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大山像是松了一口气,偏头看了眼小花,这才将包裹放在柜台上,小心展开,露出那个竹筒,拔开塞子,一股清香飘散出来。还没看到药材,那徐大夫神情郑重起来,待瞿大山将整只人参放在面前时,禁不住动容,“这,这是…野人参?!”

瞿大山嗯了一声,“我们想把人参买了,你们要不要收,多少钱?”

徐大夫将人参拿在手上仔细查看一番,品相极佳,而且年份至少上百年,这样的老山参至少值七八十两银子,若是那些地方贵胄要的话完全可以卖个一百多两银子。过了一会说道:“这个…我最多只能给你六十五两银子,说实话,若是遇到能给的起价并且需要的人,远不止这个数目,但是这需要机缘,即便在这县城里,能用得起这人参的也是极少数…”

瞿大山又看了眼小花,点点头,“好,就六十五两银子吧。”

六十五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徐大夫连忙招来伙计耳语一番,偏头对瞿大山两人道:“两位不如到内院歇息片刻,我已经遣人去请示东家拿银钱去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伙计取来了银钱,一手钱一手货,两讫。

拿到银钱后,两人具是松了口气,直接赶回客栈,将银钱分掉。按照先前的约定,二八分成,小花占两成,应得十三两银子,加上先前自己积攒的差不多有二十多两,买一柄称手的兵刃应该绰绰有余了…

第七十七章 小花的算盘

正要出店门,先前给青木诊治的大夫提着药箱出来了,带着几分凝重之色,对身后的水娃说道:“只是些皮外伤,不过被淤泥腌臜浸蚀,已经有感染的趋势,恐怕需要好好用药护理才行…你等下就到济安堂来拿药吧。”

小花顿了一下,心道这个老者也是济安堂的大夫吗?念头刚过,水娃送走大夫折身回来,急切中差点和小花撞个对着。水娃昨晚上惊吓加上这大半天来奔波,劳心劳力的,心情很是焦灼,正要不耐,定睛一看竟是小花,强挤出一点笑意:“是小花呀,你们也住这间客栈呀?”

小花应诺,问道:“他的伤势要紧吗?”

水娃眼神闪烁,“呵,没啥,刚才大夫说了,好好将养一下就行了…对了,你这是要出去吗?”

小花嗯了一声,水娃说道:“现在城里接连发生了几起大案,有府衙捕快四处查找外来之人,全城不仅实行宵禁,对城内也实行了全面搜查,只许进不许出…”说了一大通,最后加了一句:“你一个人出去恐怕不妥,等下我陪你去吧。”

小花愣了一下,对方竟主动向自己示好,而且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但是想着先前坐渡船的时候,自己寻常的一个举动便被别人当众说了出来,而这次自己却真真的要去干一件和自己年龄身份不相符的事情,所以是应承不好,拒绝也不好。正支吾着为难间,瞿大山收拾好包袱从楼上下来,对小花道:“小花都准备好了吗,快走吧。”

水娃见此,讪笑咕哝一句:“呵,有大伯一起我就放心了…”

两人错身而过。水娃顿了一下连忙跑上楼略作安排,也给青木打声招呼便急急下来,往济安堂跑去。

街道上行人寥寥。两边商铺生意十分冷清,两人直往铁匠铺行去。

城内有两家比较有名望的铁匠铺。其中一家甚至还帮衙门打制兵器,不过小花并不想到这家去。既然跟衙门关系那么紧密,自己一个小娃子买兵刃就显得有些异类…这实在是小花谨慎的过头。

另一家铁匠铺叫朱门铁匠,在城西边上,需要走上一个多时辰。

小花见瞿大山一直跟着自己,说道:“叔公,你若是有事就先回去吧。这里有贺大夫还有水娃他们,我只是在城内转转,不会有事的。”

瞿大山的确是想回去,尽快地修建起一座农家小院出来。只是这一切都承小花的恩情,尽管他隐约感到对方并不是那些普通小娃子,但是自己身为叔公,若是就这样把她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于情于理都过不了那道坎。他心直口快。说道:“小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叔公?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见,但是你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

小花担心的就是这个,在别人眼里自己只是个孩子。所以便理所当然的觉得“大人”可以完全给自己做主了?小花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轻嗤,带着娇憨的童音,“叔公——真的没事的,这里有我师傅,他会照应我的。再说了,你带那么多银钱在身上,现在县城里面乱糟糟的,万一有个啥的,兰姑和秀姑可都等着呢…”

好吧,瞿兰和瞿秀是瞿大山的软肋。瞿大山叹口气才说道:“唉,那好吧,那我把你送到贺大夫家里,把你交给他再说…”

小花心中更加隔应的慌,什么叫“交给他”?难道自己是货物是任由支配来去的物品吗?其实她心里更加清楚,这只是一句十分平常的关怀的话语而已,热心的大人会将迷路的或是惹事的娃子交给对方家长,这是一种责任的转让,是一种保护。小花不吃这一套,她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悦,笑着道:“好呀,对了,现在已经巳时末了,也不知道城门让同行不,还有,需要赶到河口村才能坐船,我看叔公现在得赶快咯…”

瞿大山回过神,不过仍旧坚持,“嗯我知道,把你一个人丢在县城我总是不放心的,一定要交到你师傅手里才行…”

小花连声应诺,两人便折道前往安仁堂方向。越走小花心中越没底,昨天离开的时候贺大夫已经有中风征兆,那贺启章又没有护理方法…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小花更加担忧的是倘若贺大夫真的中风的话,叔公势必会留在县城陪自己,且不论自己该独自去购买兵刃,就连想悄悄对贺大夫采取救治都不行…所以,叔公必须尽快离开!

