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脚朝灵儿踹去。旁边稍年长也是一阵不赖烦,“好了好了,牛娃子说这妮子每天都有好吃的东西,我倒要看看她从哪里弄来的,别一下子弄死了,断了老子的财路。”

又是一脚踹向灵儿,“听见我大哥的话没有,要是拿不出东西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灵儿心里将这个万恶的旧社会诅咒千遍万遍,她恨透了那些写穿越文的作者,是谁说的随便给点好处就能将那些乞儿收服的,然后对自己忠诚不二的?是谁说穿越女拥有金手指各种人气爆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即便那些不是绝色的人,别人也会觉得她气质超脱的?是谁说不管是山野还是**,穿越女都能混的风生水起的?还有随便哪里就能建一个茅草屋,她想跟那些作者说,让她自己穿越过来试试,让她吹口仙气就能变出个茅草屋来;让她挥挥手就有一大批忠实追随者…

当初她从瞿家逃出来后便拆掉缠脚布,用了半天时间才稍微能开始走路,心道要是再晚上几天拆布的话她的双脚就彻底废了。然后一路向集镇方向跑,她毕竟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子,山野多野兽,她也知道自己的穿越女光辉无法帮自己抵挡野兽袭击。

且说瞿灵儿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赶到集镇后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这些年藏在芥子空间里面的物品换成银钱,大概是这里集镇上的人都还算淳朴,就像当时小花独自卖掉菜花蛇一样,所以灵儿的运气不错,当下便凑集了几两银子,给自己换了衣裳,而后直接坐马车往县城方向去。在她看来,越是人多的地方,自己越好隐藏身份。

一切非常顺利,让灵儿禁不住轻嗤,这古代也不过如此嘛,心中得意中,开始yy当时看过的那本穿越文来,而自己正是那个文中的女主,空间在手,灵泉我有,美貌与智慧并存,气运与财富相伴,想不逍遥都难呀。

灵儿毕竟是穿越女,即便心中庆幸不已,但行事也是十分低调的,将自己打扮成乞儿,混迹在县城的每个角落,一方面增长见识,另一方面就是…让自己长大。可是一年前,她仍旧被一个乞儿团伙给盯上了。领头的正是这个叫牛娃的。

灵儿思索一通,便拿出好吃的东西将他们收买,当时这群乞儿可是拍着胸脯要为她赴汤蹈火来着,让灵儿大呼穿越文诚不欺我,果真一个甜糕就能买一群人给自己效命。好景不长,灵儿感觉到有几次这些乞儿神情有些闪烁,便知道不妥,幸好她还算机灵,果断放弃自己在县城的窝点,想直接逃往下一个城镇。哪知道这些乞儿对自己有用的时候铺天盖地,没用的时候仍旧如同蝗虫一样遍布县城每个角落…

所以,灵儿悲催了。她花银钱雇马车,结果到半道上车夫看她是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武力值的小女娃,便准备直接掠了财物后将其给抛尸荒野…灵儿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落入荒野,却又被野狗恶狼追…算她命大,总算活了下来,但是这山野地方蚊虫毒蚁不计其数…穷途末路,悲那个催的…

灵儿故技重施,低低哀求,“叔叔别打了,我都听叔叔的话,求求你们别打了…”

好象这招不怎么起作用了,因为这两个家伙根本就不理会自己的哀求,直接用绳子把双手一套,如同牵牲口一样拽着就走。牛娃到祖堂祖民两兄弟面前,伸手讨要好处,被祖民一脚踹开,“给我滚开点,再来烦爷,小心也做了你,想当头头的崽子多了去了。反正现在县里都对你们这些杂碎厌恶的很,老子清理了你算为民做了好事。”

牛娃身体一凌,他一点也不怀疑对方话的真实性。祖堂祖民是县里有名的地痞,两兄弟父母死后每两年就将家业败光,现在全靠到处偷鸡摸狗,打架,收保护费,赌博过日子,被县衙“请”去多次,都以浪费县衙粮食为由被放了出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反倒滋长了他们嚣张气焰,成为地方一霸。牛娃真后悔当初没加小心,让这两个地痞拿捏住自己把柄,现在把财神爷给抢走了…可是他还是太低估这个小姑娘了,就像错身那一刹那,灵儿投来那冷漠的令人心悸的一瞥,让他如坠冰窖。

灵儿被祖堂祖民两人关了起来,绑住手脚,让她变出东西。灵儿认清形势,竭力给自己争取权益和机会,以必须要全心向神明祷告才能获得食物…于是她的双手双脚被解放了,却用一条拇指粗的铁链锁在窝棚房间的柱头上,这还不算最悲催的,就在她被关起来不久,那祖堂竟然弄来一个妖娆的女人,端着灵儿的脸看半天,连连称妙,原来这竟然是窑子里的“**”,人称杏娘子,是祖堂的姘头,当然有时也不介意做一下祖民的姘头。杏娘子见灵儿无关乖巧,洗干净身子,更是犹如发现珍宝一般,当下就找人来再次给灵儿缠脚,势必要将她培养成头牌…

灵儿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可是现在的她即便想死都没得机会,那个女人每天都盯着她,而脚上的缠脚步如同嵌入肉里一样,双脚也越来越麻木…灵儿知道,自己已经逃不出这道枷锁了…灵儿的心变得冷硬起来,她更加懂得隐忍。乖巧而孱弱的样子。

