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酉时呢,姑娘想吃些什么,我让他们做去。”

她摇摇头,看着外面暮色苍茫,在心中暗暗起誓,定要想办法尽早离开,不能再耽搁了。

撑着头装作无意地问琳若:“琳若,你是何来到这如仙楼的?这里大吗?”

“我十三岁就随着一群小姐妹妹进了楼,学满两年便……直到现在整整五载。同为天涯沦落人,青楼大有何用,不都是住着一些可怜的女子。”

“不是说可以赎身的吗,你没想过?”

说到这里,琳若又露出一副不欲多讲的神情,红袖忙道:“别停,我心中烦闷,不想吃饭,不想睡觉,只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琳若心软,为她在身后垫个软枕,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哪里会不想,从开始入楼便想得要死,先是寄望能遇上个良人,为自己赎身从良,到得后来见过的男子多了,便淡了这份心思,自己也没能力,一直拖到现在。”

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每个女人都是一本故事,琳若不想说的是什么呢?

“你没想过要跑吗?关在这里没有自由,我才短短一个多月便要发疯。”更不用说青楼生涯如何难挨。

琳若打了个哆嗦,逃跑在她眼中无疑是自寻死路,那些血腥记忆上涌,使得她神色呆滞,幽幽地道:“时间一久,便什么都习惯了。”

“才不要,你怎么了?脸怎么发白?是否想起不愉快的事,我发现你只要一见白文山也会有这种反应,难不成他对你……”

“没有,我与主子无事,你别乱讲,我想起以前有个要好的姐妹,她心气高,总想着主子对她另眼相看。有一回,主子从东边过来,带着一个不知是哪里花魁的女人,我那位姐妹日日抺泪,其实男人都是一样的,她总不信,把错都怪到那女人身上,给她下药,又让楼中客人玩弄。然后……”

说到这里她浑身忍不住打颤,仿佛那日的一切又浮到面前。

然后什么?红袖听得把初衷忘掉,她本想引着琳若讲讲楼中情形,熟悉地形后冒险出逃。

“然后呢?”

“然后主子回来后把在场相关的人,嗯,杀的干干净净,唯独留下了我那位姐妹,把她丢到下三滥的烟花之地,又不许她死。”

白文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她再一次确认。这事上他狠是狠了点,不过在意料之中,红袖最看不起的就是把报复手段施在同行或者是同性身上的女人,没本事留住男人的心不要紧,别跟不相干的人过不去啊。

“就为了这个害怕他啊。”

琳若抬起泪眼,满是害怕:“不,最恐怖在后面,我不忍看那位姐妹受苦,便想帮她一把,使钱给人放松她的看守,要她逃离那里,谁料还未走出几步,被主子派人捉了回来,我也难逃责罚,被人绑了当场看着她被几人□……我与她同时进楼,一同学琴,一同学画,最是投契得情如姐妹,我记得她无论到哪儿,都要用帕子垫着才肯坐下,三天两头得要换寑具,最最洁净的一个人,如今生不如死,不知何日才能解脱。”

屋子一瞬间安静下来,红袖正在消化着琳若讲到最后的恶心事件,她可以看书上这样写,但是无法接受现实中有这样的真事发生,琳若此时讲这些是告诉她别反抗白文山?或者是在表明立场她无法帮到自己逃离?

琳若拭拭眼泪道:“我今日说了这些,千万不可让主子知道。他今天那样子定是吓到了姑娘,可我看他对您还是很不错,若换成旁的人,他哪里会这样小心,早不知下了多狠的手。”

红袖忍不住坐直身子吸气道:“琳若你定是在这里住傻了,我才不愿让他这样对我好。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里,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才能逃走?”

“不,不,我不知道,你别问我。”琳若满心惊惧,想起好友那双绝望的双眼,直觉开口相拒。

红袖还待要说下去,琳若忙不迭退下,生怕她再问一些让自己害怕的问题。

红袖挫败地叹息,看来只能靠自己。她记得如仙楼在城西,近着一条河畔,两旁多酒肆,若她有机会能出得小院,得挑个人多的时候,即便如仙楼都听令于白文山,到时人来人往,总不至于要当场喊打喊杀,机会相对大一些。只是自己现在走两步都喘气,如何能实现这第一步?