小花步履轻快,如同寻常小娃子一样看见新鲜事物的欢欣雀跃,看着两边商铺,贩卖各种物什,一路问东问西,将时间不断拖延。

路上行人匆匆,间或有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落入小花耳中:哎呀,不得了了,城门实行管制,进出城不仅需要缴纳费用,还必须要那啥县衙开具的证明…

可不是么,我说这几起大案明摆着就是一个大团伙干的,恐怕人家早就逃之夭夭了。

嗯,话说回来,没有那些痞子乞丐,感觉城内都清净许多了。

是呀,想以前那些乞儿三五成群的结党,不仅宰那些外来客,就连城内好多人都被整过…

…谈话声远去,小花扯着瞿大山衣袖,故作神秘的道:“叔公,我刚才听说城内现在实行管制了,只许进不许出,你现在要是还不走的话恐怕来不及了。我是不着急的,师傅在这里,况且先前来的时候家婆和娘就嘱咐我跟着师傅的…”

瞿大山心里牵挂家里,更加担心这到手的几十两银子,家里的生计和转机都指望这了。最后一咬牙,对小花嘱咐了又嘱咐,才无限担忧地往城门走去。临走小花跟瞿大山支招,只管搬出贺大夫的名号,再拿出点孝敬银子等等…

小花自是不担心瞿大山能不能出的去的问题,昨天进城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目送叔公在城门口与守卫头目好一番周旋才离开,这才折身往城西边上的朱家铁匠铺行去。

朱家铁匠铺比预期中的要偏僻破落的多,与先前打听的,县城最具有口碑的铁匠铺之一落差太大。

小花走到那里的时候,被一阵恶臭熏到,铁匠铺旁边紧挨着城墙,靠着墙脚地势略低,渐渐的形成一条排泄污水沟,眼下正值盛夏,那味道有多难闻有多难闻,怪不得这里如此冷清呢。

一个赤胳膊,脖子上挂着一张腌臜皮质围裙的汉子正慢悠悠地卸开门面木板…小花问道:“请问,这里是朱家铁匠铺吗?”

中年人有些奇怪地瞟了小花一眼,没搭话,自顾卸着门板,直到露出一个可供两人同行的宽度才停下来。

小花上前一步再次问道:“大叔,这里就是朱家铁匠铺吗?”

中年人一边慢悠悠地拾掇店里物什,应道:“是,你个小娃子家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花脸上露出一丝丝欣喜,连忙说道:“呵,是这样的,我叔公让我到这里看看有没有匕首买,要好的那种。”小花语气轻松而坦然,就像是一个鹦鹉学舌的稚气小娃子,受到大人的指使来询问的一样。

中年人轻嗤了一声,“匕首?还要好的那种?拿去干什么,切菜么?”

小花嘟着嘴,“不是切菜的,我们家里有菜刀。我听叔公说他去山上打猎,光是用弓箭的话不太方便的…”

“那你叔公怎么不自己来?”

小花狡黠一笑:“嘻嘻,叔公说了,他要多看几家,除了让我到这里看看,还让三叔二叔到其他地方去…”刚说到这里,小花像是想起什么,连忙收声,故作慌乱地解释道:“不过我都打听过了,他们都说你家的物什最好用的,大伯,让我看看好吗?”

中年人见对方只是一个小娃子,本不放在心上,刚才听对方一通胡诹,倒是有趣,自然没想到这只是小娃子自己的主意,便让小花进店自己看。

店内右手边一个炉膛,里面隐隐燃着炭火。铁匠铺的炉子一年四季的火种是不能熄灭的,可惜这里生意不景气,所以也仅仅是让它不熄灭而已。四处洒落着各种成品的或者半成品的铁器,小花扫视一圈,心中有数,摇摇头:“这些都不行,大伯,还有更好的吗?”

中年人轻嗤一声,“呵,一个小娃子还知道什么好好什么不好呢。”不过反正闲着也是现在,想到早些年帮那个人打制了一批兵器,用他们给的剩余铁矿自己又打制了两柄匕首,这些年生意冷清的一直无人问津,也没想到要卖出去,权当是要促狭一下这个小女娃的心思,便折身在一个旮旯里掏摸一阵,拿出两把尺余长的兵刃,一柄小剑,一柄短刀,上面落满灰尘,也不擦拭,直接丢给小花。

小花连忙用衣兜接住,兵器入手冰凉,还带着丝丝阴冷的气息。这种气息让她感觉亲切而熟悉,是杀伐之意,这也是她现在的感应能力比以前强化许多才有的感觉,立马断定这是两柄好货色。

第七十八章 兵刃

小花双手抚摸刀身,夸张的惊呼:“哇,这两把还真是好东西呢,怕是要值几两银子的吧?”言罢,天真地看向朱铁匠。

朱铁匠随手将地上挡道的杂物丢在旁边旮旯里,发出金属碰撞的连串哐啷声,轻蔑的笑道:“哟,看不出来你还真识货呢…”其实这纯粹就是他对小花的调侃而已,随口说道:“你要的话一刀一剑十两银子就行了…”