女人最懂女人的,杏娘子知道对方缠了脚,加上从小就如此管教出来,就像捏泥人一样,想怎样揉捏就怎样揉捏,那性子还不是由自己去塑么。所以她见灵儿已经完全收拾服帖了,便逐渐放下心来。从这两个月每天目不转睛地盯着,到现在每天定时来囚禁灵儿的房间里取东西。虽然他们无比怀疑灵儿这些东西从哪里来,也偷偷观察过无数次,见对方都是在那里无比虔诚地祷告后,那东西便慢慢地凭空冒出来的。

他们也知道自己捡到宝了,但是灵儿每次“祷告”来的红苕,芋头之类的还不足以令他们动心,反倒是杏娘子的提议更加诱人,要知道培养一个头牌出来,那白花花的银子可是滚滚的来…

第七十二章 灵儿回归…

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灵儿就在这幽暗不见天日的潮湿的窝棚里面,如同狗一样地生活着,她的乖巧与孱弱完全赢得了祖堂祖民以及杏娘子的信任。灵儿每次“祷告”完后都异常虚弱,摇摇欲倒,三人决定,与其将这个未来的头牌摇钱树折腾死了,还不如不用她每天“祷告”换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当然他们也不能养个闲人,于是家里所以伙计便落到灵儿身上,和当初小花在瞿家每天起早贪黑干活不一样,灵儿身后还有一根狗链子一样的铁链套着…

灵儿踩着如笋一样小脚,乖巧地将饭菜端上桌,而后又帮另外几个来蹭吃蹭喝的**斟酒。酒至酣处,祖民兴起,对杏娘子道:“去,去把你那些娘们给我们哥几个叫来,今天要好好尽兴…”

杏娘子在祖堂祖民这些地痞的庇护下在县城里开了一间小窑子,不管是规模还是姑娘品质都无法和那些有大背景的**相比,所以他们现在筹谋怎样将“生意”做大,除了瞿灵儿外她们还另外培养了一些小姑娘,只等年龄一到,就大肆宣扬…当然咯,平时那些姑娘们自然也要将她们的“保护神”给伺候好咯。

须臾,杏娘子带了四五位姿容平平的姑娘来了,穿的棉布裙子,不过比平常妇人袒露多一些,言行轻佻一些,爷呀哥的叫着便各自偎到一个男人身边。灵儿看着这一切,嘴角弯弯,眼里平静而淡漠,心,在这一年多的磨砺下,不是被磨平了,而是…变得极度的冷漠而阴狠。杏娘子呵斥灵儿赶快去弄下酒菜,这次灵儿也忒卖力,那啥鸡鸭鱼肉的一溜烟的往桌子上端,众人都吃喝的晕乎乎的,加上有女人在旁边助兴,直道杏娘子有能耐,好一会杏娘子反应过来,道:“我没有去张罗这许多酒肉呢,还以为是你们让灵儿准备的呢…”

几人不以为意,祖堂将灵儿叫过来,不知从那个旮旯掏摸出几个银角子扔给她,“小丫头懂事就好,只要听话,爷少不了你的好处。嘿嘿,等你及笄,杏妈妈定要把你送上整个方山县头牌的位置,到时候荣华富贵任你挑拣…”

说着说着酒劲上来,整个人晕乎乎的,只觉一项乖巧温顺的笑脸在眼前变得异常冰冷,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常年混在黑暗角落的警觉性让他生出些许恐惧。可是酒劲更浓,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等他们再次醒来时,惊觉嘴巴里塞满嘴臭粪泥巴,身体挣扎,发现手脚都不听自己使唤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直冲脑门。勉强拨开眼睛,祖堂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还是先前喝酒吃饭的地方,不过中间的桌子已经挪开,十来个男男女女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双手被三三两两的用板凳连着系在一起,最为恐怖的是,她们的脚筋尽皆被割断…

祖堂挣扎,其余人也相继醒来,呜呜叫着,终于注意到门口坐着的小女娃,手拿着一把菜刀在聚精会神地削着竹签…

灵儿看到所有人都醒来,语气平淡的道:“呵,都醒啦,醒了好呀,不然我都没啥乐趣了。”

祖堂看着灵儿拿着菜刀在众人无比恐惧的眼神中,一刀一刀地将这些毫无反手之力的人砍掉…最后剩下祖堂祖民以及杏娘子三人,灵儿手里拿着一把削好的竹签,嘴角弯弯,道:“别急,你们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我会特别优待你们的。”

…方山县发生了一件震惊京都的大案,十来个人在一夜之间被一种极其残忍的方法虐杀致死,更有几个身上插满竹签,而后被活剐致死,最后作案者放火将整个房子烧掉,现场没有留下丝毫证据。让所有人都感觉意外的是,这里虽说不在中心城区,但还是处于县城内,周围都有人家,这么多人被同时杀死,还以这样…繁琐的方式,竟然没有弄出一点声响,实在匪夷所思。因为死者都是地痞以及末流的没有任何背景窑子里的妓女,平常结怨就多,方山县倾尽人力都没没能查出凶手来,成为悬案。

牛娃这群乞儿一大早就听说了这起惨案,他们从人群罅隙中钻进去,眼睛在那一堆焦糊中搜寻,没有那个给他们吃的反被他们出卖的小女娃…心中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刚回到落脚的破茅棚,就有两个小娃子抱着一大堆食物兴冲冲跑来。城东有个周大善人,初一十五都开粥铺免费向乞丐或者无家可归的人提供粥食,所以这一天也是所有乞丐放假的日子,因为不用乞讨就有吃的。

一大群乞丐狼吞虎咽之后,满足地打个饱嗝,牛娃比其他乞儿稍大,也更懂事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了,怎么这次分得食物比以前多?便拉过刚才去领食物的娃子,“这次食物怎么比以前多?”

