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儿反应过来,在背后喊道:“小花,你等着,我一定会赶出一番大事业的,到时候我就娶你为妻…”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刚才已经走远的小人陡地窜到自己身边,“啪——”脸上被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陈宝儿满脸委屈,“你,你为什么打我?”

且说陈伯和陈大婶刚好追出来要教训自家儿子,便听到陈宝儿没头没脑的话,这是赤果果的**,正要上去教训自家儿子,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乖顺的近乎呆滞的女娃竟然直接给自己儿子一巴掌…

两老顿时愣在原地。

小花愤怒不已,“这次,我就看在你小娃子说话不懂事的份上,童言无忌,放过你,以后要再听到这些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第五十四章 前兆

众人都被小花雷厉势头震慑住了,呆愣当场。

陈大婶本来是想责备儿子无状的,没成想被对方打了一巴掌,虽然自家儿子错在先,但心里立马不是滋味,一边将陈宝儿护在身后,一边带着几分怨怒的味道对小花连连道歉,“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请姑娘莫要生气…再说你打也打了…”他们貌似已经忘了对方才是真正的“小娃子”。

小花深谙人情世故,也知道自己现在人微言轻,对方没有因为护犊直接冲上来就给自己几巴掌算好的了,见好就收。瞥了眼陈宝儿转身离开。

陈宝儿看着小花愤愤离开的背影,摸摸脸颊,“哼,竟然打我,只有我的女人才能打我…”

陈大婶还在愣神,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儿子吃亏了呀,可是他们竟然跟那个小女娃道歉。便听到旁边陈伯气急败坏地责骂陈宝儿,“你这个兔崽子真是要气死我呀,我我没你这个儿子…”

走出老远的小花身体蓦地一顿,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究竟是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仅仅是想戏弄羞辱自己吗?嘴角牵起细微的幅度:值得吗?

有几个摊贩收拾好挑子也往山隘口方向走去,大概相互熟识,晃悠着扁担,一手抓着干馍,咬一口,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什么,神情兴奋。小花左右看去,没有禹娘子的身影,叹口气,莫非是自己耽搁时间错过了?这样想着,索性一屁股坐在路边势头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拽着旁边的杂草,静静地体会着从草茎上传了的细微源力波动。

烈日当空,正好吸收源力里面的丝丝清凉缓解身体燥热和内心的躁动。

几个摊贩打小花身前过,传来凌乱的谈话声音:“听说我们方山县要选秀女呀,是送给皇帝老爷的,啧啧,这要是谁家女娃被看上了,那以后可就是皇帝老爷的亲家了…”

旁边轻嗤:“嘻,你以为皇帝亲家那么好当?那至少也要…县丞的女儿看有那个福气被选中不?”他现在能知道的最大的官就是县丞了。

“你们都错了,这次啦,还真就不一定是县丞老爷的女儿呢,只要年满十五不到二十五并且没有婚配的女子都可以去…”

另外几人都把目光投向刚才说话的挑夫汉子,“喂,二牛,你是咋知道的。这么说我我家二妮刚好十六,可以送去咯?”

“唉,你家二妮不是已经许配人家了吗?”

汉子急了,没理会旁边人抬杠,直问二牛:“那个,把女儿送到哪里?要怎样才能通过选秀呀?”

“县城…”

几人渐行渐远,声音远去,小花心中打鼓,记得前世自己也是到了田家后才知道朝廷每三年征收秀女的事情。刚开始人们趋之若鹜,那些先前订亲的纷纷退亲,从亲家变成冤家,闹出无数笑话…后来渐渐的,他们知道自己女儿并不是送去给皇帝老爷当老婆,而是被送去蛮夷之地当和亲贡品,莫说成为皇帝老爷的亲家,就是以后连女儿的面都见不到了…于是人们当一听说要征秀女,有适龄的女儿便急急地订亲…

小花心中思量,按照这个时间算来,田家应该过不久就会搬到这里来了,而自己的命运轮盘…是否还会沿着前世的车辙前行?

