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替她想完了,那要不要成亲也替她成啊?朝天上翻个白眼,红袖决定不再同任何人讨论这件事情。

天气越来越热,红袖的生日是在盛夏,及笄之礼当天举行,只来了些近支的族亲,行了半日礼,收了一堆礼物,还算划得来。族亲大都是想来见见究竟自家才女的面貌,话是说不上的,只觉得她遗传了父母的好容貌好气质,身量颇高,表情冷冷,不易亲近,暗猜不知这朵娇花,要配得哪家儿郎。

自那日在冷府回来,红袖没去找爷爷理论,也不想让爷爷知道她要出门游历的心思。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走,是偷偷地留书出走,还是禀明爷爷不愿这么早成亲,然后掀起一场风波后明着走。收拾了一些出远门要带的衣物,还有去苍宋前二叔给的银牌,可以在商号里提现银,历年挣的压岁钱带上,应该不少了。

及笄礼过后,媒婆往赵府来得很勤,赵老爷挑花了眼,不再瞒着红袖,把一些自己中意的人家列出来,让府里的两个女人拿来给红袖选,红袖无奈,如果真是想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又干嘛小时候当男子养,赵红袖骨子里已是散漫惯的了,当不了宜家宜室的小女人。

敷衍了几日后,赵无极看出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并不领情,颇为头痛,赵梦山抽空也来劝她。红袖回来后对赵梦山意见很大,若不是他当初有那么一提,兰儿和赵思城说不定可以百年合好,现在呢,怜卿命薄甘作妾?所以当赵梦山来劝她,并为她分析哪家最有权势的时候,红袖强忍心中不快问道:“二叔,权势难道是择婿最重要的条件吗?”

赵梦山无语,他何尝不想红袖找到好归宿,可是做生意时间一长,习惯从利益方面来思量事情,包括去年在怀玉时替红袖转了选修的课业,也有私心,赵家不许子孙涉足官场,可是如果红袖和李相之女相熟,将来对赵家的生意总有帮助。这次老父要为红袖招婿,言说不必高官厚录,只要红袖能看得上,天上星星都要为她摘来,他倒是存了点私心能找个条件好、对自家生意有帮助的。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红袖都决定不再容忍,立刻就走,闹得不开心再走也是走,偷偷地走也是走,那就留书出走吧。一个人,谁也不带。

冤大头

关于出行大计,红袖是这样想的,先是给爷爷留封信,带些换洗衣物和准备好的必备品,挑个大清早换上男装偷偷出府,再雇辆不起眼的车,麻溜就跑,然后就天高海阔任鸟飞了。

但也不能这么顺利吧?

拎着个小小的包袱,站在城外小山坡上,红袖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容易就实现了梦想第一步,说实话,离家出走的感觉不如想象中好,看来她得好好检讨一下自己,这几年生活让她变得贪图安逸享受。

恋恋不舍地再回头看看来路,再度出发。她雇来的马车只送她出城,若要远行,得到行驿预定,这是红袖出城大计唯一的漏洞,她这次出行的路线是先往北去,赤岩最北是郡北,出境就到了高唐,三个国家她还没去过高唐,还能去找卫妍和莫语冰二人,现在她得靠两条腿走到下个落脚点再想办法。可是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这么大热的天,即使运功提气不觉得累,可也是受罪,她要不要回家去准备充分点再出来?爷爷不知道看到信没有,会不会派人来追她?如果能追上,那么她一准立马回家。出来的时候尽想着少带东西,多带钱,怎么会连个水都没带,口好渴,姆妈救我!

红袖停下脚步,决定碰运气搭个便车再走,这里离城不算太远,如果搭不了便车,她就回去雇了车再出行。

第一辆车,老牛拉柴车,过!

接下来是一个镖队,跟这样的人一路危险性太高,过!

