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大夫已散得差不多,只剩下他们三人还在宫门前拉扯不已,却见史逸文从宫门内赶了出来,一看药叟还在,松口气道:“三位慢走,王上精神略有恢复,道老先生把脉手法与别家不同,定有神通,特召要你再为王上诊断。”

鸳鸯浴

神通?红袖立马用充满希望的眼光看向药叟,虽然看不出来有何神通,但总比没希望强吧。药叟最是吃惊,他同别人一样的把脉,一样的诊治,何来神通一说?

一行三人又随着史逸文回到万朝殿,重行跪拜之礼,烟烟公主和秦如玉都已不在,安少君半倚而坐,闭着双目,对药叟道:“我的病怕是好不了的,你且先治着,别跟他们一样不敢开方子。逸文,传我旨意,从外面召集大夫的事,到此为止,就交给这位大夫诊治吧。”

这是见到他后首次听他开口说话,平静而且低沉,听不出来任何情绪。红袖跪在下首,心不由揪紧,平素里最讨厌的就是见人叩头这类事,如今跪在那里,全没了主意。

史逸文犹豫道:“太后那边怕是不好交待,还有烟烟公主……”

“不用理她们,眼前这个大夫可以说是她们替我找来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另外,吩咐下去,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万朝殿,后宫中人即便是太后也是如此。”

史逸文捉摸不透王上的意思,但还是领命离去。

接下来药叟没有再说什么废话,只是细细问了安少君平日的状况,几时睡着,几时可进食,几时吐血,看能否找出些规律来,疑难杂症是他的最爱,王上能答应要他留下来慢慢医治,他求之不得,能有时间好好研究自然最好。只是想到身后这位冷公子,他又迟疑:“王上,这是在下的两位徒弟,他们……”

还未说完,安少君已然下令:“都留下来吧,我会让人安排。”

红袖三人就被安排住在万朝殿的后面,可能是王宫地方大,三个人一人一间套间,都有专人服侍,林桑从受到过这种优待,甚是新奇。药叟只是坐着冥思苦想该如何为王上开方治病,红袖坐在一旁咬着手指熬时间,盼着夜晚快快到来她好行动。

林桑叫了她几声:“冷公子,冷公子?你别咬手了,再咬指甲都没了。”

她讪讪一笑,大男人咬手指是有些奇怪,于是岔开话题问药叟:“老人家想出什么好办法没有?”

药叟摇摇满头白发:“难啊,按说这没道理啊,人的脉相不可能又正常又不正常,我看我要找些上古医书来看才行。”

“是不是中毒?”她想起王宫争斗中的情节,怕安少君是被人陷害。

药叟否定了她的猜测,反而问她:“这位公子,你起先说只是进来看看,现在却也走不成,该如何是好?”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陪老先生在王宫多住些时日。”

“可我若治不好王上,恐怕会连累于你。”

一想到安少君无法痊愈,红袖不由急道:“不会的,他不会有事,您可一定要治好他,都说了您有神通的。”

药叟叹口气,没再说什么,又是神通,他自己都不知道神通在哪里。

是夜,红袖未等到三更,便不耐地偷偷溜出了房间,药叟房里的灯还亮着,想是在彻夜翻看医书。绕过一座假山,便到了万朝殿后,前面戒备森严,后面却很松懈,只有几个宫人守在外面。

她来到白日里去过的偏殿,认准了方向,便朝安少君所在的深殿中潜去,路过数盏暗暗的宫灯,终于到了床前的纱幕外。两个小宫人坐倒在窗前昏睡,她在外面看不清楚里面是何情形,便摒住呼吸,悄悄撩起纱幕钻过去,站到了床前,运目望去,床上除了锦被靠枕却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安少君哪里去了?急得她把锦被抓起来抖了再抖,还是什么也没发现。一下子心象是被掏空一样,情绪蓦地失控,差点当场哽咽。

忽听得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红袖闻声寻去,转入一条玉石铺就的通道,尽头处灯光璨然,另有一番天地,一列玉雕屏风后,是片天然石砌的水池,真是上好去处,只是刚才隐隐的水声也已消失,池内并无一人,屏风上面搭着几件衣服,分明是有人在此沐浴。

她想不出会是谁在这里,安少君重病在床,怎可能起身沐浴,可若不是他,那为何床上没有人?

