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语气平淡,神情更是淡漠至极,既没有夸张的村姑样子,也没有丝毫狂傲。香儿跟随夫人从京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见过不少人,还是有些眼界的。本能告诉她这个女人不好对付,想到自己婢女身份,便低眉顺眼站到一边。

“我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做好自己的本份。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的本份是什么的话那就回去问问你家夫人。我会给你三次机会。今天你已经浪费了一次哦。”小花说着嘴角浮起一抹柔柔的笑意,在香儿眼里惊心不已。

香儿从小花房间里出来时,感觉后背已经被浸湿透了。甜儿抓住她手臂问道:“怎么样,那贱妇没喝出是井水的吧,有没有责备你…咦,你脸色怎么有些苍白,是不是她罚你了?哼,这个贱妇,让我这就去好好教训她。”

“站住。”香儿叫住甜儿“别去,她。有些不一样,还是小心为妙。”

“可是夫人那里怎么办?”两人叹口气,开始慢慢准备晚饭。

两个丫头都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平时哪里做过这些粗活?弄了半天都没把火生起来,反倒弄得浓烟滚滚的。旁边小院的以为失火了,看守婆子连忙过来看看。

小花撑着门框站着,说道:“那三个婆子呢?叫她们过来,以后洗衣做饭锄地浇水的活就让她们干了,你们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就行。”

那三个婆子原本是前院管伙房库房的,都是肥差美缺,即便是一等丫头看到她们都要恭敬称一声“婶子”。香儿和甜儿深谙此理。所以才没有指使那三个婆子做事。现在小花这样一安排,很显然她还不知道这其中曲直。哪个小院的娘子敢得罪这三尊大神呀,两个丫头站在原地没动。

小花呵斥道:“快去,既然到我院里干活那就有干活的样子,难道要我把你们都伺候起来不成。”

这时,那三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大概已经将她整个小院“视察”完了。如同饭后散步一样悠闲,听到小花呵斥声音,其中一个双手抱在身前,腰背挺的直直的,下巴高高扬起。“瞿小娘子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小花看这三个仆妇老神在在的样子,貌似她们是主人,自己才是仆人,心中便来气,“你们,去给我把火生起来,煮饭。”

“瞿小娘子刚才说什么,老身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使,你再说一遍…”挑衅,赤果果的挑衅,但是人家语气不急不缓的,难道上去抽人家耳光?

小花大声吼道:“去煮饭,不然要你们来干什么?!”

“什么,煮饭呀?瞿小娘子早说嘛,要我们煮饭说一声就行了…”小花从来不知道一句话原来可以掰成这么长一段话,她感觉对方干瘪的嘴唇就在那里开合着,耳边就像有无数只苍蝇在那里嗡嗡的叫着,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余辉,而那婆子竟然还在那里就煮饭的问题说着,说着…

小花崩溃了,她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病了,倚在门框,眼前所有景致都重叠起来…

啊——真的受不了了!

就在当天晚上,小花不顾“病体”亲自去找田云山。她一定要将这几个仆妇送回去。

小花刚走,魏婆子,曾婆子以及杨婆子坐在街沿上,那个以煮饭为题说了一个时辰的魏婆子说道:“唉,年轻人呀,连这么点耐性都没有…”似是叹息又似轻蔑。

曾婆子道:“她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竟真的去找老爷了?”

杨婆子借口道:“管她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竟然叫我们给她煮饭?”

香儿和甜儿走过来,微微行礼,甜儿说道:“婶子,你们说这次她还会有那么好运吗?”