娃子大咧咧的道:“哦,这次我们刚准备去领粥,哪知他们竟在我们外面的巷道口做布施,我说我们人多,所以就多给我们咯…”

牛娃猛地撑坐起来,惊呼:“什么,在我们的巷道口?”大概是吃的太饱,站的太猛,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而后整个人便直直地栽倒下去,紧接着周围的乞儿也相继倒在地上…牛娃强撑开眼睛,看见一个缠着小脚,穿着破烂的小乞儿走近自己…

…继地痞惨案后,方山县再次爆发一桩奇案,一夜之间,城内十多个乞丐集聚区同时失火,里面所有的乞儿被烧死…就像一场大清扫,让整个县城变得清净了下来,让那些平常嚣张跋扈的**乞儿收敛起来,同时也给人们心里留下一个永远都无法磨灭的…恐惧。

衙门捕快在清理其中一处现场的时候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乞儿,不同的是这乞儿还缠了小脚,连忙将其救醒,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因为不想缠脚而从家里逃出来的小女娃,而后一直跟这些乞丐混在一起,这次之所以没有被烧死,一方面是因为其他乞儿不给她食物,还将她赶到旁边去住,让其幸免遇难。

灵儿无需伪装,她身上重重叠叠的新伤加旧伤,没人怀疑她的话的真实性,退一万步,即便是现在有人当面指证这一连串的屠杀事件都是这个八岁多的小女娃干的,也没人会相信。最最重要的是当灵儿说出自己父亲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竟然是县衙府内主簿的小女?!

两厢对证,灵儿成功从狼虎窝里逃出来,成功报仇雪恨,并且成功为自己洗白。瞿家生也许是做作,也许是真的父爱泛滥了,当下便请假,带着灵儿回未阳镇…

第七十三章 都是“利益”惹的祸

且说贺大夫一行人原本计划在县城耽搁一天,办完事情,第二天下午就回未阳镇的,现在看来恐怕要多耽搁几天了。

太阳毒辣的很,半天时间,贺大夫晾晒的药材就收了水汽。

当天晚上,贺大夫和小花、瞿大山以及水娃青木等人分别借宿当地农户家里。乡民淳朴而好客,加上这里靠近渭河,距离县城不远,不管是农耕还是商贸都十分发达,比那封闭的山旮旯里面富裕多了。所以,甚至小花他们都没主动请求留宿,当地农家便站出来说出自家状况,并表示能够容留多少人等等。

小花寄宿的农家便是两进,正房加厢房的格局,院中虽然不是如同那些官宦富商布置花圃园林什么的,但都是青石板铺的地面,十分宽敞整洁。

小花想,等自己以后有了“自主”之力了,也要建一个像这样的农家小院…将自己好好打理一番,休息一通,把白天的惊险和刺激完全平复下来。只不过脑海中一直萦绕着那府衙信使的话“虐杀,死人…”。莫非县城里出什么大案子了?小花禁不住仔细回忆一通,貌似前世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没听说哪里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案子呀…

第二天一大早,小花起来收拾好行装。把自己打理好便去帮助贺大夫整理药材,这些药材被水浸泡过,药性挥发不少,又沾有淤泥,品相极差,若要使用的话恐怕还要淘洗一遍才行…如此,这一大批药材能够卖到先前一成的价钱就很不错了。贺大夫倒豁达的很,既然不好卖出去,丢了又可惜,便想着索性弄到县城儿子那里去,自己费些功夫将这些药材熬制出来,做成药丸…不过这个工程实在是浩大。贺大夫的本意倒是很愿意在儿子这里做这些事情,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多待一些时间,只不过…想到心事,贺大夫不自觉的叹口气。

贺大夫偏头看向已经收拾好的小花,正帮自己整理药材…实在懂事乖巧的很…先前跟老伴说好两三天的,要是回去晚了…

刚刚收拾妥当,在主人家吃了早上饭,贺大夫修书一封,请艄公带回去,顺便给瞿家传个口信,就说要在县城多待几天,带小花多学习学习。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如此也正和小花心意。

院外响起吵杂的争执声,不用凝神细听就知道又是因为水怪事件的。几人相视一眼,陆续出门,来到村头靠河的坝子上。便看到那两个船工被一众村民呼呼呵呵围着…

老艄公经历了这次水怪事件,对他感恩与斥责的人竞相登场,到最后竟是埋怨的人占了上风。附近的乡邻听说这两个打死了“龙王爷孙子”的人要走,都跑了过来,黑压压的围了一坝子的人,纷纷要求他们给个说法。这里靠水吃水,说,他们将这水里的龙王爷得罪了,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贺大夫等人看见越来越多人将那两个船夫围了起来,便挤开人群,站到两人身边,小花紧跟过去,瞿大山本来木讷性格,不喜欢参合这些的,看到小花过去了也跟过来。水娃和青木热血年纪,加上打杀“龙王爷孙子”也有他一份功劳,理所当然也站了过去,没有官府捕快压场子,这些人欲将船夫等人抹干吃净。先前那些被船夫救起来的人,除了小花几个,只有一个略微上了年纪的老伯还站在旁边。

