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说不好,”慕容寒枝小心地将她脸上的脓血擦拭干净,又拿出瓶子来帮她上药,“你这脸伤得太重,治得又有些晚了,就算能够治得,恐怕也是要留下疤痕的。不过云烟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治你。”

一听这话,曲云烟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但这脸是她自己毁的,人家肯尽心尽力帮她治,她还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因为都知道今日是凤吟公主选驸马的日子,因而一大早的,群臣就守候在承恩殿,一来想一睹传说中的这位美如天仙的公主的真面目,二来更是想知道,当公主选了其中一个做自己的驸马时,另一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说白了,他们就是在等着看他们来一场龙虎斗,最终两败俱伤,他们也好坐收渔人之利。

“公主,那边都准备好了,就等公主过去。”桑雨很用心地为夏飞雪梳妆打扮好,满脸担忧和不情愿,如果有别的办法,她一定不让慕容寒枝去冒这个险。

这选也不是,不选也不是的,可怎么办才好,至少如果现在处在这个境地的人是她,她就说什么也没有办法逃过这一劫。

“他们都到了?”慕容寒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淡然一笑,这张脸还真亏待不了“倾国倾城”这四个字,难怪他们一个一个都不肯放弃她。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是不知道她早非完璧,更生过一个孩子,不然还会不会为了她,弄到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

“回公主,是。”简单答过之后,桑雨不高兴地咬着嘴唇,也没了言辞。

“知道了,走吧。”慕容寒枝深吸一口气,这满头环佩叮当,还真是不习惯呢。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往外走。

桑雨随后跟上,突地想起一事,“公主,要不要跟太子殿下和云烟姑娘知会一声?”他两个都在养病,平时很少出门,曲云暮因为身上毒素未清,已经有一段日子不上朝了,反正曲天昭也不在乎。

“不必了,知会他们有什么用,多说话而已。”慕容寒枝脚下不停,不大会儿功夫已经出了东宫大门,坐上轿子,一路往承恩殿而去。

这一路上,她脑子里尽是凌翊颀长的身影和满眼的淡然笑意,以及他被也拒绝时,那恰到好处的失落之情,不禁有些痴了,居然很想看到他!

“难道我已经喜欢上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她忍不住打个寒颤,想扇自己一个耳光!她是什么身份,做这个公主又是为了什么,怎么能对男人动情?“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先应付过今天之事再说。

本来为公主选驸马,应该由皇后打理,可曲天昭的皇后去世已久,他也不曾再立后,今日之事就由洛淑妃暂为打理就好。

承恩殿上,群臣分两侧而立,连玦和凌翊站在人前,曲天昭坐在龙椅上,精神还好,洛淑妃坐在他一旁,敛眉垂目,神态很恭敬。

上天很眷顾这个已经过而立之年的女人,岁月也未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除了眼神已略现沧桑,她整个人是华美而高贵的。一身暗紫宫装贴合地裹住她的腰身,尽显皇室奢华;相貌秀美,妆容淡然,现在看仍风韵过人,年轻之冒必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对于娶到凤吟公主,连玦仿佛志在必得,负手抬着下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时轻蔑地看一眼凌翊,后者虽然不看他,但眼神中也有不屑,这两人之间的火光自是咝咝啦啦,群臣看在眼里,彼此心照不宣。

不多时,内侍一声通传,说是凤吟公主到,群臣登时精神一阵,齐齐调头看向门外。

凤吟公主被迫回宫之时,他们也有耳闻,很自然地想到,她一定不愿屈从于连秦两家的威慑,却又因为被父皇母妃的性命所束缚,不得不回宫来,那个胆怯柔弱(尽管并没有根据,可在所有人心里,凤吟公主必定是娇弱无双的一个人)的公主,只怕早已哭了无数回了吧?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肯定身心倍受折磨,人也一定憔悴得不成样子。

慕容寒枝一身盛装,慢慢走进承恩殿,群臣只看得一眼,除了早已见过她的连玦和凌翊两人,余人全都大吃一惊,瞪大眼睛,张着嘴,半天回不过来神:这、这个人就是、就是凤吟公主?!天哪,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用天下无双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儿臣参见父皇。”慕容寒枝跪倒在地,向曲天昭施礼,不等他开口,就自顾自站了起来,面向群臣,清清凉凉一笑,“怎么,诸位大人是不拿我当公主吗,连礼都不见?”

