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要她在小事上让着白氏一些,那就是说大事上坚决不能让了。

“今天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会另外找个合适的机会对娘说的。这些人,是该敲打敲打了。”

“好的。只要你对我好,就比什么都好。”好话就是说一千遍也不会嫌多的。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嘴巴这么甜?”欧青笑着把她的长发在手指上绕来绕去。

“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惹人喜爱。”夏瑞熙大胆地垂着眼睛说。欧青谨没有答话,只是伸手把她身上的被子压紧了。

夏瑞熙心里还念着他刚才看的那本书,总想着要看一看,顺便研究研究。但瞧着他那掩掩藏藏的模样,又想到淑女是不能主动提出看那种东西的,便忍住没有问他,另寻个机会偷偷瞧瞧得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唤二人起床。夏瑞熙应了,先帮着欧青谨把衣服换好了,又给他梳好头,才去开门。

纯儿、良儿、碧痕三个丫头都立在门外,见开了门,齐齐给二人问好,鱼贯而入,打算服侍二人穿衣打扮洗漱。

碧痕见欧青谨的衣服已经换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坐在一旁,只得取了热水去给他盥洗。夏瑞熙瞧得真切,笑吟吟地上前接过碧痕手里的杯子和毛巾:“还是让我来吧。”

碧痕刚要开口,良儿已笑道:“小姐真是贤良。”

欧青谨赞同地微笑着瞧了夏瑞熙一眼,坦然受之。

良儿去收拾床上,纯儿则去准备夏瑞熙要穿戴的衣饰。碧痕找不到事情做,愣愣地站在一旁。她做了千百遍的事情突然被别人抢了去,不由暗叹了一口气,瞧着夏瑞熙一会儿抚抚四少的衣角,一会儿又给他顺顺衣领,心中又酸又痛,失落无比。

夏瑞熙很快弄完欧青谨这边的杂事,坐回妆台前等丫头给她梳头。见纯良两个丫头俱在忙乱,碧痕却立在一旁发愣,便道:“碧痕,你把净面水递给我。”

“碧痕,把毛巾递给我。”

“漱口水。”

“青盐。”

纯儿和良儿很快发现了夏瑞熙的目的,也就各自都找了事情做,努力营造一副二人都忙乱不堪的假象,让夏瑞熙不停地支使碧痕显得很合情理。

不管夏瑞熙是不是主子,碧痕都是不由自主地排斥这个新来的四少奶奶的。她打心眼里不愿意服侍夏瑞熙,却被夏瑞熙支使来支使去,当着四少的面,她不敢不听夏瑞熙的话,不知不觉间就从四少的贴身丫头沦落为夏瑞熙的丫头。

夏瑞熙把碧痕的那份心不甘情不愿统统都落了眼里,故意很亲切地和她聊天:“碧痕,今年多少岁了?”

“回四少奶奶的话,奴婢今年十六了。”

“十六了,大姑娘了呀。纯儿和良儿都比你小,没你懂事,你要多包涵、指点她二人一些。”夏瑞熙不动声色地送了一顶高帽子给碧痕戴上,打狗还看主人面,这个面子是给欧青谨的。

最后一枝金簪,是欧青谨给夏瑞熙插上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她那样细心地招呼他,他自然也要好好待她。

夏瑞熙装扮好了,对欧青谨道:“我想早些去上房候着,你看如何?”恭谨些总是没错的。

欧青谨道:“也好,我们一起去。”

二人正要出门,纯儿手里捧了个盒子,期期艾艾地说:“小姐,您看这个?”

夏瑞熙回头一瞧,正是夏老夫人给她添妆的那对五彩翡翠鹦鹉,瞬间明白了纯儿的意思,赞许地看着纯儿笑了笑,接过翡翠鹦鹉递给欧青谨瞧:“好看么?这是我奶奶给的。”

欧青谨是个识货的,一看就爱不释手:“这是好东西啊,五彩的翡翠本就难得,如此精妙恰到好处的雕工更是难得。”

夏瑞熙取了其中的一只给他系在腰上:“喜欢么?”