朱铁匠是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冷清已久的铺子,突然来了一个小女娃就给他开张了,而且还是如此大宗的生意。十两银子,即便是自己以前生意最好的时候,两三个月的毛收入…唔,虽然说这两件兵刃没有花费他半分铁水,但那也是他花费几天几夜才打制出来的。这小刀和匕首对普通人来说,切菜太小,当柴刀更是使不上力,纯粹无用,但落到识货人眼里,那钢口和韧性是其他铁器无法比拟的。所以他才张口要了十两银子,还是面对这样一个小女娃子,纯粹就是一个玩笑话而已。

小花再次夸张地惊呼出声,“哇,是真的吗?”眼里的清亮与明动霎时间让整个店铺都明媚起来,灵动眨眼而过,朱铁匠只道是自己看花了眼,他不知道自己的促狭已经落入对方的算计之中,想自己世代以打铁为生,在爷爷那一辈终于将家安在县城,谋得了现在的铺面与小院,可是因为他们都太过耿直憨厚,搞不来那些弄虚作假的,对官府也做不来溜须拍马,也幸好官府也有自己的打算,虽然和金家铁铺签订协议。却并没有将他的铺子打压下去,目的就是让这些铁匠铺对金家有牵制…这才让城里的铁匠铺要死不活地延口残喘…

朱铁匠可不会在一个小家伙面前承认自己是一个食言的人,世家铁匠才传承让他骨子里有种别人无法理解和企及的高傲,微微梗了下脖子:“那,那是当然,难道我堂堂朱门铁匠传人还会骗你一个小娃子?”

话音刚落,棒的一声。“喏,十两银子哦,朱大伯可不许反悔哦。”小花当下便从衣兜里掏摸出两锭银子,往旁边案板上一搁,掷地有声!

白灿灿的银子晃花了眼,朱铁匠这才反应过来,神色凝重和不可置信,盯着面前的小女娃,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你是说真的?”他没想到原本只是这个小女娃没事到自己这里来消遣自己,自己也无聊顺着说两句而已,没想到对方不仅一下子就看中自己最得意的两件作品,更是一口气摸出两锭银子来。莫说是一个小女娃,即便是大人,能够怀揣如此多银子的也少的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小女娃是有备而来,是冲着自己的兵刃而来!

一瞬间,朱铁匠脑海里各种念头翻滚。

“当然是真的呀。莫非刚才都是朱大伯在骗我吗?”清越的带着稚气的童音响起,将他思绪拉拉回来。定睛看去,小女娃瘦弱的身板,脸上沾着污七糟八的灰尘腌臜,两只原本平淡无奇的眼睛在刹那间迸发出动人心魄的光辉…朱铁匠只道是自己眼花了,本能眨下眼睛,待再次看去时,女娃眼睛依旧的呆滞和木讷,神情带着几分疑惑,微微偏着脑袋定定地看着自己。

朱铁匠愣了一下才说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你叔公就这么放心把那么许多银钱交给你么,还是说这些银钱都是你偷的?”

“朱大伯莫不是想食言咯?看我一个小女娃,若是没有长辈应允授意。莫说是十两银子,就是十个子恐怕也不会给我…”小花一边说着一边若有若无地往门边蹭。

朱铁匠叹口气:“唉,算了算了,那两件兵刃就卖给你了,你拿走吧…”话音未落,再次看去,店铺里哪还有小女娃的身影…下意识摸摸脑袋,嘴里嘀咕:怪哉,撇看看到两锭白花花的银子,抬手拿起一个掂量一下,心中才稍稍安定下来。长期浸淫铁器,对各种金属的感知已入骨髓,所以银子一入手便知道真假。银子是真的,所以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小花从朱家铁匠铺出来,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透了,头顶太阳白灼的晃眼,愣是过了好一会才感觉到滚滚热浪朝她扑来。

小花没想到自己花十两银子就买到两把上好兵刃,凭着两世为人的阅历以及自己特殊的意念感应,她觉得这小刀和匕首的材质都不是普通铁器能够比拟的,最难的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小巧,实用。来不及把玩查看,连忙将起放入事先做好的套袋里面,分别绑在小腿脚踝处和大腿处,放下宽大的衣袍和下摆,一点也看不出携带了什么物什…

小花没有原路返回,经过其他巷道,顺便用衣袖将脸上的灰尘腌臜擦掉,如此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回到客栈。烈日炎炎,加上急着赶路,几欲昏厥,幸好先前有数种药物精华存于丹田,渡出丝丝缕缕汇入脏腑,清新脑袋意志,这才没有中暑。

一进入客栈小花就找伙计给自己送一壶凉茶一盆清水过来,因为是县城的大客栈,费用比外面贵一倍不止,所以服务也相对周全一些。这些端茶送水的都是服务内容之一。

伙计说道:“对了,你是小花吧?”小花点点头,伙计继续道:“早上你叔公已经把你房钱结清了,还预留有二两银子,说是如果你回来继续住这里就把这当房钱,不住的话就交给你…”

小花心中微动,呵,没想到叔公原来也是个心细的人呢,原来是早就有安排的,恐怕也早就料到自己想要单独留在县城里面,所以上午时自己才那么容易就把他诓骗走了。小花应哦着,“那就放在柜台当房钱吧,等走的时候再一起结算多退少补。”