群臣一起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心道好个凤吟公主,到底是皇室中人,这才回宫,说起话来就这么咄咄逼人,真是好气魄!

念及此,见曲天昭并没有特别的表示,他们也只能拜倒下去,“臣等参见凤吟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寒枝冷冰冰的目光扫过群臣,扬着下巴道,“众位大人不必多礼,起来吧。”还别说,刚刚群臣拜倒在她脚下之时,那感觉真是痛快呢----尤其因为知道,群臣各自依附于秦连两家,尽为他们所用的情况之下。

洛淑妃冷着脸看她一眼,看得出来,她对慕容寒枝也没什么好感,冷声道,“面子都挣足了,公主也别再端着那般的架子,坐下说话吧。”曲天昭都不曾开口,她先把话说开,还这般冷嘲热讽的,看来她很得曲天昭的宠,是真的了。

慕容寒枝暗中咬牙,抬起脸来看她,同样没有好声色,“淑妃娘娘意思是说,我不该太过强势,活该被他们瞧不起吗?”

“你??”洛淑妃大怒,任她涵养再好,脸上也浮起怒意,“妾身并无此意,公主又何必半步不让,让朝臣们都如此难堪?”

她在曲天昭面前的荣宠地位无人可及,在后宫之中谁不卖她三分颜面,可这凤吟公主倒好,居然让她如此下不来台!看来,在外面野惯了的人,是注定摆不上台面来的。

慕容寒枝眼里的笑意更深,“淑妃娘娘言重了,是我要让你们难堪吗?明明是你们非要逼着我选驸马,我才不得不为之,心里委屈了,抱怨一两声还不成吗?”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群臣都有点儿傻眼,刚刚洛淑妃说的那句话也不算太过分,就招来她这样的冷嘲热讽,半步不让,算怎么回事。

“你??”洛淑妃怒极,一时说不出话来,当着群臣和曲天昭的面,又不好公然跟慕容寒枝吵,失了身份!早知道凤吟公主浑身是刺,她就不多这句嘴,也免得在人前失了这样大的面子,偏又发作不得,这事儿要传了出去,日后她在宫中要如何立足?

曲天昭也不知道是赞成慕容寒枝的话,还是没想起来怎么打这个圆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不发一辞,眼神游离,天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第94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凌翊沉默了一下,淡然开口,“公主息怒,淑妃娘娘言语并无不妥之处。( 公主也别这般这般盛气凌人,好吗?”看到今日的慕容寒枝,他多少有些讶异,早知道皇室的女儿不好娶,他还当凤吟公主非同一般呢,原来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慕容寒枝半转身看他,突然诡异地一笑,“奉阳王,你喜欢我?”

此语一出,众皆大惊!要知道,虽说塞外诸国大都民风开放,可就算男女双方你情我愿,也绝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喜欢不喜欢这样的字眼的,何况这里是皇宫内院。最重宫规,一个女儿家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就是不知羞耻!

凌翊自然也没想到,慕容寒枝会众问他这个问题,脸有点红,神态仍是冷静的,“臣对公主一片真心,若臣能入公主慧眼,自是几世修来,只怕臣没有这等福份。”几次三番与慕容寒相处下来,都不曾换得她一句真心话,他其实已不敢抱太大希望。

连玦一听这话,登时就急了。抢步就要上前,结果衣袖一紧,他老爹连相把他给拽了回来,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静观其变才说。

慕容寒枝看着他,眼里已有了隐隐的赞赏之色,“还真是会说话,奉阳王,你是聪明人。”

“公主谬赞,臣承受不起。”一时半会参不透慕容寒枝此举是何用意,凌翊斟酌着用词,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凤吟公主今日恐怕不是来选驸马的,而是搅局的。

慕容寒枝自他身上收回目光,似乎松了一口气,“得了。能得本公主一句称赞,你不敢也得受。我今日来,是要说清楚一件事,世人传言都不可信,我根本不是什么转世天女,不能预知过去未来,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这是事实,如果你们是为此才要娶我为妻,只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我不是!”连玦一听这话,总算找到机会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登时就跳了出来,“公主,我----哦,臣绝对不是为了这个才要娶公主的,臣是真心喜欢公主,那个,公主----”

“真心?”慕容寒枝看着他,倒没多少嘲讽的意思,就是那眼神太让人受不了仿佛连玦根本不可能从她眼里过,“连公子,你怎么证明,你对我是真心?”