小花不冒进,但也不畏缩,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冷静…不过她刻意让自己看起来呆滞木讷,所以旁人自动以为这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哈女子而已…

贺大夫在十里八乡还是有些威信的,经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慰,众人的情绪算是安抚下来了,不过那些挑事的乡民也把话抖出来了,要是以后这河里发生了什么事,还要找这两个船夫算账…

小花感觉衣襟被扯,偏头看去,自己借宿人家的婶子正跟自己递眼色,那意思是让她不要站在中间,成为众矢之的。小花心中一暖,嘴角弯弯,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婶子姓余,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均已成人,除了小儿外都成家立业了。余婶觉得眼前一亮,那笑容好明媚的感觉,突然间觉得周围的嘈杂都淡漠了起来。待定睛一看,面前还是那个看起来木讷而沉静的女娃…

余婶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朝人群喊道,“不管怎么说,人家好歹救了那么多人性命,莫要忘恩…”有人带头,旁边还是有很多明事理的人纷纷附和,加上昨天是官府的人下令将水怪烧掉的,本村村民也知道当时情形多么危险,这些闹事的多为邻村村民。闹到最后,由最开始对两船工打杀水怪的责难变成了村与村之间的争执…一场心酸的闹剧草草收场。

小花见两船工十分黯然,还有更多后续事件等待处理,而经过这次水怪事件恐怕以后坐船的人就少了…其实他们心里更加忧虑的是,靠水吃饭的人,最重要就是跟沿途的村民打好关系,以后巨石村要想平顺地通过这段河流恐怕不行了。所以通透一点的人都很清楚,这个问题的根本还是因为利益分配问题。一条船就那么在水上划一圈就能赚数百钱甚至更多,他们这些沿河的村子也想加入船队分一杯羹…老船工满是沧桑的脸上写着无赖。

贺大夫,小花,瞿大山以及水娃青木几人一同租了一辆马车。马车前面是一个敞篷车厢,可坐四五个人,后面加置一个架子,将几大捆药材放上面,这里直到县城都是比较平顺的官道,两匹马拉车足够。

临行,小花悄悄给余婶家留了二十个铜子,对方能收容自己,已经是莫大的恩惠。自己却不能对此感觉理所当然,或者说以为这是人情,给了银钱反而便的淡漠了。在小花看来,恰恰是是人情,反而应该将这利益问题清算的清清楚楚才能让人情延续下去。而这几个个铜子就算是这一天的食宿,对主人家而言,也算是善有善报。

第七十四章 入城

小花及贺大夫,瞿大山,水娃,青木几人一行,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官道沿河而下,路上行人迤逦,不过大多都是往背离县城方向而行,神情或是沮丧或是莫名亢奋,都带着难以言喻的不安。

贺大夫喃喃道:“现在还没到收摊打烊的时候呀,怎么这些人都回来了,莫不是城里出什么乱子了?”

当说出“乱子”二字的时候,几人心中莫名一凌。瞿大山下意识将怀抱里的包袱捂紧,先前幸好他用竹筒做了一个容器,将也人参包裹好塞里面,如同水壶样子背在胸前,竟躲过溺水浸蚀。可是,毕竟这是第一次接触如此“大宗”买卖,心情便愈发紧张起来。

而小花心中隐隐觉得这一切恐怕都和昨天那信使说的话有关,否则那些捕快正在处理水怪善后,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不会那么急匆匆就离开的。她下意识捏了捏腰间铬手的银锞子,无论如何这次都要买一件称手的兵器。自身没有过硬的实力,没有一点防身的本事,饶是再有玲珑心窍都无法独善其身。

青木也变得沉静下来,俊美带着稚气的脸上没有先前面对小花的浮躁情绪,看着外面飞退的树林原野愣怔,心事重重。水娃大概还没有完全从昨天与水怪搏斗的激奋中恢复过来,双肘撑在膝盖上,低头,木然睁着眼睛,没有任何聚焦地落在车厢地板上,身体随着马车前行而悠悠摇晃着。

众人各怀心事,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马车的行进。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方山县县城。

县城外是一片宽阔的斜坡,上面布满高矮不一的茅草,茶肆,卖菜的。卖各种零嘴,或者一些小物什的摊贩铺屋鳞次节比,一条可容两辆马车并行的青石板路直插入这片凌乱,通向高大的城门。在更远处则是一大片良田沃野。朦胧群山绵延起伏,如同天然屏障一样将这片繁华守护着。

路上行人更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骑马的,牵骡子的,贩夫,走卒…吆喝声,叫卖声沸沸扬扬,热闹非凡。在未阳镇。即便是最最热闹的赶集日子。也没有这样的…繁华。据说县城每天都是这样的热闹呢。

小花脑袋里突突地跳着,直觉告诉她在这热闹繁华的表象下有什么事情。心境一变,再次看向周围行人商贩。她觉得所有人看向他们的眼里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探究和…恐惧。想着上午才被那些愚民围着声讨了一番,心里的阴影又重了几分。

贺大夫自顾地给小花做着介绍。这里是什么那里是什么…末了,道:“城外这些商贩大多是在城里买不起房子,或者交不起租子的,要是遇上乱战年代,城外数里方圆都要坚壁清野,这里就如同一座孤城…”

小花蓦地坐直身子,下意识咕哝道:“孤城?”