此时如仙楼已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姑娘们起身接客,寻欢作乐的时刻刚刚开始,一拔一拔的人客从寒冷的外面涌进门来,各处嘻笑打闹,欢声笑语。奢靡的表相下总有黑暗,正厅外有一处阴暗角落,两个小倌人正在被楼中嬷嬷训嚷。

他们两个一男一女,还未长成,没资格正式待客,只能随侍一旁吹些小曲,适才在里面有位客人点了首《十八摸》,女小倌儿唱得不甚够味儿,客人心头火起,骂声不绝,她的同伴本在一旁为她伴奏,见此情景上前想护着她,谁知客人更恼得一脚将他踹倒,也引的嬷嬷过来带他们退下,然后就是一顿猛批。

二人沮丧地站在一起,想着明天还得领罚,不由心惊胆战。

第二天,如仙楼还处在没有营业的安静之中,二人果然被传嬷嬷有请,来到楼里最神秘的一处小院,听说这里寻常人等不得入内,大老板来定州时就住的这里。

难道他们此次难逃一死?不然红阿姑们都难见到的大老板为何要召见他们?二人只觉得初冬的寒气一股股地从衣袖领口灌入,浑身打冷战。

院里却没有别人,只有好久未见的琳若姑娘在等着他们,原来她这一阵子是服侍大老板来了,平日她最和善,二人以求救地目光看着琳若,指望她能帮帮二人。

琳若看见二人,又想起红袖说的话,便忍不住笑开来,着二人先进去再说。

姑娘原话是:“去把这些日子在外面唱淫曲的人给我叫来,每日都要来上一回,不带这么折磨人的吧?咱能不能换点高雅的曲子,不说高山流水,起码也要有点追求吧。”

她手撑着头,皱眉对白文山提出要求,因为能不能还得他同意。

白文山初开始不同意:“这里是什么地方,自然就有什么曲子,你若不喜欢,我让他们停了就是。”

“别,难得这么勤勉,我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啊,你把他们叫来,我指点指点他们,本人自信还有这个资格。”

“我知道你在怀玉便学过,我也知道你最拿手的便是笛子,什么时候你也给我吹上一曲?”

“你当我是你楼中的姑娘?你就说同不同意?是不是在担心我打别的主意?放心吧,我飞不出去。”自然,他是坏人,内心阴暗,凡事都想往坏处想。

白文山想了想,不再反对,她本就不是沉静的人,关了她一个多月,不答应她这个,她还能再想些别的,还指不定是什么让人头痛的事,不如随她。

红袖也没想到进来的是两个孩子,对她来说,未满十八的都是孩子,可古人早熟,来到这里后她下调标准,十三以下就是孩子,这两个男的十一,女的十岁,真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本想着能多认识几个人便多几分机会,眼前这两个面带惊惧的孩子不知道能起什么作用。

瞪着眼睛思量半天,她才问:“都说说吧,叫什么名字?”

“我叫易水,她叫艾艾。”易水微微挡住身后小艾艾,本以为要见的是大老板,他担心大老板有特殊嗜好,会对艾艾下手,哪知是位女子。

红袖点点头,名字起得不错,不过人看起来很紧张,仿佛是受惊的小鸟,她又想到每日午后听到的东西,又问:“我这些日子每到午后便能听到有人在唱些曲子,是你们两个?”

