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一定要替家父讨回公道!”才一进去,连玦还没寻思过什么来,祁云海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泪俱下。

“快请起!”慕容寒枝吃了一惊,伸手相扶,“我何德何能,受你此等大礼?我知道,祁大人死得冤枉,不过祁公子尽管放心,有连大人在,必定很快侦破此案,让祁大人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凭他?祁云海抿了抿唇角,知道说什么也不合适,干脆闭上嘴站起来,安静地等待祁大人问案。慕容寒枝也坐了下去,看着连玦,意思是可以开始问了。

然连玦根本就不知道应该问什么,感觉到他两个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连桑雨也像看猴子似的杵在一边,他勉强笑一下,“公主看、看什么?”

“连大人,可以开始问案了。”看什么,看你的头!慕容寒枝就算再有涵养,也不禁暗暗咬牙,在心里很粗俗地骂了一句:连玦,知道你是个败家子,可也不用这么蠢吧?就算你从来没有问过案,可至少应该知道,看一看这房中情景,找寻一些蛛丝马迹,再问一问祁云海昨晚的情况,这些还用人教吗?

祁云海似乎早就知道连玦是块什么料,因而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就只是站着,一声不出。

“呃,”连玦挠了挠头,想想还是觉得无从下手,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慕容寒枝,“这个吗,臣还没想好,不如公主来问,好不好?”

桑雨在旁猛翻白眼,不停地吐气,知道自己不行,还大包大揽,神经病吗?

慕容寒枝抖了抖衣袖,无动于衷,“那怎么好,连大人奉旨查案,我只是从旁协助,怎么能喧宾夺主,连大人还是快问案吧,祁公子骤失亲人,心情悲痛,只怕招呼不了我们多久。”

妈的,这要怎么问。连玦暗暗咬牙,早知道这么麻烦,他就不管不档子事,大不了再找别的机会跟公主在一起,真是见鬼!“那个,祁云海,我问你,你昨晚看到凶手了没有,他长什么样子,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往哪个方向跑了,还有----”

祁云海脑子里“嗡”的一声,恨不得从窗户里跳出去!“公主?”他求救的目光看向慕容寒枝,都快哭出来了:要照连玦这个问案法,把他给问死了,也查不出什么来。

连玦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也下意识地看向慕容寒枝,“公主怎么了?”

慕容寒枝以手抚额,长叹一声,“罢了,祁公子,我知道你想我助祁大人伸冤,只是凶手行踪难定,我是想你明白,我也是一介凡人,能力有限,若最终无法抓到凶手,祁公子也莫要怨恨于我才好。”先把话说明白,免得人家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到时候拿不到人,血本无归。

“草民不敢,”祁云海惊喜不已,“公主天恩,草民必当来日报答!不知公主想要问什么,草民知无不言。”

这话跟薛景说过的话一样。不知怎么的,这时候慕容寒枝突然就想起薛景来,这两个都是受害之人,处境相同,竟都把她当成了救星。她暗里苦笑,问道,“祁公子知不知道,祁大人平日有什么仇家吗?”

一听慕容寒枝愿意接手,连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都忘了计较祁云海轻视他之罪了。

祁云海苦笑,“不瞒公主,家父出事后,草民也曾想过这一点,只是家父在朝为官二十余载,认识的人不计其数,他为官清正,肯定得罪过不少人,若是说到有生死之仇,草民还真想不到会有谁如此恨家父。”清官大都看不惯一些歪风陋习,但祁云海做官也不是一天两天,就算会上一些折子,但也分得出轻重,先保全自己和家人要紧,所以应该没有人会恨不得他死才对。

“是吗?”慕容寒枝下意识地点头,“那祁大人有没有结交江湖人士,或者与什么人走得很近?”如果不是官场上的事,那么就是江湖仇杀了,一般来说,朝廷也管不到江湖上的事,像买凶杀人,结伙报复之类,也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倒没有,”祁云海立刻摇头,“家父平时除了上朝,就是留在府中,从不结识江湖中人。”

