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青谨摸摸她的脸:“事情办好了,我回来陪你。”

今天的晚饭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欧二夫人又对她亲热无比了,亲热到让吴氏和薛氏侧目,白氏酸溜溜。

欧二老爷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青谨,明日你陪你媳妇儿回门,该注意的地方都知道了吧?后天还要去祭祖扫墓,要做的事儿还很多,今晚早点儿休息,就不要再做其他事了,明天才有精神。知道了吧?”

夏瑞熙听见那句“今晚早点休息,就不要再做其他事了。”险些被呛死,这话听上去暗示意味挺浓的,这老狐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又是啥都知道。

欧青谨红了脸,起身道:“儿子记住了。”

欧二老爷捋捋胡子,对夏瑞熙和颜悦色地道:“你回家去,替我们向亲家问好,请他们有时间过来作客。再和你爹说,我很喜欢这只五彩猫,这只猫真不错啊。”

夏瑞熙知道他其实是在夸她不错,微微有些高兴:“是,儿媳记住了。”

欧二老爷点点头,问欧二夫人:“回门的礼品都准备好了?”

欧二夫人笑道:“那是自然。熙熙呀,明日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多睡会儿,吃了早饭,早些出门。”

夏瑞熙是个心软的,见两个老人都在变着法子的表示对她的关心,心里也猜得到大概是早上的事情查清了,这是变相地向她示好呢,也就真心地笑起来:“儿媳谢谢爹和娘的关心。”

白氏探头往外一瞧:“呀,好大的风雪。明日你们坐轿还是坐马车?我让人早些安排。”瞧着公婆高看夏瑞熙一眼,她也出来表现表现,顺便讨讨公婆的欢心。

夏瑞熙还没回答,欧二夫人已道:“轿子太冷了些,就坐马车吧,让他们多铺些褥子,把炭盆烧旺些,小两个穿厚点,暖暖和和地。”

欧青谨得意地瞧瞧夏瑞熙,仿佛是在说,看吧,我就说我爹娘挺不错的吧?

二人出了上房,夏瑞熙边伸出手去接大团大团的雪花,边问欧青谨:“爹和娘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客气?”

欧青谨抿起嘴角,微笑道:“因为我疼你呀。”

“你去找娘承认错误了?”夏瑞熙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你肯定被骂惨了吧?”下午就听见良儿说他去了上房,没想到是去承认错误的,真是有前途。

欧青谨道:“没什么,他们就是随便骂了几句。反正那东西是二哥给我的,转而去骂二哥去了。”

夏瑞熙道:“你出卖二哥,他不生你气呀?”

“他老嘴老脸的,从来就不怕被骂,既然敢给我那东西,就不会在乎被骂,谁叫他是哥哥呢。”欧青谨握紧了她的手:“你不知道,先前我以为你脾气不好,倔强,受不得气,最怕你像三嫂一样,一有不如意的地方,就会又哭又闹,弄得家宅不安。现在知道你这样识大体,宽厚温柔,我真高兴。其实嘛,一家人哪里会没有误会,没有磕磕碰碰的?就算是牙齿也有咬着舌头的时候。你说对不对?”

得了这样的评价,夏瑞熙觉得自己忍忍气也是值得的,笑着道:“其实有些事情我也是很小气的。你最好不要惹我。”就比如说纳妾,有通房丫头,那就是她的底线,坚决不能容忍的。

欧青谨道:“什么事情呀?你说说看?给我提个醒,省得以后我捋了虎须还不自知。”

夏瑞熙捶了他一拳:“你才是母老虎。”

欧青谨狂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母老虎了?”夏瑞熙弯腰团了一团雪,使劲朝他砸去:“你想吃雪团是吧?”

欧青谨侧身避开雪团,亲热地给她拉起兜帽:“雪大着呢。你不肯打伞也就算了,还帽子都不戴?”

“四少爷好,四少奶奶好。”只见一个陌生的仆妇穿着件蓑衣,打着灯笼站在一棵树下对着二人行礼。“我家小姐让奴婢给四少爷和四少奶奶送书来。”

第38章 该小心谁?

