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他的房外,听得里面已有人在,并在说着什么,细听之下发现是秦如玉的声音:“南王殿下,您不该以身犯险,我想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她软软地娇哝,关切不已。

史逸文的声音响起,他看出秦如玉暗藏情意,心中不悄,但也推波助澜地劝道:“安兄,秦姑娘说的对,还是早日返回南苍为宜,私离封地本已不妥,这西岍又在赤岩境内,怕有心人拿此来做文章,对你不利。”

安少君没有出声,红袖在摒住呼吸,不敢透气,后悔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与他日益情浓,有时候觉得将来很重要,有时候觉得将来不重要,此时她一点也不想听他如何回答,万一他同他们一样,觉得她给他造成的牵绊太多,那该如何?

“无妨,只是看个结局就走,咱们来得晚,三日后便是决胜之期,用不了多长时间。”他说话一说出来,红袖放下心,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不那么想。

“可是殿下,你应该关心的是朝中大事,那才是您职责所在,我听说你遇袭,不是得先查出来是谁做的吗,就为了那赵红袖想来看热闹就……”秦如玉不死心,虽然父亲要把她许给四王子,禁止她再有妄想,但她的心还是向着南王殿下呵。

安少君冷冷扫她一眼:“秦小姐,秦相不会愿意看到你与我同行这个事实,你还是早早离去的好。”

他如何不知秦天的顾忌,说这话是在告诫秦如玉别说不该说的话。

秦如玉“嘤”地一声差点掉下眼泪,史逸文打量这情形,只得出面安慰她:“呃,这个,秦小姐,南王的意思是为你好,不如你讲讲离京时定州的情形吧,我好久没有回家,唉,你别哭啊。”

红袖撇撇嘴,决定不进去添乱,跑到庄园后面,那里清静,她呆坐了很久很久,想这次比武结束后是跟着安少君回南苍呢,还是回原城,这个问题尽早要面对。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有人在她身后道:“你要坐到什么时候?”

有人挨近她居然没有察觉?意想不到的长风出现在这里,啊,他也来了。

“吓人,我还以为功力退步,原来是你,怪不得听不到动静。”红袖看看天色,又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要参加比试嘛?”

长风没有回答,静静地望着她,这许多天未见,她仿佛精神少许,可刚才坐在那里又有些忧伤,她在想什么?已经和那个安少君合好如初,却又为何时时不安,他可以派人打探到任何一件事的细微末节,可没法子进入人的内心世界。他才不会参加什么比试,是为着她才来到这里。

“怎地不说话?”她在他脸前招招手,想拉回他的心神,可他俊美的脸在夜幕下似梦似幻,忍不住顽皮顺手摸了上去,先是眉毛,后是鼻子,到了嘴唇处她按了按,调戏道:“美人……”

远处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冷哼,她忙放下手,安少君远远地站在那头,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她心中哀号,真是衰到家,怎么就正好被他瞧见?走过去想为他们做介绍:“淮安,这便是长风,呃……”

安少君紧紧抓住她刚才作怪的手,拉着她往长风那里走过去。

长风在她调戏自己的时候,已听到有人走过来,不过他没动,也没提醒红袖,她微凉的手指离开自己的嘴唇时,甚至有些失落。他抬眼望向牵着她的男子,从容优雅,二人生生就是才子佳人的料,心中微痛,一时间扩散蔓延,只觉没有立场站在他们面前,待安少君与红袖刚刚站定,他便提气转身离去,远远得听红袖叫道:“长风,长风……”愈行愈远,直至再也听不到。

卷三:人生能几何 风波起

红袖叫不回长风,只好转身问安少君:“他跑什么?”

安少君反问她:“难道不是被你轻薄了去负气走掉吗,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呵,一时手痒痒,你也知道,我常这样和兰儿玩闹。”

他可不是兰儿,是个男人!刚才看到的就是顾长风的真面目吗,果然如红袖所说一样,少有人能及。安少君拉她的手带她去吃饭,边走边道:“那我以后还是不要松开你的手,免得你再手痒,以后记得注意男女大妨。”

“遵命,我的殿下。”

在住处呆了两天,闲得有些无聊,因为安少君很忙,当晚就有人深夜来访,象是出了大事,整日同史逸文还有从南边来的人商议要事,她是赤岩人,不便参与,自觉有些被排外,这种感觉很微妙,若她问,他肯定会说,但是她不问,他也没说。连左使自安排他们住下后便消失无踪,即使她有心想要通些消息也不能。

这一日,她换上男装同木婉清出门逛街,消磨日子,等待明日的决胜,出门之际,秦如玉也跟上来,她的随从昨日也到达西岍跟她会合。红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她比前些日子精神许多,眉梢眼角带着喜意,难道她的随从给她带来什么喜讯不成?木婉清则相反,眉间有淡淡轻愁。虽然她们都没有说,红袖还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头,究竟是为什么呢?