姜还是老的辣,对甜儿的话只是高深莫测笑笑,没发表半点看法。香儿扯扯甜儿衣角,尽管她们都是夫人带来的,都是身为下人,但他们之间还是存在竞争,而且也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关系。所以也只是貌合神离而已。

小花得了特赦,除了不能随便出府外,可以自由出入前后院。她轻车熟路来到田云山的书房外,里面黑灯瞎火,不在。又风风火火赶往他的住房去,仍旧没人…小花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把那几个气死人的仆妇赶走。既然这个命令是田云山下的,那么自然也由她收回。

一路上都静悄悄的,小花心中微微有些奇怪,却没放在心上。若是她这时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就知道有些不对劲,也就不会这么莽撞了。可是她这两年多时间看似困难实际上过得比以前在瞿家还滋润自由,即便是田云山,看似冷漠,实际上也多次抛弃一贯原则包容她的缺点,所以,让她潜意识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在田云山心目中是与众不同的,以为田云山不会对她怎样…

小花想到一个地方,那个幽静的小院。然后想都没想就走过去了。小花被两个护卫挡住,正要大喊,里面传出一个冷漠的陌生的声音,“是谁,竟敢夜闯禁地!来人,给我拖下去…”

小花心头一颤,身旁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出四五个黑衣人,不由分说就将她架起来。小花惊恐大叫:“不要,山子,我是小花呀…”

双臂蓦地一松,留下深刻的疼痛,一个人影如同幽灵一样挡在面前,猛地下巴被禁锢住,强迫抬起,与一双漆黑幽森的能吞噬掉灵魂的双眸对在一起…因为对方眼里没有灵魂!

“你叫我什么?”声音冰冷如同寒潭之水。

小花哆哆嗦嗦的,刚说了一个山字。对方手上略微用力,小花听到下颌快要折断的声音,被迫张着嘴,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除了惊恐,除了疼以外还有说不出的委屈感。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这样叫我,啊?你说呀?你给我滚——”

小花感觉身体猛地凌空飞起来,然后如同一块抹布样撞在石头上在噗通一声掉在地上。小花抬眼看向那个伟岸的如同一座山一座冰山一样的男人,眼里模模糊糊存在的一丝绮念彻底荡除掉。

冰山大概还不解气,离开的时候偏头对旁边空气说道:“家法伺候,以儆效尤!”没有丝毫感情。

田夫人赶来的非常及时,焦急而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扶着田云山的手臂,一手轻拍对方背部,“云郎别生气,妹妹不懂事,等会下去我好好说说她。”不着痕迹的火上浇油。

田云山感觉胸中有一团怒火将所有的理智和情感都焚烧为灰烬,挥开田夫人,“不懂事?我看这都是你娇惯的,没有半点规矩,去,给我狠狠的责罚!”

今天是田云山母亲的祭日,也是他两个哥哥海难的日子,哥哥和母亲出事一年后父亲也在同一天撒手人寰…

这一天,是他的禁忌,任何人都不能触及的禁忌。

亏的小花还是重生的,可是她对田云山的了解也只是那浅薄的几面之缘,这禁忌除了田云山身边侍卫就只有田夫人知道。这次小花造次,大概因为前几次田云山都没有责难她,甚至还多加维护,所以,她心底那本不该有的念头竟然冒出一丝丝朦胧的绮念,才酿成这样的结局。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好了,小花感受到田云山冰冷的气息,那么冷漠无情,她终于明白,自己于他,和其她女人一样,并无任何不同。

小花眼睛紧紧盯在那个冷漠的身影上,他没有再看自己一眼,甚至连一丝丝怜悯都舍不得施舍一点点,陌生的让她想哭。

被拖着倒退着渐行渐远,渐渐的,那个冰冷的身影在眼中模糊成一团虚影…

第九十九章 家法

田夫人一边安慰田云山,一边偏头吩咐家丁将小花拉下去家法伺候,完美地执行了老爷的吩咐。

三个促使婆子上来直接将小花架下去,已经有人飞快地准备好条凳,众人七手八脚将小花按在条凳上,顺便连揪带掐,就差没把肉拧下来一坨。任何挣扎任何哭闹都没用了,小花心中一片冰冷,也没有挣扎的心思,

这几个婆子家丁都是田夫人的亲信,所以完全领会了田夫人指示的精髓,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抡起四指宽两指厚的板子结结实实打下去…

小花清晰的听到自己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只两下就成功的将屁股打开花,然后是大腿,深及骨头,就差直接将她打折成两半。

