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宫女把熬好的药端了过来,太后着人试过,药中无毒,这才命他们仔细地侍奉端木扶苏喝下。但因为他还在沉睡中,怎么叫都叫不醒,这药有大半洒了出来,真是麻烦。

“怎么这样?”太后又急又心疼,无处宣泄,便责骂起那两个宫女来,“没用的东西,平时是怎么做事的?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看哀家砍了你们的手!”

“太后饶命!”宫女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去,连连叩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光是知错有什么用?!太后越发生气,浑身哆嗦,“你们…”

“太后息怒,”慕容寒枝心下叹息一声,暗道这种时候,就是这些个侍候人的最为倒霉,“皇上此时咽不下汤药,也非他们之过,少不得也要对皇上有一番得罪,不知太后是否放心让奴婢来做?”

“也罢,”太后气得呼呼喘,先缓一缓再说,“你来吧。”

慕容寒枝应一声,使眼色让那两名宫女退到一边,死里逃生的两个小姑娘自是对她感恩戴德,赶紧退开,她便坐到床边去,命内侍抱好端木扶苏,她则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郇真儿瞠目:这、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对皇上太不敬了些。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让皇上快点好起来才是最要紧的。

不大会儿,端木扶苏已感到窒息,睡梦中也难受得皱起眉,张开嘴呼吸,慕容寒枝便趁着这个当儿,将那半碗药灌进他口中,他呛咳了几下,总算是咽下去了。

“好了,让皇上好生睡一觉,奴婢明日再来。”慕容寒枝放下药碗,得了太后准许,便施礼退了出来。

郇真儿自是有话要问她,便上前一步,“我送你出去。”

“不敢,郇妃娘娘客气了。”嘴上是这么说,但慕容寒枝心中有数,也不多做推辞,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不等郇真儿开口,她先道,“娘娘稍安勿躁,皇上身体虽然大损,但并非无可救治,只是需要格外耐心些。”

“哦?”被她一语道破心中所想,郇真儿脸上红了红,倒没特别不自在,“阿凤,你这话的意思,皇上日后尚能恢复如初?”就是说她还有机会怀上龙胎了?

“皇上现在最需要的,是潜心静养,否则…”慕容寒枝犹豫了一下,没把话说的太满,看到郇真儿瞬间又暗淡下去的眼神,她突然一笑,“郇妃娘娘莫要心急,奴婢方才不是说了,娘娘要格外耐心些,何况娘娘既然信了奴婢,奴婢总不能让娘娘失望,是不是?”

郇真儿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芒,看着慕容寒枝自信满满的样子,她越来越觉得,这个样貌平平的小宫女必定有着常人难以企及之处,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自己能怀上龙胎,其他的都无所谓。“好,那我就先谢过你了。”

慕容寒枝客气几句,便告辞回去。

尽管已经深夜,但曲云烟却了无睡意,房中烛火昏昏暗暗,她的心情也是摇摆不定,不住在房中走来走去,好不烦躁。

温仲庭在一旁看了她良久,都替她累得慌,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开口相劝,“公主,我想阿凤不会有事的,她那么聪明,也很分得出轻重,你别这么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曲云烟毫不客气地骂回去,“阿凤都去了大半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可怎么是好!望川国皇上也不知道生的什么病,会不会传给阿凤,还有,太后他们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万一----”

“别把情形想得那么坏,”相比较之下,温仲庭倒是一点都不着急,“阿凤怎么说也是你这雪池国公主的侍婢,他们断不会不声不响就动她,再说----”

“别说这些没用的!”听了半天也没句有用处的,曲云烟不禁有些恼火,拔脚就往外走,“不行,我不放心,还是得去看看!”

结果她刚一奔到门口,温仲庭还没来得及拉她的功夫,慕容寒枝已经一步跨了进来,“公主,你要出去?”

“呼----”温仲庭长舒一口气,登时放下心来,“阿凤,你可回来啦!你是不知道,公主都快等得急死了,正要去找你。”

“我没事,”慕容寒枝心下感动,但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就先不提这个,“公主,我替端木扶苏诊过脉了,他病得很重。”

“你治不得?”曲云烟吃了一惊,脸色也变了,“他们是不是为难你?!”