红袖原来说过,参加这种比试的都是傻蛋,她那是胡喷,其实不然,高手都是有实力的人,看热闹的才有许多是傻蛋,这些挤在西岍山下的江湖人士每天都会发生械斗,不分场合地点,一言不合就开打。三人逛街的进度很慢,因为到处是堵塞的交通,不同的人在为不同的原因打架,木婉清心不在焉,秦如玉当有趣来瞧,两人都不出声抱怨,只有红袖心烦意乱,好几次暗中出手把场中对打的人放倒来清路。

最后她索性找间茶肆,拉二人进来休息,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发呆,坐得全没一点形象。秦如玉看她一眼,端着架子坐好,轻启朱唇:“穿男装,翘腿,我很奇怪南……安公子非要与你在一起是什么缘故。”

红袖来了兴致,此前她在自己面前一直畏缩很让人不习惯,这才是秦如玉秦大小姐的风格啊!

“你懂什么,我这是人格魅力,一般人学还学不来。”

“哼,看不出你嘴挺利!”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得意什么啊,将来的事谁也说不了。”秦如玉今日依旧穿的是红衣,说到这里时她的脸微红,象是想到什么事,也有可能是被衣服映红。

红袖沉下脸:“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她敏感得很,故意和秦如玉斗嘴就是想听听这位会说点什么,她说什么将来,难道真的有事发生?而且是影响自己和安少君两人的!

木婉清扯住秦如玉的袖子,眼带哀求,不让她说下去。

“婉清,你也得说,我就瞧你们这两天都有些不对劲,干嘛这样子,我看了心里就不痛快。”

两人都不吭声,红袖一拍桌子,生气转身走出茶肆,刚一出门,就被无缘无故的斗殴拦住去路,一时心头火起,闪身冲进战团,左戳右指,把打架的几人全部点倒,抓过一人手中的大刀,重量级兵器,很好,她忍够了,回身把刀架在秦如玉的脖子上喝道:“你今天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不然就让你尝尝大爷的厉害。”

秦如玉还没从她鬼魅的身法中回过神来,她以为红袖只是个富商之女,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居然入了南王的青眼,谁知道她还会武,她只是个性刁蛮了点,从没有动过粗,一句话吓得她浑身发软,一动也不敢动。

木婉清见红袖发飙,又来拉她,劝道:“这是哪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

周围的人眼见着一男子冲出茶肆,几下便放倒打群架的人,正要为他喝彩,没想到这人居然抓着大刀去砍女人,围着议论纷纷。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红袖心中衡量再三,放下大刀,拍拍秦如玉的肩膀:“对不住啊,我这暴躁脾气不经常有,没吓到你吧?”

示意木婉清扶起她软软的身子,红袖走在前面,带路回家,结束今天的出行。

半天秦如玉才回过神来,呜咽着边走边哭地回到住处。一进大门,红袖就想再提此事,木婉清道:“别急,我送秦姐姐回去后来找你,我来告诉你。”

将秦如玉交还给秦府的人,她去赴红袖的约,越走越慢,简直想要停下来斟酌一会儿该怎么说,这件事她也是刚知道,秦府护送秦姐姐的人果然只是秦伯伯为防止她出意外,专门派出来保护她的,一直与定州有联系,这次赶上他们后,给秦如玉带来好消息,就是没人再会逼迫她嫁给四王子,不知是何缘故,四王子已永远失势,再不会翻身,王上的身体每况日下,心心念念要召回南王,隐有传位之意,当然这只是朝中众人在猜测,毕竟当初南王是自请封的王,自动放弃了继承权。

秦如玉很开心,为自己也为南王,不用被人逼着嫁给不爱的人,而且南王一旦即位,父亲再怎么不乐意,自己也有可能入宫,南王现下迷这个赵红袖,没关系,入宫后就要看谁的手段高明。木妹妹本就是王后属意的人,告诉她这个消息也是应该。

木婉清得知后并不开心,为红袖担忧不已,她已把她当做朋友,这位朋友很多地方太特殊,想法与人不同,当初甚至要求七王子只娶她一个,七王子为她自请封王,本来已解决这个问题,若朝堂上有了变化,南王不再是南王,而是王上,红袖该如何自处?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红袖。

思虑再三,她转头去找安少君,还是由他们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比较好,如果由她来告诉红袖发生的事不太好,一是说不清楚缘由,二是容易引起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红袖有时性子刚烈的要命,自尊心极强。

当着安少君和史逸文的面,她一口气说完今天发生的事,然后劝道:“南王殿下,红袖已察觉到不对劲,否则不会这样发脾气,她这种脾气,你越是瞒,她就会越生气,不如全都告诉她,想来她会明白。”

说完叫人去通知红袖来这里,还有句话她没说出来,她再也不会有以前那种想法,即使王后有意。可现在无缘无故说这个好象挺可笑,她打算明日先去找父亲,禀明自己的立场,很久没回去,该回家了。

