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安心中迷惑之极,他看得出安少君的提议是真的,居然是真的?他不敢相信,这话说的比前段时间安才拿奏章过来要他批阅还要使人震惊,该不会淮安从让他批阅奏章的开始已经在打这个主意了?

总之,这个认知带来的效果是很惊人的,晨安维持着抓狂的姿势一动未动,他还有很多话没说出来,还要狠狠地留下遗言在人间……到最后汇成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有比做个王上更吸引人的生活啊。若是红袖在这里,怕不就是这句话出口。

想到这里,他轻勾嘴角,说不尽多少满足意味,仿佛已尝到蜜的滋味,看得晨安心中不爽,直觉这是个阴谋,而且会让他一辈子都后悔的阴谋。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四哥你的能力有目共睹,苍宋朝在你手中定能昌盛。”

晨安一直在天牢,外面所传之事他一概不知,接下来他细细与晨安讲述自己近来的情况和日后的打算。在他说出将要趁着自己病危告召天下,传位于晨安时,当事人反对:“你以为我会信吗?难道一朝君王易主是如此儿戏的吗?且不说满朝文武大臣,就说你的母后,我不信她不反对。”

安少君一笑:“这时候正能考验你能不能成为个君王,难道你应对不了?我反正是病重不起,就看你的手段了。至于母后那边,我一直拖着没有定你们的罪,便是等的这一天,到那时谁也不能说你就是谋逆之人,她也无法。”

说完正色道:“你比我有魄力得多,你的责任心也比我重,苍宋能否有个辉煌的将来就看你的了。”

皇家兄弟成年后很少能有坐在一起谈心的机会,尔虞我诈都来不及了,恨不得在以对方心里安个探测仪,如今安少君这一句推心置腹的话让晨安冷硬的心差点崩裂,兄弟两个在很小的时候也曾玩在一起,吃在一起,把成年人的淳淳诱导抛在脑后,久违的亲情仿佛又回到眼前。

“再说说我要同你做的交易吧,你若成了苍宋王上,自然有资格同我做交易,这交易就是请你即位后善待太后,严格来说,我是在拜托你,母后她在不久的将来定不会原谅与我,我又不能出现,还请四哥多多照应。”

晨安苦笑道:“你说我能拒绝吗?”

直到现在,他仍不敢相信安少君所说的都是真的,仿佛濒临死亡之人看到了天堂,似真似幻,安少君走后,他跌坐在椅中,久久未能平复心潮,他一定是在做梦,当初拼了命要为自己谋得的东西,居然在最最不可能的时候实现了。

安少君潜回王宫,先到万朝殿后面去找红袖,居然没人,回到殿内看到墙壁被打开,心下了然,轻轻一拍手掌,一道黑影从外面无声跃进来,伏跪在地,低声禀报道:“主子,有两拔人来过,一是太后,一是尚书秦天,不过都没能进殿。”

“嗯?”秦天凑什么热闹?难道查他女儿担心会动到他?

“还有就是红袖小姐,我们没有惊动她。”

“派人留意秦天,下去吧。”

黑衣人应声下去后,安少君走进通道,听到渐响的水声,忍不住心猿意马放慢脚步,他期待下一刻能看到活色生香的画面。映入眼帘的是红袖只披着件外衣,趴在池边的一张小榻上睡得正香。她已听得有人进来声响,迷蒙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又放心地沉沉睡去,

没有期待中的画面让安少君有些许失望,他跟红袖聚少离多,唯一的一次肌肤之亲距离现在已有很久。他抱起她散发着馨香的软软的身子,带回主殿的大床上,刚放下怀中的人儿,她觉得没有了温暖依靠,便向被子依偎过去,双手双脚自动缠住被子,看得安少君心里一阵嫉妒,他宁愿此刻变成被子。