欧青谨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取了另外一只也亲手给她系在腰间。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相携着出了门,夏瑞熙打量了一下锦绣园的布局,觉得里面的树木竹林太多,花儿几乎没有,如此一来冬天倒是好看了,春夏之际却未免太冷清,便道:“等到春天来的时候,我想顺着墙边种些迎春花和蔷薇,搭个架子种点紫藤,再种点其他的点缀一下,好不好?”

欧青谨笑道:“随你,我以前是嫌麻烦,懒得管,他们又懒,索性便让他们迁了些常绿的进来,这样大家都省事。如今有你了,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我乐得享福。”

夏瑞熙索性拉着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默默在心里规划了一遍。这是她的家,今后将要居住几十年的地方,自然要好好规划一下,好好装扮一番,不必要人人喜欢,但一定得她和他看着舒服,有家的温馨和美丽。

前世的时候,她从小就有一个愿望,就是有一个真心爱她,她也爱他的人相伴,有一座漂亮的房子,这座房子最好还带一个美丽的小花园。房子的里的每一样摆设和装饰都是她精心挑选搭配的,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精心种植成活的。再有两三个漂亮健康聪明的宝宝陪伴在身边,那将是多么幸福的生活。

可惜,那个时候的她,总也找不到那个另一半,就算是找到了,估计也不可能拥有这样一座房子,更不可能拥有两三个宝宝。工薪一族,能有一套一百平的房子和一个宝宝就已经应该满足。

如今看来,这个在前世几乎不可能完全实现的愿望现在最少已经实现了一半,夏瑞熙想着就有些痴了,嘴角漾起笑容来:“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马上就到春天了。”

第32章 合纵连横(一)

小两口到得上房,看院子的婆子笑着上前行礼:“奴婢谢四少奶奶的赏赐,愿四少爷和四少奶奶多子多福。”

夏瑞熙微带了些羞意,大大方方地说:“托你吉言。”

欧青谨道:“我娘起身了么?有人来了么?”

婆子答道:“夫人起来有些时候了。时辰还早,其他几位少爷少奶奶都还不曾来呢。”

屋里传出一条清脆悦耳,让人一听就由不得生出好感来的女声,正不紧不慢地念着一本游记,正好是夏瑞熙看过并且深爱的那本《东京志异》。夏瑞熙便问:“是谁在里面呢?”

欧青谨笑道:“不是客人,是林小姐来了。母亲最爱听她念书的。”

林小姐?何许人也?不是客人?那是什么人?人就在屋里,夏瑞熙也不好东问西问的。一个大丫头打起帘子,探头出来笑道:“夫人的耳朵真好,果然是四少和四少奶奶来了呢。”

“紫缎,外边儿冷,快让他们进来。”这是欧二夫人的声音。

紫缎笑着行礼,把二人让进屋中,说了几句吉祥话。

欧二夫人端坐在正中软塌上,抱着个锃亮的小铜手炉,身边环绕着王婆子,还有三两个容貌端正齐整的大丫鬟。一个容貌雅丽,身材高挑有致的年轻女子坐在熏笼旁的软凳上,手里捧着一卷书,见欧青谨夏瑞熙二人进来,忙起身行礼问好:“四哥好,四嫂好。”

这女子年龄看上去比夏瑞熙还要大上那么一两岁,还梳着大姑娘的发式,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天蓝色棉裙,头上只有银饰绢花,耳朵上坠的两点米粒大的珠粒,很朴素,看上去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女儿。可是全身上下收拾得纤尘不染,气质很好,身边只跟着一个穿粗布衣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在满屋的锦绣富贵丛中,仍然显得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夏瑞熙闹不清这是什么人,却喜欢她的大方,便还了全礼。

欧青谨也还礼道:“有劳林小姐陪伴家母。”见他形态之间,显得很敬重这位林小姐,夏瑞熙更是对此人的身份好奇无比。

林小姐道:“夫人和四哥为轻梅做了那么多,轻梅无以为报,幸好还能在夫人闲暇之余为夫人解解闷,否则真的是过意不去。”

欧二夫人道:“都不是外人,坐下来说吧。”回头对夏瑞熙道:“这是青谨恩师的女儿林轻梅,你们也算是年龄相仿,闲暇的时候不妨多说说话。我年龄大了,眼睛花,又喜欢看点闲书,正好请她来念给我听。”

夏瑞熙觉得奇怪,话说欧青谨的师父不正是她舅舅宣大老爷吗?怎么会突然跑出这么一位恩师来?