贺大夫叹口气,似有话说,不过也只是叹口气而已。

几人说着话,马车行至城门口,被穿着城门守卫拦了下来。贺大夫从马车里探出身子,脸上带着谄媚的笑:“两位军爷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小头目倨傲地扫视一下马车,看到贺大夫,愣了一下,打着哈哈:“哦,原来是贺大夫呀。是你的话就不用检查了…”

贺大夫连连拱手作揖,他经常出入县城,最是要和这些守卫打好关系,不然没有好果子吃。他疑惑道:“敢问军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的军爷呢?”

“唉,贺大夫莫要怪罪,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呀。前几个月朝廷下达文书,说有乱党纠结,必须做好清理工作…这不…”其实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前一天发生的满门虐杀惨案,虽然死的都是地痞妓女之流,但这是在县城内,影响极其恶劣。

贺大夫了然地哦了一声,正要告辞离开,那守卫有些尴尬笑笑:“贺大夫你知道,这上面发话,我们这些小的不得不执行。你的马车可以不检查,但是这入城费…”

贺大夫愣了一下,“还要入城费呀?”

“一辆马车两百文…”

贺大夫心头一颤,这这简直是抢劫呀。这时,旁边有背着背篓或者普通行人经过,都不同程度的征收率入城费。行人五文,挑夫或者携带了东西的一律十文二十文…

贺大夫手伸进褡裢里面掏摸一阵,自己在那小镇上每天坐诊,一天除去药材本钱也就几十文的进账,而这些人直接站这里就将别人一天的收获全部“夺走”…这天,怕是要变了呀。

正在这时,旁边正在征收其他入城费的守卫吆喝道:“这几天城内搜查乱党,只许进不许出…”

贺大夫的手猛地一顿,掏出几个碎银子,拉过守卫头领的手,另一手将碎银子塞到对方手里,后者用力捏捏,感应一下手中铬应,比实际征收的数目只多不少。守卫头领会意,脸上笑意盎然的,一副对方识时务的样子。贺大夫借势凑近对方,耳畔低语,“官爷,这这只许进不许出是怎么回事呀?”

头领四下瞟了一眼,将贺大夫拉到一旁,“看你也是刚回城的吧,你不知道,前天晚上…十一个人全部被杀死了,听说连身上肉都被割完,还插满竹签呢…严查…”

贺大夫感觉一股寒气从背脊直冲后脑,身体晃了一下,连对方后面说的什么都没听清楚,现在马车已经到城门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缴纳了入城费,走右手边,钻过几个胡同,来到一间小门房前停下。

刚一进城,小花敏锐的灵觉便听到到处都议论纷纷,貌似都在说昨天渭河怪物作祟的事情。并且说这都是这几年大道逆行的结果…

一涉及到“大道”“民怨”等问题都是极其敏感的,也幸好是这偏远地方,要是放在京都,铁定要被当作扰乱民心妖言惑众给打杀了。小花心思通透,结合前段时间从集镇上听到的“选秀”,以及现在的“倒行逆施”,貌似心中对局势也有了些模糊的印象…按照时间算来,那田家貌似就要搬到未阳镇了。

因为这丝明悟,因为对大局势有了一定认知,小花反而觉得这即将到来的命运轮盘也不那么可怖了。前世就听说那田员外是归省将军,照此看来,应该是一个被贬谪或者是自我退隐的将军,到这鸟不拉屎的未阳镇,是来避难的…

前世点点滴滴的记忆汇聚,逐渐清晰。那田云山貌似也并不是一个真正安分的主呢,否则那门下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宾客,而且个个都有些来头。至于他的对外摆出的极尽奢华以及广纳妾室,莫非也只是一个幌子?

想到这里,小花下意识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无论局势如何,无论命运的转盘如何滚动,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和处境都很难逃过命运的铺排。虽说现在瞿家人已经逐渐认识到自己的价值,也逐渐的对自己态度有所改观,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价值”上的。当既得的利益超越眼前价值时,他们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吁——”安仁堂到了,车夫吆喝一声,勒马停车。

小花收回纷乱的思绪,跟着众人依次下了马车。而后帮着贺大夫一起将车厢后面的药材卸下,这时一个蓝衫中年人急急走上来,扫了眼众人,目光在药材捆上顿了一下,对贺大夫道:“爹,你可算来了,上午我才听到渭水河水怪的事情,正想着把店里事情忙完就来的…”

这就是贺大夫的大儿子贺启章,这间安仁堂正是他现在经营着。

贺大夫摆摆手,“没事没事,幸好田翁父子和水娃水性了得,将那怪物杀死了…”话里带着浓浓的感激感慨之情。

贺启章皱眉道:“哎呀,爹,那不是怪物,是河神。你们怎么怎么能把河神杀死呢?…”

话没说完,贺大夫猛地呵斥,“说的什么浑话?什么河神不河神的,要不是他们,你爹的这把老骨头都喂‘河神’了…”

贺启章见老父亲动怒,连忙噤声,招呼人把马车上的货物卸下来,陆续搬进店内,含糊应哦两声便招呼小花等人通过槅门进入内院。

经过药房,小花下意识扫视一圈,店内只有一个十多岁的伙计没精打采地坐在柜台后面,台面放着开方子和包药用的草纸,旁边是一大圈捆药的细麻绳,算盘,笔墨等等,寥寥数样,却显得十分凌乱。伙计侧面后面是两面直通屋顶的药柜,和未阳镇的安仁堂一样,柜子上是一个个的小抽屉,小抽屉里面再分为两个或四个小格子,分放不同药材,所有药材名都标注在抽屉左上角。好多不常用的抽屉上都落满灰尘,接近屋顶的地方还有蛛网牵连,可见生意冷清,而且…伙计实在不勤快。