小花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药物精华不断温养修复患处,缓解疼痛,饶是如此也受不了这样的剧痛。这次她很争气,没有晕过去。因为一旦晕过去他们做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看这势头,是一心要弄死自己的。所以绝对不能晕过去。

小花没有被打死着实让这几个经验老道的家丁婆子有些意外,也仅仅是意外而已,这样重的伤势,然后加上如此炎热天气,丢到那个小院里面,过几天就长蛆了…

小花是被抬回自己小院的,因为她不守规矩,不仅顶撞夫人,还擅闯老爷禁地,先前赏赐的丫鬟婆子被直接收回去,而且她的小院再次被锁起来。这还不算,夫人借此机会剥夺了她在府内卖东西的特权,那些个丫鬟婆子借着夫人命令去清理小院机会,将里面所有瓜果蔬菜糟蹋一空,那些认识不认识的药材拿不走的也通通践踏掉,整个小院狼藉一片。

哐当,院门再次落锁,小花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玩大了。

肋下传来阵阵剧痛,身体再次高热起来。若不是她用药物精华随时治疗着,那十板子早就将她打死了。可是为什么肋下会这么痛呢?

小花仔细回忆着,对了。她记得两个婆子驾着她回小院路上,旁边吵吵嚷嚷的,有人便趁机给自己肚子上来了一脚,当时因为脊背屁股和大腿后侧疼的要死,这点小痛并没在意,现在看来,这正是她们用的阴招。

小花想起前世自己被幽禁在偏院自生自灭,偶尔听到那些婆子讲前院的事情,他们处理那些不听话的人便是用这种方法,说是家法。挨几板子,实际上便会下黑手,直接将人内脏踢坏,不过一两天便直接疼死,外面看不出其它伤痕。

小花这下子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了。来不及恨,来不及怨愤,将所有的情绪通通收拾起来。

宅斗是一门学问,看来自己在宅斗方面还是太嫩了点呀。光凭前世那些破碎的记忆以及这一手异能,还不足以在深宅大院立足。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小花感觉到自己生命正在飞快流逝。

小花慢慢将药物精华渡送到肋下,那里是肾。肾主水,水竭则生命也完了。

小花感应到那里有瘀阻,就像是当初感应到贺大夫脑袋里面的瘀阻一样,只不过这次更加大块,破裂的血管还在不断渗血。

小花按改进后的方法和药方开始治疗起来,先是让血管凝血。阻止血液继续渗出来。接着便是用祛瘀消肿的药物精华缓慢分解掉瘀阻,通过代谢排出体外…

不知过了多久,小花幽幽醒来,浑身酸痛不已,犹如被马车碾过一样。

体内的瘀阻还没有消除完。幸好破裂的血管修补上了,发炎的地方也基本好了,暂时没有生命之忧。只不过因为将大部分的药物精华用来治疗体内伤势,所以外伤还没好,甚至已经开始化脓了。这么热的天气,没长蛆就不错了,小花自嘲道。

挣扎着爬起来,一片腐臭味道。想到旁边厨房去烧水,发现里面狼藉一片,锅碗瓢盆扔在地上,没一样好的。

小花越过破烂,终于找到一个缺口稍微小点的粗糖碗,踉跄脚步来到后院,见提水的水桶和轱辘还完好地放在那里,心道,还好没把轱辘和水桶弄坏,否则她还要费些周折。

其实不是那些人仁善给她留一线生机,而是因为他们忘了。

小花提上水来,给自己灌了一通,感觉有些力气了,又到茅厕里面石板下拿出自己的匕首和小刀。

就在这时,小花耳朵一动,一声轻咦转瞬即逝。心中警惕,竟然有人监视我?是谁,田夫人还是田云山?是来看自己死没死还是怕自己没死再来一下?

小花看着手中的匕首和小刀,已经拿出来了,放回去反而欲盖弥彰。下意识偏头看了下旁边被树枝柴火乱石堆放的角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心中稍安。这是两年前自己挖的狗洞,幸好没有被发现。

小花装作一无所知,拿着匕首来到院墙旁,跪下来,开始刨土。那些人连锄头柄都被折断的,所以只有用匕首来挖脚板苕了。

呵,又是脚板苕救了自己的命。小花挖出一块用刀洗刮干净便放入破裂大口的陶罐中掺水炖煮。

小花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熟悉而亲切。

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极轻微的轻叩声,心道,莫非是他们怕自己没死透再来踩一脚的?