伙计应哦一声便去准备了,小花一边折身进入自己房间,心中却思讨开了。自讨还算谨小慎微,本以为步步为营做的有多隐秘的呢,事实证明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那就是一个笑话…看来以后自己还的更加小心才是。

小花略作休息,伙计就将一应物什送来了,见只有小花一人,一边将水壶水桶放下,一边说道:“姑娘是一个人吗?是到县城寻亲的吧…”

小花蓦地抬头看向对方,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身体略微瘦削,面皮白净,带着几分灵动和市侩。她知道对方是好意,然而心中就像是被戳破了什么隐秘一样,笑道:“也不算,我是和师傅一起来的,原本是让我住他家的,只是我想住客栈里自由一些,等他办完事情就回去。”小花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伙计站在门口,大概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叫我们,哦,我叫强子…”转身时一边帮小花关上门一边不忘嘱咐一通:“关好门窗”之类的话。

小花笑着谢过,一边上前将门反锁上。刚才休息一会,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身体也没有那么燥热了,到桌前提起茶壶直接嘴对嘴给自己灌了一气凉茶,十分爽快,彻底消除了暑意。茶水清凉中带着丝丝苦意,略微回甘,是上好的苦心茶心炮制而成,苦心茶山上随处可采撷,成本低廉,又最是夏日解渴上品,是普通茶肆首选,也是这些客栈免费茶水的首选。

小花褪掉身上汗湿的黏糊糊的衣裳,用布巾沾水擦拭干净,换上早上洗了晾在那里的换洗衣裳,而后将腿上的小刀和匕首解下来,盘坐床上,细细摩挲,一股难以言语的安全感油燃而生。实在是万幸,小花知道幸好自己遇到的是有信义有原则的人,若不然,光是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足够让人动邪念…心中感叹不已。

小花心中一动,倏地起身,两步走到桌前,伸手抽出一根筷子,左手挥刀,微微的凝滞双手力道一松,筷子已经被齐齐削成两截…

小花心中大喜,把玩一通,熟悉了使用方法,这才将一柄别再后腰,用布带绑好,至少从外面看不出身体有任何异常,另一柄仍旧别在大腿处…收拾妥当,将剩余的银钱细数一遍,还剩下十二两多的银子,筹谋着去买一套合身的衣裳和靴子,对了,还有贺大夫说的那个书肆…

想到贺大夫,小花心中忧虑更重,整理一下,顺手将刚才换下来的衣裳两把搓洗好晾在窗户旁边的绳子上,身上带几两碎银子,剩下的全藏在窗台下来的小龛里。又试了试藏在腰后和腿上的兵刃的用法,还算顺手。意念又动,感应了一下存储在丹田的植物精华,只剩下三四种通经活血轻身的植物精华以及一些桉树精华。

桉树树皮树叶都具有非常浓烈的刺激性气味,而且农家许多都将其叶子捋来熬水,灌溉在田地里面,这样庄稼就鲜有长虫的…既然能够杀虫,对人体也有一定损害,这是小花迄今拥有的唯一一种防御性的有毒植物精华。只不过她现在的体质也只能承受少许植物精华,否则超出异能控制就对自身有害了。

第七十九章 崭露锋芒:写信

小花来到客栈中间的大堂,向伙计要了一碗稀饭两个烙饼一碟咸菜,匆匆填饱肚子已申时末了。此刻太阳渐渐偏西,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经过大半天的惊吓以及莫名恐慌躁动等等,貌似那接连的两件奇案惨案已经远去,完全沦为了他们的谈资。谈论的神情中带着些许拍手称快的味道…

小花搁碗,因为担心贺大夫的情况,直接掏出几个铜子放桌上便急急出客栈,刚下台阶,一个身影匆匆撞来…小花身体轻巧避让开,身体的感应和敏捷程度竟比先前又增长不少。

来人顿住,喊道:“小花,你上哪去?”

又是水娃,小花心道,水娃讲信义,而且水性不错,勇猛又很有魄力,不过就是太急躁了些,随口回道:“我想去看看师傅怎么样了。”一边说一边抬步离开,水娃貌似有事,一步上前挡在小花前面,“昨天我们先一步走了,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对了,你说看贺大夫怎样了,莫非贺大夫出了什么事?”

小花说道:“昨天你们走后发生了点事,贺大夫气急攻心,有中风的危险,我这便是去看看情况有没有好转。”

水娃略一思讨便拉着小花往前面走去:“正好,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在未阳镇贺大夫也多次帮我们,都只收药材本钱,特别是对青哥病了几年也是免费诊治,若不是他,青哥恐怕早就…”说到这里又是一阵黯然,旋即,蓦地地盯着小花看了一眼,像是想起什么。支吾着道:“对了,小花,那次,你你不会是真的…”

小花带着轻蔑的笑了一声,不想纠缠这个问题。

水娃也很识趣的没有追问,说了句:“我们走快点吧,正好请贺大夫再给青哥诊治一下…”说罢蓦地抓起小花手腕就朝前面跑去。

小花被对方拉着往前面跑。其实心中对贺启章还是有些不悦和忌惮的,不怕歹人就怕横人,所以水娃说也要同去时心中是很欢喜的,只是对方一下子又扯到青木身上,让她很不悦,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呢。只是以小花的眼光看来,不管青木曾经如何的了不得,但是那心性太过张扬浮躁,且没有感恩之心。所以这次即便看到他受伤也懒的去看一眼,免得到时又被对方以为是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亵渎了他英俊容貌,惹来一身骚…

两人一路小跑着往安仁堂赶,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店铺紧闭,旁边一家卖干杂的小店铺打开半扇门板,一张蔑折子上铺了一面蓝布。上面放着珠簪胭脂等物什。店主是一个五十出头的微胖妇人,脑后梳着一个髻子用黑网兜罩住,身上穿着宽松的蓝底暗花的斜襟短褂。斜倚门框上正一下一下地纳鞋底。

水娃喊道:“这位婶子,请问这家药铺怎么没开门呀?”