慕容寒枝怔了怔,继而有些好笑,公主反应也太快了,她都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公主莫要急,我没有事,我是想跟公主还有温公子商量一下日后的事。”

一听她说起这个,曲云烟和温仲庭自然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确定门外没有人偷听,这才关起门,一同进到内室,曲云烟正色道,“阿凤,你已经有了打算?”

慕容寒枝咬了下嘴唇,点头,“公主,我是在想,如今端木扶苏生病,太后和所有大臣妃子们的心思都在他身上,我们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就说公主也病重不起,太后必定没有心思管公主,这样…”共序余弟。

“我明白了,”曲云烟目光一凝,点了点头,“而后我便借这个机会‘病重不治’,而后‘一命归西’,逃离这个地方?”

果然是聪明人。慕容寒枝瞄了温仲庭一眼,见他也是一脸了然的表情,倒省了她再多费唇大,点头,“正是如此。”

曲云烟笑笑,“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倒是个好法子,而且端木扶苏在这个时候生病,也给了我们绝侍的良机,只是,”她突然一转话头,“我和仲庭走了,阿凤你怎么办?”难道她要一直留在望川国中吗,还是…

“我自有去处,”慕容寒枝显然早已为自己打算好,“公主忘了吗,我本来就有自己的事做,只是与公主偶遇,而后一直抽身不能。等公主‘去了’,我这个雪池国陪嫁侍婢自然也没留在这里的必要,他们必不会为难我,公主放心就是。”

尽管一点都不放心,但一直以来慕容寒枝为他们所做的已经够多,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阿凤也时候离开他们了,不然难道还照顾她和仲庭一辈子吗?念及此,曲云烟不禁长叹一声,“阿凤,这辈子我欠你的实在太多,无以为报,但愿来世结草衔环,再报答你对我和仲庭的恩情!”

事实果然如同慕容寒枝预料的那样,当她故意装做万分着急、心神不安的样子向太后说起曲云烟病重之事时,一直担心端木扶苏的太后根本无心管她,只是出于表面功夫,她随口敷衍道,“啊,是吗?那可甚是不好,阿凤你医术这般高明,可要好生给公主诊治诊治,知道吗?”

自然知道。慕容寒枝心下冷笑,你们这样的态度,最好不过,方便了我们行事。“是,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

“等下!”一见她要走,太后登时急了,就差没一把将人给抓住,“皇儿就是今早醒来一次,吃了些东西又睡了,你看这如何是好?”无论何时何地,她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儿子,别人的死活,她才不看在眼里。

慕容寒枝转身,目光落向龙床上的端木扶苏,再一次掐紧了拳,才忍下要将他毒死的冲动。基于他害死妹妹的仇恨,死十次都不嫌多,可如果端木扶苏真的死在她手上,这后果…“是,太后。”咬牙咽下所有的不甘,她坐到床边,替端木扶苏把起脉来。

不大会儿,她恭敬地起身,神色间很是放松,“太后但请宽心,皇上喝了奴婢的药,龙体正慢慢复原中,只需静心调养,必会大见好转。”她这倒不是空口白话,药是她下的,药效如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这话一入耳,太后登时放下心来,笑着颔首,“嗯,如此最好!阿凤,你放心吧,只要皇儿病体康复,哀家一定重重有赏。”

“奴婢不敢求赏,”慕容寒枝故意趁着这时候,旧话重提,“太后明鉴,公主正病得厉害,奴婢放心不下,恳请太后恩准,奴婢回去照看公主!”

“怎么,你家公主病得很厉害吗?”太后皱眉,一点都不想她离开,不然谁来照顾皇儿,“还是说她都来这般时候了,还是不服水土?”