她小心走过去,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瞿小娘子,瞿小娘子…”

是景婶,小花有些印象,交集不深,她来这里干什么。自己的小院已经成为府里的第二禁地了,所有人避之不及呢,她来凑什么热闹。

景婶在外面叫了一会便离去,小花回到后院,看着脚板苕块在开水里翻滚,等着煮熟就直接用刀刨着吃…一点也没有违和的感觉。对小花而言,这就是生活,前世也是这样过来的,甚至还没有这么高级的匕首和小刀,直接用手抓着吃,照样没把自己饿死。

晚上景婆子又来了,依旧轻叩几声。宅斗是一门高深的学问,经过这次教训,小花终于算入门了。她静静地靠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景婶敲了几下,见里面依旧没应,叹口气,便准备离开。

第二天,小花将院中那些人没发现的药材以及植物根茎什么,用异能将它们的植物精华全部抽取出来,身上伤势好的差不多,已经开始结痂,行动稍微灵便一些,只有腹内瘀阻还没完全消除,还需要大量药材。

院墙边一圈都是自己种植的脚板苕,足有数百斤,所以暂时不用考虑吃饭问题。

小花这才有时间来打量自己的房间,所有东西都被抓扯出来,柜子桌子掀翻,衣裳被撕烂踩成一团。她摸了摸柜子和床底下的暗格…什么都没有。小花苦笑,看来这些人都是很有经验的,把所有角落都清理的一遍,连一个铜子都没给自己留下,墙倒众人踩。

“主人,要不要给她送点东西过去?”黑衣护卫将小院的情形以及自己看到的如数汇报田云山。

田云山冷哼一声,“不用了,她那个性子早就该磨磨了,这次给她一个教训,免得以后再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护卫不再说话,只是心中没来由的就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躬身应诺退到一边。

接下来两天小花都没感应到那个监视自己的气息,看来是确认自己翻不起浪子,所以任由自己自生自灭了吧。

这天,小花又听到院门传来轻叩声,是景婶。一连四天都是如此,小花觉得即便是田夫人派来的人恐怕也没有如此的耐心吧,心里思讨着,便悄悄走到门口,又凝神感应了一下,确认旁边没有其他人。

景婶长长叹息一声,摇摇头,几天都没醒来,看来是…正要离去,门内传来一声叩门的声音。景婶连忙凑近门缝,轻声道:“瞿小娘子,是你吗?”

小花嗯了一声,外面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门下传来轻微悉索声,一个荷叶包,“快拿去将就吃着,明天我再给你送来。”

小花正想说什么,景婶已经快步离开了。她弯腰捡起荷叶包,展开一看,是三个拳头大的干瘪而黑黢黢的荞麦馒头。她知道偏院这几个女人日子并不好过,那粮食都是扣定发放的,连带着这些看守婆子也过得很糟糕。可是对方竟然给自己三个荞麦馒头,让她心中很是感动。

这几天都是吃脚板苕,没有油盐,要不是因为小命,无论如何也噎不下去了。

小花回到后院提水,把身体擦洗干净,因为身体素质本身就很不错,又有药物精华从体内直接作用于患处,让药效没有丝毫浪费,所以几天时间就在开始结痂了,已经快痊愈了。体内的淤阻也逐渐变小,还有些疼痛,但已经不影响行动了,乐观估计再过三五天就能行动自如。

晚上小花就着凉水将馒头吃下去,原本的苦涩在她嘴里变得美味异常。

第二天第三天,景婶如约给她送来吃食,让小花度过这最艰难的时期。

第一百章 人情冷暖

第四天小花让景婶不要再送东西了,自己已经找到生计。景婶并没有多说什么,此后几天果真没再送东西,小花终于放下心来。

这几天一个人拖着病体也慢悠悠地把几个房间整理出来,所有用具几乎都被打砸掉,砸不烂的也被糟蹋一番,所有东西都必须要好好修补清理后才能使用。

小花以这种绝对悲壮的方式彻底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即便是饭后谈资也没有她的份。田云山的威信让所有人对这个话题噤若寒蝉,除了景婶,以前跟小花有关系没关系的人都尽可能远离那座小院。渐渐的,在小院周围都长出野草了,越发冷清。

