“……好吧。”

“前半年就这样安排,先去换衣服,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

“是。”

“记住,明天早上卯时初准时到这里,如果没到,视为放弃。”

“是。”

望着她小小背影离去,封雨柔的思绪飘到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那年她发现大哥跟着爹学武,死活跟着要学,爹不允,是大哥一点点偷偷教给了她,顺从了自己的心吗?后来被爹发现,狠狠地责罚了大哥,这么些年下来,她一直坚持练武,还在怀玉学府谋得职位,年过二十却未有过一门亲事,大哥渐渐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妹妹,心中一直对她有愧疚,只有她自己没当回事。这个女孩说要顺从自己的心,那就试试她能不能承受得了这个选择。轻功吗,很简单。

学艺难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红袖就被花灵摇醒,迷迷糊糊问她何事,被花灵生气地拖下床去洗漱,才想起自已昨晚拜托她务必在卯时前一刻把她叫起床,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这么有责任感。只好艰难地起床,头没梳脸没洗套上练功服就往功德堂赶去。天还没亮呢,好在一路上每隔一段路就有一盏石灯,真浪费。

到了功德堂,只见封柔雨一人,红袖不解地问道:“怎么不见师姐们呢?”

封夫子示意让她跟着自己走,头也不回地道:“其他学子都比你早来学府,已过了这个训练阶段了。”

“这个阶段要训练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

红袖跟着她走上学府中间那条大道,一直来到尽头,看到一层层地大石阶路,每一层有半米高,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下也看不清有多高。封夫子指着石阶道:“这石阶共有一百单六阶,从今日起,你每日清晨都要一层一层蹦上去,然后再蹦下来,开始吧。”

红袖抗议:“夫子,弟子才十二岁,这样的训练太没有人性了。”

“正因为你已经十二岁了,所以得先从体力、耐力来训练,你太弱了。”

红袖哀号,她错了,真不该为了想学什么轻功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学书画多好,随便画几笔就是抽象派,棋艺也行,最起码坐着不动,再不然膳理也好啊,吃才是王道嘛,都怪自己太虚荣,光想轻功可以耍帅了!

最后她不抱希望地说:“今天是第一次,可不可以少蹦一半,让弟子有个适应期?”

封夫子看看天,皱眉道:“不可以,时间不早了,开始吧。”

认命地不再多说,红袖开始一层一层往上跳去,上次这样下力气锻炼还是在学校吗?时间太长都要忘记了,封夫子的声音又响起,不时指点她如何用力,即使这样红袖也喘得要死。刚开始还努力边说话边跳,唠叨自己正在发育,超体能的动作会影响她的骨骼发育等等,后来呼吸都困难,也就闭嘴了。

天色已渐渐变亮,封夫子听着她的胡言乱语无动于衷,不过见红袖居然一层层坚持下来,嘴角也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待红袖又从顶端蹦下来,瘫倒在地,听到封夫子交待的声音:“明天我会直接在这里等你。”

走了几步又停下,再次交待:“看在你能坚持下来的份上,提醒你一件事,呆会上课的时候不要想偷懒或者睡觉,梁夫子的来历是出了名的。”

那个老学究?不信,不管了,先喘过来气再说。

蹒跚着回到恒院,正赶上吃早饭,先抓着大家诉了半天苦,李研馨替她出主意说:“要不然找文堂主换一个你选修的课业?”众人无语。红袖想起一件事,忙告诉她们:“不说这个,付出这么大代价给你们搞来一条可靠消息,梁夫子其实很严厉,我看大家还是小心一些。”

虽然将信将疑,但大家还是答应下来。

吃完饭去上主课,红袖浑身疼痛,慢慢走在最后,遇到安少君,问她:“早上去练武了吧,我们在功德堂,可没见到你。”这恬淡如玉的小子也学武?比她去学武还让人想不到,答道:“封夫子拉我去后山了。”

“怪不得,给你。”递过来一个长颈的玉瓶。“这是外用的药露,对初学武的人很有帮助。”

红袖犹豫着,没有接。她总觉得再见到这个一起看焰火的少年,却仿佛已离那晚过了很多年,他的疏离,已让她决定有点自知之明和他保持距离,她想最好还是拒绝这份好意。

“难道你不认为我们是朋友了?”安少君问她。

“呃,当然不是。”应该是她质问他这个问题好不好?