快快长大,变强,只有变强了,拥有自己独立的人身权才能摆脱命运的桎梏。小花下意识握紧双手,左手杂草瞬间变成枯黄,与此同时,一丝丝清凉之意汇聚手心,顺着手臂传入心间,小花蓦地清爽明朗起来。

“你就是…那个…小花吧?”一个十多岁的黑瘦男孩气喘吁吁地跑到小花面前,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小花,语气焦急带着一丝变声期的嘶哑。

小花点点头,男娃急急道:“禹婶让我来告诉你,她有事先回去了,怕你在这里久等,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哦,谢谢了。”小花略微顿了一下问道:“对了,你…是专程跑来跟我说这个的?”

“这不是废话嘛?唉,不跟你说了,青哥这次怕是不行了,我的回去帮帮禹婶…”男娃说着喘口气,站起身便急急地离开。

小花心中一动,喊道:“喂,小哥,禹娘子的儿子就是青哥?”

男娃有些不耐,回头道:“是呀,你不知道吗?青哥都病了几年了,都是禹婶一个人撑着,半晌午的时候青哥突然昏了过去,还是我来叫禹婶的呢…”

小花哦了一声,说道:“哦,那…你带我过去看看吧。”

“你去看什么,你又不是大夫。更何况这方圆几十里的大夫都瞧个遍,都没法医治,全仗禹婶每天去采草药换些补药在支撑着呢…”

小花道:“我和禹娘子先前有约定的,你带我去吧,不会误事的。对了,小哥怎么称呼?”

“水娃就行。”

禹娘子的家就在隘口下面五里多远的巨石村村尾,两间茅草屋,破败篱笆栅栏,背后正是得名的天然巨石,如同一块黑色天堑一样矗立在一片苍翠的山林间,十分突兀。

小小的院子里面到处都是晾晒的各种草药,紫苏,财富,车厘子,藿香等等,老远就闻到一股浓郁药香。

左边屋子传了细细的啜泣声,压抑,悲戚,隐忍,是禹娘子的声音。小花心有戚戚,没想到禹娘子生活如此艰难,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没忘差人来告知自己以免久等,这样的信义,何其珍贵。

水娃一个箭步冲进屋子,片刻传了他嘶哑的哭吼声:“青哥,青哥…”

小花走进屋里,没有预期中的酸臭味,倒是充斥着浓烈的药味,禹娘子跪伏在床边,身体斜靠在床沿上,水娃在一旁劝慰。

禹娘子发现有人来,抬头看去,“你,你怎么来了?”她连忙揩揩眼眶抹了把双颊,“真是对不住,我我…”

小花走上前,双手抓住对方双手,握了握,此时无声胜有声。

小花偏头看向床上躺着的人,和水娃一样半大的少年,但面皮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且瘦削…死了么?

第五十五章 救人

小花伸手摁在对方颈动脉上,良久,指腹才传来一丝丝轻微的跳动…还活着。

小花说道:“他还没死。”

禹娘子眼睛红肿,那泪水就像是决堤的河水一样怎样也止不住,叹口气:“以前昏迷过两次,大夫说,如果再昏迷的话恐怕就…就很难醒来了…”

小花了然。旁边水娃帮腔,“是啊,上一次昏迷花了好大力气才救醒过来的…”

小花哦了一声,脑海中蓦地跳出当初帮助林氏生产的画面…灵机一动,偏头看向床上死灰一样的瘦削少年,想到,若是自己将植物精华直接渡入他的体内会怎样?

小花说道:“对了,现在可以给他喂药吗?”

禹娘子实在太过悲伤,呜咽着说不出话来。水娃大概有些恼怒小花竟然在这个时候一点不帮着悲伤,还说这些没用的话,说道:“要是能喂药至于如此么?”

小花紧接着问道:“那…平时都喂什么药?”