一听这话,凌翊的眼神突然锐利,“唰”一下看向慕容寒枝,脸容如罩寒霜:好个凤吟公主,原来这般有心机!她就是要让秦连两家为了表示对她的所谓“真心”而放弃朝中大权,好借机除去他们两家在朝中势力!

“怎么证明?”连玦大概从来没有想过,真心还得需要证明,一时愣在那里,下意识地去看老爹,“那公主的意思是想要怎样?”

慕容寒枝嫣然一笑,对他的态度比对凌翊要好得多,“身为朝臣,自然要为皇上分忧,皇上想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上,臣子们当然要竭尽心力辅佐之!如今国中大旱,常年无雨,各地已有灾情上报,你们无论哪一个,若能为雪池国子民求得甘霖,便赞同于有一颗良善之心,我便以此生相托,如何?”

嗯?

就是这样?

众人还不曾反应过来,凌翊却已变了脸色:为何凤吟公主要他放弃大权,要别人做的却是这等容易之事?其实也不是说容易,而是就算求不得天降甘霖,也不会任何损失,不会失去一切!她此举是何用意,难道是在变着法儿告诉他,她宁可嫁连玦,也不会嫁他吗?

再说,这雪池国也只不过从今年开始才不曾有雨降下,对于一向收成不错的雪池国来说,起码到现在为止,也还不至于成灾,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摆明了就是在敷衍!

“咳,”连相听不下去了,他看这个公主是太不知天高地厚,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皇上,臣以为----”

“除非丞相大人不将子民苦乐看在眼中,那我无话可说,”慕容寒枝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不顾他愤怒的眼神,转向曲天昭,“父皇,儿臣以为,在这般时候选驸马实非明智之举,若是你们有心,就听我一言,否则今日之事,以后休也再提!”几句话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净,扔下一地目瞪口呆的人,慕容寒枝转身扬长而去。

凌翊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现在看起来,大家机会均等,最终谁会娶到凤吟公主,还是未知数呢----如果连家会陪着公主玩这个游戏的话。

连相自然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曲天昭表面上劝他莫要跟凤吟公主一般见识,其实暗里还是挺高兴的,这个女儿的泼辣超乎他的想像,刚刚替他挣足了面子,让秦连两家都没了话,这口恶气出的,太痛快了!巨布他血。

既然正主儿都走了,群臣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施过礼后,纷纷从承恩殿退了出来。凌翊一走下台阶,太后身边的侍女就万分恭敬地走过来,“奉阳王请留步,太后有请!”

凌翊略一沉吟,已多少猜到太后要召见他的用意,抿了抿唇角,“有劳。”

“奉阳王请。”

嘉宁宫里,太后显然已经等候了他多时,凌翊站在帘外略一沉思,随即朗声道。“臣见过太后。”

“不必多礼,进来说话。”

“谢太后。”奉阳王挑帘而入,立刻感觉到有人躲在屏风后,不过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只能装做不知道,恭敬地站立,“不知太后召见臣,有何吩咐?”

屏风后的陶沁偷眼看这个意中人,是心花怒放,恨不得出来与之相见呢,就是她非要太后把奉阳王找来,问清楚他的心思的。今日凤吟公主选驸马之事,她也知道,所以才急,怕奉阳王被凤吟公主给抢了去。

那日她怒气冲冲地跑出去,本来是想找凤吟公主问个明白的,结果被告知不可以随意进入东宫,更不能见凤唯心公主,把她给气得,偏又胡闹不得,只得作罢。

“今日哀家跟王爷见面,只是想跟王爷说一些私底下的话,王爷不必如此拘礼,坐吧。”太后看向身边的座位,似乎忘了上次甩人一耳光的事,还表现得如此亲近,真不知她用意何在。

“谢太后。”凌翊也不坚持,再施一礼,便规矩又大方地坐了下去。

太后微侧过身看他,眼眸清亮,“今日是为凤吟公主选驸马之日,你可过去了?”

“回太后话,臣是从承恩典过来。”凌翊微低着头,暗道果然是为此事,那他早已想好说辞,就更不会慌。

“那,结果如何?”太后看似不在意地问,其实能想得到结果的,否则凌翊就绝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陶沁急得咬牙,使劲将耳朵贴在简直比太后还要紧张百倍,眼见玉华擎只是沉默,她恨不得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快说。

而事实上,凌翊不过停顿了一秒钟而已,“回太后,公主胸怀雪池国子民,此事尚未有定论。”

没有定论?