“那就收下。”

这小子,又决定和她做朋友了吗?少年心思真是没有定性,一天这样,一天又那样,红袖觉得自己特别需要个心理医生。

往后几日就这样过去,安少君给的药派了大用场,不管第一天如何难受,晚上一用,第二天照样爬得起来,居然让红袖将每日晨练坚持下来,下雨也没落下,因为封夫子会把她从被窝里揪出来。晚上她依封夫子所教,打坐练气,平日虽大大咧咧,遇事可一点也不含糊。主课上红袖几人暗自警醒,规规矩矩,读书认真,自有一些少年依然顽皮如故,梁夫子在上面也晕晕乎乎,当没看见。到第九日上午,梁夫子突然对前几日所学一一考校,那些顽皮的少年个个没铙过,老大的戒尺往他们身上招呼的时候没一点含糊,并被罚做苦工,逢十的休息日不能休息,要把文艺堂所有地板擦拭干净才行,怀玉学府到底没让大家失望。

如此过了三月有余,红袖也可蹦着往来石阶不再瘫倒,并在途中对着封夫子唠叨些有的没有的,让本来话不多的封夫子也跟着她话多起来,将学府内所知情况说给红袖听,哪个夫子最严厉,哪个院落设计得最合她意,哪一届学子出了个宰相,哪一年朝庭曾差点封了怀玉学府,种种种种,女人不论老少,都是长舌的潜质啊。

期间红袖利用这种非亲密关系磨得封夫子对其放松管理,允许她下午不用在功德堂见习,可自由支配整个下午的时间,反正她的锻炼时间是早晨和晚上。

红袖有时把整个下午拿来睡觉,有时去几个朋友选修的课业上转转,学个一知半解,跟柳慧恩学作诗文,去卫研那里蹭点吃的,设计个花样让莫语冰给她绣手帕,和花灵斗斗棋艺,跟安少君学剑,因为封夫子总说她不到学这些的时候,只让她跳跳跳。想起来的时候再给家里写封信,大部分时间还是玩,学府被她玩了个遍,终于在她对美轮美奂的园子腻味了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个消磨时间的地方,就在学府最后方的那座三层圆形建筑。

这是一座书阁,藏书丰富,红袖不喜读书,因为古书多为经论,无趣得很,主课她向来是能过关就行,有一天路过这里发现只有夫子们能进去查阅书籍,一时好奇偷偷从边墙的一扇小窗翻了进去,深觉自己的功夫没白练,到里面发现古书也有好看的,搜神传记,野史小说,三层全部都是书,只有一屋有人驻守,相当于一座中型图书馆。当下抽了几本书又顺原路返回,找了个隐蔽之处开始看起来,书果然是偷来的才能看得有滋味啊,感慨之余又愤然,为什么只能老师们能看学子不能,有机会一定投诉。

“唉,怎么会是这样?”秋日午后,怀玉学府后山大树下,红袖掩上书卷,想不通自己来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前不能向人打听这世界的历史,更没机会看这许多的书,这段时间她在书阁里挑着看那些史记方面的书,大致了解了一些,赤岩、高唐、苍宋这三个国家古来自有,之前就没有记录了,只说是古人开创大陆,政治体制象是红袖所知的唐、宋之治一样,文化也与之相仿,只不过书上说都是自古承至今时,看不出什么。三个国家的国力也强弱不定,这些年赤岩略强,那过些年定是高唐或苍宋超与其,谁也呑并不了谁,几百年来没有出现过大的战争,历史进化的脚步在这里显得尤为缓慢。

为什么自已会来到这个架空世界,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和小红袖一样?要真这样说,21世纪的中国人起个四个字的名字还真的有必要。不管了,反正这个问题她想这么些年也没想出个道道。

在草地上坐久了,站起来腿略微有些麻,伸个懒腰,再蹦几下,运足气向天空喊道:“我——不——明——白——!”