红袖睡得正香,被人摇醒,面对着安少君凝重的脸,哑着声线问:“干嘛?”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很少见到安少君这么严肃,不由清醒了许多,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有件重要的事对你说——你刚才睡觉流口水了。”

她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还带着些迷茫,恍惚间想起上大学的时候流行恶搞,睡着睡着手机响了,短信提示:睡觉姿势不对,换换再睡。

摸摸脸上没有任何口水的痕迹,她没有气恼,反而大笑起来,道:“你快被我同化了,越来越……可爱了。”

笑到最后,却生出几分说不清的黯然滋味,若不是为她,他怎会做出把奏章都送到天牢里给别人批阅的事来,要他牺牲这么多,她何德何能?一路至今,浅浅的快乐变为浓浓的深情,不能不让她感慨,她能回报的有限,若有机会,她会向他证明,她爱的一点也不比他少。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低落,他伸手勾起她的脸看,让她心中大汗,这个动作一下子便使她想起了长风,那晚长风便是这样勾着她的下巴直问到她心底,唉,男人都爱这样吗?

红袖拍掉安少君的手,开始说正事:“昨天晚上咱们从原园回来,有人伏在我屋中行刺,要杀我。”

又看到他脸色发白,马上又跟一句:“放心,他没得手,我还反跟踪了他,你猜是谁派来的人?”

他心神慌乱不已,只想着让人暗中守卫万朝殿,不让别人发现他装病的情形,却怎地疏忽了她的安危,真是该死。幸而她现在好端端地在他面前,不然会后悔至死。

“是谁,你说。”

“白日里我想出去转转,没有令牌什么的,被禁卫拦在殿外,正好碰上秦如玉,当时不得已和她说了几句话,可能是被她看出来我的真实身份,心中惊慌,便告诉了她爹秦天,没想到他爹比她心狠手辣多了,一出手就要杀了我。秦如玉就是个搅搅浑水的料,真要她杀人放火什么的,我不信,原园的事我觉得另有蹊跷。”

安少君想了想安慰她道:“他是个老臣子,最会察言观色,必定看我活日不多,又起了小心思,不怕,四哥与他有些纠葛,待他上位后,还怕治不了他?他这次未成,定不会再来让你抓住把柄,放心吧,以后我会让禁卫连你们那里也注意到。”

红袖还在想秦如玉的事,她自从知道原园的事与秦如玉有关后,一直没有静下心来细想,那个大小姐嚣张有余,却是个难成大事的人,决不会做得这么彻底没线索可查,一定是自己露掉了什么。

白文山曾说过,救下她们三人之前,看到有人纵火,长风分析过各方的嫌疑,白文山也在其列,那么他说的也不能全信,完全有可能是他趁乱放一把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秦如玉说出来她所知道的,然后才能往下查。

“我在想秦如玉,她表面上是受了你母后的怂恿,暗地里又有你四哥奉上的迷药,其实真正做到放火那步的决无可能是她,一定另有其人。”

安少君点头道:“所以还得再查,不过咱们没有多少日子了,你来了以后,我便打算加快行动,早日与你离开这里,刚才就是去见了四哥摊牌,看他有何反应。”

红袖冷哼道:“他的反应?还用猜嘛,一定是接受了,象他那种急功近利的人,会舍得唾手可得的王位?”

“当然,还有谁会像你的男人我这么傻?”

“你搞搞清楚,这不叫傻,这叫聪明,你看那成堆的奏章难道不头疼吗,若你是个昏君倒还罢了,关键你心中的责任感一点也不少,一准会累死。不做君王好,便能长寿了,不做君王好,逍遥活到老。”说到最后,竟编起了顺口溜。

安少君摇首笑道:“服了你了,不过他总比我适合做一个君王吧?”