也就是说,凤吟公主并没有把凌翊选去吗?!

哈哈哈,真是太好了!陶沁惊喜莫名,若不是及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怕就要大笑三声了!饶是如此,她还是把珠帘撞出唰唰啦啦的响声,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傻丫头!太后摇头轻叹一声,“如此…也是姻缘天注定,强求不得,王爷刚刚说凤吟公主胸怀雪池国子民,是何意思?”选驸马与胸怀下,有何干系?

凌翊当下把承恩殿上的一切说与太后知道,末了接着道,“臣知道太后挂念臣,臣感激不尽!公主既然心地良善,臣也不能做忘情负义的小人,定会向公主证明,臣的心意。”他这话摆明了是在说给陶沁听,他喜欢的人是公主,不会娶别人。

“你??”万未料到事到如今,凌翊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决,太后立时怒了,手一抬就要打,却见珠帘一阵乱晃,陶沁风一样地冲了出来,凌翊借此起身,站到了一边。

“你这算什么?!”陶沁几乎要跟人家鼻尖对鼻尖,又气又羞又失望,脸红到耳根,“凌翊哥哥,你、你怎么能这样?”

“姑娘?”凌翊微一惊,本能地后退一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凌翊,你要不要这么过分?我、我对你、对你的心意你都知道,为什么要、要这样?!凤吟公主她----”陶沁狠狠攥着拳,气不打一处来!如若此时她上有把刀,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那个天杀的凤吟公主给剁了不可!

她凭什么?明明从未回过皇宫,跟凌翊哥哥素未谋面,为什么还是能得他真心相待,而她对人家的一往情深,却又一次遭受无情拒绝?为什么?

“姑娘一番情意,恕我不敢消受,我对凤吟公主的心意绝不会改变,不管将来发生何事,只要她愿意,我一定明媒正娶,让她堂堂正正进我王府大门!”凌翊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让有心想劝的太后也一时没了话,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你、你、你好??”陶沁已快要说不出话来,脸上阵红阵白,左右看着,似乎在寻找着可以教训人的东西,眼泪都要落下来。

“陶沁,不得对奉阳王无礼!”太后轻轻咳一声,示意陶沁不可太过分,看来她虽不赞成凌翊娶凤吟公主,也未必就非逼着他娶陶沁,她的心思到底如何,还真就没人猜得透。

“太后!”陶沁跺着脚不依,再加上在宫女们面前失了面子,气得扭身进了屋,少顷即有惊天动地一样的哭声传出来。

凌翊咬了咬唇,有些赧然,“太后,臣----”

“无妨,你且去吧,哀家自会劝说于她。”太后摆摆手,神情很温和,没见半点气他的意思。、

凌翊松了一口气,立刻施礼,“谢太后!臣告退。”

他转身才走一步,太后却突然开口,“上次哀家打你,还疼吗?”

凌翊的身子似乎震了震,有些慌乱地摇头,“不!”而后迫不及待地退了出去。

太后只有苦笑。

夜凉如水,月华流瓦,夜幕笼罩下的雪池国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之中,就连白日里看起来巍峨耸立的殿銮宫群,此时也让人觉得无比地沉闷,仿佛置身牢笼一般。

慕容寒枝一向不习惯早睡,自从来到雪池国,她还从来没有在子时以前入睡过。她要想的事太多,要做的事也太多,而这一切目前还没有头绪,她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虽说在她似是而非的理论压迫之下,两家都暂时不会再来逼她一定要嫁给谁,可这老天不可能永远都不下雨,只要这件事一解决,她还是要重新面对这个问题的,到时候可再找什么借口推托?

今日她回来之时,曲云暮兄妹自然早已听桑雨把事情说了个明白,也不禁为她的聪明而高兴,同时也跟她有一样的担忧。而她的回答是,依如今的情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天已大亮,慕容寒枝却还不曾起身,懒懒倚在墙上,想着心事。不多时,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桑雨小心地道,“公主,你醒了吗?”

“什么事?”慕容寒枝定定神,深吸一口气,直起腰来,听桑雨的声音好像有点儿着急,不会又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吧?

