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君去

自两人不欢而散已有三日,安少君并未来见她,

既然她有空,就去看兰儿和柳慧恩,来到苍宋月余,只顾着与安少君两人甜蜜,根本没想过要去看望朋友,见色忘友果然是要有报应的。

第一天她先去看兰儿,她在去年夏天已如愿嫁给了赵思城,且已有了身孕,见到红袖时,她又哭又笑,抱着小姐情绪波动极大:“小姐,我以为你再也不想再到我了。”

红袖也有惭愧,这一年多她没给兰儿任何信息,谁知道再见面她已经变成大肚婆了。

红袖连忙拉开她:“你这是做什么,都有了身子了,小心些。”

眼见得兰儿面色红润,显是过得不错,看来她是得偿所愿。与兰儿坐下絮叨了半天,赵思城还在商号,如今已成了生力军,赵掌柜父子同赴商场。

正说话间外面丫鬟传报说少奶奶来见姨奶奶的客人,兰儿站起来去迎,红袖还在想这少奶奶和姨奶奶的称呼好不别扭,一个女人来看与之分享丈夫的另一个女人的客人,真是好有闲情啊。

那进来的女子年龄也不大,看起来端庄娴淑,上至头上应景的梅花簪子,下至青色罗裙下裹着的小脚,全都一丝不苟,全下了很大功夫去打理。她先是对红袖客气地问好,又对兰儿嘘寒问暖一番,言行挑不出一点毛病,最让红袖受不了的是这位少奶奶居然在这里一坐就是半天,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是外人,到了饭点还殷勤地留饭,一副兰儿的事就是她的事的样子,大包大揽,关键是人家的口气特有礼,特得体,你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吃完饭回到原园,红袖才迷瞪过来,感情今天去见兰儿一句体已的话也没说成,净听那少奶奶说话了。其实她的心理很好分析:丈夫与小妾在婚前就定了情的,婚后虽说自己为大,但总没人家得宠,所以处处要摆出女主人的款,宣告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那又怎么样呢?红袖为她感到不值和悲哀。这个女人可以说是赵思城和兰儿之间的牺牲品,也不对,是二叔的干预间接造成了她的悲剧。不过即使她不是赵家的少奶奶,也不见得会是另一个人的唯一,在这里,嫁给哪个男子都会面临与别人分享丈夫的局面,除非去高唐还有可能。

晚上睡不着,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快打破与安少君之间的甜蜜,起码等到皇家婚礼结束再说啊。唉,可说都说了,反正这也是事实,早晚要面对的。

这几天她都在刻意等着安少君出现,猜测无数种结局,纷乱的念头在她脑中盘旋。一会儿是他来通知她做不到她的要求,他要如画江山,想要她体谅他接受他要娶很多女人的现实,一会儿是他暴戾地禁锢了她,从此她哪也去不了,连个名份都没有……

下意识地,她没想过他会只娶她一个,或者离开苍宋王廷,与她在江湖游历,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她都明白,甚至比安少君想得还明白。若他现在来找她,依她的,跟她离开这里的话,恐怕退缩的反而会是她。

为什么?因为这是现代人的通病,怕负责任,要他牺牲这么多,将来某天他后悔了怎么办,他家人不放过他们怎么办,若为着他们的事影响到赵家怎么办,麻烦事会一桩接一桩。当初她怎么会决定和他在一起?他怎么有那么一个家庭背景?

想起《新结婚时代》里刘若英和梅婷对于找男人的一句经典台词:有车有房,父母双亡。不禁哈哈笑起来,吓得韵韵打翻了刚送来的宵夜。小姐这些天胃口奇好,顿顿都吃两碗饭,以前晚上从不吃什么宵夜,说是怕胖,要保持好身材,现在居然要加餐,而且必须要有肉!今天做的是清汤肉圆,外加鸡腿一个,现在都喂给大地了。

韵韵抬头紧张地看着小姐,红袖倒不在意地说:“没事,洒了就再弄一份好了。”

说罢捡起地上的鸡腿瞧了一下,没脏嘛,张口就吃,韵韵没来得及阻止,不知道小姐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白天只是去了一下赵家,一定是和安公子吵架还没和好,说起来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话说掉地上的东西她也吃的那么香,小姐真是……还是去给她再端宵夜吧。

第二天红袖去见柳慧恩,柳才女已经从怀玉回来,彻底结束学业,与她约在外面相见,柳家有艘船舫,柳慧恩约她春日泛舟,真想告诉她春日泛舟对自己而言是段不愉快的记忆。

柳慧恩是才女,更是美女,一年多不见,气质更是动人,红袖第一句话就是:“美人,我好想你啊。”

柳慧恩捂嘴笑道:“嘴甜也没用,你都来了一个多月才想起我吗?”