“也不尽然,”慕容寒枝低下头,似乎很惶恐,“只是公主身子一向弱,曾经找相士看过,说是与皇宫不相合,太后想必也听说过,凤吟公主自小长在宫外,所以…”

“哀家倒是听说过,”这话很不好听,太后脸色已然不善,原本与雪池国联姻,只为寻个退路,结果弄了这么个麻烦的凤吟公主,难道就是因为她的到来,才冲撞了皇儿的命相不成?“也罢,那你就回去看一看,若是没什么事,就再来这边侍侯着,免得皇儿的病有什么需要你之处。”

“是,太后。”慕容寒枝应了一声,悄然退了出去。

不过,她倒是没有接着回越秀宫,这几天她忙着治端木扶苏,都没有见端木扶摇的面,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距她为他治腿伤已经刚好一个月,依他心急的性子,只怕早已下床走动了吧?

心里想着,她步子迈得飞快,借着初现光华的月色,看了看左右无人,便轻轻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身形只一闪,便走了进去。“扶摇,我是阿栖,你睡了吗?”

屋里屋外都一点动静没有,昏黄的烛光映在窗户上,显得很是寂寥,慕容寒枝一边轻声叫,一边走到门口。

结果她还没有伸手推开门,门却突然打开,扶摇带着灿烂笑容的脸猛地出现在眼前,“姐姐!”

“呀!”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吓了一大跳,慕容寒枝上身一个后仰,差点一跤坐倒,“你这----”

“对不起对不起!”眼见自己小小的玩笑把人吓成这样,端木扶摇又是好笑,又觉得惭愧,赶紧过去扶她,“我不是有意啦,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咳,”慕容寒枝干嘛一声,哭笑不得,借着他的手站稳身子,有点儿惊魂未定,“惊倒是够了,这喜可就未必,扶摇,你这是在做什么?”

“都说了给你惊喜嘛,”端木扶摇很高兴,兴奋得两眼放光,拉着她进屋之后,放开她的手,退开两步站定,“姐姐,我的腿好了,真的好了!”说着话,他跳了两下,又转了两个圈,果然与常人无异。

慕容寒枝怔了怔,随即真的惊喜莫名,“是吗?!扶摇,你现在腿不疼了吗,也…和常人一样走路了吗?”倒是知道自己的药很神奇,但端木扶摇的状况毕竟不同于常人,她先前其实还是很担心的,怕最终治不得他,那他该有多绝望。

“嗯!”端木扶摇简直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像个孩子一样,“姐姐,你真厉害,我的腿不疼了,而且跟从前一样了,真的!”

慕容寒枝陡然觉得眼眶一阵湿润,为掩饰窘态,她赶紧低下头,“快坐下,我帮你看看。”

端木扶摇用力点头,无比听话地坐了下去。

慕容寒枝深吸一口气,将要流出眼眶的泪逼了回去,等眼前重新清晰了,这才蹲下身,伸手轻轻揉捏着他的伤腿,骨头果然都长好了,而且很正,扶摇先前这番苦,毕竟没有白受。“真的是好啦,不过,你这腿刚刚才好起来,可千万别急着动得太厉害,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心点好,知道吗?”

“知道,”端木扶摇答应一声,“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天照顾自己。”

那倒是。慕容寒枝含笑点点头,还真是替他感到高兴,但是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仇而不能报,她心情又变得无比沉重,慢慢坐下去,没了言语。

端木扶摇高兴过一阵,看出她有心事,便慢慢敛了笑容,眼神变得清明,“姐姐是在担心皇上的病,你看不了吗,还是怎么样?”看来他虽然足不出户,但这宫中的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也约略猜得出来,慕容寒枝为了什么不高兴。

“嗯,”慕容寒枝也就不瞒他,点了点头,“我是担心我治不得皇上,连累公主。”

“皇上病得很重吗?”端木扶摇皱起了眉,“太医院那帮人,也治不得?”

慕容寒枝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不知,我是觉得…”话至此处,她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过去,“扶摇,你是不是很想皇上的病治不得?”