又等了半天才过来一批人,前呼后拥,马车装饰太过奢华,看来非富则贵,红袖没敢张口,暗想这样下去非得被爷爷他们给抓回去不可,心中焦急,马车从她面前经过,隐隐传来男女调笑之声,走过去一段后突然停了下来,车帘掀起,一个风骚的女人探出头来,娇笑着对她招招手:“小兄弟要去哪?我家公子请你上车一同走呢。”

红袖惊喜,连声说好,生怕人家反悔似地冲过去坐车。

一上马车发现脚下踩的是白色的羊毛毯,里面空间比一般马车要大,饶是红袖家中有钱,也没把马车装饰成这般。边厢的矮凳上坐着一男二女,之所以说刚才招呼她的女人很风骚,是因为这两个女人一看就是出身风尘,中间的男子很年轻,靠在软垫上也正打量着红袖。

红袖拱手谢道:“多谢主人家了,我要往郡北去,错过了行驿的车,搭车到下个郡镇再雇车就行,不知三位要往哪去?”

“咱们只是送白公子出城的,一会儿还要回去。”烟花女敬业地撒娇,身子象没骨头似地贴在白公子身上,“白公子,奴家陪您一路,不回楼里去了,好不好?”

楼?什么楼?红袖很好奇。

白公子含笑搂住二人,也没答应也没反对,向红袖道:“小兄弟要到郡北?那可巧了,在下正要前往,左右无事,一路结伴同行,如何?”

这真是打瞌睡遇上了枕头,想什么来什么啊。红袖如今是艺高人胆大,不害怕人家图谋她什么,也不推让,直愣愣地点头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次真是出门遇上贵人。白公子是吧,我姓冷,叫冷少言,这一路要冷公子照顾了。”

白公子见她答应,便停车要二女回去,二女不依,娇声不已,白公子温言劝道:“乖,听话,这次不行,不过我答应回来第一个就去找你们,好吗?”

看来二女很吃这一套,听话地下车,跟在车后的应该是楼里的仆人,接了二位姑娘往回走,临走那招呼红袖上车的女子还朝红袖抛了个媚眼。

真是长见识,红袖看得眼睛都直了,被那个媚眼吓得回了神,再看那白公子正有趣得在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公子到郡北是……?”

“哦,在下白文山,此次是回乡探亲。少言你呢?”

探亲嘛,干嘛这么招摇,生怕别人不来抢你,不过看白文山带的护卫也不少,应该很安全。嘴上应道:“我是想去高唐访友,路过那里。”

留书中对爷爷讲明不想嫁人,独自出门是因为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每到大点的地方会写信给家里,不要找她回去,不要提心,可爷爷信不信就不好说了。本来是想一路游玩过去的,但红袖怕万一被爷爷派人给找回去就不好了,还是出了赤岩再好好玩吧。

白文山见自己说出名字红袖并不认识,觉得有趣,原城里一提起白文山的大名,出来走的都要知道,大名鼎鼎的“左华”少东,左华不不象赵家商号做的是正行,他们经营的是赌坊和青楼,所以一说起白文山,正经愿意与之交往的并不多。

马车上一应俱全,白文山又健谈,他与红袖喝茶聊天,尽讲些典故,红袖哪听人讲过这些,听得津津有味,不住惊叹,饿了又有护卫打点,一天下来,红袖不禁庆幸遇上这么一个好同伴,她唯一吃过的苦就是练武的时候,今后也不想吃苦,有这么大的便宜不占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白文山本打算带着两个青楼女子一路走下去的,他交游广阔,从来是到哪都不甘寂寞,偶一瞥眼看到车外一少年犹豫地站在路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车经过,神情懊恼,不由地吩咐停车,青楼女子太过咶噪,不如与他结伴同行。

没想到半路拾到个宝,看着红袖倒也不象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却对自己随口讲的小典故却连连称奇,大笑连连,白文山觉得实在有趣。

打尖的地方叫望镇,虽然不大,但是这里是通往京城的要道,来往客人较多,所以也算繁华。入住客栈,红袖坚持要自己掏房钱,白文山也没辙,只好依她。

以前到哪都有人跟着,现在终于自己一个人了,又有点不习惯,一个人睡在客栈的床上,衣服也没敢脱,洗澡更不敢,刚才吃饭的时候白文山提议睡前去转转,红袖差点答应,忽然想到他说的转转是烟花之地,忙称自己累了,要休息。笑话,她可对那些地方没兴趣,如果是去嫖男人她倒可以考虑考虑,哈哈。

实在睡不着,红袖起床去找吃的,路过二楼一间房间时忽听一人叫了声“少主”,觉得无比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附耳过去,那人说道:“该歇息了。”

另一人“嗯”了一声,红袖一下子懵住,这分明是安少君的声音,刚才应该是安才在说话,他们怎么在这里?