那仆妇递过一本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书来,笑道:“我家小姐说了,先生先前手写的那本,她供在桌上的,这本是她闲暇时手抄的,还请四少奶奶不要嫌弃她字写得不好。”

原来是林轻梅派人送书来了,夏瑞熙知道手抄本的珍贵,更何况那是人家父亲的遗物,自然是宝物。哪里还会挑肥拣瘦,忙谢过了,因想着林轻梅寄人篱下,手边断然不宽裕的,身边的仆人日子也不好过,年节将近,特意让纯儿给了那仆妇五十个大钱的赏钱。又道:“你和林小姐说,请她闲暇时尽管过来和我作伴。”那仆妇千恩万谢地去了。

“四弟妹,你稍等,我有话要同你说。”身后传来白氏的呼唤声。只见一个婆子打着一盏灯笼照明,身后一个丫头给白氏打着伞,另一个健壮的丫头扶着她,正向着二人迅速而来。

夏瑞熙停住脚,福了福:“三嫂,有什么事?”

白氏忙忙地赶过来,拉了夏瑞熙的手,瞧瞧欧青谨:“青谨,我有话同你媳妇儿说,你稍等会儿。”

待欧青谨走开,白氏凑近夏瑞熙:“刚才那仆妇是林轻梅的人吧?”

见夏瑞熙点头,她神秘地笑了:“你小心些。这位林小姐,你还是不要与她结交的好。”

“为什么?”

白氏撇撇嘴:“为什么?我不好在背后说人家,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夏瑞熙笑笑:“谢三嫂好意,我心领了。”跺了跺脚:“这天可真冷,昨儿还是大晴天呢,现在瞧这雪,下得这么大。”

白氏还没八卦完,又瞅瞅欧青谨,轻声道:“还有,我提醒你啊,你小心你房里那个碧痕。整一个小妖精,尽想着做姨娘上位呢,一天抽空就往夫人房里跑。虽然说,她是自小贴身服侍四少的,但始终……嗨!你脾气也是真好,啧啧,要是我,今日早上受了那样的闲气,怎么也得把那死丫头的脸给打烂了,嘴撕烂了才能出这口恶气。”

夏瑞熙不敢和白氏多说,只怕她在这里逗着自己说了什么话,转眼就添油加醋地去和欧二夫人说,却也不能得罪她,笑着反握住白氏的手:“三嫂,你真好。改日我请几位嫂嫂过去耍子。”

白氏还要再说,那边欧青谨微带些不耐烦地笑道:“三嫂,雪大路滑,你还是先回去吧,改日我再让熙熙过来陪你说话。”

白氏撇嘴:“不就和你媳妇儿说两句话么?这么舍不得。”又对夏瑞熙笑:“那我先走了啊。”

“三嫂刚才和你说什么呢?”欧青谨拉住夏瑞熙,“慢些,现在地面上刚上了层薄冰,又铺了层雪,正是最滑的时候。”

夏瑞熙笑得没心没肺:“没什么,她说让我小心林小姐和碧痕,又说她今早看见碧痕鬼鬼祟祟地去了上房见娘,娘当时就生了气,问我到底是什么事情。有没有挨骂。”

欧青谨皱起眉头:“你怎么和她说的?”

夏瑞熙道:“我什么也没说,就说谢谢她的关心。”

“你不要相信她的话,林小姐这个人,你处长了就知道了。至于碧痕,她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碰巧去了上房,被她刚好看见,就来挑拨你。你小心她些,三嫂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讲假话的。”

林轻梅倒也罢了,但夏瑞熙已经认定就是碧痕捣的鬼,见欧青谨维护她,心里不快,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嗯,我都听你的。说起来,碧痕有多大了?”

欧青谨道:“我也不知道呢,大概有十六七岁了吧?我算算,她伺候我有好些年头了,好像是有这么大了。”

夏瑞熙装作无意地道:“年龄有些大了呢。”这个年龄,再过些日子,就该配小子了吧?

