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云暮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呀!”罢了,既然已经这样,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反正丞相和奉阳王都知道,云烟不会真心想要嫁给他们,大家都是在做戏,就看谁比谁会做,谁能笑到最后。

回到东宫,早已等候多时的曲云烟猛地迎了上来,差点与慕容寒枝撞个满怀,“阿凤,你没事吗,父皇他----”

第89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云烟,”慕容寒枝不动声色地使个眼色给她,意即要她注意改口,“虽说你我相处日久。情同姐妹,但现在我们回来了,宫中不比外头,人前人后的,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别没大没小的,让人家笑话,知道吗?”

这一番话把曲云烟给说了个哑口无言,下意识地去看曲云暮:皇兄,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去劝阿凤,别做傻事吗,怎么…

“是啊,云烟,阿凤宠你是另一回事。可宫规森严,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不然真有什么事,阿凤也不好保你。”曲云暮同样拿别样的眼光看着曲云烟,跟慕容寒枝一唱一合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桑霖桑雨双双站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莫名其妙的话,开始还在发愣,片刻后也就明白了什么,随即释然: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他们可得时时打醒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行。

半晌过后,曲云烟总算明白了他二人的意思。尽管她不愿、也不忍让慕容寒枝替她受过,但事已至此,如果她再跑去向父皇禀明一切,只会连累更多人而已。说不定那帮奸臣还会利用此事打击皇兄,他们是会一败涂地的。“罢了,随你们。”她叹息一声,继而无声苦笑,这下好了,她的身份从公主一降而为婢女,这以后说算做事的,还得注意一些才行。

慕容寒枝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内侍来传话,说是要凤吟公主暂住东宫,由太子照料她的一切。想来曲天昭的意思就是。反正用不了多少天,他们就会替凤吟公主选出夫婿嫁过去,也不用麻烦一回,另赐宫殿给她居住了。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样反倒正中曲云暮他们下怀,所有人可以聚在一起,商量事情什么的,也绝对方便。

收拾好一切之后。又累又乏的慕容寒枝早早回去休息,房间自然有侍婢精心打扫,拿她当真的公主一样侍奉。沐浴过后,慕容寒枝只觉得浑身酸软,便放松了身心躺在床上,眼睛看着雪青色帐顶,眼前陡然就浮现出奉阳王那无双的风度和脸上淡然的笑意来,“奉阳王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她喃喃低语,无声一笑。想想也是,身为领军将军的奉阳王,肩负守卫京城安危之职,地位自然举足轻重,何须多言。

来时路上,桑霖桑雨也跟她说了一些关于丞相的事,当然要娶她的是丞相之子连玦,听说此人年纪轻轻就吃喝玩乐无一不精,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但丞相权倾朝野,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然沾了父亲的光,就算他所作所为惹到天怒人怨,放眼京城,谁敢不给他面子?

所以说,不管公主将来嫁给了谁,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就对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是慕容寒枝做了这个公主,“谁选谁,还不一定呢…”

昨天白天时,奉阳王先见到了慕容寒枝,自然把她当成了真正的公主,她无双的容貌是他生平仅见。而见过慕容寒枝的侍卫侍婢也不在少数,自然纷纷传开来,说公主如何天下无双,这话传到连玦耳朵里,这个好色之徒哪里还按捺得住,一大早的就非要入宫看个究竟不可。

“快点快点!叶杨,磨磨蹭蹭的,要死啦你?!”连玦从屋里蹦出来,又回头招呼贴身奴才叶杨,猴急猴急的。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但因为从小过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到现在还跟个孩子似的,只知道玩乐,每每叫连延年气不得,笑不得。他个子不是很高,身形细瘦,一张脸倒是挺白晳,五官长得也很秀气,如果不知道他的脾性的话,倒是个不错的人。

“来啦,少爷。”叶杨随后跟出来,十八岁的年纪,模样很端正,脸上是无奈又讨好的笑,大气不敢喘地跟了上去。

一主一仆才要出门,身后传来一声喊,“玦儿,你给我站住!”随着话声,丞相连延年从屋里走了出来,身材并不高大的他却立刻给人一种压迫感,面容微黑,脸色更是沉得如同锅底,颔下灰白的胡须,颇有几分国之栋梁的味道。

老爹的喊声那么大,连玦想装做没听到都不行,何况他就算再爱玩儿,对父亲却向来敬畏,只好停下来,讪讪然回头,“父亲,叫孩儿有何吩咐?”