欧二夫人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呢吧?青谨这孩子从小就皮,七岁那年偷偷跑出去寻师学艺,寻师不成,还险些被人贩子给抢去卖了。幸好遇见林师父,这才救了他的命,千里迢迢把他送回家来。”

夏瑞熙想起欧青谨那半吊子的功夫和他那关于天赋的理论,突然很想笑,某人一瞧她那半弯的嘴角,便知道她的想法,偷偷掐了她一把,夏瑞熙不依,悄悄踩了他一脚还了。二人亲密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林轻梅的眼睛,林轻梅漂亮的杏核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和忧郁。

欧二夫人继续道:“我那个时候因为担心这个逆障,眼睛都险些哭瞎了,多亏了林师父救了他,也救了我,林师父真是个好人呢。”

正说着,白氏牵着福儿走了进来,笑嘻嘻地道:“呀,我道为何这样热闹,原来是青谨和四弟妹已经赶在前了。”夏瑞熙忙起身福了一福:“三嫂。”

林轻梅也跟着福了一福,唤了声三嫂,白氏却似没听见一样。林轻梅也不以为意,自若地起身坐好,并没有因为白氏的轻视无礼而有任何尴尬生气的表情。

却说白氏上下打量了夏瑞熙一番,见她下午穿的和早上的又不同,换了一件红色暗梅花纹的云锦衣裙,头上戴着的首饰也不是早上戴的那些,其中一只金簪上镶嵌的鸽血红宝石一看就非凡品,心里已是酸不溜丢的了。再抬头一瞧,衣架上还搭着两件披风,一件黄色的普通羊羔皮披风略显陈旧,自然是林轻梅的;另一件大红羽缎的黑紫羔皮披风,不用问,必然是夏瑞熙的。

白氏由不得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仍笑着扶了夏瑞熙一把:“自家人不必多礼,四弟妹这么一打扮,可真好看,果然是人要靠衣装的。和你这么一比,就显得我老了呢,赶明儿我也得拾掇拾掇才行。”

夏瑞熙焉能听不出白氏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就是说她人才不怎么的,全靠打扮了嘛。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俗话说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人才越是不好越要好好打扮一下嘛,更何况她并不丑。换衣服首饰倒不是她有意炫富,只因她现在是新妇,要是连一两套上得台面的衣饰都没有,岂不是让人轻视?连带着夏家也要受轻视。

夏瑞熙淡淡一笑:“三嫂与我不同,乃是天生丽质,就是寻常衣饰也是极美的。”

白氏听了她的话,心里刚稍微要舒服了些,福儿已拉着夏瑞熙腰上的五彩翡翠鹦鹉嚷嚷起来:“好漂亮的翡翠鹦鹉,我从来就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四婶,这肯定是祖爷爷给的吧?”白氏闻声,脸色倏地一变,随即掩饰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夏瑞熙刚要否认,福儿已放开她身上的翡翠鹦鹉,奔到欧青谨身边拉起另一只翡翠鹦鹉:“呀,四叔也有,是一对儿呢?肯定值不少钱吧?我太喜欢啦!四叔,借我看看好不好?”

欧青谨看了看福儿那双小胖手,总觉得那双手会拿不稳这贵重的翡翠鹦鹉,犹豫了片刻道:“这是你四婶送我的东西,你就这样看吧,也是一样的。”

福儿闻言,皱起眉头:“四叔,你怎么娶了四婶就这样小气了?这还是祖爷爷给四婶的呢,是我们家的东西,为什么我不可以看?”

欧二夫人闻言,不满地看了白氏一眼,意思是让她管教管教她这说话越来越没规矩的女儿。白氏低着头吹茶杯里的浮茶,假装没看见。

欧青谨沉了声音道:“福儿,你怎么这样说话?首先这不是你祖爷爷给你四婶的东西,而是你四婶从娘家带来的东西。其次,不管是谁的东西,你都不能强迫别人的意愿,明白吗?如果你不懂这个道理,过去问问你母亲,是不是这个道理?”又抬头对白氏道:“三嫂,你平日里忙,没什么时间管福儿,我瞧着她最近行事有些无状,是不是该抽时间敲打敲打她那个教养嬷嬷了?”