欧青谨沉默片刻,扯开话题:“等过了年关,我们去你的温泉庄子住几日可好?”

夏瑞熙乐了:“好啊。”怎么不好?能离开这里,去过几天逍遥自在的小日子,如何不好?可是欧青谨对碧痕的态度有些暧昧呀,她都提起这个头了,他却不跟着接下去,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总得表表态才是。但目前的情况却是不容许她继续逼他,不过结婚三两天而已,日子还长着呢。便打趣道:“咱们今晚回去早点睡,不要做其他事情了。”

欧青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作势要去捏她的嘴,低声说:“胆敢拿公公的话来调笑,你胆子大啊!”还没捏住夏瑞熙,自己就忍不住狂笑起来:“爹可真是……”

回门时,夏瑞蓓不过是略微出来晃了一圈,尽尽义务就告退了,夏老爷夫妇对欧青谨很是满意,夏瑞昸也很喜欢这个二姐夫。夏老夫人更是喜欢欧青谨,觉得有这么个孙女婿很骄傲,不过要是能像武子安那样再当个一官半职的,那就更好了。

夏老夫人到底是老了,居然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建议欧青谨去谋个一官半职的,光宗耀祖。欧青谨虽然面上恭谨,但夏瑞熙还是很明显地看出他心里不高兴。

夏瑞楠也独自回了娘家,只为关心自己的妹妹新婚生活愉快不愉快,顺便是告诉夏瑞熙,武子安的事儿办成了,等过了年,她就要和武子安带着宝宝一起去东京任职了。夏瑞熙羡慕地说:“你从此以后就可以自己当家作主了,真好。”

夏瑞楠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安抚她:“你且忍耐些,其实,欧家的长辈,年龄都很大了。”

晚饭时,夏老爷担忧地说起京城那一带自入了冬以后就没有下过一片雪,日日大晴天,天天吹南风,水干泽涸,小麦等冬季作物铁定绝收,人畜饮水都成了困难,竟然是六十年不遇的大旱。朝廷到处派人找水源,寻所谓的半仙高人做法求雪,不但是命令宫中贵人和朝中大臣沐浴焚香吃斋,又命百姓家家供奉香案,吃素,花了许多人力物力,却仍然不见天公赏脸。

欧青谨忧虑地说:“如此说来,明年又不知有灾民要流入西京了,又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夏瑞熙瞧着他那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暗想:“他肯定也是很想有所建树的吧?只是被家族拖累,不能入仕,心里肯定很难过。”欧家因为地位特殊,为了避祸,并不敢让儿子儿孙去做多大的官,多数情况下,都是取了个功名之后,便闲散在家,要做官,也是做点无足轻重的小官而已。

二人回去时,天色已晚,街边的积雪堆起老厚,街上结了厚厚一层硬冰。夏瑞熙瞧着,不只是街上结了冰,就连某人的脸上心上也仿佛是结了冰。谁能说他的人生是完美的呢,生在这样的家庭,空有一身才华,却要注定被埋没,这才是他最大的悲剧吧。

想起在回西京路上,他落寞地对她说的那句话——“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遂意?自己再不喜欢做的事情,别人喜欢,你不也得熬着吗?”

夏瑞熙怜惜地握住他的手:“我们家的人日日教导瑞昸,让他好好念书,希望他日后可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飞黄腾达。其实我更希望他能快快活活,平平安安地渡过一生。人成功的方式并不是只有做官一途,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成功。我就觉得我爹虽然没有做官,但他其实也算是成功了,最起码他让我们一家衣食无忧,还能救死扶伤,年份不好的时候,可以凭一己之力,设粥棚,让很多人活下去。还有那些名士,快活于山水之间,徜徉于诗词之中,万古流芳,又岂能是一枚官印就能比得上的?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欧青谨眼睛闪了闪,专注地看着夏瑞熙,低低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上次在京城,贵妃娘娘就曾提出让我在朝中任职,爹爹不曾问过我的意思,直接就拒绝了。”

夏瑞熙叹口气:“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欧青谨苦涩一笑:“不提它了。总归就是这个样子,其实我最恨人家说我生在欧家怎么的好,怎么的幸运,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家的富贵平安就要到头了。”

夏瑞熙闻言大惊:“为何如此说?是因为京里那一位吗?出什么事了?”