易水点点头,红袖抚额哀叹,太残忍了,居然要两颗小苗苗唱这些不堪入耳的东西,简直是惨无人道。

“你们唱这些很好。”很好很强大,她打算教他们吹几支安少君熟悉的曲子,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或许可行。

艾艾怯怯地道:“客人都嫌不好,昨晚为了这个,我们被嬷嬷训了好半天。”

“不要紧,那是他们不懂欣赏。”红袖无语,只得胡乱安慰二人,又道:“我会一些新奇的曲子,不如教你们唱,虽不说保管大红大紫,就当咱们在一起开开心心玩乐,我最怕寂寞,你二人来这里便不用到前头去陪客。”

艾艾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易水却道:“别信她。”

他到底比艾艾大点,又被人辗转卖过许多地方,什么样奇奇怪怪的人都见过一些,与艾艾两人在如仙楼里互相扶持,相依为命,他怕这次又会有什么麻烦。

“为什么不信我,咱们走着瞧吧。”

琳若暗笑,他们自然不用再到前面,主子在离去前不会放心这两人到外面去。

花间寻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易水与艾艾便留下来,在这里没有乱七八糟的客人,只有大老板会在每天下午出现,因为那位姑娘实在是好相处,二人也逐渐放松心情,小院中多了些欢声笑语。每日里红袖也不正经教他们曲子,那两个小孩子主要任务是玩,她只顾着自己尽快恢复些体力,因为没有力气什么事也办不成。

一日白文山疑惑地问道:“我以为你叫他们来真的想教授曲子。”

红袖慢慢站好,她正在练习弯腰。

“当然是这样。”

“为何我每次来你们都在玩耍睡觉?”

她略带嘲讽:“一日这计在于晨,你的人没说我们每日早上练曲?象你这种大爷,夜生活丰富,当然早上是用来被眠的。啊,你觉没觉得,你和那些楼中的红阿姑是一样的作息时间呢,哈哈。”

虽然四处无人看守,可她能感觉有人在暗处时刻观察着院内情形,只盼着这看似平静的生活能逐渐让白文山放松警惕,直至松懈。

易水与艾艾现场为白文山演练一曲,以示证明。

当《花好月圆夜》一曲奏完,白文山无话可说,自然这比楼中那些庸俗的曲调好太多,不由笑眯眯向红袖建议:“回赤岩后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此事,将来各楼中唱什么曲目都由你定,我看整个档次会高很多。红袖,我发现你很有帮夫运。”

红袖差点闪着腰,她不觉得,只觉得他说的话真够恶心,什么帮夫运,他真当自己会嫁给他?

这一个多月中,安少君并没有闲着,他那日刚把晨安召进宫告知他的全部计划,两兄弟正在倾谈,暗卫来报红袖失踪,担心红袖的安危,他将所有事宜抛给晨安便去找人,完全不考虑会有什么后果。

听闻最后她出现在城中高官居所附近,分析她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秦如玉,但在秦府遍寻不遇。

他不知道的是,木婉清当日中了迷药昏迷未醒,晨安又在进宫第二日便开始行动,说服太后以宫中名义向世人发丧。在朝野哗然,所有的事集在一起的情况下,即使茑儿已告诉木大将军白日发生的事,人家不管,她一个小小丫头,伤心自己家小姐出事还来不及,当然更没有力量去别处求救。木大将军当晚去秦府找秦如玉要来解药,问都没问起红袖的事,在他心中,那是个祸水,若不是她,自己的女儿便能幸福。

木婉清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要拖着虚弱的身体去见王上,好搭救红袖,却听得茑儿说宫中发了丧,一时怔怔无语。她求自己的爹爹救救红袖,木大将军怒其不争,早先他便为木婉清不积极进宫,反而求自己不要与王上起争执而忍着怒气,这下好,人都死了还想着要救他的心上人,硬着脾气不理。

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搜寻无果后,安少君没有再耽误时间,直接去找秦天,他怕多一刻犹豫红袖便多一分凶险。

秦天如见鬼魅,反应过来后立刻打起算盘,想要从中得些好处,他正担心着自己的前途,怕晨安上位后拿他开刀,所以他虚言以应,暗中却到关押红袖的地方,想要演戏博得红袖的好感,以此多为自己争取些保障。岂料白文山的来到破坏他设想,情急下想上前阻拦,没想到恍惚中的秦如玉突然夺下他手中的利刃,她不知白文山深浅,只是用力刺向那二人,脑海中充斥着一个念头,能杀得一个便是一个。白文山的回身一掌击中了正和女儿拉扯的秦天,慌乱中却没顾及红袖的安危,那一刀还是刺在了红袖身上。他一怒之下杀了秦天父女,待安少君摸清秦天的行踪赶到时,只看到满地血痕,现场尸体横布,却独独不见了红袖身影。

究竟是谁做下这一切?红袖是被救走还是掳走?安少君无从查起,按说红袖将所有人甩开,连自己都找不到,不应该是被救走,最有可能是被抓林桑的那些神秘人,他们是如何找到秦如玉关押红袖的地方呢?