一阵落叶飘下,练这半年功夫,除了没生病,身体轻盈了些,偷书顺溜外,她还没发现有什么惊人现象在她身上发生,武侠小说里的主角通常都会有奇遇,她也好想有个灵丹妙药一吃就有个几十年功力,一下子成了高手,不过她的运气通常没那么好。

红袖叫完正在发呆,一道声音响起:“你还是那么爱大声叫吗?”是安少君,他的轻功倒是不错,什么时候来的她都没发现。

红袖不好意思地拍拍身上的草屑,说道:“也不是了,看书看累了,换换心情。”不过那么早的事他还记得啊。“不过我记得你下午会练功,怎么会来这里,还穿着学子服。”即使是普通的兰色布服,这少年如玉的气质也没有丝毫影响,帅哥就是帅哥,虽然还小,但是比起一般学子穿上好看得多。

安少君仍是万年不变的笑脸:“我看你天天这么快活羡慕得很,决定以后和你一起训练。”

“真的?”红袖惊喜,终于有人陪她一起吃苦了,她再也不是最惨的人了。

“不过学府有规定,男学子不能由女夫子教,我们不能在一起训练。”

切,那不是白说。

“但是两位封夫子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这半年特别训练也够了,从明天起清晨不再上山练习,改在功德堂,虽然还是那个时辰,不过内容改为学剑。两位封夫子都在,我负责和你喂招。”

“这么说我不用再蹦来蹦去了?”

“嗯。”虽然自春天重新见到他后觉得他总是一幅淡然有礼的样子,不过今天好像又恢复正常了。

“太好了!”一时激动,跳了起来,却想不到一跳差点跳到大树上,手忙脚乱地控制自己身体没成功,还是摔了下来,安少君赶紧接住,两人一起摔倒在草地上。

如果不是两个少年还小,那这个画面一定很美,少年在下,两手搂着少女的腰,少女则两手撑在少年的胸膛上,两人目光对视。真可惜,安少君为什么才十四岁?红袖心里骂娘,她可不想有什么恋童癖,爬起身来不住惋惜,完全忘了自己怎么会跳那么高。

安少君倒是红了脸,看看红袖没什么特别反应,想来她还太小,没什么男女大防,便道:“封夫子对你的训练看来很有效,你进步太多。”

红袖一直认为封夫子这样训练她很大一部分只是在整她,看来自己错怪人家了。跳这么高,要是能控制好力道,那岂不更厉害?开心地说:“我也没想到,真是太好了,走,我们去找封夫子和慧恩她们,告诉她们我快成武林高手了,哈哈!”

安少君不解,问道:“你很想做武林高手吗?”

红袖很久没和安少君象个朋友一样的交谈了,因为觉得这少年大了一点反而心思重了一点,今天又有点象在赤岩时的感觉,便眉飞色舞地对他说:“也不是了,我只是想将来能到处走走,有一技傍身,总是心安点。”

少年有点吃惊,这个女孩子总和别人想得不一样,又问:“为何会到处走?”

红袖没有看他,对着远方笑了,仿佛已经去向很远,她说:“可能是为了各地好吃的好玩的,也可能是为了找一条没有方向的路,没有理由。家里头肯定不会同意,但是我会让他们同意的。”

“一个人吗?”

“如果能有人陪着当然最好,我也想要有人给我打点好住宿、吃饭、赶车这样的事,能舒舒服服地出游最好不过了。”

“你说的是奴仆,我说的是朋友,一个人出游会寂寞。”

“哪有这样的人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志同道合的人不好找,不过我会常常去看你们这些朋友,这样寂寞也有休息的时候。”红袖笑嘻嘻地看着安少君,道:“到时候你们管我吃管我住,陪我玩,谁也跑不了。”

安少君也笑了,到底是小孩子,只会想着玩,看来她刚才说的只是小女孩子胡思乱想,便道:“不用你到时来看我,现在你就在苍宋,放假时我陪你到处看一看,也会有更好看的焰火。”

“好啊,反正这两年都不能回家,放假的时候就去找你们。”

“我们?”

“慧恩和花灵啊,她们家也在定州,你不是从前就认得花灵吗?对了,你为什么总问花灵叫灵姑娘?”

“我们的父母是旧识,故此见过几面。”不知道为什么,红袖觉得他的声音变得又淡而有礼了,难道他和花家有过节?不会吧,花灵对他的样子蛮有好感的。

“到时候大家一起去玩,人多热闹点。”

“再说吧。不是要下山吗,该走了。”

“好吧。”

红袖和安少君一起练武的时候发现他严重地表里不一,看起来谦谦如玉的小君子,竟然武艺高超,出手一点都不含糊。自己正式开始由封夫子传授剑法,得知自己根骨不差,但是因为半路学武,可能终生无法达到最高境界,她也不难过,照样学的有滋有味,心平气和地,一天天地进步,到入了冬,已可以和其他师姐一相高下。