水娃气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禹娘子抹下眼眶,衣袖都被泪水浸湿透了,叹口气,“唉,这都是命呀。劳姑娘费心了,还专程跑来看望…你跟我来吧。”

小花跟着禹娘子踉跄的脚步来到后院,右手边角落一个小炉子,灰烬里还有残留火星没有熄灭,上面放着缺口的陶罐,从沿口溢出丝丝热气。这应该就是刚刚炜好的汤药吧,不过现在人陷入昏迷中,根本喂不进去…

小花掀开药罐盖子,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口气,细细感应其中药物成份…这种熬制出来的汤药气息虽然浓烈,但是气息博杂,而有用的精华却十分稀少。

小花问道:“熬的草药,还有剩的吗?”

禹娘子不知道小花为什么这样问,大概是悲伤到一定程度反而会有思维的空白区,所以并没有像水娃那样怨愤小花的“不懂事”,伸手朝旁边的架子指了指:“求贺大夫开的药方,这些药材都是自己从山上采来的,不过有两位药已经用完了…”

随着禹娘子话音,小花已经走到竹架子旁边,几个簸箕里面晾晒着几位药材,仔细辨认一通,竟然有丹参何首乌之流。心中一动,这些药材都是以补气固本培元的,想起刚才看见那少年的确是元气羸弱。她虽然不是大夫,唯一看过的药书也只是一篇而已,但是心中却十分清明,这样的治疗方法恐怕也只是…续命而已。

想到这里,她伸出左手细细撩拨着簸箕里面的药材,一边小心地从上面吸收其精华。生鲜的药材和经过炮制后的药材的药性药效有很大区别,干燥后的药材方便储存但药效流失许多。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小花感应到手心仍旧有植物精华慢慢汇聚,心中大定,等她的手在几个簸箕里面撩拨一圈后,几乎将里面的植物精华都吸收个七七八八,这些药材现在也只是表面上保持形态,实际上的药效已经被小花吸收掉了。

小花转身,看到禹娘子木然地将药罐里面的汤药倒在塘碗里,泪水啪嗒啪嗒往里面掉,没理会小花,蹒跚着脚步往里屋走去。

小花心中一动,跟了上去,水娃坐在床沿上,拉着青哥的手一个劲地喊着,絮絮叨叨说着两人以前经历的趣事。

禹娘子走过去将药碗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让水娃帮着扶起青哥,而后用勺子一勺一勺开始喂药。青哥已经没有任何吞噎意识,所有的汤药都顺着嘴角流下了,湿濡了一大片被子。

小花接过药碗,说道:“禹娘子,让我来试试吧…”

其实他们现在做的也只是安慰自己而已,以前两次昏迷过去至少要有吞噎意识,一大碗汤药灌下去多少喝下去一点,而现在是根本喝不下去。听到小花的声音,什么都没说,黯然地让小花把碗端去。

小花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把药喂完就出来。”

禹娘子哇地一声哭出来,“不,我不出去,我,我…”

小花看向水娃,水娃也一脸怒气,正要斥责。小花一脸平静的说道:“放心吧,我也不能做什么,为什么不试试呢?”

刹那间,水娃被小花的气势震慑住,或者说是对方的话触动了他们内心深处那丝侥幸。很显然禹娘子也听到了,在水娃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外面走去,不时回头,看向小花的眼神充满了期盼渴求还有其他说不出的味道。

其实小花心中也没底,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试一下。她觉得自己的植物异能应该并不仅仅是“植物杀手”,还应该有“生杀”的能力!倘若自己可以将吸收的植物精华运用在除了本体身上,还能作用于其他人的话,那么自己不就多了一项保命或者说生存的资本了吗?倘若平时,谁会把自己交给一个小娃子去摆弄,机会就在眼前,不管成与不成,都是自己跨出去的第一步。

小花坐到床前,伸手将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手上,手心相对。将刚才吸收的药材精华慢慢地汇聚到手心,想像当初救助林氏一样直接渡送到对方身体里面。小花感觉自己就像摸到一块冰冷的石头一样,根本感应不到任何气息的流动,药物精华根本进入不到对方体内,心中叹息,看来真的是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呀…