安少君不是没想过白文山出现在苍宋的可能性,马上就联想到此人狼子野心,在赤岩身居要职。他着人通知远在赤岩的长风,请他留意白文山的消息,此时还不能确定白文山是否已带着红袖回到赤岩。是该一路追了过去?还是再在城中搜查清楚?安少君陷入了两难。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长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苍宋,满脸风霜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文山秋末悄悄离开原城,据报他要到满都去联络高唐王室,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早派出人手潜到定州,自己也半路折过来,我看你没有猜错,红袖应该是落在他的手中。”长风没有废话,一点一点同他分析:“我让各分楼的人留意,没有发现白文山回赤岩或者出现过,此人应该还在定州,他来路甚杂,可以隐匿的地点很多,一时之间宝紫楼也无从查起,不过他最有可能是躲在青楼,他家的产业主要就是青楼。”

安少君的脸有些抽搐:“你是说红袖会在这定州城不知道哪一间青楼里?”

“嗯。”长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也好,有目标就有希望。”

不查不知道,原来定州城中青楼妓馆无数,记录在案的大大小小共有一百多间,暗中那些私寮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宝紫楼从在定州城数得上的几间查起,想来白文山不会开个寂寂无名的青楼放在这里养闲人。

长风和安少君不耐等待,趁夜晚亲自出动,从城东查往城西,出发前没有商量,两人暗中都较着劲,看谁能先找到红袖所在,安少君地形要熟一些,只是长风武功却高,总比他快上片刻,城东到城西,晚间热闹的情景看得二人眼花缭乱,却没发现一点红袖的踪迹。

安少君在空档时向长风打听白文山要往高唐去的事,他担心这国之间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当时自己病重,晨安又身在牢狱,与高唐之间早先的盟国关系降至冰点。如此一来,赤岩与高唐若联手,那么苍宋危矣。

长风在接到他消息的那一刻起,便知道他诈死的事,也猜到他是为了红袖才这样做,本该佩服,又他听如此多事,便冷冷地道:“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我正想问你,为何红袖会被人掳走?就是因为你看重的并不全是她。”

安少君无语,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闭嘴继续寻找。

同出现

静静的夜晚,两人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越过一间又一间房屋,只剩下城西这座最大的如仙楼还未进去查探,临进去前,两人相互一看,均明了对方眼中的意味。若这座青楼中再没有红袖,那代表着明天要将精力放在更广的范围中。从院墙外跃进后,一左一右进行悄悄搜查,投入到如仙楼灯火喧哗中。

这里楼宇甚多,处处精心设置,几步一盏灯笼,端的为冬夜增添几分温暖。安少君虽未来过青楼妓馆,但纵观房屋建设结构,再加上几间青楼转下来,心中对青楼内的方位布置有了大致了解。前厅定是最热闹的地方,那里是寻欢客饮酒做乐、观赏歌舞的集中地,深夜留宿的人客多在后院的各个小院或小楼,再后方便是杂役们的住处。

自然红袖不会在前厅出现,转了一圈,与长风会合后,都没有发现。已到了后院无路可走之处,一处奇突的假山流水矗立在那里,与院墙相接,再无路可走。

二人失望长叹,难道白文山并没有藏匿在这些地方?