小花仍旧静静地等待了将近一个月,将院里所有一切能够抽取的植物精华全部利用起来恢复身体,因为对精华的控制更加精准,所以可以从一种植物中分解出不同的精华,对身体有不同作用。体内淤阻消除,而人也消瘦一大圈,以命搏命,这次代价实在太过惨重。

小花确认再没有人监视,甚至也听不到外面有人经过了,这才来到后院茅厕里掀开旁边角落的石龛,取出藏在那里的小布包。里面有十两银子,她以为这银子是购买坐上自由人生的车票的,世事难料,现在却变成了生命生活下去的希望。

当小花再次出现在贺大夫面前时,贺大夫着实惊了一下,这才几个月不见,小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身体更加瘦弱,有种弱不禁风的美感。小花淡淡将自己事情说了一下,贺大夫忍不住抹眼眶,直接将小花带到库房。

小花站在门口停下,顿了一会,转身面对贺大夫,神情说不出的凝重。

贺大夫以为小花犹豫是因为自己不舍得,连忙挥手:“去吧去吧。为师只有你这一个弟子,什么都帮不了你,这里所有一切,只要你需要的都尽管取用。”

小花看着贺大夫老泪纵横的脸庞。郑重道:“师傅,谢谢你,谢谢你没有问我任何原由,如果你看到了什么异常的,就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好不好?”

贺大夫还没有明白小花的意思,小花转身走进库房,伸手在一个药材袋子上面抚摸一遍,袋子便以眼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到最后,里面药材的所有精华全部被抽取。里面的药材却化成一堆灰尘。

贺大夫惊讶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小花伸开左手,一团淡绿色的气团凝聚手心,右手屈指轻弹,一缕绿色丝线从气团中抽出。在空中缭绕着慢慢逸散开来。

贺大夫鼻子扇动,他嗅到浓郁的药味,正是那个袋子里药材的味道。他惊讶地看着小花,两人就那么相互看着,过了好久,贺大夫双眼再次滚落泪珠,低下头。重重拍了下小花肩膀,然后独自转身离开,顺便将门反手掩上…

小花眼眶一热,内心激荡,她再也不能压抑内心的情怀。噗通一声对着门跪了下去,人生多桀。可又何其的幸运。小花心中发下宏远,待自己重获自己的那一天定要还师傅一个完满的家,一个和美的晚年…

小花不客气将库房所有药材精华全部抽掉,一部分来滋养自身,一部分存储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她现在对精华的掌控如使手臂。救人杀人全在一念之间。当然,前提是她体内必须有植物精华存储才行。

从贺大夫家出来,小花感觉自己身心轻松不少,不仅是身体得到精华滋养,更是因为她感觉自己不再孤单,也不用再苦苦瞒着自己的异能,如同在心上加了一道枷锁一样。

小花拿着银钱直接买了两口锅,凹底与平底,还有菜刀烧水壶以及陶罐塘碗乌盆等等,装了沉沉一大背篓。

小花还以为会费一番周折才能把东西搬进小院呢,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山岗上的岗哨已经撤掉了…心中了然,这里是将近一丈高的高墙大院,外面又是和原始森林相连的绵延山麓,就凭那些娇弱的缠了小脚的女人,就算是直接把她们放出去,不被野狼吃了也会饿死掉。最最重要的是身份问题,女人是没有任何独立的人权财产权的,没有身份文书证明自己是独立的,就算是一个阿猫阿狗都能欺上一欺。

瞿灵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而且还是一个从未来自诩多么先进文明的社会中,带着逆天金手指穿越而来的人呢,不少也被整的要死么。