“那个晨安我没见过,感觉上很嚣张,不过他比较窝囊,娶个老婆心在别的男人身上,更糟糕的是,心心念念、从小到大争着想要得到的王位,居然还被那个男人视若弃履,我若是他,死的心也有了。”

她碎碎念了一堆,安少君心中戚然,又问:“你这么说竟是我对不起四哥似的,那你一点都不因为他暗送迷药给秦如玉的事了?”

“我气了有什么用,你家的人都不正常,不能以正常人的心态对待,倒不如改天有机会见了让他对我有点歉疚感,然后将那种迷药送给我些,这才正点。”

安少君彻底无语,他抱着她喃喃道:“如此你二人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红袖正窃笑间,安少君向后倾倒,变成她伏在他的胸前,身上披着的外衣微散开,从他的角度来看,胸前春色一览无遗。她大窘之下手忙抓住衣襟道:“快放我下去。”

他从善如流将她放下,不过却跟着翻身压了过来,还问道:“这样好不好?”

她还是两手抓着胸前衣襟的姿势,在他身下显得楚楚可怜,心中却有团火升上来,想要曲起双膝挣扎一下,却不料她刚动,他已趁势将自己的双腿挤在她两腿间,这种要命的姿势使她浑身一阵酸软,脸色飞红,小小声地道:“你……起来嘛。”

安少君状若未闻,幽深眼眸中火花闪耀,低头吻住还想要说话的小嘴,用力吸吮她口中蜜味,越尝越停不下来,直在两人之间引起无法遏止的□。

一个深吻过后,红袖气喘吁吁地睁开朦胧双眼,与安少君眼眼相望,又羞得转过头去,他俯身在她耳边说道:“红袖,我的红袖,我想要你。”

他宣誓着自己的主权,开始攻城略地,她无力地一点点沦陷,感受着他无尽的爱意。离别太久,久到二人都急于去熟悉对方,爱意太深,深到只愿抵死缠绵……

小意外

接下来的几日里,红袖抓住一切时间补眠,为着晚上与安少君相聚,白天他要装病,而且近几日更是“病情”加重,人前人后都要做足功夫,大部分时间都动弹不得,只能把两人该有的风花雪月放在晚上,或赏月,或出宫游逛,或□做的事,将晚上当做白天来过。

这样一来,她只能用白天来争取睡眠,林桑十次来找她,十次她都在睡觉。药叟的药在第一天进献后貌似起了些许效果,宫里上下莫不欣喜,太后那里也赏赐下来不少珍宝。可王上的病就是怪,又回复到从前的状况。药叟大受打击,宫中御医们也嗤笑他,所以每天尽琢磨着是何等怪病,根本无心注意红袖和林桑。

林桑给师父打杂也帮不上忙,红袖又无瑕理他,很是郁闷。少年人哪里会耐得住寂寞,在住处呆了几天下来,大着胆子想要独自去外面玩耍,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路,没遇到上次的禁卫,心中暗自高兴,心想终于有机会可以见识到王宫风貌,前两天对冷公子羡慕得不得了,可师父严令他不得跟冷公子太过接近,还说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的话,意思就是冷公子其人不是一般人,身份莫测,少来往少惹麻烦较好。

天很晴,秋天的天空越发的蓝,几乎没有什么云彩,南国树木多长青,沿路的树木叶子少见金黄,各色繁花还停在盛开时刻,点缀在美轮美奂地连绵宫殿间,到处静悄悄的。林桑出来的时候正是半午,开始还四处张望,担心有人会出来喝住他,后来迷人景色看得眼花缭乱,到了一处养着珍禽的园林后,再也走不动,痴迷地看着山野难见的奇珍异兽。

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了吧?林桑自小山中居住,各色风光看了不知多少年,可眼前景色还是使他不住惊叹。直至鼻端嗅到一股异香,意识逐渐迷蒙起来,倒下前还在想:怎地仙境也种有蔓陀萝花的吗?

林桑是被冷水沷醒来的,只觉浑身无力,软软地趴在湿地上,废力地抬头打量四周,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眼前站立着两个蒙面的男子,其中一人见他清醒,问道:“你叫林桑?是进宫为王上治病的大夫之一?”