心有思

怀玉学府的书阁阁主叫林润之,在当世人眼里就是个异类,从小就表现出了对书籍的狂热,进了怀玉学府求学后就再也离不开了,做学子满十年打破了怀玉学子求学最长年限纪录,最后又留任怀玉做了夫子,可又不传授学子功课,只是守在书阁,恨不能把全部藏书都熟记于心,几年下来,倒成了最有资格做书阁阁主之人。所以当红袖偷书偷得正溜的时候,林润之也逐渐发觉自己的宝贝好像隔三差五地会出现错位现象,某一日他正坐在三楼窗下苦思为何书籍会变乱这个问题时,红袖恰好翻窗进来,没想到窗下会有人,一脚踩在他身上,一大一小同时哀叫,看到被绊倒的红袖掉下来的《神女列传》,林润之几月来的疑问也有了答案。

什么都顾不上的林润之最先做的事就是把书捡起来,抱在了怀里,仿若至宝,看书没有什么损伤,才问红袖:“这位学子,你是哪位夫子的学生?怎么如此莽撞,偷书看不要紧,把书搞坏了怎么办?”

红袖打量了林润之一下,气质如水,一身夫子白衣,衬得分外良善,听他言语,也并不怎么责怪自己偷书之事,看来也是来借书的一般夫子,先行了礼,便求道:“夫子,我只是想多看看书而已,求夫子不要声张。”

林润之爱书,对喜欢看书之人也多有宽容,见她不想说,也不强迫,道:“学府的规矩你也知道,以后不可如此,你也太顽皮了,这是三楼,你怎么上来的?”

红袖不忿:“为什么只准夫子来看书,难道学子有好学之心也不行吗?这规矩是谁定下来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被逼成了小偷,不对,小偷太难听,应该说是雅贼。

林润之抚平手中书页一角,想起自己当初也是万分不平于此例,笑道:“其实各夫子授课之余会把相关的书籍分发给各学子观阅,不允许学子私自来书阁,是怕阁中杂书太多,学子们会心有旁骛,不能专习求学。你如真想来书阁借阅,得让院长同意才行。”

有门,走后门。红袖心中一喜,这夫子人挺好,挺上道,对他说:“谢夫子指点。”便又翻窗而下,把林润之吓了一跳,从窗户上往下看她有否受伤,只见红袖已如飞鸟穿花而去。

这便是轻功吗?难道,会是她的弟子?不会,她的弟子怎么会来看书,她是最不爱看书的啊……林润之思绪飘开来去,忽然想起刚才那女娃说谢谢自己的指点,他有指点她吗?

红袖走在学府正中的大路上,来回走了几趟,一直下不了决心去找院长,来怀玉大半年,一直没有再见过那个老院长,听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游历,只有现在,也就是冬天才会回来苍宋,外面的冬天都不如苍宋暖和。

不知道院长还记不记得她,应该记得吧,赵掌柜不是说爷爷认识他嘛,还和他通过信的。不过为了看几本书就去走后门太小题大做了吧,算了,以后还是偷偷去看吧,大不了不看。

当红袖再次翻窗去书阁时,又遇到了林润之,不如说林润之是有心在那里等着的,除此之外没有再遇到别的夫子,不过林润之没说自己就是阁主,红袖自然从没有注意过书阁阁主的名字,只以为林润之是个一般夫子,没办法,学府这么大,能记住自己这一届的夫子姓名就差不多了。林润之倒是从她身上问出了教授武功的是封柔雨,不禁惊喜,他惊喜的表情让红袖猜到了一些事情,故此也不怕林润之会把自己偷书看的事情泄露,更放心大胆地继续拿书看了。

于是,两人渐渐熟识起来,红袖不客气地问他叫林书呆,因为他每次都只会问红袖“你的夫子好吗?”这之类的话,喜欢人家干嘛不去追,在这里呆相思有什么用,林书呆只说:“你太小,不要胡说。”有次被红袖缠不过,讲了为什么会在意封柔雨,竟然很简单的一件事,有次他偶然到后山去,碰到封柔雨在林中练剑,长年在书堆中浸泡的他,哪见过那样的风姿,呆愣之余,居然一脚踩空,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在惊呼中被封柔雨提气飞身过来救起,至此为佳人沦陷,但佳人在救起他后说的一句话让他沮丧不已:“看来读书多了并没什么用处。”