一时意外,没听清安少君后来又说了句什么,安才应了一声象是要出来,不及多想,身形一晃,以快得自己都没法相信的速度翻身上了房顶。

安才出门又反身把安少君房门带上,下去休息。红袖在房顶只觉心里磞磞直跳,又骂自己不争气,跑什么跑,应该大大方方地才是。不明白这时候安少君在这里干什么,他不是订婚了吗,应该忙着准备大婚,跑赤岩来干嘛。该不会是为她而来吧?不可能,这时候才来找她,太迟了。

悄悄跳到安少君窗外,捅破窗户纸,里面安少君还没有睡下,一个人坐在桌前,低头在看一样东西,神情专注,红袖凝神望去,却是一管玉笛,怎么有点象自己给兰儿留的那支?想了想,红袖没有进去,不管他来做什么,都跟她没有关系了,他是王子,无论是什么心思都不太适合自己,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怕,怕遇到和兰儿一样的事,安少君要她委曲求全做小怎么办,她没那么惨吧?

就为了还没确定的感情?免了吧,打死她也不干。想到这里,红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阵恶寒冷,如果安少君敢那么提出来,还不怄死她。

顾不上找吃的,回房蒙头就睡,第二天一早留意那间房的动静,安少君天刚亮就结账走人,样子很急。红袖这才放心大胆地下楼吃饭,与白文山会合,重新踏上旅程。

她不知道的是,此番安少君来找她,就是想当面与她解释清楚关于苍宋与高唐两国结亲的事,当时消息一传出,他就怕红袖会误解,只是刚把与高唐公主的婚事化解为哥哥接手,让安才去找她也不方便,只好按捺住性子,找机会去见她时,她已归国。

要怎么样才可以一生顺遂?有时候拥有的不见得是自己想要的,忽然羡慕起红袖的愿望,那么简单纯粹,从前是父王安排出去游历,而今却再无理由外出,此次费尽心机地找理由外出,直接到原城去找她,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

第二日早晨,安少君率人匆忙结账纵马驰向原城,他不知道已与红袖擦肩而过,此去毫无结果。

人生际遇就是如此,红袖只当是安少君与高唐公主结亲,不愿再与他相见,和白文山上路后,少了昨日初出行那股新鲜劲,马车出了望镇,一路往北,往南才是去苍宋,如此一来与安少君离得更远,象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白文山见红袖突然消沉,还以为她是想家,暗笑她小孩心性,逗她:“少言可是第一次离家?到郡北还有月余时间,今日才是上路第二天,少言就开始想家,以后日子怎么办。”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红袖扯出一抺苦笑,都怪安少君,本来都快忘了自己离开苍宋时郁闷的心情,一见他又都想起来了,难道自己真的有那么在意他吗?小小声闷闷地抱怨:“我只是没想到要走那么长时间罢了,一个月都要呆在马车上,受不了。”起码上次从苍宋回来的路上还能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她不晕马车,只是如果能坐汽车,晕车也值了。

看看人家白文山,好像生来就是在马车上长大似的,装修再好的马车,也是一路颠簸,白文山倒象是坐着沙发似的,人跟人真是不一样啊。

“如果少言不急着赶路,咱们大可绕几个地方多转转,偶尔走走水路,这样就会不气闷了。”

好是好,不过白文山这人可信吗,干嘛对她这么好,她钱不多,现在穿的还是男装,难道,这人有特殊嗜好?

一想到这里,红袖不由得一激灵,妖孽啊妖孽,今天可算是碰上了,穿越时空这么久,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邪魔,难道此次她要走上那替天行道之路,这么快就踏上了江湖?这么一来,看向白文山的眼神立马就变了味,本以为只是个一般的花花公子,任他怎么风流也不关自己的事,如果他敢对自己起歪心,就别怪她心狠手辣,就让他尝尝自己还没练好的点穴神功吧。

白文山一无所觉,犹自游说:“再过两天我们就能到密云,那里可是咱赤岩第二大城,到了那里转水路,绕到楠陕,再乘车去郡北,虽然远了点,可也能换换心情啊,怎么样,兄弟?”

红袖犹豫,她很想这样走,比原来打算一路向北有意思多了,可是和白文山又不太熟悉,万一有什么麻烦怎么办?