她这一问虽然大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端木扶摇和端木扶苏虽然是兄弟,可彼此之间不但没情意,反而也是怨恨至深,端木扶摇会有此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端木扶摇冷笑一声,移开了视线,“你不用拿话试我,我跟他没有半分情意可言,他是死是生,与我没有相干。”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慕容寒枝,而是别的什么人,他一定会以为是太后派来试探于他的,那他无论如何回话,就都是错。

“我可没试你的意思,”慕容寒枝笑笑,眉眼之间尽是担忧之色,“其实若只是皇上的龙体倒还罢了,毕竟还有太医们在,可我家公主如今也是病重,我这----”

“是吗?”端木扶摇大为意外,“我先前听你说过,雪池国公主自来望川国便一直身体不适,难道竟也相当严重了吗?”

“嗯,”慕容寒枝点头,“所以我才急,公主这身子恐怕…”说着话,她低下头去,似乎红了眼圈。既然曲云烟和温仲庭必须“假死”来过这一关,那就得瞒着所有人真相,包括端木扶摇在内。

不是她信不过他,而是此事非同小可,知道的人越少,曲云烟和温仲庭就越安全,所以在端木扶摇面前,这一番戏做下来,也是很有必要的。

端木扶摇点点头,表示明白,“那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你又要忙皇上,又要忙你家公主,身子哪吃得消,我已经没事啦,自己什么都做得,你先不用管我,这些事情有个了结再说。”

尽管一直知道端木扶摇对她很是体贴,但耳听得他说出的话这般宽容大度,慕容寒枝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是真,但这份从心底升起的感动,也没有半点杂质,便眼含着泪,哑声道,“我知道…”

为了把事情做到天衣无缝,也为了跟雪池国有个交代,曲云烟在装得病重的同时,按慕容寒枝授意,写了一封信回去,对曲天昭和曲云暮说自己在异国病重,怕是命不久矣,不想客死异乡,希望父皇将其接回雪池国。

信中是这样写的不假,但曲云烟和慕容寒枝心中明白,那对冷酷无情的父子是断不可能答应她的。果不其然,大约十日后,曲云暮的回信便已送来,信中他的口吻极为冷淡,说让曲云烟不要多想,安心养病就是。显见得,他们对曲云烟的生死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是死都不会再让她回去的了。

“哼哼,”尽管心中早有预料,但亲生父亲和兄长如此绝情,曲云烟还是觉得剜心一样的难受,冷笑着,眼泪便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我的好父皇,我的好皇兄!”

“罢了,云烟,”温仲庭叹息一声,过去抱紧了她,“这样也好,你对他们再没有念想,我也省得提心吊胆,岂不痛快。”

他倒是敢说这话,也不怕曲云烟气起来,给他个耳聒子。不过,这时候的曲云烟是没这个心情的,也没有必要这样做,如今她只剩温仲庭可以依靠,日后他们就要携手一生,这般绝了对雪池国的一切念想,是好事。

经过这十几天的休养,再加上慕容寒枝的确是在尽心尽力地帮端木扶苏调养身子,他的病还真就大见好转,清醒过来之后,不但人看着精神了,胃口也好了很多,吃什么都香,身体慢慢好起来,脸上也有了血色,像换了个似的。

见此情景,太后自然是大为高兴,把慕容寒枝叫来,重重赏赐了她一番,“阿凤,这次多亏有你,皇上才能康复,哀家说话算话,定会好好赏你,你瞧着还想要些什么,只管开口。”

“奴婢不敢,”刻意忽略周围侍卫侍婢或妒忌或羡慕的目光,慕容寒枝反应不过分淡然,也没有兴高采烈,真真是恰到好处,“奴婢学了这些浅薄医术,自当拿它来治病救人,能够为皇上和太后略尽绵薄之力,是奴婢的荣宠,奴婢哪敢要什么赏赐。”

“倒是会说话,”很满意于她的进退有度,太后点了点头,心情大好,“如此,你也不要跟哀家客气,是哀家赏的,你收了就是。”

“奴婢遵旨,”慕容寒枝也不再客气,反正她收下这些东西,转身便会送给那些宫女们,以便多向她们打听一些事,“太后恕奴婢多言,皇上身子刚刚见好转,万万不可大意,还需潜心静养,切忌大喜大怒,酒色伤身。”