这样吗,就是说也没什么线索。慕容寒枝皱眉,感觉一点头绪都没有,突然想起一件事,“那,能不能去祁大人遇害的房中看一看?”那边应该有一些线索吧,先看看再说。

“当然可以,公主这边请。”祁云海领慕容寒枝出去,边解释道,“家父出事后,官府派人来说,不日会有官员前来查案,草民就派人看着家父的书房,房里一切都没动过,只是没想到----”皇上会派了连玦来,简直太让人失望了。

知道他在叹息什么,慕容寒枝也不说破,使了个眼色给他,意即要别多说话,免得得罪连玦,祁云海会意,果然闭上嘴,与她一起来到祁祥瑞书房外,两名守卫在门口的护卫立刻行礼,然后打开了门,一股并不算很浓烈的血腥味儿散发出来,慕容寒枝耸了下鼻子,迈步进去。连玦原本不想进去,可又不能放慕容寒枝一个人,只好忍着恶心,也跟了进去。

还好,房中并不乱,只有一把椅子歪倒在地上,其他东西都在原来的地方,也没有诸如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之类的景象,说明祁祥瑞并未与凶手有太激烈的打斗,这把椅子也可能是不小心碰倒之类,这至少可以说明,凶手杀人手段极其高明,一招即令祁祥瑞毙命,或者说凶手与祁祥瑞根本就是认识的,在他没有防备之下,取了他的性命。

连玦也不知道应该看些什么,就这边走走,那边看看,百无聊赖。

慕容寒枝看了房内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慢慢走到书桌前,桌上放着没有写完的请辞书,她边看边问,“昨晚府上可有什么异常吗,有没有不寻常的人来过?”

祁云海勉强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地上那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没、有,昨晚一切如常,父亲、父亲遇害的时候,我们、我们都已睡下,”他们哪里想得到,父亲会在深夜被害,早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千金难买早知道,他们还有的后悔呢。

“是吗?”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慕容寒枝的目光也被那滩血迹吸引了去,走过去蹲下来,仔细查看,“那府上可曾丢失什么东西,比如钱财之类。”

“没有,”祁云海还是摇头,“我们查过了,府上什么都没有丢,而且除了父亲,没有其他人受到伤害,看来----”

“凶手的目标,只是祁大人一个人,”看到他的眼神,慕容寒枝知道他跟自己想的一样,眼中多了几许赞赏之意,“凶手只是杀人,而没有拿走任何东西,也没有伤害其他人,那就只能说明,凶手跟祁大人有仇,而且仇深似海,非取他性命不可。”

听她说得有道理,祁云海点头,但同时又不解,“可是,到底是谁这么恨父亲,父亲从没跟我们说起与之有关的事。”

慕容寒枝摇头,仅凭这些的话,很难判定凶手是谁----当然,话又说回来,如果事情如此简单的话,何至于到现在都没见过“魅影”半根头发。她苦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了。“祁公子莫要急,急也不急不来,这----”说着话,她弯腰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却觉入手处有些异常,禁不住心里一动,把椅子翻过来,“快看这里!”

祁云海一惊,俯过身去看,连玦也被勾起了好奇之心,挤着过去看,原来椅子面背处有一个以血写成的字,刚刚被慕容寒枝抹到,已有些模糊,但依稀还可认出,是个“许”字,最后一笔只写到一半,看来到这处时,祁祥瑞就已气绝。凶手大概没料到他还有口气支撑着写下一个血字,所以有幸保留下这唯一的证据,这可谓是“魅影”之案留下的,唯一的证据。

“许什么?”慕容寒枝盯着这个血字看,“是人名,还是地名?或者是什么?”只凭这一点,还真就想不出什么来,所以说这个证据,有等于没有。

祁云海摇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草民也不知道,父亲应该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只是这一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都想不到的事,慕容寒枝更想不到了,她原本就不是雪池国中人,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真的知道过去未来,这一时半会的,她也没了主张。

从祁家出来,慕容寒枝的心情相当沉重,脑子里不断想着祁云海和祁家人悲痛欲绝的样子,暗道这个凶手到底跟祁祥瑞有什么仇恨,非要把人杀掉不可。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凶手不伤害其他人这一点来看,他还真是“恩怨分明”呢,只找祁祥瑞一个人。

不过,慕容寒枝倒是据此想起一件事来:之前“魅影”已经杀过数名朝廷重臣,他们的情景是不是跟祁祥瑞一样?如果说是,就是说其他被杀之人跟凶手也有着一样的仇恨了?那么,又是什么样的事,让这些人同时得罪了“魅影”?还有,“魅影”要杀的人,是不是止于祁祥瑞,还会不会有其他人被杀?如果有,会是谁?