“回公主,太后要见您。”说到这儿,桑雨其实也很奇怪,自从公主回到皇宫,太后就当不知道一般,从来没有主动召见过她,这回打的什么主意?反正太后的脾气一向阴晴难定,让人琢磨不透。

“太后?”慕容寒枝慢慢起身,细而长的手指轻轻缕着自己的秀发,皱起了眉,“她要见我,会有什么事?”

“奴婢不知。”

慕容寒枝沉吟着,脑子里闪过无数片段,却怎么都连不成一线,“那,除了我,太后还见过什么人,我是说自从我们回来之后,或者说,太后会跟什么人走得很近?”她不是笨蛋,已经想得到,太后这么突兀地要见她,肯定是为了某个人。

“太后吗?奴婢就只知道奉阳王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太后很信任奉阳王,其他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至于太后身边有个陶沁的事,桑雨也只是听人说起过,两下里鲜有往来,她也不知道陶沁对奉阳王的心思是怎样的。

奉阳王?慕容寒枝眼睛亮了亮,陡然明白了些什么:看来太后要见她,必是为奉阳王要娶她之事,太后要么是想促成他两个,要么就是要她对奉阳王死心,不然还能怎么样?“知道了,我这就出来。”

桑雨应答一声,安静等待。

不多时,打扮停当的慕容寒枝打开门出来,前来传话的侍女乍一看到天人一样的慕容寒枝,先是怔了怔,方才拜了下去,“奴婢见过凤吟公主!”老天!这个凤吟公主还真是美,简直叫人不敢逼视,难怪丞相大人和奉阳王都要来争抢于她了!

“不必多礼,走吧。”慕容寒枝淡淡摆袖,阻止她的揖拜,对于她眼中的惊羡之色只做未见,也不去知会曲云暮兄妹,当先出门,桑雨和那名侍女随后跟上。

从东宫到嘉宁宫,这一路还真够长的,天是渐渐地冷了,晨起之时,草叶之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霜,随着晨曦一点一点融化,凝成颗颗晶莹的水珠,慢慢滴落到地上去,融入泥土中。

尽管路远,慕容寒枝还是不曾坐轿,信步走在宫中小路上,尽量放松身心,保持头脑冷静,才能把事情想得更清楚些。可这世上就是有些人,不会看眉眼高低,也不知道自重些,远处人影一闪,慕容寒枝光是用想的也知道来人是谁,不禁皱了皱眉,折了个方向就走。

“公主?”桑雨愣了愣,不明所以,待到看到连玦没命地往这边跑,她不禁也学着慕容寒枝的样子皱眉,“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旁边那位侍女无华一听这话,大吃一惊,“桑护卫,不可胡言,当心被连相听了去,有你受的!”边好心提醒,她边暗暗咂舌,暗道太子和公主身边的人胆子就是大,居然敢辱骂连相之子,是个人物。

桑雨知道她是好心,也不多说,眨眼间连玦已经奔了过来,慕容寒枝也不能装做没有看到,无奈停下,她也只能随侍在侧,不满地撇嘴。

“公主!公主!”连玦喘着大气奔过来,眉开眼笑的,连连搓着手,“公主,真是巧啊!我原也没想会碰上公主,结果就…呵呵,呵呵,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有缘你个大头鬼!桑雨暗暗翻个白眼,在心里骂一句。

慕容寒枝神情淡然,也不笑,但也没多少厌恶的意思,“连公子找我有事吗?如果没事,恕我先行一步,太后正召见我呢,不好耽搁。”把太后搬出来,够压一压他了吧?

第95章 与太后的交锋 十二点抢红包

结果连大公子还真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太后见公主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要替奉阳王撮合撮合,公主不用理她就对了!公主。这一天一夜不见,我还真是----”

话没说两句,他就两眼放光地往上凑,不等桑雨上前,慕容寒枝就往后大退了一步,眼神冰冷,“连公子,请放尊重些!昨日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你不想法子为雪池国子民解危,尽是缠着我做什么?!”看来,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明明看得出来,她对他没有意思,还是要死缠烂打,不给他个钉子碰。他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呢。

连玦愕了愕,大概没想到慕容寒枝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一时有些下不来台,讪讪然笑了两声,“公主,这个…咳、咳,求雨的事,自然有我父亲处理,不用我管的,我有那功夫,还不如跟公主多待一刻,也是好的…”

“呵呵,”慕容寒枝冷笑,满眼的嘲讽之色,“原来连公子除了有一位权势显赫的父亲,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得主吗?”她这话的意思已是相当明显。你连玦也就仗着是丞相之子,才可以为所欲为,否则就什么都不是,她堂堂凤吟公主,难道会嫁一个只知道依靠老爹的无用之人吗?