她怎么知道?红袖讪讪地问:“柳姐姐怎么知道我来了?”

“这定州城上下有谁不知,七王子与赤岩才女红袖情正浓呢?”她调侃着红袖。

真的都知道了?可现在俩人正有矛盾,结果没成的话自己太没面子了。

细看红袖的脸色却不大自然,柳慧恩又问道:“你看起来不太象人们说的,呃,春风得意,难道……跟你今天有空来看我有关?”

红袖正在慢慢消化满城传言的消息,闻言不禁苦笑:“你看我哪点象春风得意了?”

昨天见了兰儿没说上话,此时她很想对着柳慧恩吐苦水,呆即使是在船上,也不缺人侍候,当着众人面,她实在不好说什么给柳慧恩听,只好吃吃水果,喝喝茶,装作很闲地样子问:“大家怎么知道的?我是说我们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啊?”

柳慧恩笑言:“这还需要大张旗鼓地吗,都云一向独来独往的七王子月前突然与一女子日日亲密出游,如此高调行事,略一打听便知乃赤岩赵家之女红袖,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好同学、好妹妹居然来到了定州,马上要做苍宋的七王妃。”

红袖作出呕吐的表情,对七王妃这个称谓感到极度的反感。

柳慧恩继续说下去:“再过几日咱们的四王妃就要到了,城中大庆,宫中也邀请了城中贵族亲眷,大婚那天咱们一起进宫,也好有个伴,进宫后再去找花灵。”

红袖不感兴趣地道:“又没有人请我,我才不去呢。”

“呵,到底你和七王子怎么了?日前我收到卫妍的信,她说你到过高唐,而且被安少君给带走了。”

“没什么,我突然发现自己和他不合适。”这么现代的话她能听懂不?

柳慧恩不解:“什么不合适,我觉得正合适,一对璧人。是不是与他起了争执?上学那会儿他就对你宽容有加,处处让你,会有什么事?”

红袖看看周围的仆人,柳慧恩会意,让他们走开些。

见旁边没人,红袖才道:“我说了你别笑,前两天我们讨论了一下苍宋王子可以娶多少个女人的事,结果不欢而散。”

说完摇摇头,耸耸肩,看着水面发呆。

柳慧恩张口惊叹:“红袖,看不出你这么悍!你还没嫁人呢,怎可与男子讨论这种事?”

她就知道,柳慧恩一定这样的反应。要是卫妍和莫语冰就好了,高唐男人起码不会娶这么多。苍宋的人果然接受不了她的思维,一个柳慧恩就可以看得出。

她有些无力:“你知道他可以娶几个女人吗?哼,一正二侧四长侍!我活腻了才想跟寻些女人抢男人。”

仰头望天恨恨地道:“我反对!!!”

柳慧恩失笑:“就为了这个?真不知该说你傻还是天真,你知道我爹爹有多少妾室?唉!不说这个,在苍宋,男子多妻妾,反对是没用的。”

“哦?是吗?那为什么我从你的话里也听到一丝痛恨。”

柳慧恩面无表情道:“那一定是你听错了,我没有。”

能让柳大才女有这种反应,一定不寻常。红袖刨根问底:“说嘛,肯定是有事,你不说我也派人去打听,肯定能打听出来。”

柳慧恩白她一眼:“你不是心情不好吗,还这么多事。”到底还是告诉了她。

柳家在她没到怀玉求学前就给她定下了与定州知府之子的婚事,此人倒也不是不学无术,柳家是城中望族,择婿要求自然严格,能挑中此人也是经过多方推荐的。定州知府姓史,只得史逸文一个儿子,饱读诗文,已步入仕途,可说是年少有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生性风流,未成亲已收了不少丫鬟入房,在外经常眠花宿柳,青楼女子多暮其名声,盼哪天入了史少君的眼,能跳出火坑随他回家。

这样的人当情人正好,可当老公嘛,就得想想了,嫁给他还不得日日守着空房做怨妇。红袖替柳慧恩不值,这女人是个只认诗书不会争宠的,嫁过去只能当个摆设,浪费资源!