“少跟我装傻!”连延年不客气地骂回去,“你是要进宫去看那凤吟公主,是不是?”

连玦眼珠子转了转,故做不解,“凤吟公主?父亲是说皇上那个在外面很多年的女儿吗?她回来啦?”

连延年白他一眼,“我告诉你,不管是不是,你不准去!那凤吟公主到底是何等样人,我还不清楚,你贸然去见她,是想怎么样?给我老实呆在府里,如果凤吟公主配得上你,我自会向皇上提亲。”

听听他这话说得有多霸道,那如果凤吟公主配不上他家宝贝儿子,他还一脚把凤吟公主踹回金叶寺不成?

连玦的眉眼立刻笑得很开,“父亲,这你就不用担心啦,孩儿早就听人说了,凤吟公主相貌天下无双,还能知道过去未来,是个天仙一般人儿,父亲,你一定要替孩儿把凤吟公主求来,别让那奉阳王抢了先!”

如今朝中势力尽在连延年和奉阳王之手,自然什么事都要争一争,尤其是在凤吟公主这件事上,谁能娶到她,无疑就是赢家,在朝中的势力就会压倒对方。相信双方就是因为都清楚这一点,才都卯足了劲儿要曲天昭把曲云烟给召回朝中来吧。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此“凤吟”非彼“凤吟”,慕容寒枝就在天子脚下摆了他们一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又能奈她何。

“还用你说?”连延年不屑地白了自家儿子一眼,“此事为父心中早有计较,你且安心等待,不准随意进宫,回去!”

老子发了话,再加上又向他许诺定会为他求得美人,连玦喜不自禁的,也不再坚持出宫,挥手招呼着叶杨到后院自己房里寻欢作乐去。

隔了两天之后,曲天昭大概觉得慕容寒枝休息得差不多了,就派人把她召来,商谈婚事。其实说是商谈,不过是问问她更愿意嫁哪一个而已,现在丞相和奉阳王都追问得紧,可一个女儿又不能同时许两家,若是许了其中一家,必定会得罪另一家,所以曲天昭也没了主张,想听听女儿的意见。

“父皇找儿臣来,有什么吩咐?”已经是第二次见曲天昭,慕容寒枝完全把自己融入到“凤吟公主”的身份当中去,再加上有曲云暮兄妹全力支持帮助她,她已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一搏。

“说不上是吩咐,就是为你招驸马的事。”大概要用到这个女儿来换江山的安定,曲天昭笑得有点恶心人,蜡黄的脸显示出他的纵欲过度,怎么看怎么不像为君者,更不像个父亲。

慕容寒枝暗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得很,甚至还很女儿样的红了脸,扭捏着,“父皇觉得怎样好,就是怎样,只是、只是儿臣还没有见过他们,也不知道----”

“朕知道他们两家都想娶你为妻,可又不好得罪谁,真是为难哪,”曲天昭根本就没听慕容寒枝在说什么,自顾自摇头,“要说人才吧,自然是奉阳王少年有为,战功赫赫,要说这人脉吧,丞相同时也是太子太傅,在朝中牵连甚广,这…唉…”

慕容寒枝冷眼看着他,暗道你还真不拿这个十几年不见的女儿当外人,连个中利害都剖析得这般通透。“那,依父皇的意思怎样?”

“所以朕才叫你来呀,”曲天昭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朕就明着问你的意见,你愿意嫁哪个,这样他们两家也说不出什么来不是?”

这么说,我还有得挑?慕容寒枝清冷一笑,“那,如果儿臣挑出来了,另一家还是不肯罢休,又当如何?”