小花大咧咧将东西一件一件弄进去,累的够呛,重新搭建简易灶台,洗刷好锅具,开始烧水煮饭。小花将今天买的几斤米和肉加上土豆撒上盐巴,煮成一大锅,分成小团,放在平底铁锅上炙烤,然后放到院子里晒干,制成干粮。小半天时间就将这些做好,接下来小花便开始修补农具,挖地,重新撒上种子。

现在正值八月,太阳如流火一般,已经过了种植茄子南瓜的季节,种红薯脚板苕的话又有些早。无奈,小花只有种些白菜萝卜,能长多少算多少。

小花将所有时间都用在侍弄这些土地上,渴了饿了就直接喝凉水就着先前做好的饭团子果腹。幸好体内有药物精华不断滋养脏腑,解掉暑气,半个月下来非但没有中暑病倒,小花隐隐觉得自己身体比以前更加强健了,果真是剑锋来自磨砺,这种感觉让她对未来更加充满信心。

景婶偶尔会过来敲下门,看小花还活着没有,小花都很有默契地回扣一声。这是小花除了偶尔到集镇采买和贺大夫的联系外,这个诺大院子内唯一记得她这个人的。

日子如流水一般淌过,小花用尽所有的力气也没有将小院恢复如初,长出的菜蔬勉强够自己果腹。夏去秋来,秋老虎再次在大地上肆虐一遍后换上肃杀秋风上场,接下来就是严冬了…小花看着破碎的衣物棉被,先前自己购买的那些新棉絮早就被那些人弄走,剩下两床发黑的棉絮,照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小花看着院子后面绵延大山,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

小花还没有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践,林氏来探望她了。田云山大概是对瞿灵儿有承诺,不想让外面人知道小花的现状,所以将林氏带到前院的厢房中,然后遣人去叫小花过来。

来叫小花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看到小花的样子,带着明显的嫌恶,将手上的衣裳往小花怀里一送,呵斥道:“去,把衣裳换了,免得丢我们田府的脸。”

小花接过衣裳,没有理会丫头的恶劣态度和冷言冷语,回到屋里,飞快把衣裳换好,和二等丫头穿的细棉斜襟长衫子,只是领边袖口有一圈牵牛花刺绣,看上去朴素而大方,倒和小花的口味。

穿好出门,随丫头来到前院厢房门口,小花下意识拢了拢头发,这才抬步进去,林氏看到小花进来,连忙站起身迎了上来,“花儿——”

小花看林氏样子,才几个月不见,貌似又憔悴不少,眼袋好重,与前世记忆相对照,小花知道林氏现在愁苦的是什么。便岔开话题,询问两个弟弟怎样,灵儿怎样。

林氏期期艾艾,只道家里一切都好。这么说就是一切都不好。以前林氏对灵儿那是赞口不绝的,而现在竟以一个“都好”概括,看来灵儿已经开始实施她的计划了。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林氏实在忍不住,用手绢捂着嘴,带着哭腔道:“花儿,你你妹妹她她…”

小花给林氏添茶,“不急,慢慢说,灵儿冰雪聪明,是不是父亲给她寻了一门好亲事呀?”

“唉,你父亲他倒是给她物色了几户人家,都是京都里大户,可是你妹妹她她想嫁进…田府…”最后两个字完全是趴在小花面前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小花没有丝毫意外,自从自己这次死里逃生她就有足够的觉悟了,没有丝毫害怕惶恐,只淡淡的笑道:“呵,灵儿那么聪明,自有打算的。”

林氏急了,捉住小花的手,“花儿呀,你帮我劝劝你妹妹吧。以前她做什么我都依着她,可是,可是你们两姐妹怎么能,能…”

小花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她理解林氏,但是她更知道自己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发言权,而林氏还缠着她说着,哭得稀里哗啦。小花心有戚戚,但也仅仅是感叹而已,却没有前世那种伤心痛苦与有同焉的感觉。她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两个碎银子塞到林氏手中,这是她上次去采买剩下的。