林桑瑟缩不已,他从没有遇到过这等事,害怕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老老实实地答出我所问之事,当可饶你不死。”那人又冷声发话。

林桑只得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是跟着师傅进宫的,算不上……大……大夫。”

“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们王上的病到底如何了?”

林桑想说也说了,就有什么说什么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可这两人为何如此关心?

“很重,师傅他老人家也查不出来是何病,我见过几次王上,觉得他还不如从前。”

那人仿佛很满意他的回答,又继续问道:“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冷少言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桑意外他会问到冷少言,眨眨眼睛他还是回答道:“是我师兄。”

“胡说,那个冷少言明明是女子,怎会是你的师兄?”

林桑摇头道:“冷公子怎会是女子,我不信。”

“冷公子?哈,你叫她冷公子,若是你师兄,你会叫她冷公子?这下你还会说是你师兄吗?实话告诉你,她就是个女子,还是……”那人说到这里住了口,踢了踢林桑道:“是不是她找你们来给王上治病的,你们与她是什么关系,进宫的目的是什么?快说!”

林桑吃痛地蜷缩着手脚,叫道:“不是,不是!我和师傅是进宫那天才认识的冷公子,他进宫是为了好玩,跟着我们进来的。”

说完有些愧疚,一下子便说了实话,他真的是不认识冷公子啊,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师傅,快来救我,救命啊!

王宫中,万朝殿灯火通明,王上病情加重,一众御医和药叟都已在殿内伺候了整整一天,还不敢离去。太后也赶了过来,用锦帕擦着泪眼无法成语,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就这样一天天生命消逝,叫她怎能不悲伤?

红袖一觉睡到自然醒,已是半夜,依照计划,今晚安少君要唱大戏,他可美了,躺在那里不动就算唱作俱佳了,所以她一点也不急,慢慢起床梳洗,反正后半夜他就会来。

正想着呢,安少君已穿窗而来,头一句就是:“出了点事……”

话未说完,门外药叟已在敲她的门,边敲边叫:“冷公子,冷公子!”

红袖与安少君对视一眼,安少君似是明白药叟所来为何,示意她去开门,自己闪到床后。

她找开房门,看到药叟急切地问:“林桑在这里吗?”

“没有啊,我一天没见到他了,以为和你在一起呢。”

药叟闻言更急:“这孩子,定是出事了,这两日我一直为王上的病和御医们在一起,没有时间看管他,一日未见,刚才才从万朝殿回来,去看他睡下没有,谁料他房中根本没人,以为和你在一起,这下可如何是好?”

红袖忖道:这是里王宫,林桑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啊呀,安少君刚才来说出了点事,难道就是说林桑?

想到这里,她不由悄悄瞟向自己的床,真想问个清楚,但还要应付眼前这个老头,他与林桑似爷孙似父子,感情深厚,正忧心不已,彷徨无依。

只得镇静地安慰药叟道:“没事没事,他定是白日无聊自己出去玩耍,这里挺大的,迷了路也说不定。明天咱们找人问一下,总不能现在出去找人吧,再说,要是出事的话,怎会没人通知咱们。”

药叟不放心地离去,红袖关上房门,等安少君出来解释。

他从床后出来道:“原来床后面是这种样子,唉,今天算是见识了。”

“行了,先说出了点什么事吧?”

“我要说的就是林桑的事,近几日都有人在暗中保护着这里,今天林桑出去的时候有人跟着,他走到寻仙境的时候,被人用迷香给迷倒,带出宫去。”

红袖一听有人跟着,放心不少,立马又问:“是什么人跟着,什么人带走的?”

“自然是我的人跟着,你以为我一个人能瞒天过海地装病到现在?”