欧青谨皱起眉头,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小声儿些。”

夏瑞熙越发肯定了她的猜想,想想也是,诸皇子那般大了,也不过寥寥几个位列亲王之尊罢了,贵妃娘娘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就被封作亲王,虽然是无上的荣耀,却也埋着巨大的祸端。虽然欧家不是贵妃娘娘的直系亲属,但谁都知道贵妃娘娘是靠着什么上位的,在那个婴儿未长大,掌权以前,如果今上一翘脚,不只是贵妃娘娘要倒霉,连带着欧家也要倒大霉,说不定夏家也逃不过去。

想到种种可怕的可能,夏瑞熙害怕地抱紧欧青谨:“没有钱,没有仆人都不要紧,我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行。”她能吃苦,也能工作,相信能靠着自己的双手活下去,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欧青谨低叹着气摸着她的头:“不要怕,还没到那个地步。你简直不像个十六岁,养在深闺,未经世事的女子。这般的聪敏狡猾,倒是可惜了。”

夏瑞熙抬起头,睁大眼睛:“可惜什么?我怎么狡猾了?我是最老实的。”

欧青谨笑笑,扯扯她的耳朵:“我是替你可惜,若是个男子,你必然是你们家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什么光宗耀祖,飞黄腾达的,不在话下。至于老实不老实么,你自己知道。”

第39章 第一次赌气

“我就是老实的。”

“只要本质是很好的,良心不坏,人还是聪明狡猾些的好,你现在这样,我就很喜欢。”

夏瑞熙听了这话,便明白,她的小心思到底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想想也是,人家原来不就是有神童之称吗?他从小就在那样复杂的大家庭中长大,心眼只会比她多的,断然没有比她笨的道理。只是他能体会到她的一片好意,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罢了。想着又有些生气,他这样说她,是在点醒她,提醒她不要瞒着他耍小聪明吗?

夏瑞熙撅嘴道:“我狡猾,你难道又是好人?”他以为他不明白,他作势骂人,要清查院子里的下人,不都是做给她看的么?哪里是真的要动手?她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会不明白?把她当一般的纯情少女打整呢,以为他随便晃晃,她就当真了?大家互相给个面子罢了。

欧青谨笑笑:“是,咱们都不是好人。”

夏瑞熙觉得他是在敷衍她,又想到二人那脆弱、几乎没有任何基础的夫妻感情,还有不可预知的未来,心里一阵委屈,有些恼怒地道:“难道你以为我都是装的?不是真心的?”她这几日,可以说是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他的家人,讨好他,虽然根本原因是为了她自己想过好日子,希望能得到他的真心和爱,可她却也是付出了真心的。要不然,方法多的是,她何必如此耐心细致地对待他?

欧青谨见她突然变了脸,也不高兴起来:“我什么时候那样说了?莫非你也认为我都是装的?不是真心的?”

夏瑞熙见他有了脸色,更是生气,“我懒得和你说。”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他永远都不会理解她心中的那些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也不会理解她在午夜梦回之时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孤独感和空虚感,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恐惧感。

欧青谨低声道:“莫名其妙。”把头转向了一边,他觉得他什么都没说,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夏瑞熙为什么就要生他气,发他的脾气?

夏瑞熙闻言,忍不住就想追着他问谁莫名其妙,她怎么就莫名其妙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不发一言地靠到车厢的另外一边,不理睬他。掀起车帘,看着窗外街边的残雪,她觉得一阵冷似一阵,孤独萧索无比。

在两个被指定、固定的人当中,爱情发生的几率很低,婚姻生活合拍的几率更是低,她却要一来就同时完成这两个艰巨的任务。她很是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和魅力,欧青谨虽然这几天看上去对她不错,也还感兴趣,看起来前途是光明一片,但夏瑞熙很清楚,他和她其实就算是一对好不了解的陌生人,现在的友好不过是初始的新奇和对配偶的义务,还有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而已,他内心是怎么想的,她一无所知,今后他会如何,会不会真心的爱上她,她更是没有丝毫的把握。