小花不死心,收回精华,换成是自己的元气缓缓触碰对方手心劳宫穴,大概是两手相握,渐渐的,她终于感应到对方的手也有了一丝温热,而劳宫穴也渐渐地被打开,就像一道门一样,隙开一道小小的缝隙,元气缓缓渗入,带动对方本体的元气开始缓缓流动起来。

这个过程十分缓慢,当整只手臂都变得活络起来时,小花感觉自己已经十分疲惫。再接再厉,又过了一会,元气到达脏腑,终于感应到一丝生命的搏动,两股元气交融,于是整条筋脉畅通。

小花连忙将药物精华渡送过去…

第五十六章 手贱了么?

随着药物精华不断壮大其本体的元气,渐渐的,小花感应到对方胸口有了明显的呼吸起伏,稍微舒口气,收回左手,趴在床沿上好一会才恢复过来。一时间消耗过多的元气,有种力竭后的疲惫感,偏头看到旁边的药碗,对方现在恐怕还是喝不下汤药,反正也是强壮元气的补药,索性自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算是补充一下自己刚才消耗的元气吧。

这些药物不愧为大补之药,汤药入肚,小花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精神力和元气得到很大补充,她揩揩嘴巴,顺便起身看看对方的情况,还算稳定,至少能够看到呼吸,有了明显的生命体征了,随手将对方嘴角刚才溢出的药汁揩一下…

正在这时,禹娘子和水娃走进来…

禹娘子惊异的道:“你你…”她看看小花又看看床上的青哥,眼里有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小花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心道遭了,肯定被对方误会了。自己刚才也是没事找事,手贱的很,去帮对方擦拭脸颊干什么。正这样想着,嘴快的水娃说道:“你,你竟然把药喂进去了?!你不会是用嘴喂的吧?”

小花眼神闪烁,自己现在能说什么呢,说自己是有植物异能直接将药物精华渡送过去的?支支吾吾着道:“不不,我…我…”

禹娘子却一下扑了过来,一把将小花揽进怀里:“姑娘,你你这是何苦呀?”小花明白,对方已经将自己看成一个成人。而对于女子来说,贞洁比什么都重要,男女授受不亲,倘若是真的用嘴对嘴喂药的话,那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牺牲,一辈子的贞洁就这样毁了…

“不管青木怎样,你,你就是我的女儿一样呀…”

小花心道,呵,这也太严重了吧。眼眶却有些湿润了,为什么人与人就这么大的不同,自己在瞿家付出那么多却连上桌子吃饭的资格都没有,而这个陌生人,信义、宽厚,自己略微的付出便得到如此真心的回报…

“青哥好像,好像…有生气些了…”水娃惊喜的喊道。

接连三天,小花都到禹娘子家去帮忙“喂药”。事实证明,只有她能把药“喂”进去,禹娘子想探究竟,都被小花挡在外面。第三天,青木终于有了吞噎意识,可以直接用汤勺喂药了,至此,小花终于算是将这个将死之人救活了。

因为是药物精华直达筋脉脏腑,直接壮大了自身的元气,所以这一次好的很彻底。从能开口自己吃药后,身体便逐渐地开始好转,不到三天,就能睁开眼睛,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好温暖…”

青木以前即便是清醒着,那眉头也始终紧蹙,因为身体实在是太痛苦了,只有用强大的意念压制着身体的疼痛酸楚,才能不让自己痛呼出声。而这次,他第一次感觉到身体温暖,温暖让身体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服…

禹娘子欣喜不已,抱着禹青木痛哭一场,然后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青木本性高傲,若不是这一场奇怪的病折腾了几年,他已经以一个天才之资考取生员了,甚至连状元郎也是他的囊中之物。所以当听到有个女子竟然用“那种”方法救治自己时,内心是很不屑的,甚至带着一丝嫌恶和鄙弃,人自贱而后人贱之。在他看来,这样的女子太过“犯贱”,只不过他听得出娘对那个女子的感恩和赞誉,他怕娘伤心,没有说出来而已。