“哀家知道了,”太后点点头,“哀家会着人好生看着皇上,这日后照料皇上龙体之事,还得多多仰仗阿凤你呢。”

“是,太后。”慕容寒枝答应一声,暗里冷笑:仰仗我?你别后悔就行。说到这里,她装做突然想起什么来,脸上现出担忧之色,“太后,凤吟公主如今也是病重,奴婢这几日怕是要先看顾于她,所以皇上这边…”

“不妨事,”反正端木扶苏的身子已经大见好转,太后也很是大度地摆了摆手,“哀家也知道你家公主病得重,你先去照顾于她,若是有何需要,哀家自会吩咐于你。”反正她是不会去看雪池国公主的,免得平白沾了她的晦气。

“是,太后。”既如此,这表面功夫便算是做足了,太后不踏足越秀宫,别人自然也不会去,于曲云烟他们来说,绝对是好事,会被识破的机率也大大降低不是。

为了端木扶苏的身子着想,太后自然是不愿意他接着就行酒色之事,也把他叫到跟前来教训叮嘱了一番,更是让内侍好生侍侯着。

可端木扶苏这个皇上做的相当无聊,若是不行酒色,还真就没事情可做,因而头这两三天什么都不做还可以,可他一觉得身子好起来,就怎么也按捺不住,身边没有女人,他如何睡得安稳。

郇真儿这些天也是比任何人都着急,偷偷去问过慕容寒枝,得到的答复却是说端木扶苏身子还虚着,暂不宜行房事,她不禁心中有气,而且在她看来,皇上明明已经好了,怎么就不行了?

她正气着,门外却突然传来内侍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皇上?郇真儿简直是惊喜莫名,不及细想,跳起来就扑了出去,瞥见门外那一袭玄青色人影,她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都在打颤,“臣妾参见皇、皇上!”

“唉哟!”端木扶苏被她过度的恭敬给闹得哈哈大笑,赶紧伸手相扶,“真儿,你何必行这么大的礼,快起来!”

“谢皇上!”郇真儿边起身边揉了下膝盖,别说,这一下磕得还真疼,“皇上今晚过来,怎的也不先吩咐臣妾一声,臣妾也好做准备…”

“你我之间哪来那么多的规矩,听着怪生分的,”端木扶苏心情大好,这可是他病倒以来,第一次碰到心爱之人的手,再加上禁欲这么久,他早忍不住了,两句话没说完,他拉着郇真儿就直接坐到床上去,“真儿,朕这么久都没跟你好好说说话儿,想不想朕,嗯?”

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何事,郇真儿好不欢喜,颊飞红晕,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却还是点了点头,“嗯,臣妾也想皇上。”

“真乖。”端木扶苏呵呵低笑,身子一倾,就照着郇真儿的小嘴儿亲下去。

“皇上!”郇真儿赶紧拿手抵住他的胸膛,同时瞄了一眼仍站在屋里的内侍一眼,“他…”

对了,差点忘了这个讨厌的家伙,自恃是母后派来看着他的,就这也管那也管,烦死了!“你先出去。”端木扶苏冷冷看他一眼,态度相当不客气。

内侍知道自己很招人嫌,可太后有旨,他也不敢不听,不禁大是为难,“皇上,奴婢奉太后----”

“出去!”端木扶苏正憋着一肚子火,哪有功夫跟他耗,陡地大喝一声,“母后那里自有朕去说,你出去!”

皇上一发火,内侍胆子再大也不敢再耗着,赶紧施礼后退了出来,耳听得房中两人你侬我侬,不大会儿就是郇真儿娇喘之声传来,他不禁又是急,又是面红耳赤,为免将来有什么事,太后会责罚到他头上,他只能悄悄向太后禀报去。

从含露宫到太后宫中,这路途也够远的,当太后听闻消息,又气又急地赶过来之时,端木扶苏和郇真儿已经云住雨收,正穿戴整齐地坐在桌边喝茶聊天。太后这一怒气冲冲地进来,看到这情景,反而说不出话来了,“你们…”

“儿臣参见母后。”