她蹲在池边沉吟间,蓦地似有所觉,抬一看,屏风后转出一人,湿漉漉地头发,身上只披了件半湿的白色长袍,却是日间病得无法起身的安少君。他瘦是瘦了些,但没有丝毫有病的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红袖万分意外之余,立马了然,定是他在装病,可这也太象了,简直能去参加奥斯卡,居然把她都骗过去,以为他要死了呢。

两人之间隔着不过三步,她象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心中万般念头转过,有庆幸,有欣喜,有生气,有不甘,到最后什么反应也没有做出来,就那样傻傻地站在池边,看着安少君无比诱惑的样子出神。

安少君长长叹口气,向前一跨,准备开口说话,岂料红袖直觉地往后一退,忘记自己还站在池边,安少君伸手欲抓不及,眼睁睁看着她掉进池里,忙跟着跳下水去拉她。

红袖只觉水直往她耳朵鼻子嘴巴里灌,吓得连喝了几口,被他拉起来后,咳嗽不止,又慌忙往外吐:“呸呸,你刚才是不是在洗澡?完了,我喝了你的洗澡水,呸呸。”

两人站在池中,水只及腰部,奇怪的是,已是秋季,这水却是温热,想来必是地下温泉之类。

安少君为她拂开脸上发丝,又皱着眉在她脸上左摸右摸,道:“你脸上这是什么东西,快取下来。”

她把脸往后一仰:“偏不!”

“为什么?白天我还纳闷,怎么史逸文没有认出是你。”

“你说为什么,你干嘛要装病?!还装得那么象,我以为,我以为你要死了,呜呜……”刚开始还厉声责问,话未说完,已开始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无奈连忙轻声哄她:“别哭啊,红袖,别哭,是我不对,我不好,你别哭了。”

两人身上衣物具湿,擦眼泪也没东西擦,手忙脚乱地总也擦不尽她脸上泪水,情急之下用嘴一一将泪水含去,从下往上直到最后覆盖在她的眼睛上。这下泪水再也流不出来,她的脸发热,心跳加快,忙转身背对着他,用手随便撩起水沷在脸上,手指捻起面具,轻轻一揭,露出真实面孔。

“我易了容是怕别人认出我来,对了,你白天都没睁眼睛,怎么认出我的?”

他贪婪地看着她的容貌,生怕下一刻就会消失似的:“我听到你声音时以为在做梦,这些天一直躺着,精神也不太好。”

乖乖,她可就只说了那一句。

“就这么简单?”

“是啊,在我心里,你的一切都是最重要的。”

真要是这样,也不会她那么伤心了。她总是这样,在最应该开心的时候,却要想起不开心的事。低头淌着水要上去,安少君已察觉她的变化,从背后抱紧她,在她耳边道:“又不开心了?”

红袖瑟缩了一下,他说话的气息喷得她耳朵好痒。

他将手臂缩紧,让她的身子更加贴合自己,努力留住她道:“别走,日间一听出来是你,我便猜你如何会出现在那群大夫中,知不知道你给了我多大的惊喜?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等回过神来,你已经出宫,幸好史逸文追上了你们。”

说完笑道:“日日因为装病弄得一身味道不好,本来准备洗完就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你承认是装的了?这么说你一点也没事?”她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扭了扭身子试着挣脱他的怀抱,却引来他一阵压抑的抽气,只得不再动弹,尴尬地道:“要不咱们上去再说?”

她虽然是背对着他,却已经感觉到他明显的变化,这种姿势好像比较暧昧。

他固执地不肯放手,更在她烧红的耳朵上轻轻一咬:“不上,这是温泉水,泡着舒服。而且这是活水,别担心,你喝的不是洗澡水,呵呵。”

她被那一咬差点叫出声,只得板着脸道:“你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别逼我出杀手锏。”

“不放,杀手锏也罢,杀了我也好,省得听你说什么和仲哥之类的话,比死还痛苦!”