只是这样一个没有眼界又懒惰的伙计,贺启章竟然没有将其辞退,其中定有“猫腻”。

第七十五章 贺大夫家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花现在经常用植物精华强化了精神力的缘故,她感觉自己的脑瓜子越来越灵活,不仅耳聪目明,对事物的感知力也愈加的敏锐。一下子就能透过事物的表象看到本质,所以只是一眼,就将安仁堂情况分析的七七八八,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紧接着冒了上来:这是在县城,即便房屋是自己的,但是这种铺面是必须给衙门缴税的。这么冷清恐怕连缴税都难,而他们又是拿什么来维持生计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不可遏制地疯狂蔓延,直到小花感应到身后传来一束排斥的感觉…对头,就是这种感觉。自从上次蛇袭事件以后,小花感觉自己对危险的感知越来越强烈,就像现在,贺启章对他们排斥态度一下子就被自己捕捉到了。

贺启章见这么多人径直往自己家走,连忙嗳嗳的赶到贺大夫前面,扯住对方袖子,挤眉弄眼,小声道:“爹,这这是些什么人呀,你怎么随便把这些人就带回家来呢?”

这声音不大不小,小花从刚才一下马车就仔细留意了周围情况,自然也将贺启章的不悦和敷衍瞧进心里。不过自己是跟着贺大夫来的,而且自己在县城里人生地不熟,与其因为对方的脸色而赌气离开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而贺启章这举动实在让人…她只是眉头皱了一下,倒是青木,虽然这几年病魔折腾,但骨子里高傲的很,哪受过这样的气,当下便跟贺大夫作揖告辞离去。

水娃微微有些愣怔,本来最初就是他们两人结伴来着。现在同步要离开,他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轻叹一声,有些歉意地看向贺大夫,最后目光落在小花身上,支吾好一会都没说出个什么来。

小花嘴角微微上扬,真诚的道:“水哥哥。你们有事就先去忙吧,这次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但有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不推却。”

水娃微黑的脸上陡地升起两朵红云,不知是激动还是羞赧,举足无措的样子,被青木冷哼一声打断,拽着他手腕,两人出了店门。

贺大夫回头对贺启章道:“大郎啊。这都是为父在未阳镇的乡邻呢,能在那里安稳的生活全仗他们都加照拂…”这句话实在严重,好在瞿大山天性憨直木讷,只是觉得这话说的很长面很窝心。接着贺大夫将小花拉到面前介绍道:“呵呵,我还忘了介绍了,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小花。”

小花连忙朝贺启章见礼,要是按照年龄的话她得叫对方叔,可是现在贺大夫是她的师傅。所以,她叫对方“大师哥好。”

贺启章被眼前的弄懵了,他知道自己父亲从来不喜欢收徒的,也只是将医术传给自己和弟弟,两兄弟凭借父亲的口碑以及经年积蓄在方山县县城一南一北开了两间药铺。怎么突然间莫名其妙就收了一个弟子了?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女娃子?

贺启章唉了一声,现在将“外人”赶出去已经不可能了,将贺大夫拉进后院,小花和瞿大山一起进去,里面别有洞天,院中是一个两丈有余的花圃。正是花儿怒放的季节,蜜蜂蝴蝶穿梭其间。青石板铺路,两边是裁剪整齐别致的不足一人高的观赏树木。一个穿着水红色绸缎褂子的少妇摇着绣花缎面扇子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低眉顺眼的丫头。

少妇见到陌生来人一点也不怯,莲步轻移,对着贺大夫便是盈盈一福,“儿媳见过公爹。”声音软糯婉转。

这下换成贺大夫发愣了,手指着妇人,偏头看向贺启章:“大郎,这这是怎么回事?”

贺启章没理会老父问题,看见少妇过来时就连忙迎上去,在对方福身时双手就扶起,带着宠溺的责备道:“哎呀,瑶儿,荏大的太阳你怎么出来了,这要是晒黑了怎么是好?”

贺大夫怒了,“章儿,你跟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启章身体一凌,连忙将少妇推搡离开,转身对贺大夫道:“爹,你你看,这这是我前一个月新纳的小妾,正正要跟您老说说呢…”

贺大夫气的身体直发抖,手指着对方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贺启章伸手来搀扶老爹,贺大夫挥手甩开,“你你给我滚,我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爹,不就是一个小妾嘛,还不是你告诉我做人要有担当,你要真不喜欢,我明天就把她发卖算了…”

贺大夫脚下踉跄,加上贺启章手上没有搀扶稳,贺大夫身体一歪便栽倒下去,脑袋正好磕在花圃石台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贺启章连忙扑上去,使劲摇晃贺大夫,“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小花见贺大夫身体抽搐,手握成爪,蜷缩痉挛,心中大惊,这是中风的征兆!前世她在田府就亲眼见过田家老太被气的中风…而后瘫痪在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被活活折腾死的…