“这个…”曲天昭大概没考虑到这个问题,闻言愣了愣,想了好一会不见有办法,烦躁地抓了抓头上王冠,“这个也不好说,算了,等你挑过之后再说。”

“是,儿臣告退。”情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慕容寒枝恭身行个礼,退了出来。

如今身为凤吟公主的贴身侍婢,曲云烟自然是跟着慕容寒枝一起来的,就侯在大殿外,见她出来,赶紧迎了上去,面上白纱都斜飘起来,她那张布满伤痕的脸惊鸿一瞥般又藏了回去。“阿…公主,没事吗?”经过这几天,她已经习惯于把慕容寒枝当成公主,只是在称呼上,还是有点改不过来。

慕容寒枝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回去再说。”

曲云烟点头,两个人一起往回走。

走到偏僻处,慕容寒枝突然问,“云烟,你的脸,是怎么毁的?”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好,曲云烟真不该毁掉自己的脸,女儿家都万分珍惜自己的容貌,想来不是到了绝处,她也下不去这个狠手吧。

“我…”想起脸容被毁时的痛楚,曲云烟身子狂震,不自禁地摸上脸上白纱,“还提它做什么呢,已经过去了…”其实,她也是在后悔的吧,不然就不会每次提起的时候,那么难受了。

慕容寒枝握紧了她的手,很是不忍,“云烟,你别难过,我是想说,也许,我能治好你的脸。”她可是神医来的,虽不敢说每一次都能够让人起死回生,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她真的可以。

“当真?!”曲云烟又是一震,眼里射出别样异彩,“你、你真的----”

“我可以试一试,”慕容寒枝对着她安慰似的一笑,故做轻松,“云烟就相信我一次又何妨,最坏不过是治不得,万一我能治好你,你就不必整日戴着面纱过活了。”

曲云烟浑身都在抖,说不出话来。真的可以吗?她的脸真的可以再回来吗?她其实是不敢抱太大希望的,因为是她亲手,一刀一刀划在自己脸上,直到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这样严重的伤,真的能治吗?

慕容寒枝再笑一笑,拉着她往东宫去,刚刚曲天昭跟她说的,要她自己选驸马的事,还要回去跟太子和公主好好商议一番,看要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的牵制他们,而又不必把自己搭进去。

她两个才走没多久,裘公公又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奉阳王求见。”

奉阳王?昨天不是才见过?曲天昭打了个呵欠,一脸的兴致缺缺,“让他进来。”就算他再不想见人也好,奉阳王如今可掌握着朝中一半的大权,要把他给得罪了,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巨台欢弟。

裘公公答应一声,转身出去通传,不多时凌翊大步走了进来,也不跪倒,就站着施了一礼,“参见皇上。”

曲天昭也不以为意,讨好似地笑笑,“秦爱卿不必多礼,今日来见朕有什么事吗?”

“臣是为凤吟公主而来,”凌翊倒也爽快,一语说明来意,“不知皇上要将凤吟公主许配何人?”若要放在别国,这话哪是做臣子的对为君者所说的话,但奉阳王自恃大权在握,自然没把这个昏君放在眼里,如果曲天昭所说不合他心意的话,说不定他还会起而反之呢。

“这个吗,呵呵,”看到凌翊眼里有精光一闪而过,曲天昭心里一跳,打着哈哈,“朕、朕当然早有安排,凤吟公主是朕的女儿,朕当然不会委屈了她,朕已跟她说过,要她自己选择。”看来他也不是一个绝对的笨蛋,很清楚个中利害,所以才用了这么一招,就算凌翊和丞相再气,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样吗,”凌翊波澜不惊,点了点头,“也罢,只要是公主喜欢的,就随了她,臣想知道的是,皇上可属意臣吗?”他淡然一笑,似乎想要曲天昭一个答案,或者说一个肯定。身为领军将军,雪池国的江山都是在他在守护,他也有这个自信跟本钱,要曲天昭一个承诺。

“这…”曲天昭似乎被问住了,又或者说是不敢轻许诺言,眼珠子乱转着,躲避着凌翊的视线,“这个朕说了也不算不是,凤吟公主刚刚才回宫,对你们两个都、都不甚了解,朕也不知道她的心意,这个…”

“就是说,皇上觉得臣不配娶凤吟公主?”凌翊语出如剑,打断曲天昭的罗里八索,但目光淡然,不急不躁,还真是沉得住气。

“朕不是这个意思!”曲天昭吓了一跳,本能地大叫一句,接着又觉得此举太过失态,讪讪然举袖轻拭唇角,多少有些尴尬,“秦爱卿万万不可说这话,秦爱卿为我雪池国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铁骨峥峥,若说你没有资格,谁还有?”