这些看似纷繁复杂的问题,事实上很简单,中间有一根线串着,只要弄清楚一件事,就是凶手是谁,这些问题就全都迎刃而解。可惜,就是因为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这些问题就全部无解,等同于一些废话。想到此,慕容寒枝不由嘲讽地笑了笑,很无奈的样子。

“公主笑什么?”合着就连玦耳朵好使,接着就听到,赶紧趋前问。

桑雨咕哝了一句什么,偏过脸去。

慕容寒枝摇头,看看这里离丞相府已不远,她停了下来,“没什么,连公子,天色已不早,就此别过,请。”

“我----”连玦其实没想这么快就跟慕容寒枝分开,他是要带她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喝酒玩乐的,但人家说走就走的,他也没法可想,只能无奈地行了个礼,“恭送公主。”

回到东宫时,天已经有些黑了,这一天虽然没有做多少事,但因为听祁云海说了祁祥瑞被杀之事,慕容寒枝眼前就总闪现一些血淋淋的画面,心情很是憋闷,总想做什么,偏偏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就显得坐立难安,六神无主。

她正难受得紧,桑雨走了进来,“公主,奉阳王求见,要见吗?”她看得出来,公主很累,应该要好好休息。共反圣弟。

谁料慕容寒枝眼睛立刻一亮,想也不想就点头,“见!请王爷进来!”正好,对于“魅影”一案,她有很多疑问,但不知道该问谁,奉阳王就送上门来,还真是时候。

没想到会得她如此回应,桑雨诧异地看她一眼,暗道公主原来不累吗,嘴上应了一声,“是,公主”,就转身出去。

不多时,凌翊长身而入,弯腰施礼,“见过公主。公主脸色不好,是今日太过劳累吗?”连玦是个不担事之人,所有事情想必都着落在公主身上,依她的柔弱之躯,当然没可能面不改色地承受下来。

慕容寒枝摇头苦笑,“说不上劳累,王爷请坐,我有话事情要问王爷,”待到凌翊大大方方地坐下,她直言不讳,“王爷,关于‘魅影’之案,我想知道,之前被其所杀的朝臣,都有哪些?”

“他们吗?”凌翊略一思索,“不瞒公主,此案一向由刑部负责审理,被杀之人除了兵部尚书祁大人,还有前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前护国将军、前右相,前京兆王五人。”

“哇,”慕容寒枝本能地惊叹一声,“果然个个都是国之栋梁,那么,这些人被杀之时,就没有一点线索留下吗?”说起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凶手急于杀人的话,一定没那么冷静,如果说一次两次的行凶之中没有留下线索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这连续六起杀人案,都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那就有点儿不可思议了----当然,今日查到的关于那个血字的情况除外。

“这个臣不是很清楚,因为此案臣一直都没有参与,”凌翊摇头,继而问道,“公主今日去兵部尚书府,查到些什么吗?”

慕容寒枝皱眉,显然对于此行的结果相当不满意,“一点点而已,对了,王爷,你所认识的人之中,有没有‘许’姓之人?”

“许?”凌翊目光闪动,“倒是有,不过臣所结识的,大都是文人墨客,应该没有可疑,如果公主有怀疑的话,臣会去查一查他们。”

慕容寒枝略一沉吟,随即摆手,“先不忙,此案父皇是交由连玦审理,我只是从旁协助,还是不要太过分的好。”不然,指不定被什么人抓到错处,可就说不清楚了。

听她提及连玦,凌翊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眼中有了担忧之色,“公主,连玦有没有对你不规矩?公主恕臣多管闲事,连玦此人极其难缠,臣担心公主会吃亏。”

“可不就是,”慕容寒枝总算找到人倾诉,一脸的无奈,“他哪里是去查案哟,分明就是胡闹来的,连句话都不会说,更不懂得体谅祁家上下的痛楚,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居然用他不用王爷,朝政之事能拿来如此玩笑吗?”