小花知道青木醒来后便不打算过去了,她已经确认了自己这一手异能的神奇,而那个自诩高傲不凡的青木又怎会想到其实自己也就是对方实验的一只小老鼠而已。小花现在将生活的重心放在了草药的采撷和炮制方法上,在禹娘子家的那几天时间,她从禹娘子那里知道了一些草药的采撷与炮制方法以及售卖给药方的价格等等,可谓收获良多。

大概她现在已经被禹娘子视为恩人加亲人,所以几乎将自己所知的倾囊相授,并且还免费给她做了两双布鞋,教会她编织草鞋的方法等等。夏天穿草鞋最合适,既凉爽又不会铬脚,最重要的是便宜。要是自己学会编织方法的话,那连草鞋的一文钱也能省下了。

小花收回心思,开始一股脑钻进草药学的学习中,平时就到山上去转后,虐待花花草草,逢集便到安仁堂去找贺大夫借医书来看。倘若药房忙的话就帮衬一二。人小,却很懂事理,到让贺大夫放心下来,以为自己捡到一个继承自己衣钵的宝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对方是个女儿身,时常靠在柜台上看着小花入神看书的瘦小背影摇头叹息…

正式拜师的话必须经过家主同意,并且要行拜师礼,以及逢年过节寿辰等日子都必须给师傅孝敬。

按照贺大夫的意思,这些都好说,而小花却不想如此草率,人家真诚待自己,倘若真的确定了师徒名份那就得做到自己的本份。很显然,瞿家是不会给她支付这一大笔费用的…当然,她现在的积蓄也勉强能够支付,她所担心的是,自己的小金库一旦被瞿家知道了,后果会怎样?她可不想像二妮那样…

小花只是尽可能多地采撷草药,然后以低廉的价格卖给药房,每次借书看也都尽可能地在药房里帮忙。

夏天很快过去,小花忙碌且充实,个头不断拔高,已经完全达到同龄人的身高了,只不过看起来依旧的木讷,只有在看书以及异能锻炼时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值得庆幸的是,瞿家现在把所有重心都放在了瞿轩瞿文身上,只要她每天将自己“分内事”干完就行,没空顾及她这个小不点。甚至连六岁多的二妮也在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已经彻底将她这个没用的大姐抛开一边了。

这一年的春种秋收,每到农忙时节,不用魏氏发话,瞿老二一家便跑过来帮忙了。以前林氏一个人要忙上十天半月的,只用两三天时间就将几亩水稻收割完毕,晾晒归仓,紧接着便是收苞谷,挖红苕,种麦子…

第五十七章 缠小脚风波

时间一天天过去,从盛夏到深秋,瞿家生进京都赶考,一去就是半年,除了中途托货郎带回来一封家书外,没有丝毫回来的迹象。

魏氏急得像啥一样,每天都到山垭口上向远方张望,桃木拐杖都快将那一路山路杵出大坑来了。现在她已经不奢望什么高中了,只盼望儿郎能平安归来…

相比魏氏的焦灼,林氏竟没有以前那样的急切,变得十分的恬静,说话变得细柔温和。

小花知道,林氏已经变了…呵,经历过生死的人果真是不一样的呢。

年关将至,将肥壮的猪娃赶出圈,卖了二两多银子,为家人勉强置办了一些年货,留下一些以备不时只需。魏氏是小脚,不便远行,再加上现在天气冷起来,更是不方便外出,所以这些采买的事情都交给林氏。

林氏将家里的事物铺排的妥妥的,至于每次采买剩下的也不像以前那样如数交还给魏氏,而是自己存起来。魏氏人精样,当然有些怀疑林氏,但是没办法,现在所有一切都依仗林氏,再说了,人家每次将买的什么,多少钱,在哪里买的都说的一清二楚,没把柄可抓,只能放任之。