糟,这话说的太过了!曲天昭暗道一声惭愧,更是暗暗庆幸丞相今日不在,否则又要被他逮到错处,不依不饶了。一念及此,他禁不住的无声苦笑,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要成天看臣子的脸色行事,他这个皇上当的,也太没有意思了。

“既然如此,臣告退。”似乎确定了什么,凌翊不再咄咄逼人,微弯腰施了一礼,而后起身出去。看他姿态高雅,不染纤尘,举手投足间气质自然流露,让人挑不出一点不是来。

其实,撇开他的身份地位不说,就只是他身上这股子傲气,哪个女子要是得他倾心,绝对是三世修来的福份。可惜,曲云烟生是皇室之人,死是皇室之鬼,就必须事事先从自身利益考虑,这辈子都没可能跟他真心以对了。

奉阳王来过之后,丞相自然也不会落下,紧跟着跑到承恩殿上,旁敲侧击地探曲天昭的口风,跟奉阳王一样,他也想曲天昭明明白白说出来,到底要把凤吟公主嫁给哪个----因为这两天他已明里暗里打听清楚,凤吟公主不但没像传闻中那样毁了容貌,而且还生得天姿国色,无人可比,气质沉静,进退有度,放眼雪池国境内,竟无人能出其右!

而曲天昭也是一样回应他的,就是要凤吟公主自己选。慕容寒枝先于他两人听到“父皇”的话,当然早就跟曲云烟和曲云暮商量出一个“缓兵之计”,那就是以公主与他两个互不了解为由,推迟选驸马之期,先跟他两个互相见个面再说。

本来古时女子所嫁何人,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子跟女子未成亲之前,是不可以随便见面的。但一来这是在塞外,民风比较开化,二来朝中之事自然由丞相和奉阳王说了算,他们两个对此没有异议,别人还能说什么。

尽管慕容寒枝一再说自己会保护自己,不会把自己给搭进去,可曲云暮兄妹怎么想怎么不放心,曲云烟更是非要去跟父皇说个明白不可,避开众人,她试图说服慕容寒枝,“阿凤,这样下去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能害你----”

第90章 原来还有得挑

“云烟你哪有害我?”慕容寒枝赶紧给她使个眼色,很轻松的样子,“而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我也会想办法脱身,你别急。”

也难怪曲云烟会急成这样,实在是奉阳王和丞相之子得了皇上旨意之后,已经分别要来跟凤吟公主会面,彼此交谈一番,她是怕慕容寒枝一个不慎露出马脚,到时候会吃大亏。

“可是----”情知说不过慕容寒枝,可曲云烟怎么想怎么不放心,一双眉紧皱到一起去。

桑雨在一旁插嘴道,“曲姑娘放心吧,奴婢会跟在公主身边,好好保护公主的。”原本的主子成了侍女,她一时半会的还真改不了口,就算能记住不叫“公主”。可要她直呼主子的名讳,她还是做不到,总觉得太犯上。

曲云烟沉默了一会,终于点点头,“好吧,那公主万事小心,一旦有事,我跟太子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真要到了不得不撕破脸的时候,大不了跟他们死拼一回,反正依现在的情景,拼得过就是他们重整朝纲,拼不过就杀身成仁,免得像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奸佞在朝中兴风作浪,而又毫无办法。

慕容寒枝点点头,眸子里精光闪亮,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不多时。侍卫进来禀报,说是连公子到了。

“连公子?”慕容寒枝淡然一笑,“是丞相公子吗?”

“正是。”

“好,”慕容寒枝嘴角的笑意更深,“请他去花园等候,我立刻就去。”

侍卫答应一声,随即出去。

曲云烟嘱咐一句“小心”,慕容寒枝点点头,整理了一下仪容,与桑雨一起往花园中而去。东宫的花园在偏殿,几乎占据了整个偏殿一半的地基。园中摆满了盆景,布满了假山,如今正值初秋,落叶凋零,花瓣纷落,徒增几抹伤情。

慕容寒枝去到之时,连玦正背着双手看景,手指无意识地握起又放开。显然等得极为不耐烦。想想也是,堂堂丞相公子在这京城之中一向是呼风唤雨、得心应手,从来只有人等他,他什么时候等过人。

慕容寒枝自是看得分明,无声一笑,不轻不重地开口,“有劳连公子久侯。”

背后陡然响起人声,连玦吓了一跳,猛一下转过身来才要怒,却陡然被慕容寒枝的脸给震到,微张着口,半天回不过神来:这、这真的是凡间女子吗?还是九天仙子一个不小心,摔落到人间来了?