桑雨在一边听得大为痛快,如果不是怕连玦恼羞成怒,继而迁怒于东宫,她一定会拍手大叫,大笑三声!

“公主,你、你怎么这么说”连玦呆了呆,脸色由红变白,好不窝火: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就算慕容寒枝说的是实情,但被当面说没用,他也会受不了的好不好。

“是。就当我说错了,连公子请见谅,我要去见太后,请。”慕容寒枝淡然施了一礼,绕过他就走。她原也没想跟连玦闹翻。只是小小地刺一下他,让他知道进退而已。至于她此举更深的用意,恐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我知道了!”吭哧了半天,连玦终于缓过一口气,嘶声大叫,“公主现在是觉得奉阳王好,所以要离开我,去嫁给他,是不是?!是不是?!”还“离开他”呢,这话他真好意思说,好像他跟慕容寒枝已经在一起了一样。再说。就算实情如此,他管得着吗?任何一个有眼睛、有耳朵的女人,谁会分不出他和奉阳王的高低,会舍了奉阳王而嫁他?

慕容寒枝一惊,怒从心头起,猛一下回过身,眼神骇人,“连玦,你敢乱说?!”她生平最恨人家妄自揣测她的心思,把世人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好像人家有多了解她似的。再说,她和奉阳王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岂容连玦胡言乱语,坏人名声?

“我乱说?!哈哈哈!我才没有,就是这样的,我对你这么好,你当没看到,奉阳王那个阴阳怪气的,从来不正眼瞧人,对公主你想必也是如此,公主偏要倾心于她,公主还说不是跟我一样?”这个连玦,还真是会看事情呢,只不过更难听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公主和他,一样的贱,对于轻易到手的,总不会瞧在眼里。

慕容寒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连玦会指着她的鼻子质问,是她没有想到的,她总不能跟连玦这个白痴一样,也指着他的鼻子骂回去吧?思虑半晌,她已冷静下去,“如果连公子心里是这般想的,我无话可说,我不想再跟你说下去,你走吧。”

“不,我不走!”她是想息事宁人,连玦反倒来劲了,跟个女人似地跳脚大喊,“我不走,我绝不走!公主,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绝不离开!”

不离开,那你就待着。慕容寒枝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公主!”连玦登时傻了眼,追着过来,“公主,你”

他才追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边一队侍卫押着十几名身穿囚衣,带着手铐脚镣的重犯往这边走过来,他们应该是刚从外面被押解回来,一个个头发蓬乱、脸无人色,身上、衣服上血迹斑斑,眼睛里是无助的恐惧和绝望,更有甚者眼神空洞,似乎被抽走了灵魂。

“冤枉啊…”其中一名胡子拉茬、嘴角肿起一大块的中年汉子哑着嗓子喊,“冤枉啊…苍天----”

他才喊一句,一名侍卫上去冲着他的腰腹就踹了一脚,见他倒地不起,越踹越来劲儿,破口大骂,“去你妈的冤枉!连杀人凶器上都有你们王府的标记,你还敢说冤枉?!有冤枉,跟皇上喊去,再喊踹死你!”

中年汉子被他踢得起不来身,一边痛叫一边大喊,“那是栽赃,那是…陷害…啊…冤枉!冤枉…”

余人见他被打,大概都被触动了伤心事,个个挣扎着想要涌过去,偏偏被侍卫压制得死死的,就都放开嗓子大叫,一时鬼哭狼嚎,场面一片大乱,终于惊动了过往巡逻的侍卫,纷纷涌过来,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场面控制住,连骂带打得把这一干人带了下去。

桑雨久居宫中,替太子办过很多事,自然见多了囚犯,还没觉得怎样,无华却因为一直待在太后身边,第一次见到这般残忍暴力的场面,秀眉皱着,又惊又觉得恶心,差点吐出来。

连玦却像是看乞丐一样看了一眼,厌恶地收回目光来,“一帮死刑囚,喊的什么冤,都该死!”

慕容寒枝强压处心中的惊怒,尽量淡然地道,“连公子知道他们所为何来?”