“是这样的,我这次带的旅费可能不太够,白公子的提议恐怕……”

不等她说完,白文山已一挥手:“少言不必如此见外,咱们都是从原城出来的,照顾兄弟你是应该的。”

红袖是真的想拒绝他的好意,没想到这人看起来长得精精明明,迷女人很有一手,可怎么就一定要当冤大头?真的因为是同乡才这么照顾她?

接下来的两天,红袖仔细观察白文山,不太象有什么特殊嗜好,每天一到打尖的客栈就没了影,跟过一次,眼见着他寻到当地的青楼去眠花宿柳,第二天也从没有耽误过行程,看来此人真是把风流当成了种享受。

到了密云,果然如白文山所说,这里繁华程度堪比原城,白文山一进城精神头可就大了,当然,和红袖同坐一车面对面几日,两个人再有多少话也该掏完了,眼前这少年看起来单纯无害,可到现在一点底细他还没摸到,只知道家在原城,父母双亡,寄居在二叔家,颇受排挤,无奈要到郡北去访友,看能否谋得一席之地。言行中多有谨慎,即使不是打探自己门中秘密的人,也非如他所说那么单纯。

临时起意多绕些路,一是为了继续摸这少年的底,本来只是一时起意让他上了车,慢慢地这个冷少言越是谨言慎行,他越是起了兴趣要知道他的底细。二是顺便视察一下楠陕周边的产业,他每到一处必到青楼,正是因为那都是自家的产业,倒给红袖留下个风流种的印象。

红袖刚吃过晚饭,白文山着人来通知她明日会在密云停留一日,明日会和红袖一同上街采买一些东西,后日转水路出发。现在嘛,白文山当然已去了温柔乡。既然人家那么会享受,红袖也没打算在屋里呆着,出门看看密云城的夜景也不错。

闻有宝

盛夏的夜晚,密云街头灯火如昼,走在嘈杂的人群中,红袖感受着赤岩第二大城的繁荣气息,路边植着不知名的香花树,散发着芬芳。此时时刻,人们没有了黄昏日落时分的惶恐,用喧闹来填满夜之空虚,这个城市给人的感觉如此鲜活。

瞧,居然有卖面具的,买个昆仑奴面具戴上,有种落入大明宫词里小太平的感觉,忽然起了调皮的心,想去吓唬一下白文山,就是不知道他在哪座青楼,不过估计哪家最大就在哪家。

顺路问了几个商家,都言得云楼是密云最有名的,见红袖还戴着面具,以为小公子面皮薄,想寻青楼却不敢露出脸来,不由好笑。

得云楼,听起来更象酒楼多一些,名字不如一般青楼那样起个妩媚点的,最大的特色就是一代名妓苏雁云落户在那里,所以名曰得云。得云楼并不只是一座楼,而是许多座小楼组成的一个园子,红袖轻轻一纵,已偷偷了跃进去,如入无人之境,留神观察四周,只见这里布置雅致,烟花之地看着跟高尚小区似的,腐败啊。偶尔从小楼中传出丝竹之声与女子调笑声,也是轻轻地,不知白文山在哪座小楼中,要不要挨个查看一遍啊?真到了这里,红袖又没了刚才那种心情,站在园中想了想,决定只到离她最近的小楼中看看就走,来了不参观一下多可惜。

离她的最近的小楼特别安静,黑漆漆地,看来并没有人,红袖正打算离去,忽听楼下有人声传来,两个小丫鬟先上楼来点灯,红袖站在二楼窗外的一点横木上,提气屏息,就想看看自己运气如何,碰上个什么主。

跟着上来的是个大美人,虽然从缝隙里看人能把人看扁了,可这女人的艳光实在是耀眼,一身宝蓝缎衣,绣着粉色牡丹,国色天香,她迳自坐在桌前,双目瞪向来时方向,历声开口:“究竟白文山到密云来是何意,这你都查不到?我好不容易查出来多情楼背地里东家是姓白的,却再也查不下去了。”

红袖这才看到还有两个女人跟她一起上来,是谁?难不成她不接男客接女客?