忽闻一阵幽幽笛声传来,安少君歪头倾听,精神一震,喜道:“这似是红袖吹的笛曲。”又不肯定地道:“这笛声时断时续,技巧也颇为生疏,又不太象。”

长风已高高跃起,人影一闪,已站到了假山之顶。他也听到了笛声,虽没听出来是否红袖吹的曲目,但知道是从假山后方传来,到了假山之上才恍然,原来这假山后面一条小路通向座独院,那屋里只一盏小灯,昏暗的灯光并不显眼,他二人受了视觉蒙蔽,转到假山前面就止了步,若不是听到笛声,怕不就此错过。

他向安少君轻招手,示意他后面有古怪,便先行向那里走去。

红袖正与易水、艾艾练曲,他二人年纪小,学什么都快,一曲《花好月圆夜》两三日便练得纯熟,少年人又爱新奇,便缠着她要学新曲。

不同与二小的开心,她有些沮丧,没想到这二人见了她以后也不能再随意走动。很好,见过她的人都得留在这里,那改日她再想些别的法子,把楼里大堆的人都骗过来,看这个小院能盛下几个人。

易水与艾艾都适应了晚睡晚起,红袖白天常体力不支呼呼大睡,所以这三人凑在一起作息颠倒,晚上精神头反而都上来。她不住问些外面的事,但那两人只是小孩子,又不常出去,问了也等于白问。所以,此时她无聊地听着艾艾断断续续地吹着笛子,幻想着何时能出得牢笼,然后狂笑着将白文山……将白文山给怎么了?她也不知道,反正自己是动不了手杀人,虽然对此人极为痛恨,但总体来说,他没打过她没骂过她,只是总做一些损人不利已的事,故此给她的感觉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永远看不得别人幸福,无论什么事,都能从阴暗的一面考虑。

“啊,什么?”那边艾艾扯了她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原来是一曲完毕,等她评判。咳嗽一声道:“你唱的很好,来,姐姐给你个梨吃。”

顺手拿过桌上的梨子要给她,却被她生气拍过。

易水皱眉道:“艾艾刚才吹笛子子,没有唱歌。”

“这个啊,呵呵,我也没说错,艾艾唱的歌就是不错嘛,以前唱的词虽然不着调,可那声音,我听了骨头都麻。”

易水眼睛一转,已经想到整她的办法,故意道:“红袖姐姐定是在想着心上人,才会心不在焉,前些日子明玉姑娘不就是这样,是吧艾艾,你可不要生她的气,女人这时段最易走火入魔。”

“我打你个小鬼头!小小年纪懂什么叫心上人?”

“我当然懂,艾艾就是我的心上人。”说完还把小胸膛挺一挺,努力显出男子汉气概:“所以我要保护她,不让人欺负她。”

红袖不由笑出声,完了,这两小孩儿天天在一起唱那些淫词艳曲,唱出事儿了,才多大点居然就有日久生情的苗头,可惜啊,在这里的青梅竹马长大了就是一出苦情戏,没有好下场的。

琳若在一旁发了话:“胡喷些什么,小心姑娘笑岔了气儿。”

边拍她的背为她顺气又道:“你们两个还是先混出个人样才说这些,可这是什么地儿,哪有什么前途啊。”

易水冷哼道:“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带艾艾离开这里的。”

红袖歇过一口气,笑道:“大英雄大好汉,你可别说了不算。”

“红袖姐姐,你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也是大英雄大好叹吗?”

此时长风与安少君已小心地避开院外的守卫,来到屋外,正好听到一个小女孩这样问红袖。

二人跃过假山向小院行来,便发现暗中居然有许多守卫,武功还不弱,青楼中顶多有几个打手,哪会出现这么多高手,依此可以确定里面有特殊人物,心中燃起希望之火。到得屋外,听得红袖姐姐四字,虽在意料之中,却仍是止不住的惊喜。

两人都没有立时进去,想听听红袖是如何回答。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救我……”说到这里,红袖忍不住微笑,经典电影中的经典爱情,让她感动至深。但眼前这些人包括在外面的两个男子怎么也理解不了她的跳跃思维,不明白凡人如何会踩着七色的云彩,长风看了看安少君,后者尴尬,没想到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这么高。

“瞎说,除了神仙,没人会踩云彩!”易水不能容忍有人比他强,大英雄大好汉听起来没有盖世英雄好听。

红袖不以为忤,道:“所以呀,这世界上不会有英雄,更不会有盖世英雄,做心上人不是只有大英雄才能做,只要这个男人对你好,爱护你的态度始终如一,那么他便是你的盖世英雄。”

琳若扑哧笑道:“照你这么说,主上也符合你说的条件啊,他对你好,对你的态度始终不错,他算是你的盖世英雄吧?”