第110章 请将不如激将

听到她如此肯定自己,凌翊自然欢喜,但一想到她被连玦所扰,眼神又一冷。 “那,公主要臣帮忙吗?”想要对付连玦,其实很容易,只要禀报皇上,说连玦不堪重任,换由他审理“魅影”一案就好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势必要得罪连相,两下里弄得更顶。

“那倒不必,”慕容寒枝当然知晓个别利害,赶紧按住他的手,“王爷先别忙,反正连玦是破不了‘魅影’之案的,父皇也不可能一直这样拖着,到时候再说。犯不着在这种时候跟连家人反目,万一连相恶性大发,要伤害王爷,我于心何忍。”

她会说出这般贴心的话,只是基于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或者说不想凌翊这样的人受奸臣所害,然凌翊听在心里,却觉得通体生暖。说不出的感激,再加上慕容寒枝就抚着他的手。温热细腻的感觉传来,越发让他心潮澎湃,不敢稍有异动,“谢谢公主牵挂,臣、臣会小心。”有公主如此关切于他,他夫复何求。

慕容寒枝笑笑,像是没察觉到有何不妥。收回手来,“对了,王爷,如果我要看‘魅影’一案先前的卷宗,能看到吗?”

“能。”凌翊定定心神,点头,“只要找皇上御批就可以了,何况公主是奉旨查此案,这些都不成问题。”

慕容寒枝笑笑,点了点头。

就如所有人所想像得那样,连玦根本不可能把心思放在查案上,自打那天去过兵部尚书府,回来之后他也没做什么事,既没派人去追查那个血字,也没有去翻查卷宗,整天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动不动就去找慕容寒枝出来,美其名曰“去查案”,可两个人只要一起出去,他就会带着慕容寒枝东游西晃,吃吃喝喝,那样子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要知道,祁家人可天天伸长了脖子等着连玦替他们报仇雪恨呢,可要照他这样查下去,猴年马月也查不出什么来。慕容寒枝是绝对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有心不理他,可只要她一拒绝,他就以圣旨为由,硬逼着慕容寒枝陪她,她也只能徒叹奈何,心中憋闷得很了,就会去找凌翊倾诉一番,发泄发泄。

要命的是,慕容寒枝经常去找凌翊的事被连玦给知道,他简直气得要命,骂天骂地的,合着他约公主出来,公主就推三阻四,却偏偏主动去找奉阳王,这不明着让他难堪吗?不行,绝不能让奉阳王那小子抢了先,他就天天去找公主,看她还怎么跟奉阳王厮混!

“公主,连玦又来了。”桑雨眼尖,隔着大老远就看见连玦大踏步过来,目中先露出厌恶之色来。

慕容寒枝无力地以手抚额,倚到了椅背上,“这个阴魂不散的!”她恨得直咬牙,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父皇收回成命,离连玦远远的就好了。

桑雨捊着两手衣袖,作势欲打,“公主,不如让属下把他打到满地找牙,看他还敢不敢再来!”

“少给我惹事,”慕容寒枝白她一眼,勉强起身,“皇兄都说服不了父皇,差点吃了亏,你就给我安稳点好了。”那天曲云暮跑去找皇上理论,不愿慕容寒枝跟着连玦查案,曲天昭这圣旨已经下了,怎能轻易收回,便不答允,曲云暮气不过,对皇上就有些不敬,曲天昭大怒,差点命人责打于他,还好有裘公公他们求情,不然这会儿曲云暮该躺在床上养伤了。

桑雨有些讪讪然,放下手来,那她也是随口一说,并没打算真的动手。

不多时,连玦已经怒气冲冲地进来,“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要你陪我查案你不肯,倒有心情陪奉阳王说笑,你是瞧不上我吗?”