小花喊道:“不许摇,快掐人中…”贺启章见这两个外人还杵在这里,呵斥道:“你算哪根葱,你是大夫吗?别以为我爹人老昏庸收你为弟子,就真当自己是弟子了,快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小花被旁边一个仆从推搡出去。小花知道事有轻重缓急,自己能有现在很大程度上因为贺大夫对她的认可,这份恩情岂能说了就了的,也发起狠来,挣脱仆从的推搡,挤到贺大夫身边,现在对方已经开始口眼歪斜了,看到小花过来,手努力地伸向小花,嘴巴扇合只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小花一把抓住贺大夫的手,“师父师父…”正要将药物精华渡送给对方。贺启章叫人将贺大夫抬到厢房,直接将小花和瞿大山拦在外面,然后被两个仆人直接赶了出来。

小花心中焦急气愤不已,眼睁睁看着师父在自己面前中风,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瞎子都看的出来那贺启章自以为自己有了药铺,翅膀长硬了,连纳妾都不知会一声父母,可见对二老是一点尊敬的心思都没有,看他貌似根本不懂怎样护理中风病,要是让他折腾下去…小花不敢想象。可是自己再如何不放心,现在也没有她插手的地儿…

瞿大山完全被这一系列突发状况弄懵了,只得安慰小花。

众人先前在河岸村里折腾一番,而后便是急急赶路,到县城已经未时末,又累又渴又饿的,本想这能在贺大夫这里落脚休息一下,打个尖什么的,没想到这个安仁堂形同虚设,恐怕内里在经营着其他什么营生吧…现在加上贺大夫气血攻心,弄个不好就要中风瘫痪,而小花却无能为力。

折腾了这一大通,天色渐晚,小花和瞿大山已经十分疲惫,不得不先去寻找客栈,打算先住下再行计较。

县城十分宽阔,里面巷道纵横,各种铺面摊位鳞次节比,即便是傍晚也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只不过这样的热闹相对于以往的安逸悠闲多了几分压抑和恐慌。因为前一天发生的虐杀惨案,全城宵禁,许多店铺都在开始打烊了,将一块块木板门嵌入门槽里…

小花现在的心境冰凉如水,她知道自己实力太过微薄,真真是有心无力。如此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现在看似自己已经逐渐显现出在瞿家的价值,可是这些价值在传统礼教与女子的三从四德来看,自己仍旧对自己的命运没有掌控的权利。

倘若贺大夫真的瘫痪中风的话,那意味着她将失去一个最好的掩护…让自己再次回归“妇德”的禁锢中,没有丝毫自主的权利,一旦自己到了及笄之年便会如同前世那样被瞿家人送去田府当侍妾…所以,这一切看似是贺大夫的家变,实际上还是对自己干预了命运的再次修正,让自己再次回归命运的轨道上来…

想到这里,小花感觉到心底巨大的恐惧,下意识握紧双手,左手心持续的温暖让恐惧中多了一份斗志!

除此外,小花心中还有对贺大夫的牵挂,无论如何,那份知遇之恩不能忘的…

云来客栈,是县城里最大的一间客栈,虽然价格比那些旮旯小客栈贵了将近一倍,但声誉口碑很好。小花谨记一句话,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切不可因为贪那一点便宜,把自己陷入更大的危险中。

客栈一楼是吃饭喝茶的地方,二楼三楼是住宿,还有特别的贵宾房在后院。

小花和瞿大山是店内最后一拨客人,安顿好,天完全黑了下来,折腾了一天,加上瞿大山怀里还抱着一根白年份的野人参,精神力更是紧张的很,只得呆在房间里休息,让伙计将饭食送进房间。

客房里面用物十分简单,但还算整洁,吃完饭,略微拾掇一下,疲惫袭来。

第七十六章 分钱

小花盘坐在床,微阖双眼,让心绪平静下来,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细细整理一遍。

与青木水娃不期而遇的同船渡,到船行渭水遇水怪,到贺大夫家门事变…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有自己参与其中,即便自己早有隐约的预感或者说觉悟,但是对事态的发展却一点帮助都没有。就像是一只趴在车轮上的蚂蚁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轮咕噜前行…

小花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无比的渺小。心神没来由的激荡起来,变得无比焦躁和无助,就像是溺水之人的那种绝望一样…霎时,左手心一丝温热传来,缓缓渡入心扉,流入脑袋,狂暴的情绪在这柔和而坚定的气息滋润下渐渐缓和下来。

待小花完全恢复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汗湿透了,低头嗅嗅,发出阵阵酸腐的味道,衣裳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小花长吁出一口浊气,抬眼看向窗外,有朦胧月光投射进来,白天的鼎沸喧嚣已经完全沉寂,只有热闹的虫鸣蛙叫,更加承托出夜色的寂寥。

小花摸索着起身,来到衣帽架旁边,幸好昨晚上将自己拾掇一番后又让店小二送来半盆清水水,正好细细将身体擦洗一番,穿上换洗衣裳。整理一通,身体舒爽不少,与此同时,小花觉得自己心情开朗不少,就像是获得某种明悟一般。她知道,自己先前经历的迷惘正是自己心灵历程的一次重大突破。要是自己一直沉浸在那种焦躁无助的情绪中,恐怕会把她逼疯,至少也会留下抑郁的后遗症…

小花嘴角弯弯,与其让自己陷入焦虑中,对事态的发展于事无补。还不如好好休息,等待时机。合衣而眠。

一大早,小花就被楼下的吵嚷声惊醒,微微凝神,竟隐约听到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水娃?!连忙起床下楼一看,客栈门口围了一大圈人。指指点点的。