今日慕容寒枝穿了一件淡粉色的宫装,头上斜插一支碧玉钗,长裙轻垂,腰间系了一块雪白的玉佩,更添几分玲珑之美,两下里这一见面,连玦已经深深被她的美貌与不凡所吸引,心中刹时生就一个念头:这般天仙一样的人儿,一定是我的!

“连公子只顾瞧着我做甚?还是说,我脸容有何不妥?”早已知道自己的容貌想不让天下男子失态都难,但看到连玦这般样子,她还是在心里看轻了他,暗里冷笑,面上却故做娇羞,微一跺脚,侧过脸去。

一旁的桑雨也是嘲讽地翻了个白眼,慕容寒枝暗里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不可多事,她微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身在宫中已久,自然知道连玦是什么样的人,根本就看不上他。如果说公主一定要嫁给别人,怎么说也得选奉阳王不是?当然,她知道这不可能,因为公主她心里有人,不然又怎会如此抵触回京来嫁人。

“啊?是是是!”呆愕之下,连玦根本没听到慕容寒枝说什么,一迭声否认之后才寻思过什么来,又跟拨浪鼓一样地摇头,“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不妥,很好,很美,哈哈,哈哈!”美人儿啊!真没想到,凤吟公主是如此绝色,早知道真应该早一点来,把她弄到手再说,可不能让奉阳王那阴阳怪气的给抢了先!

慕容寒枝这才转嗔为喜,回转脸来看他,“那便好,连公子,请吧。”她先前已吩咐人在花园亭中准备了一壶酒和几样小菜,要与连玦共酌一番。桑雨得了她的示意,留在亭外,不远不近的,刚好能听到他两个说话。

“是是是!”连玦又是一迭声地答应,屁颠屁颠地跟在慕容寒枝后面,进到亭中坐下,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慕容寒枝的脸,“公主真是、真是太----”轻薄之语才要脱口而出,大概又怕惹得佳人不高兴,一眼瞥见桌上酒菜,他立刻改口,“太客气了,臣何德何能,得公主如此相待?”

如此相待?我如何待你了,不过借雪池国的地面和酒菜,得窥你的为人而已。慕容寒枝暗里冷笑,面上则笑得颇为纯真无邪,“连公子才是客气,我只是想与公子共饮几杯,公子若再与我这般见外,我反要不好意思了呢。”说着话,她飞红了脸,偷眼去看连玦,见他一双眼睛跟狼似的,盯着自己猛瞧,心里突地一跳,赶紧执起壶来为他倒酒,“来,连公子先请喝一杯。”

“臣不敢!”连玦“受宠若惊”一样地去接,实则趁机将慕容寒枝执壶的手包在自己的狼爪里,但觉入手皆是细腻柔滑的感觉,简直不舍得放开,手指放肆地摸着慕容寒枝的手背,笑得很欠揍,“臣怎么敢劳烦公主为臣倒酒,臣应该----”

“连公子,放开我好吗?”被如此轻薄,尽管心里气恨,慕容寒枝面上却是羞怯中带着薄怒,真真是恰到好处,微微挣扎,“这样让人看见不好。”

“啊,是是是!”连玦倒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当着侍卫侍婢的面就把慕容寒枝怎么样,只不过是趁机占些便宜罢了,闻言立刻松手,“臣该死!臣不该对公主无礼!可是公主生就这般美貌,臣真是、真是…”

听听这叫什么话,感情女人长得漂亮了,就是为了让男人轻薄的吗?如此一来,不管他对慕容寒枝做出什么事,都不是他的错,而只能怨慕容寒枝生得太美了?唉,也就是他这样的登徒子,才说得出这般无耻的话来了。

桑雨背对着亭子站着,听了这话真撇嘴咬牙,真想把连玦按过来狠狠打一顿再说。

“连公子说笑了,我哪有你说的那般好。”慕容寒枝半真半假的红了脸,低下头,轻咬着嘴唇,却又斜起眼角去看连玦,欲拒还迎的样子,但好歹把手抽回来了,与他之间保持了相对安全的距离。