红袖感觉到他话中狂意,知道那是真的刺激他太深,便不再言语。

安少君深吸一口气道:“不问问我如何得知你说的那些是假的?”

她咬咬头,他闷闷地声音传来:“我前几日才收到的消息,是宝紫楼传给我的。”

原来是……长风?冷如风?不管是谁都该得到两个字:多事!不过话说长风和大舅舅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风字,虽然大舅舅说长风不是他的儿子,可依然存在这个可能,不然干嘛都叫风?

她这里走着神,下一刻却痛叫出声:“哎哟!干嘛咬我?”

原来是安少君在她肩上狠狠咬了她一口,惩罚她用心不专。

“一提到宝紫楼你就魂飞天外?”他清楚长风的心思,为她的不确定感到心慌。“难道你在想那个长风?不准!!!”

红袖一时委曲无比,用手揉着肩膀,边挣脱边哭道:“就想,就想,长风多好啊,比你好一万倍,他从来没让我哭过,一直陪在我身边,你呢,你做了什么?”

池水因为两人的挣扎不住涨落,正如安少君的心情,一面是怒火激荡,一面是愧疚无比,他想好好安慰她,又为她说的话生气,还得制止她的乱动。矛盾之下用力将她困在池边,变成双手抓着她的手腕,身体抵着她的身体,两人正好面对面。

呃,这个姿势好像比刚才还要暧昧,意识到这种情形的红袖不再乱动,只剩下微微的抽泣。安少君放松力道,额头与她的额头直碰,将她两手放在自己腰间环绕着,用最最温柔的声音蛊惑着:“嘘,别哭,红袖,我宁愿自己是死了的,也不愿意你再哭。抱紧我,有没有感觉到我的心跳?那都是为你在跳呵。”

她并不说话,听他讲下去。

“那天你走了不久,我便不支倒地,想到你哭着说让我走的那些话,差一点就想那么去了。后来被宝紫楼的人救下,勉强到了横城,休养几日才缓过来,就在那时,我决定早些回来解决完这里的事,然后再去典城守着你,你嫁人了也好,生孩子了也好,我都要去守着你,没有你,我走到哪里都心如死灰。”

想到自己骗他说嫁人还有了身孕,她忍不住得意,便问:“我表现得如何,不比你差吧?”

安少君无奈:“很好,我差点当场气绝,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你没气绝。”她继续嘴硬。

话刚说完嘴便被他用火热地唇堵上,温柔地一遍遍亲吻,她无力地靠着身后的池壁,随着他逐渐加深地吻,她不由自主环抱着他,身体与他更接近,沉浸在他的怀抱中。

半晌,他放开气喘吁吁地她,眼眸颜色加深,似有一朵小火苗在里面燃烧,蓦地打横抱起她,一跃离开水池,一阵突如其来的凉意使得她打了个喷嚏,两人□稍息,安少君将她放了下来道:“这里太冷,来,我们回去。”

说完拉着她穿过通道,回到床边,找来干布要为她擦拭,红袖躲进被窝,不让他动自己,正色道:“老老实实地同我讲,你又是装病,又是美女相陪,到底打什么主意?我不一定原谅你的!”

只是如此情形下说出来的话气势大减,安少君心中大定,脱掉湿衣,先给自己擦。他擦到哪里,她的眼光忍不住跟到哪里,安少君虽没有长风那样妖孽般的容貌,可总是美男一个,看着看着,她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升起,虽说这天气凉了,可紧裹着一床被子还是会热的,再不拿掉,她会流鼻血。

“我没打什么主意,先声明,那两个女人也不是我要她们来的。”