“呸呸,别恶心我了,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艾艾,我再加上一句,就算真有盖世英雄,也得和他两情相悦才行,不然吃苦的还是自己。”

艾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琳若抿嘴忍笑,易水拉过艾艾道:“艾艾,咱们俩可是好着呢,对不对?”

艾艾又点点头,道:“到底红袖姐姐有心上人没有?”

“有啊,红袖姐姐我生得貌美如花,若是没有个把男朋友,多丢人多没面子啊。”

安少君听得阵阵冷汗,若再不阻止,指不定她会再说些惊人之语。便稍提高声音正要说话,长风已闪身进屋,身形一转,其余几人已昏倒在地。

两人刚才只是在外面听她讲话,并不知道她有伤在身,但听得她说话还是以前的调调,都在疑惑究竟为何留在这里不走。进了屋才发现,红袖半躺在床上,唇色发白,明显是身体有问题。

一下子有两位盖世英雄出现,震得红袖说不出话来,她不是早盼着谁来搭救一下吗?真见了人,却没了言语。

一个多月未见呢,安少君望着她消瘦的脸庞忍不住心疼,怎么会这样,一定是他的错,想起长风指责他未将重心全部放在她的身上,更是惭愧。长风说的没错,那些天他总想将所有事都做到极致,比如和高唐的关系,他将王位传给晨安不光是看中他的才干,还为着不浪费与高唐联姻的作用,烟烟公主的心思在他眼中不值一哂。比如说提心晨安上位后朝堂会有的动荡,他总想能平安渡过,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有严重后果。又比如母后那边的反应……总之他操心太多了,反而没有做好任何一样。

“红袖……”轻扶起她,安少君浑忘记身旁还有个长风,正要问红袖如何受伤,伤到哪里,却听她梦呓般地道:“我一定是在做梦,哈,不然怎地要么都不来,一来就来了两个?老天爷又耍我了。”

长风扭头不去看两人相依偎的样子,天知道他刚才费了多大力气克制自己才没有上前去。

安少君捏捏她的鼻子:“是,你在做梦,现在醒醒,来来来,咱们还得离开这里,你伤到哪里?”

红袖依旧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她不好意思说伤在哪儿,便指指心口:“这里啊,被秦如玉捅了一刀,差点没命,都养了快两个月,居然还不好,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真是神通广大,对了长风,你快来看看我中了什么药,白文山怕我跑,不知给我吃了什么,功力都没有了,我觉得伤好得这么慢,跟功力消失有很大的关系,真的!”

她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长风这才缓步走过来,把了把她的脉,掀开眼皮看看,又仔细打量她半天。这当儿红袖紧张地等着他说话,岂料长风慢理斯条地道:“看不出来。”

她气结,多日不见,长风似又回到从前那般孤傲冷漠,便道:“这位同学,请看我脸上的表情,又是喜悦又是伤心,你懂吗?你能来我惊喜万分,可你太让我伤心了,居然对我的病情予以无视!我差一点点就去见阎王了你明白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一会儿能平安回去就能治你的病。”

“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外面来了很多人,他们已经知道有人闯入。”他最后一句是放开声音说的,故意让外面的人听见。

话音未落,白文山已在外面叫道:“既然咱们都已察觉到对方,那就请出来说话吧!”

抵情浓

长风率先走出去,留下安少君与红袖在屋内,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道:“这会儿我真的相信不是在做梦了,竟然不是做梦,呵,真好。”

安少君将她一支胳膊放在自己的肩上,双手从她肋下穿过将她抱起,小心地避开伤口,轻声道:“伤势好些了吗?呆会可能会有打斗,你抱紧我。”

她点头应允,又勉力从怀中掏出幅丝帕交给他:“你还是把自己脸蒙上为好,别出去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