红袖无语了,这么优秀的女人还是如此命运,她真不该抱怨老天爷给自己安排了安少君这么对象,简直该膜拜万能的神,这样没天理的事都能安排出来。

晚上回到原园,进行又一次的总结,决定明天不再出门乱逛了,两天出了两次门,受到了两次现实教育,她还是老实点呆在园子里歇会吧。

第三天正好下起雨来,红袖乐得不出去,坐在平日难得进的书房胡乱涂抺。

韵韵多嘴问她:“小姐今日怎地不出去?”

她长吁短叹,话也不想说,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大的静字,抽起来给韵韵看,又刷刷写下一句话:今天不想见任何人!

韵韵吐吐舌头悄悄离去。

好容易静下心来,找了本书房里的杂书看,刚看得入神,外面有人声传来。

表衷肠

却是李管事要来见她,被韵韵拦了下来。顿时心烦意乱,再看不进书,便高声传李管事来见她。

与李管事同来的还有个妇人,不知是做什么的,便问李管事:“何事非见我不可?”

“小姐,这是天衣阁的阎娘,是城中最好的裁缝,二爷吩咐小的要为小姐打点事务,我找阎娘来正是为您备些进宫时观礼时穿的衣裳。前些天你一直在忙,小的自作主张先为小姐做了些,这离进宫观礼的日子没两天了,今天是想让您看看是否合意,若有不妥,也好让阎娘早做修改。”李管事还是从外面的传言中知道与已同行一路的是苍宋王子,自家小姐与七王子好事已近。

原来是这事,撇开李管事是二叔的人这点外,他倒不失为自已尽心尽力。

缓缓合上书,点头道:“如此多谢李总管费心,想的很是周全。”说完示意要看衣服,心里想还不知道过两天要不要去观礼呢。

阎娘忙唤在外等候的人把衣服拿进来,却满满两箱,这李管事也太太浪费了。天衣阁的衣物果然精美,料子也是上等的,红袖一件件地抚摸过去,手感不错,颜色选得也好,淡淡地紫色、蓝色、白色绸缎,均镶着极淡的粉色细边,有的衣服外还罩着层轻纱,如梦如幻,不负华服之名。

阎娘轻声在旁边介绍:“这里只做了三套正式的礼服,四套家居的常服,这里春日百花早开,您穿上这几身衣服,往那花旁一立,立马能把花给比下去。原本不知小姐身量,只是听管事说了大概,现在能得见小姐,我们好做多了。小姐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天衣阁力求为您做出您最想要的衣服。”

这阎娘看起来气质不俗,没多少商人味,说话也得体。可她想要莫语冰做的衣服,天衣阁做的这些只能说好,却无特色,话说莫语冰还欠着她几件衣服呢。

她兴致缺缺地打发走李管事等人,又坐入椅中发呆,长长叹口气,五天了,过了整整五天,安少君没有一点消息,他一点都不想她吗?当时还软语相求,怕她离去,转身就把她抛在脑后吗?是她错了吗,还是她不自量力妄想要当个例外?

窗外的雨沥沥下个不停,叫来韵韵一问时辰,居然还未到午时。以前与安少君出游,每日里行程安排得密密地,不需操心如何打发时日,这么快便如此依赖与他么?

好容易吃过午饭,红袖犯起春困,打着哈欠时她想:终于有事做了,睡觉去也。

睡着后做了一个极辛苦的梦,打固定电话,而且是给安少君打电话,十一个号码一遍遍地拔,拔得手指快要断掉,也没有拔对一次号码,电话表盘上的数字明明都清晰无比,却总是按错。最后不知如何通了,那边接电话的还不是他,唤了他来接电话,对他说想他,想他,很想他,他只是云淡风轻地道会去看她,那种感觉让红袖觉得他在施舍她。累得要死才醒过来,坐在床上愣了半天,好久没做过与现代有关的梦,偶尔做一下感觉怪怪的。

红袖的床很大,很古典,她又让人在床外绕着挂了一层帘子,典型公主式的,当她清醒过来掀开帘子要下床喝水,却被立在屏风处的人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安少君,红袖有些迷茫,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自己一点都没察觉,他还是一身白衣如同梦中一样,就那么定定地与她互望,让她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是醒来了呢还是仍在做梦。

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中一酸,到底对他有了感情呢,口中嘴硬道:“贵人踏贱地,有何贵干?”

安少君其实已来了一会儿,没敢打扰她睡眠,只在屏风处候着,这会儿见她起身,又冷言冷语,心中苦涩。

那日他回到宫中,为红袖所言心中甚是苦恼,从未想过会与她在此事上起龌龊,思及父王母后,又是侧然,这些年母后眼见着父王连纳新宠,定是不开心至极,难为她还要表现得母仪天下。

愿得一心人,白首犹相知。他至母后处禀明心意,母后答:“即使高唐王上还广纳后宫,王儿若为一女子让人笑话,母后更无寄望。”

他只得安慰母后:“母后何出此言,儿不敢。”

此路不通,便又行至父王处,咨询经验,父王云:“女人要哄,也要有手段才行,她成了你的人后,还不事事依你?”