他说话如此直白,白氏被点名道姓,装也装不过去,自觉落了面子,这回算是真的生了气,一把将福儿拉过去,“啪”地朝屁股上给了一巴掌,骂道:“你怎么这样没规矩?我平时教你的你都当成耳旁风了?”

福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不怪她妈,反而骂欧青谨二人:“坏四叔,坏四婶。”

欧二夫人沉了脸:“要教育孩子,带下去教育好了再过来,当着客人,这是做给谁看呢?”

白氏忙赔笑道:“母亲,都是儿媳的不是。”又低声呵斥福儿:“快闭嘴,不然不许吃晚饭。”

福儿抽泣了几声,脸憋得通红,到底住了嘴,躲到她奶妈阿七婶的身边去把头埋在阿七婶怀里,再也不肯出声。

夏瑞熙最怕遇上这种事情,总觉得父母当着其他人打孩子,他们自己不觉得尴尬,其他人和孩子却是觉着最尴尬的。便想着自己将来要是做了父母,肯定不会当着别人打孩子。

“熙熙,你爷爷给了你什么见面礼呢?”欧二夫人暗自叹了一口气,决定由她来亲自把这事儿点清楚,省得其他几个一天总盯着夏瑞熙小夫妻,随便拿出点好东西来,都要被疑神疑鬼的,果然是儿大不由娘,各有各的小算盘。

夏瑞熙忙半起了身,恭谨地道:“娘,爷爷给的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另外还有一张宣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些什么,欧青谨看见之后,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让她将那宣纸叠起来藏好,并再三叮嘱她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欧二老爷夫妇在内。

原来只是五百两银子,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婆婆亲自开口问询,新妇应该没有那个胆子隐瞒。白氏听了,神色一松,转而不再搭理夏瑞熙。就连夏瑞熙主动和她说话,她也装作没听见,反过去和她先前根本不屑搭理的林轻梅,试图孤立冷落夏瑞熙。

白氏的这种行为,往大了说叫合纵连横,往小了说就叫拉帮结伙。她玩的这套把戏夏瑞熙在小学时就已经玩过,办公室里更是玩得炉火纯青。这样做的时候,往往就是想要让被孤立的那个人难受,可如果那个人对此没感觉,那么实施报复的那个人反而是最郁闷的。

夏瑞熙深谙此道,自然知道该怎么给白氏心里添堵。

第33章 合纵连横(二)

夏瑞熙不往白氏和林轻梅身边凑,转而去和欧二夫人闲聊,投其所好,聊起《东京志异》里面的内容。这书夏瑞熙因着喜爱,反复地看,几乎是烂熟于胸,而且她从现代来,知识面自然是这些家居妇女所不能比的,一说起来头头是道,绘声绘色。

不大一会儿功夫,不要说欧二夫人和屋子里的丫头婆子被她吸引了,就连以博览群书闻名的欧青谨也凑了过去。林轻梅是个爱书的女子,本就不喜欢白氏,早对二人缺乏营养的对话感到乏味了,只是出于礼貌,不得不虚与应付,听见这边几人说得热闹,话题都是她感兴趣的,忍不住寻了个机会插上了话。

这么一来,白氏这个只略微认识几个字的完全搭不上话,被冷落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夏瑞熙算是小小地出了一口气,知识女青年pk无知妇女,知识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合纵连横,她也会。

却说林轻梅听夏瑞熙说到东海对面的异国,高兴地说:“我听我爹爹说过,那个地方的人头发和眼珠子五颜六色的,最奇怪的是有人天生白发,就是婴儿,也是白发。这要是在我们这里,肯定会以为他病了的。”

夏瑞熙惊喜地道:“难道林师父去过海对面吗?”