“还能是为什么?”连玦浑然不曾注意慕容寒枝在套问他话,打蛇随棍上,“公主不知道吗,最近京中发生好几起富商家被洗劫一空之事,那些凶手,抢钱也就罢了,还把人都给杀光,端得是够残忍!”看他一脸忿忿,似平颇为不平。看来这个丞相公子就只是好色而已,并不是什么心肠歹毒之人,不像他老爹一样,城府那么深,不好对付。

慕容寒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么说,刚才那些人就是凶手?”

“可不是!”连玦抬高了下巴,好像凶手是让他给逮到的一样,“公主看到刚才那个被打到起不来的人了没?他就是镇守重镇擎阳的大将军端木旋风,上一次做案时,在被害者家里找到了刻有将军府标志的凶器,这才将他们抓到。呸,杀千刀的,一定让爹禀告皇上,将他凌迟处死!”

看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人家杀了他家的人一样。看来这些事都是他从连相那里听来的,否则他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哪里会知道得如此详细。话又说回来,连相让他了解朝中事,也是想他快点成熟起来,替他分担一些事,将来也好把丞相的位子交给他做。

可惜,他长到这么大,除了吃喝玩乐找女人快活,还真就没把心思放到朝政之事上去,也难怪连相会急,偏偏又没有什么办法可想了。

“是吗?”慕容寒枝目光闪动,眼前浮现出那一队或老或小、或男或女的囚犯来,“他们真的是凶手…”她这话说的极轻,除了她自己,旁边这三个人,谁都没有听清楚。巨低系血。

太后要见自己,到底会为了什么事,慕容寒枝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可千万别生出什么事才好。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对她公主的身份起怀疑之心,可别最后坏在太后手里。虽然还没有跟太后见过,但慕容寒枝凭直觉也知道,太后一定不是会被轻易摆弄的主,否则她又怎会独具慧眼,把奉阳王提拔在朝中,堪与丞相抗衡?

嘉宁宫一般很少有人来,服侍太后的婢女也较其他宫少了很多,所以这里大多数时候都安静得很,叫人觉得窒息。才一进门,慕容寒枝就觉得一阵没来由地心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要冷静,进去见礼,“参见太后。”

太后看着她,眼里的诧异之色相当明显,顿了顿才道,“罢了,此间没有外人,坐吧。“

“谢太后,”慕容寒枝施礼,也就坐了下去,眼观鼻,鼻观心,很恭敬的样子,“不知太后召见,有何吩咐?”

太后拿手帕轻拭嘴角,脸容叫人看不出喜怒,“昨日皇上为你选良人,哀家听他们说,你拿天意为难他们,可有此事?”上天下不下雨,原非世人说了就算,凤吟公主却以此为条件,岂非故意为难连玦跟奉阳王吗?

果然是为此事。慕容寒枝登时了然于胸,欠了欠身,“太后言重了,凤吟此举别无他意,更非有意为难,只不过相信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若他们为良善之人,又何必怕向上天乞求这一回。”她这话说的可谓大胆之至,那意思岂非就是说,如果连玦和奉阳王不敢,或者没办法求下雨来,就说明他们不是良善之人,她就不会嫁给他们?

太后大概没料到慕容寒枝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喉咙里哽了哽才道,“那么,依公主看,奉阳王为人如何?”

他?慕容寒枝抬眸看她,不知她这一问是何用意,真相未明之前,又不好贸然得罪太后,便小心地用词,“回太后,凤吟初回宫中,与奉阳王相交未深,恐怕…不便妄下评判。”

太后眼神一利,唇边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来,“哀家倒是没想到,凤吟公主离宫十五年,外头那无拘无束的日子,竟没让你忘了宫中礼数,如今就算初回宫中,言行举止也没半点失了身份之处,真乃我雪池国之幸呢。”

慕容寒枝心下微一惊,太后这话的意思,难道是看出了什么破绽不成?她是不是在说,一个人如果在外十五年,就会过惯闲云野鹤一样的日子,举手投足间不该有这般的自制力?念及此,她不禁傲然一笑,“凤吟不懂规矩,言语间冲撞了太后,请太后恕罪!凤吟也担不起太后的谬赞,只是凤吟知道自己的身份,为免留下骂名,自然要谨言慎行,不越雷池一步。”

换言之,有些做臣子的才是不懂规矩,不该他握有的权力,却是紧握着不放,摆明了就是居心叵测!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