安少君摸摸下巴,无语,君王之位果然还得无情之人才可任之。

一个月的时间,早够苍宋王上和王后得知七儿爱慕一赤岩女子,他们自有他们的消息来源。反正儿子自小就有主见,即使不满意此女身份不衬,也愿太过干预,哪料到这赤岩女子嚣张至此,竟敢要求淮安只娶她一人,看在此女是淮安初倾心之人份上,没出面用雷霆手段替安少君清理掉她。又知几日后七儿会携此女出席晨安大婚,届时可见到她。

这边安少君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报说红袖三日未出园门,照常吃饭作息,并无不妥。第四日,探得红袖出门访客,看望以前的丫鬟兰儿。第五日,她与柳慧恩相约船舫,共叙离情。他忍住了没有去见她,一是想她能体谅自己的难处,也是想自己先找出个解决之法。但结果就是没有办法,他若不是母后的儿子,便会没有继承王位的责任,若要继承王位,则一定会有后宫,红袖说的只娶她一人他能做得到,但会失去继承资格。继承王位是从小被灌输的信念,他一时难以取舍而已。

今天冒雨前来,实在是受不了对红袖的相思情意,此时与她相对,安少君着意把冷言冷语当是耳边风,听过就算,出门替她唤韵韵进来替她整装。

红袖责问韵韵:“怎么地不通报一声就让他进来了,还进我的寑房,当我不存在?”

韵韵边替她梳头,边小声道:“安公子可是七王子哪,谁敢拦?”

李管事刚才恭恭敬敬地请人家进来,又特意交待过他们要万事听从安公子吩咐,哪敢不从啊。怪不得第一次见到安公子就觉得他不怒自威,七郎那么皮的人在他面前都老老实实地。

红袖心中无名火起,这算什么,自己还没嫁给他呢,进出她的寑房如入无人之地,当这儿成他的后宫嘛?现在已这样,那以后自己还不得睡着也得被摇醒跪迎他的到来?!

指着韵韵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算了,跟他们计较这些有何用,韵韵知小姐心中生气,陪着笑把她送出房去见安少君。

外面依旧飘洒着细雨,安少君站在廊下,见她板着个小脸,气鼓鼓地样子,心中先软了一半,说到底她是因为在意他才会提那样的要求,同他生这么大的气,若她与别的女子一样,只是依附他,顺从他,那便不是自己喜欢的红袖了。

收拾心情,撑起一把油布伞,微笑着拉起红袖走进烟雨蒙蒙中去。

园子里青石铺路,并不泥泞,两人慢慢地走着,安少君道:“过两日即是四哥大婚,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你入宫。”

他说的云淡风清,好像两人之间没有过几日前的争执。

红袖吸一口气,暗中命令自己要冷静,好歹自己多活了些年,也算得上是个成熟的中年人,喜怒形于色那是不理智的,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道:“真是不巧,我正收拾行装,不日即将出行。”

他闻言怔住,叹道:“红袖,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他说的太对了,她就是没信心,不光是对他没信心,对自己也没信心,还很生气,这几日都不来找她,什么意思嘛?

安少君目光坚定地望着她,解释道:“那日你什么都听不进去,此事我已想得极为明白,当然愿朝朝暮暮共你相伴,只是进行起来有些困难,这几天我已正式向父王母后提起此事,他们并不赞同,不过无所谓,我决定的事会一直坚持的。”

如果他不是这个选择,只怕红袖立马无影无踪。

红袖脸色稍霁,思潮却飞到天外,他想明白了?真不容易,要用五天的时间,是否自己真要如此悲哀,得等爱人想明白才行,真没意思,她没有为此太过开心。

细雨在此时慢慢歇住,安少君收起油布伞,与她继续前行,红袖想了想,问他:“是不是我太过强人所难,毕竟这里不是高唐。”

若自己一如当初所想,坚持不懈找回家的路,或者找个高唐男人当老公,可能更好一点。

“不是,只是从小就被赋予的责任……我是王位继承人,这是没法改变的,四哥他们一直不服气,呵,现在估计正在开心。”他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停下来,伸手摘下带着水珠的花朵,为红袖簪在头上,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怪我这几日没来见你,是吗?”