林轻梅笑道:“他去过的,来回花了一年功夫,在那里又住了两年,九死一生,方才回到大秦。”

欧青谨道:“嗯,我记得上次三哥就问你借恩师留下的那本手札。他还你了么?你借给熙熙念给我娘听好不好?”又回头对欧二夫人和夏瑞熙说:“师父年轻时遍游天下,把他所遇到的奇闻异事都记了下来,我看过,很精彩,其中就有海对面的异国风情,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林轻梅正要回答,沉默许久的白氏突然道:“林小姐,你的孝期要满了吧?你也真是命苦,刚守完娘的孝期,没过上两天好日子呢,又守爹的孝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谁都知道林轻梅与林师父父女情深,林师父死后一年多,提起林师父来,林轻梅仍然会流泪,平时大家都一般不会说这事。

夏瑞熙这才知道,这位林轻梅是寄居在欧家的孤女。她虽然不知道林轻梅的往事,却也觉得白氏在林轻梅高兴的时候突然提起这些伤心事来,有些过分了。

林轻梅听见提起她早逝的父母,怔了一怔,轻声道:“谢三嫂的关心,再有半年就满了。”

白氏道:“今年满十八了么?”

林轻梅垂着眼道:“已是满过了。”

白氏起身傍到欧二夫人身边道:“娘,儿媳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欧二夫人带了些疑惑道:“你说。”

白氏笑道:“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儿媳就斗胆说了。儿媳瞅着,林小姐老家一个人都没有了,林师父又去得突然,也没有给她定下亲。前些日子是担心提起这事会让林小姐难受,也不合适,如今眼看就要满孝期,她的年龄也是不等人。是不是请娘给她做主……嗯?”

林轻梅闻言,脸色微微发白。

欧二夫人沉吟片刻,见林轻梅垂着眼不说话,只当她是早有此意却苦于无人做主,不好说,便怜惜地拉过她的手:“孩子,是我疏忽了,有负你爹爹的重托。我这就托人去打听,务必给你优中选优,选一个最好的。”

谁知林轻梅道:“多谢夫人美意,轻梅不出孝期,绝不谈此事,还请夫人成全。”

欧二夫人见她神色坚毅,不似作伪,只得摇头叹息:“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虽然是孝道,可是也太……”

林轻梅截住她的话:“夫人,天色晚了,轻梅告辞。”回头对夏瑞熙说:“四嫂,你要的那书,我回去后让人给你送来。”

夏瑞熙忙谢过了,欧二夫人留林轻梅用晚饭,林轻梅执意不肯,告辞而去。

林轻梅主仆走后不久,欧青英也来了,进门就问:“我刚才遇见林小姐了,你们怎么不留她用晚饭?她一个人怪可怜见的。”

白氏笑得古怪:“留了,她这么惹人喜爱,怎么会不留?她执意不肯呢。大概是因为提起了她的婚事,她害羞了吧。”

欧青英奇道:“她的婚事?有人来提亲了吗?是哪家?”

欧二夫人道:“还没有呢,正说着。她虽然说是不守满孝期,坚决不提此事,可现在就已经晚了,再等到那个时候,不是更晚了吗?你们兄弟二人交往的朋友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欧青谨和欧青英对视了一眼,俱都摇头。白氏道:“我说句实话啊,他们兄弟交往的,都是些世家子弟,人家多数早就成了亲,少数几个未成亲的,也是定了亲的。再说了,就算是有年貌相当的,人家也瞧不上她,最多只能做填房,或是做妾。”

欧青英皱眉道:“你说话怎么这样难听?林小姐这样好的人才,又有见识,不是闺中寻常女子比得上的,一般人还怕配不上她,哪里能给人做填房,更不要说做妾了!”

夏瑞熙一听,总算是明白为何白氏如此仇视林轻梅了,感情是因为欧青英对林轻梅另眼相待的缘故,白氏吃醋了。

白氏勃然大怒,不知为何,又忍了下来,继续道:“我说的是实话。人才再好,家世不好,想攀上世家那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她这样硬的命,克死爹娘,是个孤女,她要想嫁个年貌相当的,就只有找个寻常人家,还要人家不嫌她。”

夏瑞熙注意到白氏特别强调林轻梅命硬,克死爹娘,显然是不怀好意的。而且欧二夫人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

“四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白氏突然把话锋一转,绕到了夏瑞熙身上。

夏瑞熙见几道目光齐齐射向她,都等着她答话,特别是欧青英的,眼神焦急无奈,便憨厚一笑:“三嫂,我不懂。”说着把身子藏到欧二夫人身后去,欧二夫人皱眉道:“你四弟妹刚刚完婚,先前也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女,哪里知道这些事情?问她做什么?”