“云姐,不是我们办事不力,是那个白云山了,他好坏……”原来是手下。

“又是被人家占足了便宜却什么也没问出来?”那云姐恨铁不成钢。

两个女人无语。

云姐以手支首叹道:“白家产业越做越大,多情楼与咱们明争暗斗,我快撑不下去了,再过段时间,你问密云最有名的青楼是哪家,只怕要易了主。”

原来是得云楼的主人,又叫云姐,怕不是那个苏雁云?白文山家里是做这行的?怪不得每到一地就要去嫖,天哪,自己怎么跟个淫媒同路,还吃人家喝人家,指不定哪天就被他给卖了。红袖暗叹自己点背,她宁可跟个杀人犯一路,万幸今天无意来到他对头家,不然永远不会知道。

一女人道:“云姐,那白文山不象是来办事的,倒象是路过,在多情楼只和我们喝了一小会儿酒就让我们走了,多情楼里的管事等着见他呢。”

云姐烦不胜烦,只得道:“真不知道这白家到底是靠什么起家的,一下子做那么多生意,净与咱们做对。”

又听得里面云姐吩咐众人下去准备,一会儿有贵客来临,红袖没兴趣看人接客,趁势离去。

回客栈路上各个摊贩也都已经散去,古人的夜生活到底无趣。回到客栈后收拾东西,幸亏也就个小包袱,拎起来就走,没有同白文山的护卫打招呼,溜之大吉。

没有去城里找客栈,怕万一白文山真是个坏人,象电视里演的那样,派出打手四处搜索她,非要把她推入火坑怎么办?打架她不怕,但能免则免。想了想她溜到得云楼主苏云的小楼上一夜藏身,第二日一早出城,直往码头乘船去,虽然不想与白文山一路,但她并未改变乘船去郡北的路线,想体验一下水路风光。

雇了辆小船,是兄妹二人撑船,难得船家女活泼可爱,又不怕生,一身粗布衣穿在她身上也衬得青春无敌。路上船家女同红袖说说笑笑,倒也冲淡了她心中小小的阴影,真当自己个风流倜傥佳公子,偶尔会对人家小姑娘口花花,说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风光旖旎,红袖心情大好,水声潺潺,岸边景色怡人,再不时吹吹笛子,就这样一路东去,只是每次抽出笛子不免要想起安少君。每日傍晚会停靠岸边住宿,她终是不惯睡在船上。十几日的水上路程使红袖觉得视觉疲惫,未到得目的地,红袖便要下船上陆地,付足三倍船资酬谢兄妹二人。

红袖上岸的是个不出名的小城,西山。她是路上靠岸听路说近期西山会有异宝出土,一时心动才来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异宝,好期待啊。

孤身一人上路,有时真的会孤单,想想以前逛街还有好友相伴,就算是前两年还有兰儿和她一路同行呢,怎么一眨眼就剩她一个?有时候午夜梦回,她总要用数秒钟的时间来辨认自己身处的位置和时光,难道这是穿越人无法愈合的伤口?

多日在外游荡,忽然脱离了以前养尊处优的生活,气候饮食上的差异让她略有些上火之类小小的不适,看来她要检讨一下自己的出行大计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小小心愿,也不必搞得这么辛苦,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出行,爷爷找她怎么了,世界这么大,通讯这么不发达,怕什么?担心那些有啥用处?

打定了主意,红袖到西山城内不急着落脚,先打听哪里有牙婆,她要买个机灵点的小丫头一路陪着她,打点一些杂事。要搁在现代,人口买卖是违法的,这里却是平常,红袖在原城家中见得多了,长工和短工的工钱要少得多,卖身为奴刚相对多一些,同样是为奴为婢,卖身也是正常。

哪料到西山城小,好容易找到个牙婆,她手上现有的小女孩子还都不入红袖的眼,只好先在一家客栈住下,最近西山城来了许多探宝的外地人,客栈生意火爆,家家客满,红袖住的客栈是她住过条件最差的一次,掌柜的还敢说是上房,真是不害臊。听说红袖要找丫鬟,掌柜笑得别有深意,红袖不解,问他:“掌柜的,有何不妥嘛?”