这确实象是封夫子会说的话,一语中的啊。

红袖认为这两人不太般配,封柔雨名字柔弱,实则刚强,林润之一个书生,他们要是在一起,那是谁照顾谁?古人就是因为平时见识少,所以会发生一见钟情的事,哪象现代世界,人口爆炸,一天要见上万把人,早看花眼了,一见钟情这种事发生的机率几乎为零。不过林润之看在封柔雨的面子上对红袖偷拿书看不管不问,这个福利红袖还是要的。

在红袖学武偷书期间,其他几人也没闲着,柳慧恩已成这届女学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学有专攻,诗文考校次次为优,甚至已超上届女学子。花灵小小年纪,已是乐府堂堂主孟丝丝入室弟子,孟丝丝就是入学考校时那个美女。李妍馨体弱,常缺课,但心思巧慧,已少有人能敌。卫妍的菜做得是越来越好,红袖最亲近与她。莫语冰受平日红袖异想天开启发,开始设计起服饰来,因是冬日,红袖最近又讲了手套的样子,莫语冰又给每人做了一副棉手套,并用兔毛装饰边口,可爱又实用,实验成功,红袖又让她多做了几副,选了相衬的颜色送给关系好的几位女夫子,封夫子倒是为了这副手套放了她几天假。看来无论何时,给领导上货都是行之有效的啊。

苍宋冬日再不冷,也很有冬天的气氛,这一日天很阴,象是要变天,上完主课,红袖的脸也随着天气开始阴了起来。梁老夫子最近尤其来历,难道是怕年假前的考校成绩不好丢他的人吗,干嘛总是挑人毛病,成天死背人总有烦的一天,红袖觉得自己的耐性快到头了。阴着脸去吃饭,连安少君叫她都没听见。回到寑房想睡一会儿,隔壁花灵却开始弹起幽怨的琴声,她只好起身告诉花灵那是怨妇的专利,提醒她才十三岁,没事不要把自己搞得跟提前进入更年期一样。花灵没听懂她说的希奇古怪的词,不过也懂她的意思,哇的一声哭了,反把红袖吓一跳。

“好了花妹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刚才被梁老头训了一顿有点烦想睡觉,真不是嫌弃你的琴声,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

柳慧恩几人也听到声音,纷纷过来查看,听这意思象是红袖不知怎么得罪了花灵,都劝慰于她,问起情由,花灵抽抽答答地说:“红袖姐姐,我不是怪你,我……我就是想不通,少君他……安少君他为何一直不怎么理我,明明,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对着红袖姐姐就好好的,对我就冷淡淡地,我不知哪里错了。呜……”

原来这样。

红袖无语,她也不知道啊,那个少年看起来恬淡无害,可是挺深沉的,安慰花灵说:“可能他就是这样的人吧,我们是因为常在一起习武,所以打交道多,我看他也不常跟别人说话的。”

“不是的,以前他会叫我灵儿妹妹,还带我去玩儿,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可现在他一口一个灵姑娘,哇……”

“不就是个称呼吗,有我们几个人叫你灵儿妹妹,稀罕他嘛?他不理你,你也不要理她,这样吧,年假的时候我天天带你去玩,还穿男装,行不行?”红袖赶紧承诺。

“是啊,灵儿妹妹,咱们几个都陪你去。”花灵年纪最小,确实被几人一直当妹妹来保护的,小美人梨花带雨,感激地望着她们:“真的可以穿男装吗?”

“当然能,保证你有不一样的快乐感觉。”

花灵擦擦眼泪,抽泣着:“那好吧,不过我现在有点饿了。”

柳慧恩把她扶起来,替她整整衣服,怜惜地说:“以后别这样了,这么小年纪想这么多干嘛,你想吃什么,让卫妍帮你弄点好吃的。”

红袖插嘴:“闹了半天,我也饿了,我中午光顾着生气,没吃饱。”

卫妍笑道:“就你爱吃,说吧,你们想吃什么,说得出我就做得到!”

“这么自信?”

“放马过来。”

红袖想了想,说:“我想吃火锅,而且要鸳鸯的,最好是芝麻酱调味,有鱼有虾,肥羊肥牛切片,素菜要鲜,果汁果盘。”

卫妍一愣,什么东西?

红袖只好再翻译一下:“就是你们高唐说的打边炉,中间一个锅子,人都围着锅子坐,涮肉吃。”她在书阁里看到过高唐的风俗介绍,看到那里人吃这个早就惦记着了,冬天吃火锅,真是爽啊,好几年没吃过了。

“那什么是鸳鸯的?”