妇人眼睛微瞟了眼,没搭理,继续纳鞋底。小花走上前,拿起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问道:“婶子,这物什怎么卖呀?”铜镜做工还算精细,镜面光滑清晰。

妇人懒懒的应道:“三十五文。”

“哦,有些贵哦,能少点么?”小花一边把玩着一边讨价还价。那妇人正要不耐烦,想打发这两个娃子莫要滋事,小花紧接着说道:“婶子。这安仁堂怎么没开门呀?是出了什么事吗?”

妇人也是人精的人物,这里比较偏僻,加上这两天城内出了大事,生意更加冷清,这一天都快过去了还没开个张。这一面镜子成本也就二十来个铜子,看这小姑娘人小,心思到挺灵动的,也好,十多个铜子这一天的生活费就够了,便放下鞋底,说道:“可不是么,听说那老大夫一回来就感染暑热,中风了,都窝在后院呢…”

果然如此,小花心中一冷。回过神,掏出三十五文钱递给妇人,将铜镜塞进怀里,又顺便问了一下怎样到贺家后院,妇人也一一作答,甚至还凑近小花神秘地嘱咐:小姑娘我可跟你说了哈,那家人不是那么好惹的,我看你们两个小娃子才说的,出了什么事可不要说是我说的…

小花嘴角微微扯起,虽然心中不屑,但口头上却是连连应诺着。呵,有钱就是好办事呀,几十蚊钱,不仅买了个镜子还轻轻松松得了一个消息,值得。旁边的水娃却一脸不屑,走出几步还在咕哝着。

两人找到后院角门,拍打好一会里面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急啥呢急,来啦来啦…”

老汉见是两个小娃子,脸色微不可察暗了下来,“你们是谁,来干啥呀?”

小花心中的疑惑更深,不过没有表现出了,上前一步急切道:“大伯,我是贺大夫的弟子,我是小花,听说师傅病了,特来看望一下。”小花这才惊觉自己还是疏忽了,既然是来看望的,怎么也该在外面买些糕点才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果真,老汉将两人上下扫视一圈,带着些许嫌恶的味道,瘪瘪嘴,“我家老爷没有弟子,哪里来的小骗子快滚,等会我叫人了…”

水娃接连吃了几次闭门羹,心里烦躁,正要上前理论,小花抢先一步,从怀里摸出一个银锞子,抓过老汉的手塞了过去。老汉摊手看了一下,至少有二钱,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下,“你真是老爷的弟子,那啥小花的?”

小花连声应诺。老汉略微思讨一下,打开门将两人让了进去,一再嘱咐…

后院极其宽敞,院中有院,别有洞天,看来贺大夫的儿子在这里混的还不错嘛。小花脑海中蓦地浮现昨天在药房里看的情形,这样的布置绝不是那冷清的生意可以维系的…

小花没想到这次贺启章如此爽快,直接应允让一个十六七岁的婢女带她们去看贺大夫,而自己本人借口有事没去。

贺大夫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已经中风,半身瘫痪,口眼歪斜,连话也说不出一句整的,看见小花只能激动的呜呜地叫着,眼泪鼻涕口水污浊一片…小花紧步上前跪坐到贺大夫床前,双手抓住对方痉挛的如同枯瘦树枝一样的手,“师傅,小花来看你了…”左手暗暗发动异能,丝丝药材精华渡入对方手心,沿着筋脉进入脏腑,再到脑海…这个过程虽然有些阻塞,这是因为随着年纪增大,身体筋脉大多阻塞不通的原因,但至少说明手臂和脏腑没有太大问题。可是到了脑海,小花感觉自己就像是遇到一座大山一样,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息反扑而来,连忙截断自己与药物精华的联系,心中震撼不已…

血,师傅的脑袋里面有血。脑海中灵光一闪,记得先前在贺大夫那里看过的一本书,说的便是人如果过于激动,或者说筋脉过于脆弱的话,很有可能让筋脉爆裂,血液凝滞形成血瘀,而血瘀反过来将更多的筋脉压迫阻塞,让人行为失常…

呼…小花长呼一口气,没想到师傅这次得了如此严重的病症。根据以前的先例,除了一个神医剖开脑袋医治好了一位病人外,还没有人能够完好活下来的,都是瘫痪在床,毫无自主能力,活活折磨而死…

贺大夫艰难地说着话,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回…回…镇…”

水娃在旁边心焦的很,小花心思通透的很,一下子就理解贺大夫的意思,应道:“师傅,你是想回未阳镇吗?”她懂师傅的心意,大概他也知道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吧,所以落叶归根的情怀,让他本能的想往自己觉得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去。