她睁大眼睛道:“你有帮手?我情愿你是孤零零的一个,过着痛苦不堪的日子,等着我来搭救,而不是身后有强大势力,我象是自投罗网的傻鸟一样。唉,我比较喜欢被需要的感觉。”

他一边笑一边叹息:“你怎知我不需要你,若你不来,我真就过着痛苦不堪的日子,我从来没有不需要你。”

“切,回到正题吧,谁带走林桑的?怎地不救他回来?”

“追查到现在只有一个结果,他们不是我朝之人,与林桑之间的问话,比较倾向与我的病情,之所以未将他救回来,是想看他们会有何举动,林桑现在暂时安全,他并不是人家的目标,他们还不会动他。还有一件事,就是他们知道你是女的,好像还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会是谁呢?红袖立马想起秦如玉,这里此时只有她们秦家人知道她是谁,也不对,都说了不是苍宋人,难道是秦家请了别国的高手来对付她?

她一头雾水,想不出来是哪路神仙突然降临。

“且不去猜何方神圣,先把东西拿来。”前两日她问起松芝的事,看安少君能否从他母后那里找来,岂料松芝就在他那里,原来太后她在安少君患病之初便将珍藏了许多年的宝贝拿出来,供儿子不时之需。当时红袖还嗟叹到底母子连心,怎么着也没有隔夜仇,还问他要如何对应自己母亲一片心意。

安少君苦笑道:“我当然无法告知她实话,刚才她一直守着我不肯离开万朝殿,我只得装作病重无法言语,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想到怀中的松芝,他已知她是为李妍馨求药,当然一口应承,他不忙拿出松芝,却问道:“我还不知道你要如何送回赤岩?”

他怕她要自己送回去,想同她商量待这边事了与她一同上路,再不想同她千里分离。

“这个简单,我来的时候已经同长风说好了,可与此地的宝紫楼分楼联络,让他们遣人快马送回去,早点让李妍馨她们安心。”

说罢见他脸色似乎有点不一样,便道:“怎么了?宝紫楼那边最为稳妥,说到这里,我想到咱们不如让他们帮着查查今天带走林桑的是何方人物,一准有信。”

安少君沉吟不语,拿出松芝交给她道:“让他们帮着送回去,可以,可这事就不要让更多人掺合进来了,还是免了。”

她想想也是,滋事体大,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接过松芝细细观看,一点也不起眼,就是这么多年下来依旧有光泽,其他没什么神奇。抬头再看安少君,终于发现他的不快,转念一想便已明白,嘟嘴道:“干嘛,我可没和长风成亲什么的,你不高兴给我看吗?”

他上前抱着她叹道:“我哪里敢不高兴给你看,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再说,事情已进展到关键时刻,本来今晚我想和你商量安排药叟他们先行离去,本以为算无遗漏,可还是人算不如天算,你又说要找宝紫楼,哼,我很差劲吗?”

“当然不是,你已经够万能的了,我简直以你为荣!”这样会不会太狗腿?可是男人也有虚荣心,时不时得表扬一下。

“万能?”安少君摇头笑笑,继续道:“你也得暂时离开,不然接下来一堆事,我不能抽空陪你,朝堂变幻,在这里又不太安全,就算有人暗中护着你,可什么事都得自己当心。”

红袖点头轻声答应,盼着那一天早日到来,得以早日与他无牵无挂地逍遥渡日。

旧相识

第二日一早,药叟还未来得及去找林桑,史逸文已带人宣读旨意,要他们即刻出宫,上意仁慈,并未因无法为王上医治好病痛而降罪于他们。

药叟伏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红袖只得上前搀扶,他抚着花白胡须,脸色沉重地想到昨夜林桑刚刚失踪,今晨便被安排出宫,这其中自是有他不知道的蹊跷,难道林桑无意中得罪了宫中的贵人?不对,如果是这样,那么便不会让自己出宫,王上病危,到最后他铁定是陪葬的命,出宫反而是逃过一劫,这却是为何?王上的病治不好是他无能,可是为此连累林桑出事,最让他受打击。抬眼看去,只有这位行事神秘的冷公子倒像是自己目前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顾不得史逸文还在一旁,药叟抓住红袖道:“冷公子,林桑他还未找到,我怕……”