掌柜解释:“非也非也,小可只是觉得公子该找个小厮仆役,而不是丫鬟。”

敢情人家当她年纪轻轻就离不开女人,红袖这才会意,忙道:“丫鬟和小厮都要的,呵呵。”

真是的,买个丫鬟也这么多事。

第二日,牙婆带了个女孩子来见红袖,才十三岁,很瘦小,长得还好,怯怯地,见了红袖一声不吭。牙婆啰嗦:“公子爷,这是今儿一早我在外面替您找来的,一眼瞧去就知道合您的要求了,家里原有几分薄产,识些字,只是后来败落,父母早亡,一直打些零工过活,跟了您定然有好日子过,如何?”

红袖心下恻然:“还行吧,不过我想再买个小厮,也照着这样的给我找,找到了还来这里见我。这个就留下吧。事先说好,我可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一定会回来这里。”

牙婆应声称是,那小丫头也没有吭声,反正在这里也没亲人了,去远方也无所谓。

这样一来就全了,以后她可以做观音,善财童子和净瓶玉女都有了,也罢,人多热闹点,省得别人见她一个公子只带个丫鬟往歪处想。

给牙婆抽了佣金,让她走人,剩下的钱那小女小心收起,红袖问她名字,小丫头低低开口:“请公子赐名。”

是有这么一说,主人有权给奴仆起名。红袖摇头:“不用了,我问你以前的名字,就是想以后你还是叫原来的名字即可。”

小丫头一愣,本以为这下没了自由,连自己是谁说不定也会慢慢忘记,哪料到公子会这么说,便又开口:“奴原名叫谢韵韵。”

“这名字很好听,以后你还这么叫,对了,以后别奴啊奴的,公子我这里不兴这个。”

“是,奴,不是,我记下了。”

红袖暗称真是上道:“嗯,很好。”韵韵,真好听,这个名字比自己的还要好。她羡慕别人有自己没有的,名字也要羡慕一下,其实真要比起来,她的命要比人家韵韵好太多了。

“韵韵。”不由自主又叫了一声。小丫头慌忙问她何事,红袖轻笑,“没事,我只是叫着好听。对了,这里条件不是太好,虽说是上房,可连个里外间都没有,这样吧,我再开间房,住我隔壁。”

韵韵连说不可:“公子,不必了,我睡地铺就行。”

红袖坚持,心想今后你知道了我是女子身份再让你睡我房里不迟,让你睡地上我可过意不去。

下午牙婆又送了个小厮,真是敬业,未来可见此人能将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做好。小厮的质量没有韵韵高,只是个一般的小子,话还特别少,叫七郎,不过会赶车。红袖也不挑剔,直接让牙婆把人留下,多给她点钱打赏她,反正她身上的钱一时半会挥霍不完。

这下好,又开了一间房,一下多了两个人陪她,红袖有些兴奋,天色尚早,红袖带着二人上街转了一圈,给二人买了许多日常用的物品衣服,因为两个人来的时候都是什么也没带,看来家里也不会有什么能带的。两个小的跟着她乱转,虽然和自家公子相处时间不长,但也明白公子对他们的好,抱着东西有些感动,但都没说什么话。

红袖只觉得给别人买东西感觉真好,象刚得了小宠物似地兴奋,自己倒什么也没顾上买,兴头一直维持了两天才下,慢慢又转移到将要出土的宝物上。

传言在西山城东山中有一处风水宝地,终年云雾缭绕,无人走得进去,有神算算出七月十五西山东将有异象出现,届时不知是祸还是福,只是世人多迷恋异宝,都认定了是宝物即将从那处无人可进的宝地出土,引来各路豪杰夺宝。

真要是有宝就好了,红袖听到传言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是时光机器?最好是能让她坐着一路穿梭回家。可是那地方有点不太象,终年云雾缭绕,一定时间很长了,时光机器落到那里还不坠毁啊。不过去看看吧,万一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好,如果不是,那也是好东西啊,弄到手弄不到手总是有意思的事情。七月是鬼节,到时候别有不干净的东西才好。红袖又到庙里求了几支护身符,买了座开过光的小佛象挂在身上,想起要去探宝,装备也少不了,逛了几天街也没找到什么能用的具有现代化功能的工具,只好作罢。

韵韵和七郎跟着主子转来转去,眼看着她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也不要自己二人帮忙,直到有天红袖想起这二人是西山本地人,向他俩打听,才明白自家公子是要往城东那处云雾缭绕的地方去,韵韵惊恐不已,劝公子不要去,说那里有吃人的妖怪,七郎反应倒怪,双眼放光,有意跟着去,莫不是这个善财童子知道里面有宝?