要叫她像这个时代的多数妇女那样忍气吞声地事事依从丈夫,讨好丈夫,甚至为丈夫管理妾室,教养妾室生的儿女,任劳任怨,夏瑞熙自问是做不到的;可要叫她和妾室争风吃醋,甚至出手害人,她不想,也不屑于那样做,她有她的骄傲和她的坚持。

也许是冷风突然灌进温暖的车厢中,欧青谨打了一个喷嚏,夏瑞熙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车帘,缩进了角落。

听见夏瑞熙叹气,欧青谨偷眼看去,借着车外挂的灯笼透出的光,只见夏瑞熙小小的身躯缩在宽大的皮毛披风里,手脚都掩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小巧玲珑的脑袋来,下巴儿尖尖的,额头、脸颊、鼻子的线条显得柔润动人。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车厢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看上去既委屈又可怜,孤独而无助。

欧青谨的心头“突”地一跳,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感染了他,有点酸,有点软,又带着些微微的欣喜和怜悯。算了,娇养的女儿出嫁后做了人家的儿媳,刚离开家,离开父母难免脾气会有些怪,有些大的。他想哄她,又觉得有点没面子,想不理她,他又觉得难受。

想来想去,他决定采用折中的方式,慢慢地向夏瑞熙靠拢,假装无意地碰了碰夏瑞熙的身体,夏瑞熙没反应。他不甘心地悄悄伸手往她的披风里探,想要找到夏瑞熙的手。

摸来摸去没有摸到夏瑞熙的手,反而摸上了大腿。夏瑞熙仿佛触了电,一开始他碰她的时候她并不在意,她以为是他无意识之间的举动,所以也就无动于衷。

欧青谨也发现自己摸错了地方,但他显然无意纠正这个错误,因为摸到那又软又暖,不同于他坚实有力的大腿的地方,闻到夏瑞熙身上传来的阵阵暖香,他身上的某个地方又开始蠢蠢欲动。所以他一本正经,却又坚持不懈或轻或重地挑逗着夏瑞熙。

夏瑞熙很快明白了他变相的讨好之意,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干嘛呢?往哪里摸?”

欧青谨假装惊异地道:“咦,怎么了?我摸我自己都不行吗?原来是我摸错了?那你摸来还了?”手更加肆无忌惮地到处乱摸。

夏瑞熙忙按住他的手,白了他一眼:“装什么糊涂!不要脸。”

欧青谨看着她的手,低咳了一声:“这回可是你摸我了,咱们两清了。”说着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往他怀里拉。

夏瑞熙忍不住想笑,又拼命板着脸:“干嘛呢,谁摸你了?谁稀罕摸你。”

欧青谨已经把脸埋入她的颈窝,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说:“真的不稀罕?那昨晚是谁摸我来着?莫非是爹爹养的小猫?怪脾气,小心眼的猫。”

夏瑞熙身子一阵酥软,却不肯认输,半推半就:“就不稀罕。”

“那我稀罕,可以了吧?小气……”他不由分说,吻上了她的唇。

马车猛地停下来,二人狼狈地撞在一起,欧青谨的牙齿撞上了夏瑞熙的唇,夏瑞熙一声痛呼,捂住嘴眼泪往外冒,低声责怪:“都怪你。”

欧青谨低笑着吹吹她的痛处,探头出去骂:“怎么赶车的?”突然看见街边望着他笑的人,惊喜地说:“咦,是你?”随即跳下了马车。

第四部:小日子

第1章 夜不归宿

夏瑞熙听见欧青谨和那人语速飞快地说了一长串话,又是笑又是叫的,兴奋得很。不由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让他如此高兴?她把车帘掀开一条缝往外瞧,竟然是木斐立在街边,仍然是那一件灰白单薄的长衫,仍然是那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见夏瑞熙瞧来,他微微一笑:“恭喜二位了。”