小花扒开人群挤进去,便看到水娃浑身邋遢,就像从泥坑里爬出来一样,怀里抱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身上不仅糊满泥浆,还有血迹伤口瘀痕,不是青木是谁。

水娃蓦地偏头看向小花的方向,神情慌乱,眼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惊恐。昨天下午他们从贺大夫家出来还好好的。这才一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花正要上前询问,店伙计已经和几个热心人帮着水娃把青木放到门板上,抬到三楼他们租的上房里。

小花眉头一皱,这两人究竟到那个泥坑里划拉一圈,弄成这副德行?本来想跟上楼去看看。想到先前坐船的时候这个青木对自己的态度,脚步又顿住,轻嗤一声。折身回到自己房间。店内变得热闹起来,不断有人在楼梯上上下下。小花将东西略微收拾一下,来到瞿大山房门外,对方已经起床,斜背着包裹,正开门出来。

“刚才我好像听到水娃的声音,莫不是他们出什么事了?”瞿大山问道。

小花想,原来叔公一直守着野人参,呆在自己房间里没有出来凑热闹,这份谨慎很好。“嗯。他们不知从那个泥潭里爬出来,已经请大夫去看了,应该没有大碍。我们先去把东西处理掉再说吧。”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在外面随便买了两个包子对付。

县城有两个大的药房,康恩堂,济安堂,分别在城东城西,除此外还有一些零散的小药房。两人直往距离客栈最近的城西济安堂行去。

路上行人稀稀拉拉,行色匆匆,抄着手埋头赶路,一点也没有昨天进城时的热闹。这路是昨天瞿大山向店伙计打听好的,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没看到济安堂,便想找人问问路。迎面走来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的中年人,头顶束髻,用一张洗的褪色的方巾系住,提着两摞纸包。瞿大山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嗳,问一下济安堂怎么走啊?”

那人明显被吓了一跳,蓦地退后一步,警惕地看向瞿大山,目光又落到小花身上,顿了一下才伸手朝身后指了指:“一…一直走,第一个路口左拐…”

瞿大山哦了一声,正要道谢,对方已经错身急急离去。小花扫了一眼那人背影,一股淡淡的药香掠过,想到,他应该也是去抓药的,现在才辰时初,这么急匆匆的样子,莫非是家中急事?倘若真的有急诊的话应该请大夫亲临诊治才是,反而只是抓药…小花的思绪被瞿大山的声音打断,回过神,继续前进。

济安堂有三个门面宽,上下三层的木楼,外加一个后院。

小花两人赶到的时候,两个伙计正在打扫门庭,擦拭柜台,看到来人,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伙计很有眼界,朗声道:“二位,是看病还是抓药啊?”

瞿大山道:“我们找你们掌柜的,有事面谈。”

伙计微微一愣,“两位如果是看病开方子的话请稍候,徐大夫正在后院用饭,一会就来…如果有方子只是抓药的话,我可以帮你…”

“那我们等一下。”说着两人进入店内,在靠墙的长条凳上坐下。

小花感觉瞿大山愈加紧张,将包裹抱在胸前,手微微颤抖。小花说道:“叔公,我总觉得县城里有些怪怪的,昨天都还热闹的很,怎么今天早上,一下子就冷清了?”她是想故意岔开话题。

瞿大山正要说话,还是刚才那个伙计,将扫帚搁墙角放好,说道:“你们是新进城的吧,城里出大事了…”

小花心中一突,伙计继续道:“前两天晚上,那祖家兄弟和他们几个痞子兄弟姘头全被人杀死了…”

小花禁不住“啊”地出声,伙计以为这个小女娃被吓到了,暗暗的有些自得的样子,故作神秘的样子,凑近两人:“听说他们死的很惨…”

瞿大山艰难地吞噎下口水,想起昨天进城贺大夫跟那个守卫嘀嘀咕咕说什么,他也是第一次到县城来,尽管也一大把年纪了,仍旧有些畏缩,现在听到城内发生这样的大的命案,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

小花眉头微皱,觉得这个伙计嘴也太碎了,说道:“莫非城内宵禁就是因为这事?”

伙计站直身体,一边走到柜台后面整理台面上的物什,一边懒懒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不过昨天晚上又出大事了,城内所有的乞丐在一夜之间被烧死了…”

小花感觉心中一紧,恰时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掀开竹帘出来,随手就给那伙计两个梨爪:“又在这里嚼什么舌根子了?看来我该让你到后院去做洒扫才行。”“别啊师傅,他们不是刚进城什么都不知道么,我我随便说说的,再说现在城内谁不知道呀…”

中年人又给了他两梨爪:“还嘴硬,给我滚进去…”偏头对瞿大山道:“呵,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你们别往心上去哈。对了,你们…”

徐大夫将瞿大山和小花两人上下打量一通,并无什么病症,所以并不确定对方是来抓药还是什么其他事情。伙计一边摸着脑袋,一边掀开帘子,嘟着嘴道:“他们说找你有事…”

瞿大山站起身来到柜台前,“是徐大夫吧?”对方点头。瞿大山继续道:“你们这里要收药材吗?”

徐大夫眉头微不可察轻蹙,心中微微有些不悦,莫非这开门第一件生意就是这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过并没有发作,只是语气淡漠下来:“我们有专门提供药材的货源…”刚说到这里,他眼睛看到对方紧紧抱着的包裹,补充了一句,“不过也的看情况,如果实在特殊的话也可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