贺大夫连忙点头。

小花回头看了眼水娃,她也想把贺大夫接回未阳镇,至少甑氏会尽心照料他。只不过她一个小娃子,即便有水娃在也帮不上任何忙,究竟该如何把贺大夫带回去呢,最重要的是贺启章会不会同意…看来只有送封书信回去了。

打定主意,小花从贺家出来直接回客栈,在柜台处找掌柜的借了文房四宝,唰唰唰地修书一封…

行云流水般,一封信一挥而就,不仅让掌柜大呼眼拙看走了眼,小小女娃竟识得笔墨…最吃惊的还数水娃,旋即也就释然了:小花跟着贺大夫学医的,认得医书,识得草药,自然也就会写信咯…看着小花的眼神从开始的新奇,欣赏,逐渐多了一丝敬意。

小花紧赶慢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快要关城门了,传递书信除了请专人送就只有到河口村请船工顺带。城门口到河口村来回需要一个多时辰,很显然现在来不及了,若是请专人带信的话所消耗的费用比来回的路费还高出许多,小花知道贺大夫这个病一旦坐实了,少者三五个月,多者一两年,所以也不急着这一时。只得灰溜溜回到客栈,等明天再做计较。

最最重要的是,小花清晰的记得他们昨天刚到县城就被贺启章驱赶出来,态度十分强硬,而今天竟如此爽快就答应让她见师傅,貌似太过顺利了,好像他就转等着她来然后把这“麻烦”踢开一样…但愿这只是自己错误臆测吧,小花叹口气,如是想着。

第八十章 记忆与纠缠的线索

水娃帮青木梳洗吃饭后再次来到小花房间,竟少有的扭捏,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小花正想着心事,想到自己的人生,倘若这次贺大夫真的就这么倒下了,且不论那师徒情谊,那意味着她以后再没有独自外出的借口了,也没有大夫学徒的光环罩着,自己的异能以及展现出来的学识都将成为人们怀疑诟病的焦点…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用他们的话来说女人太过有才就不好掌控的…

水娃见小花一直不理会自己,终于憋不住,瘪着脚坐在条凳一头,小心探过身轻声的道:“小…小花…那个…”

小花蓦地抬头看向水娃,带着几分不悦和不耐烦,“唉,你有什么就说嘛,我不喜欢扭捏的人。”话刚出口小花就有些后悔了,毕竟是救过自己性命的人,而且自从两年多前相识以来从未对自己另眼相看过,缓和了下口气,“我知道你是想找贺大夫给青木诊治,毕竟这几年都是贺大夫在经手…只是现在情形你也看到了,贺大夫已经中风瘫痪在床,若是护理的好可能还有个两三年可活,即便如此也会在床上痛苦的度过…”

水娃急切地摆着手,这一急,身体趔趄,加上本就坐在条凳头子上,身子往后一仰,差点就栽倒在地。幸好敏捷,身体一扭,堪堪止住身形,倒是凳子翘起又落下,狠狠撞击地面发出砰的响声。“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也不是,我也是很担心贺大夫,其其实我找你还有一件事情…”

小花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见水娃神情焦急,语无伦次,但却可分辨出他当真有隐情。小花立马想到青木和水娃两人到县城来干什么,虽然也都十六七岁已过及冠之年,算个成人了,但是青木为什么受伤?而且两人都弄的那么狼狈?最最重要的是青木受伤了竟然不回未阳镇。也没说告知他母亲…

其实在早上看到两人在客栈门口这些念头就浮现在脑海了,只是小花不愿去深究,如果说先前用异能救治青木是看在禹娘子的份上,而现在,她认清青木对自己的态度,那样的嫌恶,以及深入骨髓的鄙弃,她是再也不愿去触及。小花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小气而且睚眦必报,更没有那啥悲天悯人救苦救难的佛陀胸怀。所以。即便现在是水娃来提及。她仍旧没有丝毫让步。

小花蓦地站起,神情郑重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倘若真是秘密的话我劝你也不要跟我说…你们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禹娘子,看样子也没有回未阳镇的打算。定是不愿让禹娘子知道。所以我不能保证无意间就说漏了嘴…”

水娃张着口愣住了,看向小花的眼睛带着惊讶不可思议以及那种崇敬之意,曾经只有青木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崇敬之意,然后渐渐的被他渊博学识和睿智所折服,所以他甘愿成为他的“小跟班”。陡然间,小花的形象在他眼里变得无比高大和神圣起来。对方的沉稳,冷静,智慧,还有胆魄等等在刹那间都被放大无数倍。

水娃顿了好一会才说道:“你你说的没错。青哥的确不愿让禹娘子知道,但是这是有隐情的,你要相信我,这这关系到一件,一件很大的事情。超出你我的想象…”说到这里顿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青哥有这么深的成见,但是现在我们唯一能相信并且求助的只有你了…”

良久,小花长舒出一口气,拿出先前写的书信,展开,提笔在后面补充了几句话,是向青木母亲禹娘子报平安,并且说他们两人作些小本生意,想要磨练一下云云,一句话,那就是他们需要等一段时间才回去…

小花搁笔,吹干墨迹,再次叠好放入信封。

水娃松了一口气,站起身,仍旧有些踯躅。小花问道:“还有事吗?”

水娃问道:“你你真的不想去看看他吗?”

“谁?青木?”

水娃说道:“你曾经救了他的命,这次,或许…”

小花轻嗤出声:“呵,这次怎样?让我再去嘴对嘴地喂药吗?”