这一来,连玦可真是心痒难搔,不住互搓着双手,“这、这…公主太自谦了,公主这、这貌美无双----”

“连公子快别这么说,让人笑话,”慕容寒枝适时打断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来,“今日只有你我在,桑雨是一直跟我的,也不是外人,不必客气,请。”

“请,请!”连玦赶紧也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把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给压回去。

慕容寒枝不动声色,以袖掩面,饮了这一杯。如今看来,这连玦绝对不是能够摆得上台面之人,连家之所以能在朝中举足轻重,必定是因为丞相有手段、有谋略而已。换句话说,她若想对付连家,就得把丞相摆平,而要对付丞相,还是得从他这个傻儿子身上下手。念及此,慕容寒枝不禁冰冷一笑,心中已有了约略的计较。

与连玦聊了一阵之后,慕容寒枝觉得是时候回去了,便淡然起身,“连公子,天色已晚,我不便再留公子,公子请回吧。”

啊?这就要走了?连玦恋恋不舍地起身,摸了一下鼻子,“那我明日再来看公主如何?”他可是才尝到甜头呢,而且因为是跟慕容寒枝第一次见面,又碍于桑雨在,有很多事他都还没有做不是。

慕容寒枝轻摇头,“这个就要抱歉了,明日我要见奉阳王。”

“见他做甚?!”连玦一听这话就来了气,两道眉毛都竖了起来,“公主,我可告诉你,奉阳王最爱故弄玄虚,冰块似的,半天没一句话,你可别信她的!”狗屁奉阳王,凌翊,就知道你会来跟我争!不过你放心,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把公主争了去,公主是我的,是我的!“

慕容寒枝双眉一剔,眼神开始变冷,“连公子这话说的,未免有失偏颇,何况奉阳王是甚等样人,我自会分辨,连公子还是请回吧,恕不远送。”好个目中无人的丞相公子,要是不给他个钉子碰,他还真拿她当自己的人了!

连玦被骂得有些讪讪然,却并不恼,情知不能继续赖下去,边走边不放心地叮嘱,“公主千万记得啊,不要听信奉阳王的鬼话,他对公主可是没安好心…”边絮叨边去得远了。

“你才没安好心!”桑雨冲着他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不客气地骂。

慕容寒枝一抬手,“别乱说话!桑雨,我们回去。”

桑雨缩缩脖子,听话地跟上去,两个人才走出不远,迎面就碰上了一位宫装妇人,衣衫华贵,满头钗环,云鬓高挽,沉着一张脸,好像在跟谁生气。桑雨一看见她,立刻压低了声音道,“公主,那是皇上如今最宠爱的妃子洛淑妃,以前跟你的母妃很要好。”

“那现在呢?”还要好吗?慕容寒枝追着问一句,她做这个假冒的公主已经很多天了,都没有见过“母妃”的面,回去也不好曲云烟解释。

“公主的母妃这些年一直吃斋念佛,极少出佛堂,与洛淑妃之间也早就淡了。”桑雨匆匆解释一句,两下里已经走近,她立刻跪倒行礼,“奴婢见过淑妃娘娘。”

洛淑妃视线略向下看了她一眼,“起来吧。”看她也就三十岁上下,生得很漂亮,只是神情太过严肃,感觉很不好亲近的样子。

桑雨应了一声,起身道,“淑妃娘娘容禀,这便是凤吟公主。”

洛淑妃看了慕容寒枝一眼,眼里有明显的惊异之色,“原来没有毁去容貌吗,不知道是哪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屑小之辈,乱传谣言,还惹得皇上大怒…罢了,公主,妾身还有事,请。”她倒是干脆,说走就走,也不听听慕容寒枝要说什么。

“淑妃娘娘!”慕容寒枝怔了一怔,眼见对方已与她擦身而过,她立刻叫,“我想知道,母妃她现在可安好?我问过父皇,父皇不允我与母妃相见。”

洛淑妃停了停,重新举步,“良妃姐姐尚且安好,只是常说自己听信他人之言,舍弃了亲生,自觉罪孽深重,日日在佛前忏悔,以期求得佛祖原谅。”最后一个字说出之时,她人已去得远了。

慕容寒枝呆呆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半天回不过神来:原来,公主的娘亲,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亲生吗?