幸亏他开始说话,不然她已经扑上去,年纪大了,定力却越来越不好。

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看到她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怕她着凉,过来替她擦拭头发,又继续说下去:“从横城回来的路上我便想好了,用一年的时间,慢慢让大家接受我身体不行,苍宋要换主这个事实,又怕人心不稳,有心人会有异动,所以行事急切了些,母后说是找人来为我诊治,其实也是在怀疑。”

“你做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起古怪的笑容。

深夜尽

定州城州府的监牢建得离王宫不远,所谓天牢,不过比一般的牢房监管得更严些,不象别的天家之物,沾了天字就极尽华美,这个天,却是难如登天的天。

犯了谋逆之罪的四王子晨安,就住在这天牢最深处,虽然不是暗无天日,满地肮脏之物,也是幽深湿冷,令人无比难受。每日亥时,他的房内必燃起灯火,直至丑时才熄,负责专门看守着他的禁卫象是视而不见,只是尽忠尽守地站在门外。

天色已近黎明,晨安搁下手中的朱笔,揉揉脸,就那样将脸埋在双手中没有抬起,从尊贵的身份到如今的阶下囚,他适应的很好,成王败寇也,无法怨天犹人。一晚未睡,他还是很清醒,只为习惯了每晚的例行公事。抬眼看看满桌未批完的奏章,他不由进入回忆。

他面前这些奏章,是每日朝中大臣及各地上报需要王上亲批的奏章,本来应该摆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摆在王上的桌上要他御览,如今,却出现在这天牢重地,出现在一个罪臣面前,由他每晚挑灯用朱笔批了,然后在天亮前送回正主那里,这样的日子,已过了月余。

到底这是为什么呢?在最初那个夜晚,他被开锁的声音惊醒,只以为半夜来人,是送他上路来着,死路。这是他的命,在他决定为自己争取权利的时候就预见到了这一刻。所以他一点也没惊奇,坐起来平静地等来人拿出毒药或者白绫,更或者是利刃,在天牢的这些天,他曾无数次猜测自己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来人是安才,他认得这个奴才,是七王子淮安,哦不,现在的王上以前身边的近侍安才,他持着一盏宫灯,站在门口给自己请了个安,恭敬地道:“见过四王子,王上要奴才送来些东西。”

“哼,你家主子想干什么我都清楚,无需废话,拿来吧。”

不管是什么,他都做好准备,已被关押了许久,久到他以为依淮安那样的性子,会顾念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份,岂料该来的还是会来。

安才扭身示意外面的人:“抬进来。”

不是毒药,不是白绫,几个人抬着张方方正正地黑漆大桌,入到牢房正中间,原来他的兄弟给他送来桌椅,还有大堆近期未来得及批阅的奏章。一时间他迷惑了,安才已退下,临走前道:“丑时前自会有人来取殿下批好的奏章。”

就这么一句交待的话,让晨安怒不可遏,要他来批朝堂奏章?不是开玩笑吧,淮安当他是什么?当晚,他没有理会那些奏章。那安才黎明时分过来,没见到一个批好的奏章,并未多言语,只是让人把原封未动的奏章拿走。如是过了几日,送来拿走,也不逼迫他,偶尔安才会念上几个,他不明白这个七弟的意思,从小就看不惯他,根深蒂固的想法也不会改观,直觉不是好事,但终是妥协,反正他已身陷囵囫,还能被怎么陷害,除死之外无大事,长日无聊,当消遣好了。

批阅奏章对他来说是件简单的事,朝政之事是他所爱,如此日子反而充实,每天就盼着夜晚的到来。有时候他恨自己为何耐不住寂寞,这等于是向新王服了软,问安才原因,他也不说,只得在心中恶意诅咒:父王宠你又如何,当了王上又如何,淮安你就是个无能的君主,连奏章也处理不好。

于是这两个兄弟一个在朝,一个在狱,以这种奇异的模式统治着苍宋,神不知鬼不觉地倒也无事。

万朝殿中,红袖听完安少君的讲述,又是鼓掌又是叹气:“古今荒唐事见多了,你是第一人,没人发现吗?”