夏瑞熙朝他点点头,有些怅然地缩回去,静静等待欧青谨。曾经她以为她找到了老乡,找到了那个有共同语言,共同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的人,以为她能和他一样地自由自在,可是他却让她失望了。别人说了几句闲话,他就连多和她说两句话都不敢了。不过半年时间过去,物是人非,他仍然自由自在,她却已为人妻,被束缚了手脚。

不多时,欧青谨掀开车帘跳上车来,递给夏瑞熙一个盒子:“熙熙,木斐给咱们的贺礼。他因为有事耽搁了,没赶上喝咱们的喜酒,今日才赶回来,就去了家中,却又听说咱们回门,特意来这里等咱们的,到现在连饭也没吃呢。”

闻着欧青谨身上熟悉的味道,夏瑞熙很快收起了那小小的怅然,这才是那个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她把盒子放好,淡淡一笑:“你可是要与他出去饮酒?”

欧青谨被她瞧破了心思,讪笑道:“人家大老远地跑来祝贺咱们,我怎么也得请人家吃顿饭不是?”

夏瑞熙道:“我知道,可是现在已经晚了,马上就要宵禁,酒楼恐怕也打烊了呢。还不如请他和咱们一起回去,我让人给你们收拾一间屋子,做些好菜,你二人把酒夜谈,想说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欧青谨摇头:“不好,爹爹不喜欢。你就别担心了,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去寻他,我们自有去处。”

“那不要太晚了,宵禁……”夏瑞熙还未说完就被欧青谨打断:“你放心,我是去他的住处,不会去其他地方。他那里清净,若是太晚,我就不回来了。不过我尽量赶回来。”

夏瑞熙听这口气,今晚他大概是不会回家了。算算时间,都这个时候了才去,喝了酒,说一回话,百分百就要宵禁,他肯定不会回来,什么尽量赶回来是骗她的。她心里便有些不高兴,哪里有新婚期间就跑出去和朋友喝酒,丢下妻子独守空房的?欧家人会怎么看她?

但欧青谨和木斐的感情非同一般,而且瞧他的模样,是早就铁了心,打定了主意的。她自知不能阻挡他,也阻拦不了他,只能道:“那明日要去祭祖,扫墓,我还要下厨,你可不要误事。”生恐欧青谨以为她是在管他,又补充道:“我是怕你喝醉误事,爹娘会生气。”

欧青谨瞧她一眼:“你放心,我断然不会误事的。”

夏瑞熙沉默着不说话,前世她见过太多男人说这样的话,但往往都是喝起酒来,一喝高兴了,往死里喝的都有,哪里有多少记得正事的?她并不了解欧青谨的秉性,谁知道他会不会误事?算了,等他真的误事了再说吧。

欧青谨知道她不高兴,但并不打算让步。在他看来,女人哪里会懂得男人之间那种过命的情谊?而且他认为,女人该宠的时候宠,不该宠的时候坚决不能宠,白氏之所以现在这样跋扈,就是因为他三哥前些年总让着她,没有好好管教的缘故。他的妻子绝对不能成为那样的人,就算不是善解人意,也应该是乖巧懂事的。至于什么时候该宠,什么时候不该宠,自然要由他的喜好来决定。

婚姻生活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管是感情再好的夫妻,一旦成婚,总想着自己做主,对方听自己的。这时候必然有人不服气,那就要爆发战争了,这种战争有可能是激烈的,动了刀枪,也有可能是暗潮汹涌的,彼此斗心眼,比心狠,往往要经过一番较量之后,决出了家中占主导地位的那一个,才会让婚姻生活逐步渐入正轨。新婚不过三日,夏瑞熙和欧青谨已经开始了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却说二人各打着各的小算盘回了家,先见过欧二老爷夫妇,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夏瑞熙还想再坐一会儿,妄想等到宵禁以后,拖得欧青谨出不了门。欧青谨却坐不住,催着她回了锦绣园。夏瑞熙前脚刚进锦绣园,欧青谨后脚就兴冲冲地命人准备马匹,他要出门。