就你那德性,公主瞧得上你才怪。桑雨暗里翻个白眼,差点大笑三声,人贵有自知之明,连玦就是因为不明白这一点,所以才那么贱。

慕容寒枝不急不恼,也不看他,低垂着眼睑整理桌上的书本,“连公子言重了,我只是协助连公子查案,重担还是着落在连公子身上,只要连公子查到与案件有关的线索,我自会助你,其他的事,恕不奉陪。”

“你----”连玦气得脸色发白,但碍于桑雨在一边,他又发作不得,突然笑了,“公主还真是有心人呢,可这祁家也去过了,该问的也都问过了,凶手根本找不到,还有什么可查的?反正人死都死了,再说死的也不止他一个,不是都没抓到凶手吗,公主何必认真。”

听听他这说的叫什么话,原来在他眼里,查案子就是这样子的,只要例行公事般走一趟,问几句就算完,这凶手能抓就抓,抓不到就算了?难怪他一直显得那么漫不经心,原来根本就没打算认真对待!

慕容寒枝对连玦,简直是反感厌恶透了,再一听这话,越发不愿意靠近他半步,脸也沉了下去,“连公子怎么能这么说?祁大人和其他几位朝臣被杀,是朝廷之大不幸,你既已伸手接下此案,就应该认真去查,把凶手抓捕归案,免得再有其他人被害,人命关天的大事啊,连公子怎能如此轻率结案?”

“这有什么轻率不轻率的,凶手连半根毛都没留下,是没处可查嘛,”看出慕容寒枝生了气,连玦也有几分不自在,但他从来不下功夫做任何事,就她这几句话,还是劝不得他的,“所以我们何必浪费那些时间力气,还不如做些别的,臣知道京城有家酒楼----”

“我什么都不想吃!”慕容寒枝怒从心生,眼神已相当凶恶,“连公子既然无心查案,我亦不必相助于你,你也别再借查案之名纠缠于我。还有,如果你不打算替死者伸冤,就向父皇请辞,将案子交由奉阳王去审,你再好好地快活!”这话算是跟连玦说到家了,他要再死皮赖脸,慕容寒枝也只能送个“服”字给他。

不过,慕容寒枝明显犯了连玦的忌讳,只要不提及凌翊,就算骂死他,他也不会有半点怒意,可一提到奉阳王,他立马就变了脸色,“公主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奉阳王会破案,我就不会,是不是?!”怪不得公主总往奉阳王府跑,原来他两个早就混到一起去,把他给隔在外面,这算什么?!

见他变脸,桑雨怕他暴起伤人,双掌一立,挡到慕容寒枝身前去,“不得对公主无礼!”死连玦,说不过人就要动手,真野蛮!

“连公子说是,那就是吧,”慕容寒枝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向里,“连公子会不会破案,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奉阳王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还了端木将军清白,人人拍手称快。”

连玦大怒,胸膛都要炸开来,“你、你----好!公主既然说我破不得,那我就偏要破了‘魅影’之案给你看,我要让公主知道,我比奉阳王强,强一百倍一万倍!”

听着他的咆哮,慕容寒枝也不接话,连玦要真能破了“魅影”的案子,也算他有些本事,只不过可惜,如果他以如今的方式去查的话,想破此案,难。蓦地,她又想什么来,扬声道,“‘魅影’杀人不眨眼,生性凶残,你要小心!”

连玦头也不回,狠狠挥袖,“我知道!”跟着就跑远了。好,很好,敢看不起他,敢拿他和奉阳王比,敢说奉阳王比他强,他就不相信,就凭他连大公子的才华,会破不了“魅影”案,到时候让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他要把奉阳王踩在脚下,让他替自己舔鞋子!

“公主还真是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连玦气个半死,真是太痛快了!”桑雨心情大好,神采飞扬,跟个小孩似的。

“请将不如激将,我也是想他能够替祁家做些事,”慕容寒枝叹息一声,摇头,“可惜,未必能够如我愿,连玦此人…”

桑雨不屑地耸耸肩,“无谋无略,草包一个。”嘿嘿,这样说还蛮顺口的。

慕容寒枝白了她一眼,“就你知道。”

关于“魅影”杀人如麻之事,市井之间也有种种传言,不过也仅止于传言而已,因为谁都没有亲见“魅影”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都没有亲眼看到他杀人,大家都是道听途说而已。