北风呼啸,天空亮光光的,是下雪前兆,就在初雪降临之夜,瞿家生踏雪归来。

将近一年时间,瞿家生满脸胡茬,看上去…成熟切深沉了许多。

瞿家生定定地看着林氏,最后在魏氏诧异的目光中将对方拥入怀中…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如此…深情以对。林氏微微有些诧异,脸上的疑惑转瞬即逝,一如既往的柔顺温婉,适时喊道:“生郎…”

这个称呼从当初嫁过来便一直叫着,满含深情与期盼,而现在,深情和期盼减少,不过是多增加了一些娇噌,便得到对方如此怜爱…

魏氏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在旁边有点碍事,将桃木拐杖杵的咚咚响,“秀兰呀,家生这才刚回来,你让他好好休息一下,莫要精怪…”

林氏带着一丝羞涩的味道慢慢从怀里撑起,低眉顺眼的道:“是,婆母。”说罢缓缓起身,搀着瞿家生的手臂,“那…生郎,让我服侍你去休息吧。”

一刹那,瞿家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踏实,心也渐渐的开始融化了,回想过去这几个月的跌宕起伏,蓦地回首,才知道这样平实的守望最是可贵。从喉咙轻轻发出一个嗯的音节,便跟魏氏告辞晚安,与林氏相扶离开。

直到两人走出房门,魏氏才想起两个孙子都放在自己房间,白天带两个小娃累的要死,难道这晚上也要自己带么?正要出去喊住两人,却见林氏走过来有些羞赧的道:“婆母,要不今晚上我和你一起睡带孩子吧,生郎刚刚回来需要好好休息,怕晚上孩子吵着了他。”

媳妇如此懂事,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魏氏没的话说。

不知不觉中,林氏在瞿家的地位渐渐发生了变化。她温暖了一个回头浪子的心,可是自己的心,已经在经过鬼门关那一次被彻底击碎,换成了石头,愈发的冷硬起来…

年关过的十分拮据,但一家人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和乐融融,在林氏的主张下,小花终于能够上桌子吃饭了。当然平时该属于她的劳作一点没少。

因为瞿家生没有考中举人,只是一个秀才,与以前的预期落差较大,瞿老二家虽然也到老大家来团年,却没有了去年的热情,说话也变得“冲”了许多。

年后不久,瞿家生便开始张罗着去县衙谋一份行当,秀才出生,如果有关系知变通的话可以当一个书记或者主簿啥的。瞿家生运气不错,两个月后,就到县衙去任职了,档案书记,也就是管理衙门里各种档案的人。先前那个老书记家中出了事,瞿家生略微花费一点银钱便让老书记给他推荐,而自己也上下打点一下,便顺理成章地顶上这个职位。

档案书记,年俸百担,相当于二三十两银子,再加上还有其他隐晦收入,算个肥缺。

小花今年快满十岁,因为异能傍身,自己可以提炼植物精华强化身体,所以身体长得很…匀称,只不过她的手脸貌似一直就洗不干净还是本来就黑不溜秋的,加上木讷的神情,呆滞的眼眸,她成功藏拙,隐藏在众人视线之外。倒是二妮,却愈发的出落的水灵,才六七岁的年纪,那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笑脸粉嫩嫩的能捏出水来,成功获得十里八乡美人坯子的名头。

初春,小花现在愈发的忙碌,她已经完全将贺大夫的医书看了个遍,将里面所有知识记入脑海,现在剩下的事情就是实践与融会贯通。贺大夫先前还以为她只是随意翻阅了一下书籍,到后来,小花无意间说的一些病例特征以及对症方法,才知道,对方竟然真的将那些知识记了下来。当然,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夫,只照本宣科是不行的,还必须有经验以及对病理病因等等各方面外在内在因素的综合诊断才行。

小花通过自己对植物生命波动的感应,开始到处寻找那些名贵药材。能够被冠以“名贵”的自然有它道理,它本身所蕴含的植物精华就不是普通药材可以比拟的,而小花现在急需足够多的积蓄这些植物精华。这几天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果然,这天,小花到林场那边去搜寻了一通草药,到天擦黑才紧赶慢赶地回来准备做饭。哪知刚到院外便听到里面传来二妮嘶声裂肺的哭号声音,“爹,娘,我不要,我不要缠小脚…”