水娃焦急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次他倒是能自己喝药,而且身上皮外伤略有好转,但是精神却愈加萎顿,恐怕是旧疾复发了。我记得以前你和禹婶探讨过那些药材药性,又向贺大夫学过医术,或许…”

“或许怎样?再救他一命吗?就像你说的一样,他现在还能自己喝药,伤也快好了,只是精神有些不好而已。我去干什么,难道听他对我的羞辱以及怎样诋毁我么?”小花越说越勾起沉积心中的怒火,神情激动起来。

水娃道:“不,不是这样的,小花你听我说,其实青木不是你想象那样的人,等你真正接触他以后你就知道他有多么的博学睿智,还有胸怀天下…”

“胸怀天下?”小花心中一动,紧接着反问。水娃不察有他,应道:“是呀,或许你觉得他有些高傲,有些时候还…还很霸道,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很有魄力很有…魅力的人,和他接触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围在他身边…”

小花觉得已经没有争论下去的必要了,朝水娃挥挥手,下逐客令。水娃无趣,想了想,将桌上的信封拿起:“这个明天一早我就送到河口村去吧…”

小花点头应诺,送走水娃,小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就在刚才水娃说到“胸怀天下”那几个字时,脑海中猛地突突跳起来,一段破碎的记忆再次从识海深处冒了出来:田云山,公子晋,木公子,瞿灵儿…一个个对自己人生起着决定性作用的人之间的联系逐渐清晰起来。

小花已经完全记起来了,木公子正是现在要死不活的青木,难怪从第一眼就觉得有些面熟…貌似听说他身边还有一个异常神秘的影卫,莫非那影卫就是水娃?只是前世的她被幽禁后院,并不知道这个被遗弃在山旮旯的傲娇少年是如何蜕变成叱咤风云的木公子的,又是怎样和瞿灵儿搭上线的,又是怎样对自己进行陷害的…

小花苦涩笑笑,貌似前世的自己还用不着他们陷害自己吧,因为自己还不够格,也仅仅只是灵儿为了报复瞿家顺便给自己使了一个绊子而已,如此就让自己身死还不得消停,硬要被道士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好吧,幸好遇到一个半罐子水道士,反倒成全了她的这次重生。只不过人生再来一次,一切都提前或者说加强了,她可不相信自己还有那么好运气被一个半罐子水道士成就。当然,她是绝对不愿再重蹈前世的覆辙的,这也正是她现在所忧虑的。

前世小花并不真正认识木公子影卫公子晋等等“大”人物,现在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竟然先瞿灵儿之前认识了他们,只是关系并不融洽…小花叹口气,莫非这就是命运,注定他们就是不同层面的人?

第二天一早,小花准备好银钱,到客栈大堂中要了稀饭馒头泡菜,细嚼慢咽,住客栈的人一般都起来的稍微晚一点,小花见强子不是很忙,便顺便询问了县城的书肆。

掌柜听到小花的问话,昨天亲眼看到这个小女娃提笔写信的场景,不由得感慨道:“唉,可惜了是个女儿身呀,要是一个男子,定会考取功名,搏得一个好前程的…”一边伸着懒腰,开始细碎地整理柜台上的账本砚台什么的。

强子也听过小花写信的事情,没有接掌柜的话,来到小花桌前,习惯性地扯下肩上抹布往桌子上一抹,道:“说起书肆呀,也是三年前开的,就在城南边上,拐子胡同尽头就是了。听说那书肆只要给十文钱就能看一天的书,无论看多少就行,唯一要求就是不能把书损坏了。只是能够识字的人都是那些官爷或者读书人,人家有钱直接买书放家里慢慢看了。就像我们这些小民,大字不识几个,也舍不得花那冤枉钱…”

强子絮絮叨叨地说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扯着扯着竟说到前两天的命案上,因为是无头案,风风火火走过场一样吆喝一天,那些捕快什么线索都没发现,最后反倒找到一个幸存的小乞儿…强子不去说书简直是屈才了,一场血淋淋的命案被他说成是一个玄之又玄的认亲回归之路,因为那个幸存的乞儿正是县衙主簿的小女,瞿灵儿!

小花感觉异常烦躁,匆匆吃罢早饭然后直往书肆寻去。

刚走到路上就听到远远传来热闹的鞭炮声,人们的欢呼声…灵儿回来了?!

小花没有去凑热闹,精神有些恍惚,先前对县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的怀疑渐渐清晰起来:灵儿和自己一样,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娃,而是一个甚至比自己异能更加逆天的异能,既然要逃,为什么还要回归?既然不想缠小脚,为什么现在又是缠的小脚?既然落入乞丐窝,所有的乞丐都死掉了,偏偏活了她一个?还有前几天发生的灭门惨案…等等这一切都让小花感觉到脊背寒气直冒,只不过所有人都只道这女娃好运气,加上瞿家生是县衙主簿的关系,奉承拍马还来不及,又怎会想到这么多。

第八十一章 我欠你一个人情

如果客栈伙计所说,书肆果真十分偏僻,一条狭窄而幽深的巷道曲曲折折通向城边,大概因为太过偏僻,再加上两边都是别家的后院什么的,最多开了一个角门,除了仆人平时采购进出,鲜有人来往,更显巷道的冷清。更兼有一条排水沟沿着墙角通过地沟一直通向城西的护城河,幸好都是青石板铺路,湿漉漉的也不会有泥泞之扰。