那个晨安王子已经很郁闷了,他还要这样玩,真是有够狠的。

安少君为她擦干头发,又为她拿来干衣,让她换上,摇头道:“我做当然做到别人发现不了,母后她虽起了疑心,常提起四哥的事,可她现在改变不了许多事。我这哪里是荒唐事,叫人尽其用,四哥别的不说,这方面确实是个人才,我的心志不够坚定,做君王不合适。”

她还在回味他刚才那句话,拿着干衣服小心翼翼地问:“听你的意思,要把江山拱手相让?”

适才两人相逢情动,红袖面对着他的情深款款,一时难以提及以后该如何如何。他做了君王又假意成亲,差点使得两人相忘天涯,对于什么狗屁王位,她极度厌恶却又没有办法,现在才了解,他已不动声色做好安排,怎能不叫她感动。

“我没把江山与你看做我需要去选择的事,根本没得比。”顾不得她身上未干,他轻轻拥住她:“别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其实最受罪的人是我,为了把戏做足,我得让自己看起来很瘦,每天还得运功逼出冷汗,装做痛苦不堪,唉,最难受的就是吐血,先得含着准备好的羊血,真……恶心。”

她含泪而笑,紧攥着他的脖颈,有些鼻塞,想告诉他刚才所说太过肉麻,还未张口说话,又打了个喷嚏,这是她今晚打的第二个喷嚏。

“快,先把湿衣服脱掉,会着凉的。”说完已去解她的衣带。

她忙撤下双臂往后躲:“不要,我自己来。”

他明明是邪魅地笑,嘴上却无比正经:“别多想,明天还要应付很多人,今夜我不会怎样,只想抱着你休息一会儿,马上快天亮,听话。”

虽然不太相信他的话,可她还是红着脸,乖乖地任他为她除下衣裳。其间她不敢抬头和他正视,安少君给她盖好被子,连被子一起抱着她,满足地叹息:“这样真好。”

红袖把脸埋在被中,不敢说话,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安心,这么近,简直听得到他的心跳,如此相拥在一起,她觉得很满足,很踏实,此生就是这个人了。

安少君话题一转却道:“你一点都没瘦,吃得好睡得好,知不知道你把我折磨成何种模样,要如何补偿?”

他这厢问着,怀中女子却已困顿不已,只打了个哈欠:“我也一样,夜夜失眠,黑眼圈都有了。”

忽然想到此时天牢中正熬夜批阅奏章的晨安,她又睁开眼道:“你那四哥真可怜,哈哈,他现在应该会明白一些道理,做皇帝不是千好万好吧?还是你聪明,早早放开心中执念与我私奔,唉,私奔万岁!”

“呵,万岁可不是能随便乱说的,私奔倒是很对我的胃口。说到做皇帝,我看他的样子,其实未尝不是种享受。你还没说如何补偿与我。”他不满意地计较着,各人的追求不同,他们兄弟两个的追求相差太远。

补偿?不能睡,要同他好好讨论一下到底谁该得到补偿这个问题,不过实在是困,不住往下耷拉的眼皮越来越沉,终是不支睡着。

次日清晨,她还在似睡非睡的时候,万朝殿外已开始上演一场宫斗大戏。

太后昨日下午已经得知有位民间来的大夫被留在了万朝殿,以为王儿恢复健康有望,心中暗喜。与自己的儿子越行越远,非她所愿,自他有病,她日日心疼,遍寻名医之余,又着手要将在天牢中的四王子除去,一切为了刚登基不久的爱儿,为了他的地位更加稳固,虽然他并不领情。不管怎样,她总是为他着想,一大早,她率着众多宫人去看望多日未见的王儿,希望能与他有个新的开始。

烟烟公主昨晚睡得很不好,恶梦连连,甚至还梦到她的夫君晨安,梦里他一身血污,模样惨败,责问她为何要这样来羞辱他。在她心里,当晨安是已死了的。醒来后她怔忡不已,这不是好兆头,一大早心慌慌然便往万朝殿赶。