连玦被慕容寒枝一激,还真就下起了功夫,当然,因为他从来没有查过案,所以也不知道应该查些什么,还是连相看他好像真的挺上心的样子,也挺高兴,从旁指点他,让他去盘问祁家人,再翻看一下之前“魅影”犯案的卷宗,对比一二。共反圣号。

可连玦一向粗枝大叶惯了,就算把卷宗拿来看,也看不出什么来,把他给烦得,直想摔桌子砸人。不过,在翻看祁祥瑞的有关卷宗时,他突然想起那个血字来,“对了!那个‘许’字会是什么?应该是指一个人!好,就从这里下手!”他两眼放光,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兴奋不已。

接着他就着令府衙的人开始四处盘问,在祁祥瑞认识的人,或者有可能与之结怨的人当中,有谁是姓“许”的,然后带回来严加拷问,并自以为很聪明地想出一条“引蛇出洞”之计,故意让人放出风声,说官府已掌握了“魅影”的重要线索,因为祁大人死前已经写下凶手的名字,不日就会将其捉拿归案。

一时之间,京城子民都被连玦的大肆搜捕给搞得人心惶惶,夜不能寐,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种异样的紧张气氛之中。大概是被连玦的气势给吓到,又或者是“魅影”并未打算接着杀人,反正自打连玦放出风声之后,“魅影”就没有了动静,销声匿迹了一般。

如此一来,连玦是大为得意,逢人就说自己神威无敌,吓住了凶手,他再也不敢出来犯案。桑雨闻听此言,嗤之以鼻,“连大公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所要做的是把凶手捉拿归案,而不是把“魅影”给吓到不敢露头,一辈子都不现身!“

慕容寒枝慢慢摇头,脸有忧色,“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凶手如果还想犯案,早晚会有破绽露出来,可连玦如此不知轻重,弄得满城风雨,很容易让‘魅影’以为他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为策安全,‘魅影’很有可能会找他麻烦,甚至----”

“杀了他?!”桑雨一惊,继而一喜,“那不正好?反正连家父子都不是好人,‘魅影’要真的出手,倒省得太子殿下头疼了。”

“桑雨,你胡说什么?!”听她出言恶毒,慕容寒枝脸色一沉,叱责道,“就算连相居心不良,可连玦并非大恶之人,再说,是非自有公断,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魅影’非君非官,岂能任由他轻易定人生死?!”

一番话将桑雨骂到满头冷汗涔涔而下,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了,颤声讨饶,“是,公主教训的是,属下知错!”

知道错就好。慕容寒枝这才脸色稍缓,复又想起刚才担忧之事,“但愿连玦能知道轻重,躲避一二,还有,连相是过来人,怎么不提点他一二,还真是----”她哪里知道连相并不赞成连玦这样做,可他知道时,为时已晚,他除了叮嘱连玦处处小心,并派了高手保护他之外,也无其他法子可想。

桑雨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正沉默着,一名侍卫走了进来,跪倒行礼,“禀公主,丞相府护卫求见。”

丞相府?慕容寒枝一怔,一般来说都是连玦亲自来找她,今日这是何意?“什么事?”

“属下不知。”

慕容寒枝略一思索,“让他进来。”尽管不想跟丞相府有什么牵扯,但万一真的有什么事,可别给耽搁了才好。

侍卫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不多时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走了进来,“公主,小的是丞相府护卫成豪,是少主派小的来知会公主一件事。”

“少主?”慕容寒枝明白过来,“你是说连公子?”

“正是,”成豪暗道一声多此一句,都说了自己是丞相府护卫,那少主还能是别人?“少主今日接到一封密信,有人自称知道‘魅影’现在何处,约少主相见,少主已等不急先过去,要小的来知会公主一起。”

什么?!慕容寒枝吃了一惊,“忽”一下站起身来,“连公子已经去了?!”太乱来了!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魅影”之事,他(她)秘密约见连玦,肯定有着非同寻常的目----搞不好就是“魅影”要杀人灭口!

“是,少主走了有盏茶功夫,他让小的----”

“在哪儿!”慕容寒枝一怒一急,汗都流了下来,“他们在哪儿见?!”