小花心中一突…缠小脚…

是了,记忆中那个袅娜的妙人儿可不就是踩着三寸金莲吗?听说当今皇帝一个宠妃便是三寸金莲,十分小巧,可做掌中舞,走起路来更是摇曳生姿…于是上行下仿,这个流弊很快便风靡开来。

第五十八章 瞿灵儿

呵,没想到二妮的“金莲”是这样得来的。

小花心中竟有说不出的快慰。成熟的心智让她知道,这金莲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美好。

好,那也只是方便与成全了男人的玩弄与掌控。而男人对小脚的把玩也只是它穿着做工精美的尖笋一样的绣花鞋时的欣赏而已,绝不是脱掉绣花鞋,脱掉贴底绒鞋的丑陋。

对于女人而言,缠脚就相当于是给身体上了一个枷锁,一辈子的枷锁。

就像魏氏,原来也是殷实人家的姑娘,父母便想着将她加入大户人家。

而大户人家的各种规矩,首要条件便是“小脚”,只不过这脚是缠上了,却没能嫁入大户,最后却嫁给一个庄稼汉…幸好魏氏强硬的性格终于成为当家主母,勉强平衡了一下对身体的残酷…即便到了现在,魏氏也不能走远路,脚上始终会穿一双贴底的极柔的棉鞋,睡觉也不能脱下…

魏氏杵着拐杖在旁边严厉呵斥道:“在说些什么浑话呢,你以为谁都能缠脚吗?你姐想缠还没那个福气呢。等以后你进入大户人家了,成了当家主母,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感激我们都来不及呢…”

并不是每个人随随便便就能缠脚的,还需要请专门有经验的人来,由两个大人将她牢牢钳制住,然后由缠脚婆将除了拇指外的四根脚趾狠狠地往脚掌方向压,而后在一层层用白布缠裹上去…这个过程十分痛苦,就像是硬生生地将脚趾折断一样…

二妮仍旧不停地哭闹着,声音都快哭嘶哑了,可是她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能犟的过大人么?

小花静静地站在院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心中有幸灾乐祸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不安…按理说刚才魏氏说的那句话已经给她判了死刑,她还没缠脚的资格,心里应该放轻松才对。

里面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二妮已经痛昏死了过去…

一个老婆子的淡漠的声音传来:“这就好了,接下来一个月都要她不停地走路,走路越多,便恢复的越好…她现在都六岁多了,脚已经大了些,缠脚最好年龄在四五岁…”

小花蓦地回过神,连忙从栅栏外面绕道后院,翻墙进入,忙不惶惶地准备晚饭。刚刚将一应食材放入锅中,坐到灶前烧火,林氏便抱着瞿文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释然和心疼的味道:“唉,真是苦了二妮了。可是这女人呐,要想过上好日子,那就的付出,等以后长大了她就会明白的…”

小花不说话,埋头将柴把子往灶膛里塞,塞的太多,火反而燃的不旺,冒出汩汩浓烟,呛得她一阵咳嗽。

林氏走到小花旁边,语重心长的道:“小花呐,娘觉得其实你应该也缠一下脚,男人都喜欢小巧的,脚太大了以后都不好许配人家…”

小花感觉脑袋轰地一下,仰头看向林氏,“不,不我不要缠…”

林氏叹气,“唉,你这傻妮子,这都是为了你将来好。以后许配个好人家,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再说,你看你家婆,不也是挺好的吗?”

小花只是摇头,她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林氏一通苦口婆心地劝诫,在小花哭泣的哀求中抱着瞿文起身到外面去了…

小花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缠脚?!那自己以后不都得像魏氏那样,拄着一根拐杖,踩着小脚,颤颤巍巍的样子么?不,不要,我不要那样的人生…逃,一定要逃出去,可是很显然这些大人的动作比她还要快。片刻,林氏便带着那个缠脚老婆子进来了,魏氏和瞿家生跟在后面。

魏氏咕哝道:“沈家大姐,你看,两个小娃子的话,这价钱能少点不?”