太后与烟烟公主都住在王宫中,所以到得要早,她二人相遇在万朝殿万,不禁几分尴尬不自在,名言上还是婆媳呢,几句场面话下来,秦如玉拉着木婉清也进了王宫。

木婉清虽嫁给了安少君,可自成亲之日起压根就没见过他,在天下人眼里,她的存在就是个笑话。成亲前父亲的殷殷嘱咐犹在耳边:从今后你就是一国之母,要辅佐君王,做一个天下盛世最出色的女子。她表面上答应安少君愿做假成亲,实则内心企盼着会有奇迹发生。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她在千万女子艳羡的目光中与心仪的男人成亲,去做他的王妃,可最担心的事总是应验,她被彻底地忽视,随着秋意渐浓,凉透了身心。那个男人,他病的源头只会是为了心中真爱的女人。

是秦如玉一早将她拉起,一迭声地道再不去见王上,就会被不要脸的女人抢先,她不明白什么是不要脸的女人,是在说她吗?不,她是咎由自取,但不是不要脸啊,她已经受到了惩罚,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还得一直说服父亲不可为她与王上有任何争执。

这还是她成亲后第一次进入宫门,以前来的时候她还是位姑娘,现在仍是姑娘,可身份不同了,不是尊贵,只有尴尬。

这几位到了万朝殿门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挠,不论是谁,都被拦在外面,即使那禁卫头领跪在发怒的太后面前身如筛抖,依然坚定地重复着王上的严令:没有王上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万朝殿一步。

烟烟公主面带柔弱地请求也被驳回,她自持日常都会来万朝殿,当下要求到偏殿去等候,却被告知王上已采召大夫一位,每日例行的会诊停止。

秦如玉和木婉清来到万朝殿前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她早得到消息王上留下了昨天那名老大夫,今天赶着来看有无进展。一见到烟烟公主,她立马发挥大小姐的本色,口不留德,直说得烟烟公主满脸黑云,太后又在一旁和稀泥,她对这三个女人全当自己的儿媳没有意见,哪怕其中一个是二嫁。

万朝殿里药叟钻研了一夜,早上开出张药方来,御医们先进行了研究,认为也不是完全不行,这给君王看病不比寻常,许多人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下方谨慎,生所出个差错。之前那么多大夫不敢开药便是如些。开得好,王上吃了能治病,这是功,开得不好,一个小差错就得掉头,所以一张方子,让御医们展开了无比热烈的讨论。

而在里面睡觉的红袖毫无所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看窗户,蓦地坐起来,窗外天色大亮,糟糕,她居然睡过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啊?

安少君从一旁出来,他已换好见人的装束,脸色灰败,象是病入膏肓。虽然明知是假的,红袖还是忍不住手抚上去:“还得多久你才演完戏,我都替你辛苦。”

“本来还想再拖一段时间,现在你来了,我便快些完事。你先避一下,母后等人在外面要见我,晚上咱们再说话。”

“对了,你怎地不叫我?天都亮了,我怕……”

“见你睡得香,不忍心叫你,再说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给你添麻烦。”

“我就怕你不给我麻烦。”

她害羞问道:“你母后来做什么?”

他略有些讽意地道:“想是见我留了个大夫,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特来查看。”

“还有谁来?”

“烟烟公主,秦如玉,木婉清。”

靠,都来了,没卯下一个。

“随便你,我可是要走了。”脸上已露出不豫之色,她就是没办法不在意木婉清那件事,永远记仇。

安少君道:“我看我还是明天就死,不然这样拖下去说不定哪天你又会消失。”

这话说的好像她盼着他早点死似的,被他说中心事的红袖有些黯然,他不可能立刻放下手中一切跟她私奔,有些责任不完成,不光他会牵挂着无法心安,她也一样。

多少话

红袖当然不愿留下来面对将要进来的几个女人,太后一直为她不喜,烟烟公主是个极品,秦如玉与她相克,木婉清,木婉清本与她交好,此刻身份尴尬,总之,她无法出现在人前,何况表面上她还是个生死未卜的遇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