“妾身见过太后。”

两个人同时跪倒行礼,神色如常,气息沉静,一点都不像曾经做过什么事的样子。而且端木扶苏脸色很好,眼眸发亮,身体好得很。

太后哼了一声,慢慢坐了下去,“皇上,你是不是不把哀家的话放在心上?”虽说这会儿他们什么事都没有,但太后很清楚,内侍是不会骗她的,郇真儿和皇上肯定已经做过什么事,否则那凌乱的床铺和这屋中的异样气息难道是做假来的吗。

端木扶苏一听这话就头疼----这些天来,他听见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就算他一直对太后很是恭敬,此时也不禁有些烦了,“哎呀母后,儿臣已经没事了,你就不要再唠叨了成不成?”

“大胆!”太后登时怒了,一个巴掌拍在桌上,“你敢这么跟哀家说话?!哀家说你,还不是为你好,你这身子----”

第155章 死的冤不冤

“都说了儿臣没事了嘛,”端木扶苏这回也跟太后拗上了,半步不让,“你看看。 儿臣能吃能喝能睡,早就已经好了,母后就不要天天如临大敌一样的好不好?”

太后怒极,一时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不知死活的儿子,“阿凤说----”

“阿凤阿凤,你就知道阿凤!”听到这个名字,端木扶苏越发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个见了鬼的丑女,母后也不会管他管得这般紧,“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朕,朕偏不信她说的,看她怎么神气!”

这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也不想想,他是好是坏。关慕容寒枝什么事?当然,是在他不知道慕容寒枝真实身份的情况之下,他硬要跟她怄这个气,不是跟自己过不去是什么。

太后大怒,再也坐不住,站起来一把逮住他的手,拖着就走,“不识好歹的东西,你给哀家回去闭门思过!”

太后虽是女人,但因为是在盛怒之下。再加上端木扶苏也不敢真的对母后怎么样,还真就被她拖着跌跌撞撞地向外走,“母后你做什么?放手,像什么样子?母后,儿臣已经长大拉!”声音渐去渐远,慢慢听不到了。

郇真儿追到门口,看着他们母子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不禁无声苦笑:这都是些什么事!

这次太后是动了真怒。将端木扶苏拖回承恩殿东堂之后,命侍卫好生看着他。可以在承恩殿上自由走动,但就是不准见嫔妃,要他修身养性,把龙体养好再说。

太后这般做,也是爱子心切,更是绝对的为端木扶苏好,可这个只知道行乐的皇上却气得要命,一个劲儿地嚷嚷,说母后管得太多了,连他临幸个女人都要管。把太后给气得,也懒得跟他多解释,让侍卫看好他,自己则回宫去休息----这些天她担心端木扶苏的病,日日寝食难安,身体很是不舒服,正好得这个空好生休息休息。

隔了一天,端木扶苏简直要被这种囚牢一样的感觉给逼疯,在承恩殿上大发雷霆,把碗盏都砸得粉碎,“不吃不吃不吃!朕什么都不吃,你们再烦朕,朕把你们全砍了!”

“皇上息怒!”侍女侍卫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连连求饶,“奴婢奴才)知错!”

“你们----”端木扶苏大怒,但他虽然不是个尽责的好皇上,却也不是喜怒无常之辈,一般而言也不会无缘无故责罚他们,便只是气得狠狠跺脚,“滚滚滚!都滚出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赶紧收拾了一下残局,跌跌撞撞地出去。

端木扶苏烦躁莫名地在屋里转了无数个圈,觉得若是再这样下去,他就会被逼疯了!现也受不了这等烦闷,他猛一把拉开房门,大踏步走了出去,直奔妃子们的后宫而去。

“皇上!”内侍一看傻了眼,赶紧追着上去,“皇上不可以----”

“滚!”端木扶苏瞪圆了眼睛大叫,咬牙切齿的样子真是吓人,“再跟着朕,朕就把你活剐了!”