可怜的女人…

回到东宫,曲云暮兄妹自然双双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就怕慕容寒枝会有什么闪失,他们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慕容寒枝才一迈进门来,曲云暮就“唰”一下迎了出去,急切地叫,“阿凤,你没事吗?!”

慕容寒枝笑笑,不管是不是不想被她给坏了大事也好,但曲云暮眼里那毫不掩饰和做作的焦急心疼之色还是让她的心里升起无限暖意,摇了摇头,“放心吧,皇兄,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我也会保护好自己。”这话可谓一语双关,相信曲云暮兄妹一定会明白的。

曲云暮这才点点头,刚才奔出来有点急,一时顾不上,这会儿一松气,登时觉得肩上伤口剧烈的疼着,禁不住地抿紧了唇。

“伤口又疼了吧?”慕容寒枝自是瞧得真切,赶紧扶住他,“皇兄快别急,进去我帮你瞧瞧。”

曲云烟也没好气地白了自家哥哥一眼,“殿下的伤明明还没有好,偏生要在这里等公主回来,现在知道疼了?活该。”她表面上的身份是公主的侍婢没错,可这些年她跟哥哥打闹惯了的,就算是出于最直切的关心,也从没有好话,这会儿心里一气一急,又骂上了。

曲云暮边往里走,边讪讪然地笑,“哪有…我这伤,也不是多么疼----”

不是多么疼,那你流那么多汗是什么意思?曲云烟不屑地看他一眼,懒得理他。

慕容寒枝忍着笑听他们兄妹吵,也不多说,扶曲云暮进去之后,解开他的衣服,凑近脸去仔细看起来。

曲云暮僵直着身子坐着,感觉到慕容寒枝的鼻息拂在颈项间,鼻端更是传来只属于她的、淡如荷花般的香气,不知怎么的,他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居然有了某种冲动!

“该死!”他“腾”一下就红了脸,喃喃骂自己一句,更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慕容寒枝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还冒着随时会被识破,甚至丢掉性命的危险假抢公主跟敌人周旋,可他不但不知感恩,竟然还对她有了非份之想,也太过分了吧?

慕容寒枝哪里知道他正拼命与自己的欲念掐架,听他似乎说了句什么,便自然地偏过脸看他,“皇兄说什么?疼得厉害吗?”应该不至于吧,伤口还好,只是渗出的血还是有些发暗,显见得他体内毒素未清,还得再继续服药才行。

“不是!”曲云暮慌乱地答,用力往后仰身子,躲避着她的气息,“我只是热。”巨台欢划。

“会热吗?”慕容寒枝吓了一跳,抬手就摸上他的额头,“糟啦!这毒最忌讳的就是发烧,可是大凶之兆,皇兄你----咦?!”还没等怕完,慕容寒枝眼里立刻有了讶异之色,小手在曲云暮额头摸了又摸,“没有多么热啊,”说着话,手又一路往下,摸向他的脖子两侧,“我看还好啊,怎么会热?”她像是越摸越起劲了一样,手又往曲云暮衣服里伸进去一点,摸上了他的锁骨,“这里也不----”

“啊呀!”曲云暮原本是咬紧了牙在忍耐的,尽管慕容寒枝略有些冰凉的手在他身体上游移的感觉让他倍受煎熬,恨不得将她压在身下,却仍不敢稍有异动。可慕容寒枝却看不出他压抑得有多痛苦,还在摸来摸去,他到底还是撑不住,大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别摸啦!”

慕容寒枝一呆,曲云烟和桑霖桑雨也同时不解又意外地看着他,那意思是说,人家是在为你瞧病,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凶人家?

曲云暮粗重地喘息着,身上被慕容寒枝摸过的地方一阵一阵颤栗,说不出的难受,也说不出的期待,“我、我是说,男、男女授受不、不亲,你----”

“啊?”慕容寒枝怔怔看着他,“你、你说什么?我是大夫,要为你解毒的,要是管那些个东西,那怎么治你?”

曲云暮脸红得没处看去,偏生又反驳不得,只能紧闭了嘴唇,看向别处。完蛋了,这回糗大了,看看曲云烟眼里那戏谑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丢人丢大法了。

第91章 奉阳王的底线

“哈哈!”果然,曲云烟忍不住大笑了两声,“殿下,你的心思未免太过那个了吧。说,刚刚想什么呢?”