红袖感觉到史逸文看过来的揣测的视线,压下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燥,她不明白安少君为何没有将苍宋易主之事提前告知与这位心腹,更不要她透露自己的身份给史逸文。按理此人跟他日久,若要方便行事的话,有了史逸文会更好办。她曾向安少君问及此事,他当时一挑眉道:“逸文为人行事说话看似浮夸,应对大事却实在保守,在他的心中,家国之事高与一切,若他要知道我真正的想法,便会自诩忠义去极尽所能会破坏我正在进行的事,你说我会不会对他讲?”

安少君说的是史逸文曾经向他隐瞒红袖消息的事,他从不怀疑史逸文的忠心,只是颇为失望。而且他并不缺人手用,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史逸文无法理解为何王上要特别厚爱这几个人,从开始钦点他们进宫,到现在还要他来为他们安排好退路,着实让人费解。眼前这一老一小非但没有领旨谢恩,反而在一边古怪地交谈,为此他多看了几眼,蓦地发觉眼前这个青衫的年少竟然无比熟悉,像是个久远未见的熟人,仿佛张口就能叫出来名字,但脸面长得却普普通通,他自信自己从未见过,究竟是谁,他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皱眉苦思不已,当时好似听讲他是这位药叟的徒弟,但是气质清灵,一双眼睛大而明亮,这人哪里象是个长居山野,问病行医之人?

他心下怀疑,不由盯紧了她看,那边的人儿却也瞟了过来,两人相互对视,一惊疑,一坦然。

红袖也在打量着史逸文,身居要职的他比去年稳重得多,完全收起了初见时的那股子风流不羁劲儿,果然男人一有了事业,连带着气质也变好。接触到史逸文惊疑的眼光,她忍住笑意,没有躲开,反正他怎么也不会想出来自己是谁,以前常常与他斗嘴,要是能捉弄捉弄他也不错。又想到与他定婚的柳慧恩,不知道有没有对他改观,话说柳慧恩的年纪真该嫁人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好姐妹已在去年嫁给了史逸文,不光是年龄已经到了,还因为史逸文跟着那时的南王回到定州,成为新王身前的红人,两人定亲时间又已经太长,拖无可拖,婚事终于被摆到桌面上,两家长辈乐见其成,尤其是柳家,简直是催着史家办完了婚礼,柳慧恩内心再不愿意,对这个未来的相公再有成见,也只是淡定地为自己覆上红盖头,踏上花轿嫁入史家。

每个女子都想嫁个如意郎君,很显然柳慧恩嫁的是大多数人眼中的良人,通过半年多的淡淡观察,对史逸文的印象日益改观,如今夫妇同心,琴瑟和谐。最让她意外感动地是,从前花名在外的相公居然不提纳妾之事,更与以前的莺莺燕燕断了个干净,或许是成亲前她对他风流不满的态度太过坚决,总之史逸文的表现非常完美,若不是知根之底,她简直要以为以前定州城中传说的史公子是另外一个人。

今日她唤几个丫鬟将要穿的冬衣整理出来,因着天渐寒冷,换季的一应事物都需早做准备,以往她只是捧着本书从早到晚看,如今偶尔也会洗手做羹汤。整理了半天,想到天气转寒,要添置冬衣才是正经,便让人备了马车,上街采买。

来到喧哗的街市,柳慧恩吩咐着下人先到最近的书肆去,要瞧瞧进没进新书,她已经看完了史家书房里库存的书,出门一趟便购置齐全才是。扶着丫鬟的手步下车辕,向着店内心爱的书籍迈步的时候,转眼瞧见街角过来一人,青衫小帽,低头疾行,这个打扮倒是让她想起一个故人,思及此她没有急着进店,倒停了片刻。眼见着那人进了隔壁的店铺,再也看不见,才又走进书肆。