沈老婆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花,头也不回说道:“少?走到哪都是这个价钱,你没听说有些人家便为了省这点银钱,非但没有把脚缠好,反倒弄坏掉,长了脓疮,整只脚都废掉了…”这时,她已经走到小花面前,弯腰便拽过小花的脚,瘪瘪嘴,“啧啧,荏大的脚了,这缠起来麻烦,而且也大了些…”

小花终于舒了口气,林氏有些焦急的道:“婶子,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呀,这这大脚以后怎么…”

沈老婆子说道:“这有啥办法,已经长成这样了…”神色鄙夷不已。

魏氏狠狠地朝小花挖了几眼,“真是一个野娃子…”

瞿家生眉头微皱,嫌恶的样子,最后说道:“既然缠了也没用,那就不缠了。将灵儿好好拾掇一下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林氏眼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失望,扫了小花一眼,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终于,几人絮絮叨叨地出去了。小花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好险!

所以,她现在只想快快长大。就像现在这样,一个小娃子,任你有再逆天的心性,那也是在人家股掌间,任由揉捏的。

二妮终于得到一个正式的名字:瞿灵儿!

灵儿被关在柴房里面,缠了双脚,双手又绑在身后,痛的死去活来。

用魏氏的话来说,女人都有这样一个过程,等过几天,痛习惯了就好了…实际上也就是要将那几根压在脚掌的脚趾完全踩断,踩踏实,就不会疼了…

看管灵石的重任落到小花身上。

小花感觉前途无比迷茫…她已经隐隐知道为什么前世灵儿那么的恨自己了,她一直都在怨恨是自己将她看管起来,让她成为一个小脚的半废人!

小花也完全记起了关于灵儿的事情,她和她有着极其相似的重生经历,不同的是,自己是重生到本体身上;而她,则是从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社会体系中重生到自己妹妹身上的。在灵儿看来,女人缠脚,那就是一种极其严厉的酷刑,让人永远残废。就像是将鸟儿的翅膀折断,关进鸟笼一样…

小花在挣扎,如果说前世自己让灵儿成为废人,让她一辈子都记恨自己,并且将整个瞿家也牵扯进去的话。那么这一世,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第五十九章 女人的“智慧”

灵儿的苦苦求饶声音一直在耳畔响着,“姐姐,好姐姐,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要缠脚…我好痛哦…”

怎么办怎么办?小花心中翻江倒海,自己若是将灵儿放了,切不论她能到哪里去,光是自己,又怎样向瞿家人交代?

小花身体匍匐向前,一向娇惯的水灵灵模样灰头土脸,扑满灰尘草茎,不知是手上还是小脸在地上蹭破了皮,染的到处都是血污,十分狼狈。小花身体靠在柴门上,带着哭腔哀哀的说道:“好姐姐,你就放我走吧,我,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恩德的…”

“妹妹,可是我,我也没办法呀,要是把你放走了,他们会打死我的…”这话一点不假,灵儿又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她现在只想脱离这样的痛苦,她不想成为废人。更何况在她内心深处“姐姐”从来都是一个废人般存在,若是这次帮了自己即便被打死,那也总算体现了她的一点价值而已。

灵儿不停求饶,小花最后一咬牙,为了不让对方记恨自己。而且她心中也有一点侥幸,如果灵儿没有缠小脚,她不会记恨自己,虽然也不会对自己有多感激或者好感,但应该,至少,或许不会像前世那样处心积虑地把自己折腾进田府,也不会再处心积虑地让自己成为不受宠的侍妾,又被辗转送人…那么自己也就不会成为瞿家的耻辱,也就不会被林氏以成全贞烈的名义要勒死自己了…

想通了这一层,小花觉得这个险值得一冒。

第二天一大早,林氏惊恐焦急的呼喊声音从柴房方向传来,“灵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