成豪被她的突然变脸弄得一呆,话都说不顺畅,“城、城东竹、竹林。”

“桑雨,去叫桑霖一起,快!”慕容寒枝等不及成豪把话说完,拔脚就跑,“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成豪,连相知道此事吗?!”看来是不知道,否则他怎会看不出其中有诈,而放任儿子去冒险。

果然,成豪摇头,“不知,丞相大人一早去上朝,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少主说这人声称不要带任何人去,他只告诉少主一个人,少主就不准我们跟着,只让小的来知会公主。”

糟了!慕容寒枝心里呻吟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直升上来,她浑身都已开始发冷!不应该如此大意的,前一段时间连玦大张旗鼓地宣扬已知道凶手是谁,“魅影”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算明知道自己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但这种事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会找上连玦,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马豪见她十万火急的样子,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白了脸色,“公主,是不是有何不妥?”

“去了再说。”慕容寒枝心急如焚,无心其他,匆匆应了一句,不大会儿桑霖兄妹赶着一辆马车过来,几个人先后上车,桑霖也不多问,催动马车如飞般往城东竹林驶去。

但愿,还来得及。

事实证明,来不及了。当他们赶过去之时,远远就看到竹林外有一名黑衣人,大白天的戴着一个鬼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手中并没有拿什么兵器,但桑霖桑雨已经很明显得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连玦就站在他对面,因为隔得远,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见他不住后退,似乎在说什么,黑衣人却只是摇头,然后慢慢逼过去,连玦就一直后退,脚底下一绊,人就坐倒下去,却仍试图逃走。

“桑霖,快!”慕容寒枝吓得脸无人色,颤声催促桑霖,“快去救连玦,快点!”

从这里过去还有二、三十丈的距离,眼看着连玦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黑衣人一个闪身过去,抬脚就向着他的脊背踏下去!

第111章 要废了

桑霖脸色一变,明知救不急,还是全力施为,轻身功夫一施展开来。人已如大鸟般掠近,两个起落间已靠近他们,手中剑一甩,“唰”一下脱手飞出,直奔黑衣人脸门而去。

但,还是晚了,黑衣人的这一脚精准无误地踏上了连玦的背,风中传来骨骼断裂的“喀嚓”声和连玦撕心裂肺一样的惨叫声,跟着黑衣人上身一个后仰,躲开桑霖的长剑,不等桑霖靠近,他振臂而起,在竹林中穿梭而行,几个闪身之后,已不见了踪影----看来。此人是绝顶高手无疑。

桑霖这时才飞身到连玦跟前,见他趴在地上,身体微微地抽搐几下之后,便不动了,后背似乎塌进去一些,样子很恐怖。桑霖咬牙,抬头看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正犹豫要不要追。马车已狂奔过来,慕容寒枝不等车停稳。就踉跄着跳下来,脸色惨青,“连玦他怎么样了?”

桑霖深吸一口气,蹲下身轻轻摸了摸连玦的背,眼神一变,“怕是要废了。”共反向血。

慕容寒枝脑子里“嗡”地一声响,眼前已模糊:天。这叫连相如何接受?!

成豪猛一下扑过去,狠狠跪在连玦身边,惨声大叫,“少主!”

“通”一声大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还没等众人回过神,连相已一阵风似的刮进来,扑倒在连玦床前,“玦儿?!玦儿!”叫他怎么相信,不过一个早上没有见到儿子,连玦就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慕容寒枝和桑雨站在一旁,脸色也很难看,他们跟成豪一起把连玦送回来到现在,他就一直昏迷不醒,她方才已经替连玦检查过伤势,发现他被黑衣人踩坏了背上的骨头,(也就是现在所称的脊椎骨,那时候的人还不知道这样叫),她是医者,自然知道此乃支撑人体的重中之重,伤了背,就如桑霖所说,连玦下半身子很可能就此废了。

“玦儿,你醒醒,醒醒啊!”连相拍打着床沿,没命地叫着,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眼泪哗哗地流:他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连玦出了事,他们连家可就要断子绝孙了!