碧痕忙追上去问:“少爷,给您留门么?奴婢好去和看大门的老赵说。”这是问欧青谨今晚回不回来,她好去收买看大门的老赵,以免惊动欧二老爷夫妇。

欧青谨瞧了夏瑞熙一眼,轻声道:“不必。和以前一样。”

知道四少今晚不回家,碧痕偷眼瞧瞧夏瑞熙,心里莫名地欢愉起来。

夏瑞熙装作没听见欧青谨和碧痕说什么,若无其事地吩咐下人安置她休息,胸中的怒火其实已经熊熊燃烧起来。她这个正经的主母还未问欧青谨呢,碧痕一个小丫头居然就越俎代庖?“不必?和以前一样?”哼!还挺有默契的啊?看来欧青谨同样的事情以前是常干的。难怪白氏总提醒她,欧青谨脾气不是很好,家里其他人并不敢怎么惹他。他这样的贵公子,从小过的都是锦衣玉食,万人吹捧的生活,同情心是真的有,但那表面上的恭顺温柔也许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却是骄傲倔强的。

夏瑞熙进了屋,狠狠地将木斐送的小木盒扔在桌上,纯儿和良儿是坐在后面一张车上的,并不知道欧青谨要出去会木斐的事情,惊闻欧青谨竟然不回家,对视一眼,忙追进去:“小姐,你和姑爷吵架了?天色已晚,他不安歇,还要去哪里?”其实她们最担心的是,新婚三日,欧青谨便抛下夏瑞熙出门,这要让人说闲话的。

夏瑞熙不吭气,听见碧痕在外间和欧青谨有问有答的,咬着牙抱起欧青谨的一件披风推开门走出去,正好看见碧痕在给欧青谨换靴子,痴迷地望着欧青谨笑,笑得不胜娇羞,宛如一朵开繁了即将要谢的狗屎花(当然,这是在夏瑞熙看来)。

夏瑞熙瞧着碧痕那模样就来气,咬着牙笑眯眯地走上前去,不动声色地挤开碧痕,给欧青谨披上披风,理理衣领:“夜里风凉,穿厚实些,多带两个人,莫要多喝酒,要顾惜自家身体,替我向木大哥道谢。还有,别忘记你先前对我说的话哦?”

欧青谨见她笑得甜,以为她想通了,高兴地捏捏她的脸蛋:“好,你放心,都听你的。”

夏瑞熙越发笑得甜,抱住他的胳膊:“要去就早去,不要太晚。骑马小心些,路滑。”又依恋地悄声说:“我真嫉妒木大哥呢,你都抛下我去陪他喝酒。”见碧痕竖起耳朵听,她越发小声,故意让碧痕听不见。

见她的小儿女情态,欧青谨高兴地大笑起来,摸摸她的头:“不过一次而已,快去歇着,明日要做的事情多得很,怕累着你。”

夏瑞熙笑道:“可是,你不在,我怕没人给我把关,做出来的饭菜不合爹娘的口味怎么办?”

欧青谨道:“我一定会赶回来的。进去吧,我走了。”潇洒地把披风一挥,拿起马鞭就走。

夏瑞熙见碧痕还在站在那里发呆,纯儿和良儿则忙着安置,便道:“碧痕,你来服侍我洗漱,莫要事事都要我喊着才动。”

碧痕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帘:“少奶奶,四少是去哪里了?今晚不回来了吗?夫人曾交待过,若是四少夜里出门,便要去给她说一声儿,若是太晚了就不许去的,要不要派人去禀报一下?否则只怕夫人会怪罪下来。”

你先前干什么去了?这会儿来鼓动我去告状?夏瑞熙不听碧痕的劝,就是不听欧二夫人的话,就是不孝敬婆婆;夏瑞熙听了她的话,就要得罪四少,还要被全家人嘲笑,新婚三天就被丈夫撇下,管不住人,还要去向婆婆告状。这丫头不安好心那,夏瑞熙瞪了碧痕足足有一分钟,才冷冷地道:“碧痕,你是丫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用不着我来一一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