白氏咬了咬唇,又问欧青谨:“青谨,你的朋友多,你说你那些朋友娶妻提亲时是不是有这些讲究的?你说给你三哥听听,免得他总觉得我说话不中听。”

欧青谨道:“多数情况下,是这样的。可林小姐并不是命不好,也不是克死父母的人。我记得当初林师母去世后,林师父曾请一位高人为她批过命,说是她将来后福无穷。”

欧青英神色一松,对白氏说:“先前你那些话,不要再乱说,一天学那些无知夫人一样,有的没的乱嚼一些。不管怎么说,林师父对青谨有大恩,林小姐是咱们家的客人,让人听见了多不好。”

欧二夫人打岔道:“不要说这些事了,眼看就要到开饭时间了,其他人怎么还不来?什么时辰了?”

王婆子瞧了瞧漏壶:“马上就酉时了。”

欧二夫人“哦”了一声,道:“老爷马上就回来了,该干嘛的干嘛吧。”

王婆子应了一声,立刻走了出去,不多时,只听几声猫叫,七八只五颜六色,品种各异的猫变戏法一样地从门口溜了进来,在屋里逡巡了一遍,各行其事。有伸懒腰的,有蹲坐在地上用爪子洗脸的,欧二夫人厌恶地看了这些猫一眼,挥手打落一只想爬上软榻的纯种波斯猫。

那猫被打落在地,嘶叫一声,闪电一样地跳到欧青谨的怀里,见欧青谨没有赶它走,便干脆躺了下来,惬意地半眯了眼。

夏瑞熙正想伸手去摸摸这猫,突然想起了欧二夫人不喜欢猫,忙缩回爪子,正襟危坐。

白氏偏不肯放过她,笑道:“四弟妹,我记得你家里送过爹一只五彩大猫,可厉害了,来了没几天,就把我一只养了五年的大鹦鹉给扑杀了。没两天,又把娘最喜欢一株牡丹根都刨了出来,接着打碎了娘最喜欢的古董花瓶,还把娘最喜欢的一匹蟒妆花缎给抓坏了。”

白氏一连用上了几个最喜欢,夏瑞熙一边观察欧二夫人的神色,一边脸不红心不跳地推给欧青谨:“它有这么厉害吗?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模样呢。好像是青谨听我爹说起了,才和爹说的。”不关她的事,欧二夫人若是要怨就怨她自己的儿子。

欧青谨看了她一眼,继续推:“是,那次从京城回来,我偶然听岳父说起这只猫不错,会捕蛇捉鸟,无意间和爹说了,爹硬和人家要的。”这笔冤枉账等老夫妻二人自己去算,反正欧二夫人也不会向欧二老爷追问这猫到底是怎么来的。

夏瑞熙继续装晕:“说起来,它是哪一只呢?三嫂,你指给我瞧瞧?如此厉害,我以后可得防着它些。”

白氏干笑一声:“它么?它不在这屋里。”

欧青谨问:“它去哪里了?”

白氏看了欧二夫人一眼:“我也不知道,它自由自在惯了,不像其他猫那样好关,除非它自己想来,否则只有爹才唤得来它。”

“不像其他猫那样好关?”夏瑞熙从白氏这话中品出了些味道。

欧二夫人沉着脸对白氏说:“你没事做,便去厨房看看晚饭备好没有。”

白氏怏怏起身,欧青谨轻推夏瑞熙,示意她主动请缨和白氏一起去厨房表现一下,夏瑞熙却端然坐着不动。

第34章 猫与汤

在夏瑞熙装晕的时候,白氏已经去了厨房。欧青谨趁着欧青英和欧二夫人说话,低声问她:“我刚才让你和三嫂一起去厨房,你为什么不动?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瑞熙呵呵一笑:“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