当然怪,不过此时她说不出责问的话,忽然之间他把一切问题变得不再是问题,她应当为此雀跃欢呼,不是吗,但这一切真的能实现?

只好喃喃道:“那若是所有人都反对呢?到底要怎么办?”

安少君见她不再生气,放下心来,嘴角孕着笑意,继续摘花为她戴上,道:“这是我需要面对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要做的就是两日后打扮好了,进宫让大家看看,是何等样的女子迷惑了七王子就行了。”

红袖做个鬼脸:“我是去观礼,不是去被人看。”

他拉她蹲在一畦水前,示意她看水中倒影,才发现自己头上被安少君插满了花,不禁笑开来,拔下花朵去丢他。

“真不容易,你的脸终于雨过天晴,”他拥她入怀,用前所未有认真的口气告诉她:“你知道吗,你我之间,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即使接受我的情意,也是一不顺心说走就走,从来不想我会否难过。还是你把感情当成生意来做,先要盘算好得失,若无所得,便即刻放手?”

红袖赶紧摇头否认,没容她说话,又听他道:“那就答应我,以后千万别动不动就走,再说都些是以后的事,万事都可商量解决,慢慢来。”

她检讨自己,觉得这点可以答应他,却口上不依不饶嘴硬道:“什么事都好商量,这件事没的商量!”

他只好安抚道:“都依你,成吗?”

“都依我,哼,走着瞧吧。对了,大婚那天我要和柳姐姐一起进宫,不用你来接我,有请柬什么的吗,给张请柬就行。”

“没有,你也不能和她去,就在这里等我接你。”

“这就是都依我吗?”

“这是惩罚你,谁让你这几天好吃好睡,每顿都吃两碗饭外加宵夜,一点没有想起我吧?”

红袖大窘,人家这是把悲愤化为食量好不好?

日进宫

两日后,定州迎来了异国公主,迎亲使团先在城外驿栈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进城举行大婚仪式。

这位公主真是妙人,定要选在这个时候成婚,气候怡人,百花盛开,确实很适合办喜事。城中百姓倾城而出,夹道欢迎迎亲使团的归来。长长的队伍中间,是公主乘坐的花车,轻纱罩着,看起来如在云雾中。

“听说公主长得跟天仙一样,果然是美的很呢。”三姑马上发言,其时她离花车八丈远,哪看得清楚。

六婆立马跟风:“就是呀,四王子真是好福气。”

“听说了吗,起初这位公主是要嫁给七王子的,后来不知怎地却变成了四王子。”八婶消声说着小道消息,这可是她大侄子的姨婆家的小姑子的孙子的二嫂在亲王府当门房的二叔传出来的。

“不会吧,这七王子心仪城中一位姑娘,见天的陪她出游,谁都知道的。”

“照啊,你想啊,无缘无故没了公主,他心中能没想法吗,所以在这次大婚仪式前得先找个女子,好挽回点面子啊。”

三姑六婆明显不信,凭七王子的人才,至于吗?

韵韵和七郎本是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恰好听到这些对话,气得脸红,韵韵差点冲去找她们理论,被七郎拼命拉住:“你干什么,跟她们计较这些有什么用?”

韵韵推他,反问:“你干什么?不能让她们这么说小姐。”

“姑奶奶,咱们回去好不好?这些女人胡说的混话,当她们放屁就行了。”

韵韵恨恨不已地被拉回原园,路上忍不住替红袖担心,不知道小姐在宫里现在怎么样了。

红袖现在很不好,非常地不好。

她正等在所谓的更阑殿一个人傻等着听说要见她的王后,等了快一个时辰,真的是一个人,连个上茶的宫人都没有。

大清早被敲打起来整妆,换衣服,好不容易打扮停当,安少君已带人来接,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口就上了宫中特制的马车,车内安少君为她准备了点心吃食,她却说吃不进。有些后悔没坚持和柳慧恩一路,净剩下不自在了。

说到底她是个甘愿平凡的人,最讨厌烦文缛节,待会虽说只是去观礼,却要面对一堆宫中贵人,好……好吧,她有点紧张。

马车一路直进宫门,没有停下,估计各道关卡的守卫知道这是七王子的座驾。一直驶到偏殿前才停,外面有宫人打开宫车门,安少君先行下车,又转身伸出手来接她下车。

弯腰低首,轻移莲步,踩着备好的矮凳下了车,略一打量周围,白天的苍宋王宫看起来比夜晚更是精美,飞檐上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晃,明黄瓦,朱色墙,一切在今天看起来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