再没有比这更直白的警告,何况端木扶苏毕竟是一国之君,尽管有太后的话在先,然逼到眼前的威胁才是最现实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噤若寒蝉地、万般无奈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嘉宁宫此时尽是打扮到花枝招展的妃子宫女,她们突然得到皇上旨意,说是要她们陪皇上行乐,自然把她们给乐坏了,个个都使出浑身解数哄端木扶苏开心,唯恐落于人后。

“皇上,吃这个,这个。”

“皇上,妾身这样美不美?”

“皇上,不要摸人家啦!”

一时之间,花团锦簇、香气扑鼻、笑语喧哗,把个嘉宁宫弄得像是烟花之地,好不热闹。端木扶苏坐在人群中,一脸得意之色。

闹过一阵,端木扶苏左拥右抱地扯了三名妃子进到内室,准备行乐。

可没等他真的做什么,脸色瞬间惨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身下的美人,不等三名妃子回过神,就见他身子重重抽搐了一下,跟着一张嘴,“哇”一下喷出一口鲜血,人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呀!”美人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惊恐万分地大叫,“皇上,皇上?”

另外两名妃子也吓得够呛,其中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颤抖着手去试端木扶苏的鼻息,跟着惊叫一声,“好像没气了!”

什么?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绝望之色。“快,快去请太医来!”但愿皇上没有事,否则,她们谁都不用想活命!

事实证明,她们确实料对了,当太后惊悉这一消息,火烧火燎地赶过来,看到端木扶苏面无人色、气若游丝的样子时,她登时气得差点晕过去,不由分说就咬着牙道,“来呀,把这三个淫妇拖下去,乱棍打死!”

“太后饶命!”大概没想到会落到这般下场,三名妃子呆了呆,直到侍卫上来拖人,她们才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妾身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然无论她们怎样求饶,太后已悲愤到极点,断不可能饶恕她们,其余跪在地上的妃子宫女个个都是大气不敢出,自然不敢替她们求情。不多时,她们的求饶声就变成惨叫声,跟着声音渐小,终于听不到了:依着她们娇弱的身子,受不了多少下打的。

太医们个个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一个接一个替端木扶苏把过脉之后,无一例外地摇头,“太后恕罪,臣无能!”

“都该死!”太后好不绝望,虽说她不懂医术,但看到端木扶苏这个样子,她心里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你们、你们是做什么的,连这点小病都看不得。”

闻讯而来的郇真儿乍见这情景,也是又惊又怒,但现下最要紧的不是跟这帮人发怒,而是想法子救治端木扶苏。一念及此,她突地想起什么,赶紧着前,“太后息怒,阿凤她----”

对了!她一提,太后才从盛怒中稍稍回神:这只顾着急,都忘了凤不栖才是皇儿的救星!“来呀,速去越秀宫请凤姑娘来,快!”

慕容寒枝心里装了太多事,其实才刚刚睡下,意识才要迷糊之际,大门被人砸得“咣咣”响,她打了个激灵,猛地一下翻身坐起,好一会儿还没有完全清醒,心“扑通扑通”狂跳,好不难受。

隔了一下,大概没有听到有回应,门又通通地响起来,跟着是一个焦急的女声,“凤姑娘?!凤姑娘你醒来了吗?!”

找我的?慕容寒枝定定神,这才清醒过来,知道这些人半夜三更来找她,必定出了什么大事,仓促之间她也不及细想,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出来,曲云烟已经披了件外衣站在门口,神色惶然,“阿凤,是什么人?”

“不知道,公主先进去吧,我去看看。”慕容寒枝匆匆摇头,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两名宫女,一样的面无人色,其中一个手上举着灯笼,烛火幽暗,显得很诡异,“你们…”

“凤姑娘,得罪了,太后命凤姑娘快些过去!”共序亩技。

太后?慕容寒枝的心“咯噔”一下,眼睛陡然亮了几分,“是不是皇上…”

“凤姑娘请。”宫女脸色一变,极其不自然,并有意躲避着慕容寒枝的视线。

慕容寒枝略一思索,已多少有数,也就不再多问,“两位稍侯,我知会公主一声。”

两名宫女虽然急得要命,但也不好说什么,“凤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