今年店内忽然多了许多赤岩国的书籍,这让柳慧恩再一次想到赤岩的故人,又觉得黯然,她早听得史逸文讲述了许多红袖与王上在赤岩的事,向往不已,原来红袖真的如她当初所发的宏愿一般,行走天下,又感动于安少君能执着千里去寻她,本想有机会好当面问问女性公敌之类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想与她共温怀玉学府那些温馨的往事,可有一日史逸文却告诉她,红袖已遭不测。

王上固然伤心,却不料为此意志消沉,直至今日病入膏肓。柳慧恩既为红袖伤心,又无法劝解史逸文心中的郁结之气,他同王上之间一直既是君臣,又是朋友,却认为自己在这上面帮不了一点忙,并深为自责,最近几日更是常留宫中,听说王上已无几日可拖。

心乱之下只得胡乱挑了几本书,交给仆人拿好付帐,她自去外面登车欲往下个目的地。才一出书肆门,便又看到那青衫小帽之人从隔壁店铺出来,仰着看看天色,负着手轻松地往这边走来,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要去消遣一二,从书肆门前经过时,并没有看到站在车边的柳慧恩。

柳慧恩扶着车辕包着锦缎的门框,看着他从车那边经过,咬了咬牙往前走两步,轻轻叫道:“前面那位公子,请留步!”

侍立在马车两旁的仆人立马傻眼,他们最温柔大方的少夫人,居然不上自家马车,反而主动去与大街上的陌生男子搭话,让人家留步。

那位负手前行的青衫人却如遭雷噬,身子一僵,慢慢回过头来,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道:“姑娘是叫我吗?”

说完发现柳慧恩已是妇人打扮,不由眼睛一亮,改口道:“原来是位夫人,真是让人意外啊。”

柳慧恩已看清楚此人面目,一点也不似自己的故人,羞恨不已地道:“一时情急,认错了人,公子见谅!”

其实柳慧恩没有认错,眼前这个正是男装打扮的红袖,她刚从宝紫楼在定州的分楼出来,那里只是间寻常的小店铺,每日里还做着正当买卖,一说出对应的暗号,所托之事便毫无悬念地顺利完成,一点也没有小说中的神秘,让她遗憾不已,本想COS一把荒郊野外寻幽探秘的感觉,谁料就是这么简单。不过她顺势请那些人代为打探林桑之事,药叟还在客栈苦等消息呢。劫匪——估且称之为劫匪,那帮劫匪知道她的身份,红袖想来想去,只有白文山那个变态才做得出这种事来。她有些后悔没有老老实实躲在典城,没想到一出来就被他察觉,这人生来就是与她作对的,锲而不舍地找她麻烦,如果这世上没有白文山,那么整个世界就完美多了。

总有一天,她要让白文山彻底消失,再也碍不到自己!

柳慧恩唤她的时候她正在想着接下来几天要不要去探访一下在定州的熟人,兰儿和赵掌柜一家,柳慧恩、花灵等朋友,她都想见见,但是又觉现在不是时候,因为绑去林桑的一伙人身份不明,谁知道有没有在监视着自己,就算不怕他们会拿她怎样,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人暗中窥探着的感觉实在不好。正在此时柳慧恩出现了,她心中虽喜,但转过身来却没有表情,说话也是故意改变专线,意外发现柳慧恩已成亲,看来史逸文如愿以偿。

看着柳慧恩又是失望又是脸红地退回车中,红袖只想大笑几声,到底是自己人,易容成这样都能认出来,想想当初在万朝殿安少君不也是只听自己说了一句话,便断定了自己的身份,想必在他的心中,她占了极重的分量。

救林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