成豪他们一帮护卫知道自己闯了祸,都大气不敢喘地跪在床前,不时偷眼去看慕容寒枝,希望她能替自己求情。可他们怎么就不想想,慕容寒枝与连相之间弄得那么顶,她的话连相怎么可能会听。

果然,连相哭叫了一阵,不见连玦有醒来的迹象,他又急又怒,霍然转身看向那一班护卫,“你们给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豪身子一哆嗦,吓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相、相爷容禀,今日少主接到一封信,说是有人要告诉他‘魅影’在哪里,少主就一个人去了。”

“你们都是白痴吗?!”连相破口大骂,“你们都没有脑子吗,都是死人吗,啊?!明明知道‘魅影’杀人不眨眼,还让玦儿一个人去见他,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吗,你们----”

他实在是气得狠了,胸口堵得厉害,也不知道该骂什么,就站起来,连打带踹的,把这班护卫打了个乱七八糟,众人自是不敢躲避,不大会儿就都挨了几下,越发不敢出声了。

“相爷,”慕容寒枝实在看不下去,试着劝解,“是连公子要他们不必跟着,他们也不敢不从。”

“这是老臣的家事,公主没有权利过问吧?”连相气喘吁吁,冷冷看了慕容寒枝一眼,眼神愤慨,“还有,玦儿成了这个样子,公主也是难辞其咎,老臣会向皇上讨个公道!”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是慕容寒枝害了连玦,他不会就这么算了,可问题是,从哪个方面来说,连玦会受伤,也不关慕容寒枝的事,他要不要这么明着不讲理啊?

慕容寒枝一咬唇,挥手阻止桑雨想要上前的步子,“相爷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我一接到连公子的信,就知道不妥,立刻着桑霖桑雨前往相救,相爷请恕我直言,若非我们赶去及时,桑霖将凶手打走,只怕连公子就只不是伤重,而是----”

“够了!”连相脸上阵红阵白,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强辞夺理,便粗暴地一挥手,“老臣还有事要处理,就不留公主了,请!”

情知多说无益,慕容寒枝便轻叹一声,“既如此,请。”

等到她出去,连相越想越觉得不解气,大叫一声,“来人哪!把这班没用的东西拖出去打,打死算数!”废物就是废物,留着也没用,儿子成了这个样子,就算打死他们,也不解恨!

马豪他们自然是吓到魂飞魄散,边被人拖出去打,边大叫“相爷饶命”,不多时,便有“噼噼啪啪”的打板子声和哀嚎声求饶声传来,渐渐地就听不到声,只有似乎永不间断的木板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再过了一阵之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连相才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最要紧的是自己儿子没事才行,他一边跳着脚骂,一边让人去带御医来给连玦看伤。反正他出入宫廷就跟自己家一样,皇帝能用的,他一样能,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够说出什么来。

下人自然知道他正在气头上,闻言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跑进宫去,半个时辰后,几名花白胡子的老御医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之下,被侍卫们带到了丞相府,心中虽恼怒,却不敢多言,吹胡子瞪眼的,情形还真是可笑。

“你,去给玦儿看看,快点!”连相指向其中一名看起来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的御医,颐指气使地吩咐一句。

被点到名的老御医心里有气,虽没多说什么,但神态间满是不屑之色,一步一挨地走到床边,先是看了气若游丝、脸无人色的连玦一眼,暗道这是哪个替天行道的大侠把这个只会祸害人的连大公子给收拾了,真是大快人心哪!

他这边正暗地里痛快着,连相可火了,拍桌子骂人,“叫你快点,你听到没有?!磨磨蹭蹭的,要耽误了玦儿的病,当心我向皇上参你一本,滚回家去你!”

余人见老御医被骂,又觉得好笑,又怕连相把怒火也发泄到他们身上去,个个扭曲了脸容,一双眼睛也不知该看向哪里。被骂的老御医脸上阵红阵白,偏生又发作不得,憋着气替连玦诊了诊脉,又掀开被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终于忍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来,“相爷,连公子怎么会伤成这样?!”

他这一变脸不要紧,连相更是一下子面无人色,从不惧怕任何人、任何事的他一颗心“嗖”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都不敢开口问,“你、你是说----”

“哎呀相爷!”老御医跺着脚叫,就差没捶胸顿足了,“连公子被人给踩断了脊梁,你说这、这怎么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