“锅子里分两格,一格辣,一格不辣啊。”

“就你会搞怪。”

“就说做不做得出吧。”

“现在吃肯定是来不及了,光准备材料就得半天,你和灵儿现在只能随便吃点垫垫,还有你说的鱼啊虾的这里恐怕不好找,学府里哪会有这么全,鸳鸯的也做不成,咱们几个人有几个吃辣椒的?”

“不辣也成,那就晚上吧,我快等不及了。”

“最后一点,你得来帮忙,想要吃好的,也得付出代价。”

“没问题,咱们都上。”

太好了,晚上吃更有气氛啊。

花灵这时怯怯地说:“我可不可以多请一个人?”

不用说出来大家都知道要请谁了,可他是男的啊,几个女孩子吃饭要他来,合适吗?

红袖怜她刚才情景,替她解围说:“我也要多请两个人。”

众人侧目,她连忙解释说:“是我的封夫子,还有一个是对封夫子有意的林夫子,人很好很善良的,趁此机会看看他们两个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李妍馨也开口了:“那我能不能请教授我乐礼的夫子?”

柳慧恩说:“不如这样,我们先统计一下晚上要请的人数,再准备食材吧。”

了不得,加上她们六人算下来要十二个人,卫妍叫苦,光是在哪吃就让她犯愁,最后决定就在她学膳理的地方,空间大啊。

红袖下午时间本就是空闲的,其他几人也都请了假,卫妍带着几个人向教授她膳理的女夫子求情,得到允许后就开始动手了,李妍馨身体不好,便给她找个活干,给请来吃火锅的人一人发一请柬,搞得蛮正式,几个女孩也觉得有趣,嘻嘻哈哈地边玩边干,从前哪曾这样集体玩闹过,均觉新鲜无比。待得到傍晚,已准备得差不多,请柬也发了出去,就等天黑入席了。

收拾一间大点的房间,摆上桌椅,在怀玉一年,几人早已不是初来时的娇娇女,已可独立做许多事,看着桌子上锅中的底料翻滚出浓浓的香味,成就感涌上心头。

第一个到达客人的是林书呆,看来红袖在给他的请柬中加的一行小字让他激动了一下午。随之而来的是柳慧恩的客人和李妍馨的客人,柳慧恩请的是梁老夫子,得意门生有请,他再古板也要来的。红袖在得知柳慧恩请了梁老夫子时差点晕倒,做了一下午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要当他不存在,到时该吃吃,该喝喝。

封夫子来了,还是和自己的哥哥大封夫子来的,看来兄妹情深,如果不是大封夫子已成家有子,红袖会想歪的。林书呆见了封夫子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还是封夫子对他说了句:“林阁主今天好兴致。”卫妍的夫子也来了,在人家的地盘上请客,当然也要有人家的份。

该来的都来了,只有安少君还没出现,花灵咬着嘴唇看向门外,红袖还沉浸在林书呆是阁主的震惊中,终于花灵高兴地迎进了今天的主角,安少君。因为这个人,这个房间的人数会变成这么多,你说能不是主角吗。

安少君给在座的夫子行了礼,淡淡地和花灵打了个招呼,就在红袖身边坐下了,红袖无视花灵的失望眼神,直接问向林润之:“你骗得我好苦。”埋怨的语气象个小媳妇见了负心郎。

林润之身体一颤,急忙撇清:“我怎么会骗你了,你别乱说。”

“你从没说你是书阁的阁主,这还不是骗我?”

林书呆把心放下道:“你没问过我,我以为你知道。再说知道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红袖咬牙:“起码我不会问你叫林书呆。”

梁夫子重重咳嗽一声:“不可对阁主无礼,平日为师是怎么教导你的,嗯?”

红袖立马噤声,早知道不请这些闲杂人等。

柳慧恩一看梁夫子有说下去的架式,马上开口:“夫子,学生等有感夫子恩德,特备下自己动手做的吃食请夫子品尝,此物冬日吃最好不过,还请夫子领此心意。”

正要开吃,门外又有两人进来,众人一看,马上起立,原来是院长和文冬堂主。

老院长呵呵笑道:“有热闹怎么不叫上我?”

原来柳慧恩几人同时请假,让文冬上了心,观察几人意欲何为,并报与院长,老院长一听有好吃的,也来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