桑霖桑雨还未经男女之事,闻方大为不解,心里直犯嘀咕呢。

“没有!”曲云暮大叫,好不慌乱,同时不忘狠狠瞧了自家妹妹一眼,“云烟,你别乱说啊,我什么都没想,我…啊呀,伤口疼!”说着话,他故意装做忍受不了的样子,摸着额头就摔坐回去,闭着眼睛直哼叽。要不然怎么过关?

慕容寒枝脸上飞起两朵红晕,神情却仍是坦然而大方的,“好啦,云烟,别闹皇兄了,我要替他施针,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原来,这个心思耿直的太子殿下对她的触碰很敏感呢,这样好像有点麻烦,她可没想牵扯到感情的事,只希望这边的事情早点有个了断,她也可以早一点去望川国,只要替妹妹报了仇。以后的日子,就过一天算一天吧。

曲云烟点点头,对桑霖桑雨使个眼色,两兄妹立刻跟着她出去。关上了门。

感觉到屋子里一下子静了,曲云暮干脆不再继续装,睁开眼睛坐正身子,看到慕容寒枝脸上似乎有不悦之色,他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阿凤,你…真的生气了?”他就说嘛,不应该对阿凤有非份之想,现在人家生气了,以后要再不理他了,看他怎么办!

“没有啊。”慕容寒枝淡然一笑,打开了药箱,拿出小包裹打开,拈起一根银针,在烛火上轻轻烤着,“皇兄别这么小心翼翼,我的心没那么小,何况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是无比清晰,“本来就不是你的亲生妹妹,长得又不丑,太子殿下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会对我有别样情愫,是很正常的事。”

曲云暮一呆,万万没有想到慕容寒枝居然会说得出这么直白的话来,再想一想自己刚才的反应,他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嗐,阿凤,你还真是、真是----”

“不知羞耻吗?”见他说不出话来,慕容寒枝“好心”地提供字眼给他,“还是皇兄要说我孤芳自赏,自以为是,或者其他?”

“不是!”曲云暮不过一闪神的功夫,慕容寒枝就在那边自己骂自己,他又好气又好笑,“阿凤,你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说,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是,我知道我不应该那样,我也不配,可我----”

“是我不配,”慕容寒枝摇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殿下千万别这么说,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好了,别跟我争,也别跟我解释,我的事跟你们的事没有任何牵扯,现下我们要对付的,是他们,就先别起内乱,好吗?”

她的眼神是急切而真诚的,似乎说出这些话,耗费了她太多的心神,她微微地喘息着,只希望曲云暮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就够了。

许久过后,曲云暮的眸子渐渐清澈,点了点头。

“通”一声,慕容寒枝的心重重落回肚子里,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唇边绽开一个欣慰的笑,“那我帮皇兄施针。”这一动上手她才想起来,原本是要告诉曲云烟,关于她母妃的事的,结果刚才一忙乱,又忘了。不过,先不提也好,毕竟她只是从洛淑妃那里听到了一点关于良妃的事,并没有亲自看到人,如果曲云烟问起,她仍旧什么也说不上来,徒惹人伤心而已。还是等寻个机会见一见良妃,确定她无恙之后,再跟曲云烟提这件事不迟。

依照先前所说,隔了一天之后,就轮到奉阳王跟凤吟公主叙谈一番,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其实,慕容寒枝跟凌翊已经见过面,而且对他的印象居然并不坏。所以说,她并没有急着给这个人下定论,她从曲云暮兄妹那里听来的,也不过是一面之辞,到底宫中形势是什么样子,她还要仔细斟酌一番才行。

知道他两个要见面,曲云暮显得很不放心,仔细地叮嘱她,“阿凤,奉阳王不比连玦,他为人冷静沉着,心思细密,不好对付,你千万要小心。”

慕容寒枝点点头,“我会小心的,谢谢皇兄提醒。”

“说什么谢不谢呢,如果可以,我真不想你去冒这个险。”曲云暮苦笑,一瞬间有种想要把慕容寒枝抱在怀里的冲动!江山是他们曲家的江山,为什么要一个不相干的人替他们卖命----而且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

慕容寒枝略一沉吟,试探地问,“皇兄,这奉阳王为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