书肆就在巷道尽头,远远的,小花便感觉到一股清新之气超脱周围的污浊扑面而来,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震,变得清爽起来。

因为是城边,因为太过偏僻,所以主人家已经将靠城墙的空地全部利用起来,围上一圈一人多高的栅栏,种上一株株香樟树,如同翠绿华盖,将所有的污浊喧嚣完全挡在外面。香樟树:性微辛,温;有解表退热,行气的功效。

院门虚掩,小花轻轻推门而入,院内别有洞天。一排排香樟树前是一溜整齐的青砖房舍,舍前是一片花圃,没有那些盆栽的做作和禁锢,所有的植株都在苗圃里竞相生长怒放着自己的生命。圃中一亭,粗糙的原木构成,粗犷而质朴,与周围的草木自然和谐一统。亭中有一蓝衫青年一手执书,正看的入味。

小花立马就被眼前的场景和气氛所吸引住了,她想开口询问的,怕扰乱对方的兴致,更怕搅了这一厢静谧,略微顿了一下便蹑足向那排青砖房舍走去。

不出所料,里面正是书屋…一排排结实的书架上整齐码放着各种书籍,从现下最流行的线装册子到竹简,甚至连绢帛兽皮等等书籍都有,一股古朴而宏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小花心潮澎湃,她站立原地,略微平息了下心神才漫步徜徉其中,大致浏览一遍书的种类…

一通走下来,竟过去一个多时辰由于。小花眉头微微皱起,从农学,天文,易维等等均有藏书,却没有史类的书籍。所谓知史而明鉴,那些读书人不是都喜欢引经据典的么?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小花便走到医学一类书架前面。

先前小花把贺大夫珍藏的医书啃了个遍,即便在医学中也算个博学之人了,所以除去已经看过的,这里竟还有十来本念方杂记以及别人疑难病症手札等等。小花想到贺大夫的病。当下拿起一本。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小花陷入忘我的阅览中。思绪在浩瀚书海中遨游,不断补充和完善先前对医学的认知和见识,那些稀奇古怪的病症,以及更加出乎意料的治疗方法。有些甚至是随处可见的植物就能对某种特殊病症有着神奇的治疗效果…

小花知道这些病例,这些手札都是前辈们无数心血结晶。

十几本手札不知不觉从小花手上经过,而里面所蕴含的丰富知识却留在了小花脑海中…合上最后一册书页,小花微微凝神回味一遍,所有的知识就像灵动的精灵一样在脑海中相互交错组合起来,变成了自己意识的一部分,深深引入脑海深处。小花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回过神,惊觉天色昏暗。肚子咕噜噜叫起来。站起来,全是发出噼啪的骨骼交错声音,活动一下发麻的双腿,左手心一股清凉之意传导身体各处,缓解久坐造成的血脉阻塞和不适。

小花出的门来。太阳已经西沉,留下一抹晕红。略微适应一下光线,正要抬步离开,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传来,“把钱放旁边石台上。”

小花身体蓦地一凌,本能侧身后退,手也下意识摸到后腰上…嗤…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嗤声如雷贯耳,小花唰地惊回,终于想起这里的规矩,看一天书十文钱,一边伸手掏钱,一边讪讪笑笑。

小花离开小院,先前在亭子里看书的蓝衫青年站在花圃一边,负手而立,长发及肩,从两鬓捋出两缕头发在脑后束起,让极单纯的蓝色布带也有种飘逸出尘的味道来。他将小花刚才的反应尽皆收入眼底,先前还以为只是一个错入的小娃子,没想到一点也没浪费这一天时间。还有刚才她的反应,让男子心中没来由的有些触动,那样的倔傲倔强,如同一只顽强而娇弱的小老鼠一般…

小花一路飞奔,踩着街道上传来宵禁的梆梆声回到客栈的。

水娃在大堂里急得团团转,见到小花回来,连忙迎上去,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小花气喘吁吁,又累又饿又急的,摆摆手没有回答水娃一连串的问话,径自走到一张桌前,正要喊伙计送茶水点心。很有眼界的强子已经备好,连连应诺着端着托盘过来了,一边放下茶壶一边帮着水娃辩解,“这位小哥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连晚晌饭都没吃呢,要不我现在就给你们准备准备。”

小花终于喘匀气息,道:“有劳强哥了。”

强子身体蓦地一凌,强哥?貌似从自己做客栈伙计后从来都是被吆喝来呼喝去的,从来没人正眼瞧过他,最最客气的就喊个“小哥…”却从来没人连着名字叫的。强子高声应诺一声,连忙折身去准备了。

水娃坐到小花对面,“小花,你这一天都到哪去了?我到处找你,贺大夫家我也去看了…”

小花哦了一声,“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记得昨天她和水娃一起去贺大夫家的路上,两人闲聊中她就说过要去书肆看看的…很显然对方已经忘记了这一茬,小花有些失望的想到,看来自己对对方的奢望过高呀,他并不是那个真正用心来关心自己并且懂自己的人。

幸好水娃并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帮小花和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喝着一边说道:“小花,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呀?”

小花端着茶杯的手蓦地顿了一下,一滴茶水溢出,她将杯子凑到嘴边啜了一小口,声音平静的道:“是呀,不过她…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