红袖迟疑地问七郎:“小七,难道你知道底细?”

七郎咬着下唇,象是有难决之事,想说又不敢说,把红袖的心高高钓起来,半响才吭吭吃吃地说:“其实那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宝物。”

这小子怎么知道,红袖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知七郎却不说原因,只说自己听来的,信不信由得红袖。

反正红袖本意不在宝物,钱她又不缺,也就是个想头罢,七郎不说算了,那么再呆在这小城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尽早出发去郡北。

第二日一早去买了车马,现下有了七郎这个小车夫,自是方便,红袖带着韵韵采买了许多吃食,打听清楚路线,三人赶着马车往郡北行去。

三人中红袖最大,虽然没个主子样,但是领导还是她来当,她说停就停,说走就走,见一个野茶铺就得停下来感受一下,有时只是停下来看路边的小花,韵韵和七郎也都由着她,只是这样一天下来,错过了落脚的村镇,只得在野外留宿。

他们停在一片树林外,这附近有条小河,韵韵拿水囊先去打了些水,服侍红袖洗脸洗水,小丫头挺守本分。

三人都没在外住宿的经验,红袖坐在马车辕上,想晚上怎么过,回忆电视上看过的在野外过夜都要生火,如今吃的喝的现成,就是没有帐篷,她和韵韵还好说,可以睡在马车里,七郎怎么办?虽然是个臭小子,但正发育长身体,不好虐待少年儿童。再看两小也在看着她,明显等她拿主意。

便安排道:“七郎,你在附近拣些树枝,试试能不能生起一堆火,别跑远了。”

七郎听令去拣树枝,天色已暗了下来,韵韵挨过来,有些怕,这时草丛中一团黑乎乎地东西窜过来,让本已紧张的韵韵一声尖叫,红袖抓起手边的水囊掷过去,去势奇准,那东西“咚”地一下飞出去好远,接下来没了动静。

韵韵抱着红袖的胳膊吓得不敢动也不敢看,差点哭出来,又立马松开自家公子,红袖才得已去查看,原来是只野兔,头已被她那一下给砸得血肉模糊,甚是恶心。

看来自己的功夫越来越好了,红袖高兴地顺顺喊韵韵过来:“丫头,快过来,咱们晚上要加菜了!”

那边七郎听到韵韵的叫声也跑过来,看到兔子的惨样,又看看红袖,象是不敢置信:“公子,是你打的兔子吗?”

红袖站起来,整整衣服,努力表现出侠者风范,若无其事的道:“小手段罢了,七郎,把兔子收拾干净,晚上咱们加菜。”

说完不敢再看血淋淋地场面,转身走了。

火也升起来了,肉也架起来烤了,红袖坐在火堆旁,一边是韵韵不住问她还需要什么,一边是七郎崇拜的眼光,心中直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找了两个伴真是一点没错,虽然西山之行寻宝未成,这两个也勉强算是宝了。

风乍起

“公子,擦擦汗吧。”

“公子,喝点水吧。”

“公子,……”

红袖无语,别扭少话的七郎突然变身为话篓,还真让人难以接受,韵韵不乐意,这是她的活,干嘛和她抢。

当七郎再一次献殷勤的时候,红袖咳嗽一声:“小七,我觉得你还是好好赶车要紧,否则的话,我会考虑换车夫。”

听出含意的七郎老实了许多,本以为能清静一会儿,正行进间,听到远处传来刀剑交击声,七郎又探头进马车:“公子,前面有人打架!”

红袖抚首叹息:“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又瞪他道:“不关咱们的事,赶好你的马车!”

“哦,好。”七郎缩回头去。

虽然呵斥了七郎,可红袖心里痒痒的,行走江湖嘛,早就盼着能遇上这么精彩的打斗戏了,就是时机不对,她还带着韵韵和七郎,这两人不会武功,出了事她可不能保证能护其他人周全。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这个七郎居然哪热闹往哪赶,她拉开车上的小帘子,向外望去,只见一群人齐攻一个黑衣人,地上乱七八糟地躺了一地人,不知是死是活。七郎虽然想去凑热闹,但也不敢再向前去,远远地就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