林氏拿着钱有些意外,一番推脱还是收下了,这才慢慢离去。虽说瞿家现在家大业大了,可是一大家子的开销也十分大。瞿家生并没有将财政大权交给林氏,只是每月给一些生活费什么的,对于林氏来说,自己的地位尴尬而拮据。小花给的银子却可以让自己略微轻松一点。

小花看着林氏离开的背影,心中微微叹气,呵,靠男人?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第一百〇一章 狭路相逢,顺应

身旁响起一个声音,“还不快走,杵在这里干什么?”丫头的呵斥声音传来。

小花哦了一声,低头顺眉,这就是生存之道,没必要绷起虚伪的尊严自讨没趣。

路上,经过回廊,拱门,悠长石子小路,绿荫夹道,风习习,树叶枝桠摩擦成韵。一旁是错落有致的假山池沼,人为临摹的自然景致中点缀各种盆栽,看上去不门不类的。有几朵焉哒哒的花儿挂在枝头上,强留最后一抹嫣红,只可惜,照料再好也到了季节,时间一天天收割它们的生命,颓败的花朵竟有种绝望的凄美。

本来要经过一个凉亭的,小花抬眼一看,那个身着淡青色锦缎的男子在里面,凭栏长身立于。就像是料到她们要往这边行来一样,淡淡地看着小花,带着居高临下的不容直视的威严。

小花眼神淡淡扫过,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便抬脚朝旁边一条林荫小道走去。这条路只是有些偏,略微绕些路程而已,无所谓,不差这点时间。对于这个男人,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思了。以前自以为是的张狂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丫头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慌张还带着难以言语的激动,连忙福身行礼,声若蚊蝇:“老爷——”

“站住——”

丫头正要抬步跟上小花,被这一呵斥吓的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噗通跪了下去,声声告饶。

小花脚步如旧,不紧不慢不急不徐,貌似周围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田云山气极,威严不容亵渎,看来自己是把这个女人太娇惯了,竟然敢忽视自己的存在,简直岂有此理。身形一动,直接掠过丫头来到小花身旁。伸手抓住小花胳膊往旁边一扯。

其实小花感觉只要自己想,完全可以避让开来,但是这样的话就不打自招承认自己矫情,同时还会暴露自己的底牌。重要的是她压根就没有丝毫矫情的心思。而是她的心真的静如止水了。

所以当手臂被扯住时,小花顺势转身。身体不期然撞入对方怀里,啊地出声,带着女子最最噗通的惊恐和意外,抬头看着田云山,“啊,老爷…”声音娇憨婉转。蓦地貌似想到什么,觉得不妥,连忙慌张无措地福身行礼,低眉顺眼的样子:“老爷。”

田云山被对方回眸那如同惊鸿一瞥惊呆了。压抑数月的悸动竟然再次复苏。

可是这样的恭顺柔弱,竟让他找不出丝毫破绽来,就好象刚才那漠然一瞥是自己错觉一样。

田云山抓住对方手腕,将对方拉近自己,俯下身逼迫与自己对视。“刚才你为什么要走?”

小花茫然而娇弱的样子:“要走?小花要回院子呀。”

“我是说我喊你站住,你为什么不听,反而自顾的走掉?”田云山有种深深的挫败感,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太失败了。

小花微微偏着头,秀眉蹙起,嘟着嘴巴。带着怯怯的味道:“我…有吗?”连忙福身道:“小花不是有意的,请老爷原谅。”言辞恳切,最重要的是那么乖顺。他每天碰到的都是这样的人,谄媚,恭顺,维诺。

“你——”田云山气极。一把甩开小花的手腕。背过身,“你是在恨我?”