红袖早在前面等得急了,一听在安少君处也没多想,冲进门一看,木婉清不在这里,只有安少君一个人在房里。便问:“婉清呢,她说有事要告诉我。”

安少君站起来想拥她入怀,被她躲过去,瞪着双目道:“快说吧,你们一个个的都知道,就我蒙在鼓里,什么意思。”

安少君苦笑,他该怎么说?他遇刺的消息和特意送回的搜集来的证据让父王警醒不少,四哥蠢蠢欲动的心思被父王识破,抢先一步联合秦天阻止了他一系列的动作,父子相斗,让垂暮的苍宋王心力耗损更多,急召自己回去,回去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若真如传言所说,父王传位给自己,那他是接还是不接?红袖和自己幻想过回南苍后如何生活如何生活,无限美好,无限向往……

他沉吟不语,红袖的心逐渐下沉,能让他为难的,当然与他的家有关,再一次在心中责问自己,怎么就不长眼没找个身世简单的对象?

她手足冰冷,不知道安少君会说出怎样残忍的事实,这象是在等待行刑,午时三刻未到,你就得挨些折磨。

最后,安少君还是缓缓说出定州的情况,又道:“红袖,我本来是想等你没有心事地看完决胜之后才告诉你,现在朝野上下一片混乱,我可以辜负父王母后,但不能辜负我苍宋子民。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好朝堂的事,即使去到天边,我也会心有不安,一辈子都会难过,你容我处理好那边的事,然后再来找你。”

“哦?再来找我?也许我可以陪在你身边,替你解忧。”

“不,此时你不便出现,这是苍宋国的事,你是赤岩人,我怕有人心存不轨,会对你不利。”

好,好,红袖惨然,报应来的如此快。道:“你终于说到重点了,这些天你们瞒着我,不就是因为我的身份,我始终是外人,会妨碍你的大事。”

负气之下说的话都伤人,她怨他瞒她的态度,若他好好同她有商有量,也不会受这种苦楚。

又自伤自怜暗忖:即便你就是温莎公爵,我也不是辛普森夫人,都说你为我放弃王位,女人们说我是最值得羡慕之人,男人们如史逸文之流都用红颜祸水的眼光来看我,负担比浪漫多得多。

卷三:人生能几何 点点情

两人均一时无语,一个伤心,一个伤怀,谁也无法理解谁的想法。最后,安少君实在不忍和她怄气,出了个折衷的办法:“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怨我没考虑周全,不若你换个装束,易容留下,这样咱们就不用分开。”

红袖这才破涕而笑:“瞒着我当然不对,我这么通情达理,你若早对我说明,哪会这样。实话告诉你,我准备去好好查查当初谁是那么阴险歹毒,想害我死,话说时间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得出来。”

她作深思状,当时只顾着生气、害怕和逃跑,此番重返定州,一定努力追查此事。

他帮她把耳边的发挽起,温柔揽住她道:“不用你说我也会查,而且从没放弃,从火场的尸身上验出都中了宫中密药……一度不敢再深究,自觉无法面对父王母后,或者是别的人,又因你负气离去,故而自请封王,离开能解决许多问题,其中一项好处就是娶妻便可自主。呵,蛮以为你得知我这个举动会感动得立马飞奔来找我,谁知道还得加上生命垂危你才会来。”

她在他怀中低低笑,也不是那样了,不过有人为她付出还是很开心。

他继续说道:“查当然是要继续查,回去后定会彻查到底,不过你得先应允我一件事,以后不要一有争执就上升到外人不外人的高度,你刚才的样子仿佛立马就要与我划清界线,远远离开我。”

红袖立马反驳:“刚才都说了,这是都是你的错,是你挑起了争执,不然依我的性子,根本不愿意吵架,还有,你瞒着我就是把我当外人,你还得先应允我一件事,以后不论大事小事,都不准瞒着我,否则就是拿我当外人。还有,事实证明,小吵怡情,我根本没有离你远远的,就在你怀里呢。”

安少君无语,连连点头,末了又抱紧她:“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过几天你扮做谁合适,自我伤大好后,就没再让李思过来,毕竟他是木婉清的随从,南苍那边来的人也不合心,我看你就扮成我的贴身侍从,如此一来,你我日夜都在一起,好不好?”

说罢不住亲吻她,红袖想起那一夜,面红耳赤,这些日子里他们还是很规矩,谁也没有提起过,忙边躲边道:“你别乱,我还没问完,为什么秦如玉和木婉清知道这些后,一个莫名其妙地欣喜,一个隐隐约约地担忧?”

“哼,秦如玉的父亲秦天在这次变故中站对了队伍,替父王很是办了些事,功劳也是有的,秦如玉本不想嫁给四王子,此次如愿,当然高兴,木婉清可能是怕我的母后重提旧事,她难做人。”安少君提起秦天明显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