妇德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夫为妻纲,也就是说丈夫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女人要完全的无条件服从服务于丈夫。更何况这是深宅大院。女人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首要条件便是将男人伺候好,只要男人一高兴,那啥的独立小灶,伺候的丫鬟婆子,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什么的应有尽有。若是男人不高兴,就像小花这样,一句话,家法伺候,再加上那些争宠的女人在旁边煽风点火,巴喜不得将其她女人弄死一个算一个,顺便用点阴招什么的,小命说玩完就玩完了。

小花趁势退开几步,微微活动一下手腕,慌乱地摆着手,“没没有,老爷,哪能呀,你是我们的夫君,是我们的天,怎会对您生气呢。”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万分恳切的样子,只不过田云山并没注意到小花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真正的爱都是绝对的占有成全和自私的,倘若一个人愿意与别人分享感情的话,就说明你在对方心里已经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了。或者说那之间存在的不是爱了,至少不是纯粹的爱。

田云山冷哼一声:“哼,没有就好,你最好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小花又连忙低头哈腰,唯唯诺诺:“是是,小花记住了,小花以后一定会恪守妇道。”

不管是语气还是动作神态五一不符合那些女人的标准模范,田云山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吼道:“你,你…滚,给我马上滚!”

尾音还没落下,只觉眼前一空,哪里还有那个女人的身影。竟竟然真就这么离开了,甚至连一丝丝迟疑都没有么?不不对,她竟然没像自己行礼,那些女人无论怎样呵斥,那礼节一点都没少的,心中无名之火腾地升起,看来她还没把府里的规矩完全学会呀…

落后一步的丫头完全承受田云山的怒火,真真是无妄之灾呀,“是哪个房里的丫头,立马去库房领了银子给我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丫头不识趣,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哪知只激起田云山更大的怒火。“去,去把那女人给我叫来,快去,马上!”

丫头如获大赦,连忙爬起来飞也似地朝小花消失的方向跑去,可能因为刚才跪的太久,腿脚发麻发软,几次差点栽倒在地。

小花哪里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她不屑田云山对自己态度如何,但是也没必要将对方彻底激怒,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泯然与众。像其她女人那样,对他畏惧,谄媚,恭顺。所以他叫自己滚,自己立马走掉,完美执行他的命令。至于那个丫头么…

小花加快脚步,越走越轻快,自己每天都在小院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加上精华滋养,身体比好多男子家还要有力气呢,用健步如飞来形容也不为过。最重要的是现在正是晌午过后,那些夫人小主门都午睡活着窝在屋里唠嗑,说男人,谈美容养身什么的,所以路上都没人。

丫头边跑边喊,“瞿小娘子,等等呀,老爷叫你过去——”

这里到处都是假山,曲径通幽,转过一道弯,过一道廊,超出几步就看不到前面的人。

小花知道自己的小院门都是夫人把着钥匙,刚才丫头来叫自己时就把门落锁了,现在回去铁定要被这丫头堵在门口。索性脚下一拐,进入旁边一个看起来僻静的小园子,里面杂草丛生,还有鸟雀在里面叽叽喳喳的,小花循声而去,惊起一片飞鸟,扑愣愣地飞到旁边树上。

小花鼻子微微扇动,没想到里面还长了些草药呢。若是在外面的话随便哪条田边地角都会有,但这里不是外面呀。小花把自己小院里面的植株折腾了个遍,眼看着体内存储的精华每天不停消耗,支撑身体在超负荷劳作下不会中暑不会疲惫倒下,上次从贺大夫那里弄的精华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这才两个多月,小花知道贺大夫现在也不容易,所以现在必须靠自己。

折耳根,车前草,马前子等等,伸手捋过,便剩下一抹灰尘,被周围浓密的野草遮盖,不留半丝痕迹。

这个废弃的小院不比自己的那个小,小花看到里面有几株不知道是自己长的还是刻意种植的香樟树,如同翠绿华盖一样,在院墙旁边站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小花想起那个巷道深处的书肆,当初自己正是被那一抹超然的绿色所吸引了,还有留在指尖的温暖。几年过去,不知道那个书肆还在否。

小花嘴角浮起淡淡笑意,即便那可能只是一个错误的邂逅,仅仅只能留在回忆里,也足以温暖她现在荒凉的心。收回心思,继续寻觅野生草药。

小花拔开草笼,竟然看到一个鸟窝,里面躺着五六枚比拇指稍大些的麻溜溜鸟蛋。自己运气太好了,好久没打牙祭了,果断小心用衣兜抱着。刚起身,便觉得周围有些什么不对,蓦地抬头,一抹白色闯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