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刺客身子一震,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了震惊之色,意思明显就是“你怎么会知道”,看来世人争相传颂皇上身边的凤不栖是神人天降,并非全是空穴来风,他们组织严密,行动甚少失手,在慕容寒枝这里却连着失手两次,这个女人难道是他们的克星吗?

“你这么吃惊,看来我得到的消息是对的,”慕容寒枝笑笑,一脸的高深莫测,“就是说,你此番行动失手,就算皇上放了你,你一样逃不过一死,是吗?”

刺客的眼神已开始游移,虽说行动失败就得死,这是他们组织的规矩,但能活着的话,谁愿意死。他原本不想回应,但不知怎么的,还是点了一下头。

很好。慕容寒枝点了点头,“那,你是想怎样?什么都不说,在这里自行断,还是希望皇上放了你,回去由你们首领赐你一死?”

凌翊有些意外,怎么阿凤给他的两个选择里,没有一个是要他说出实话,然后放了他的?难道阿凤已知道刺客是绝计什么都不会说?

刺客明显也很意外,不明白慕容寒枝此话何意,皱起眉来,眼里有询问之色。

慕容寒枝淡然一笑,波澜不惊,“如果我说,我有法子让你远离这是非之地,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你肯是不肯?”

什么?刺客一惊,上下打量她一眼,明明想嘲笑她的天真幼稚,心里却汹涌澎湃的,做不出任何轻蔑或者讥笑的表情来。做杀手本就是一条不归路,如果不是为了钱,不是被生活所迫,谁会做这种事,如果在双手染满血腥之后,依然可以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只怕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吧?

“不相信我,是吗?”看出他的犹豫,慕容寒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换做是我,也不可能轻易相信任何人,何况是一个自己差点杀掉的人。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我提醒你,除非你真的一门心思想要死,否则就认真想一想我的提议。否则,你落到我们手上之后再回去,下场一定比死更惨,我们已是仁至义尽,就看你怎么选择。”

说完她转身,对一直没机会开口的凌翊说道,“凌大哥,我们先回去吧----哦,对了,”她看向门外的两名狱卒,“两位大哥,这麻核桃不能在嘴里放太久,不然他下半辈子就永远说不出话了,便是由他这样吧,他若寻思不过来,偏生要寻死,我们也没办法。”

狱卒对她的话当然是绝对遵从,立刻答应一声,果然不再把麻核桃塞回刺客嘴里,接着锁上了牢房门。刺客看着慕容寒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眼神复杂。

出了天牢,凌翊长舒一口气,似乎有话要说,却闭紧了嘴。

慕容寒枝斜他一眼,似笑非笑,“怎么,又被我吓到了是不是?我这两面三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怎么说也是我有理,与你耿直不屈的为人处世准则是大相径庭,你对我大失所望了吧?”

天地良心,凌翊可一点儿都没这么想,可他枉自聪明,在面对慕容寒枝时,往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禁不住地苦笑,“你明知道我没这么想,却偏要这么说,是想我难受吗?”

“我可没有,”看着心上人“伤心”的样子,慕容寒枝说不出的心疼,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凌大哥,我逗你的啦,那你知道,我整日替皇上想这想那,也着实累得慌,不找你撒撒气,又找谁。”

“原来你知道啊,”这次轮到凌翊白她一眼,“阿凤,你这样显山露水的,我真是担心皇上越来越离不开你,到时候不放你离开,我可不乐意,我们成了亲,你就是我妻子,再跟皇上走那般近,我吃醋的。”这人,还真不介意说出心里话,大凡人就算真的吃醋,也断不会直接说出来,尤其是男儿。

“不会啦,”慕容寒枝听着好笑,“我已跟皇上说好,此事一了,我们就离开,他是皇上,君无戏言,你放心吧。”

凌翊扬眉,“鬼笑”着,“好,你再亲我一下,我就放心。”

他原本是逗逗慕容寒枝的,知道她爱害羞,却没想到她虽红了脸,却点头,“好啊。”而后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这才红着脸快步往前走。

凌翊一脸的意犹未尽,“早知道多叫你亲两下。”

不知道是慕容寒枝的劝说起了作用,还是这名刺客恰巧真的厌倦了这样的生活,第二日天刚亮,他就让狱卒传话,说要是见慕容寒枝。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慕容寒枝愿意见到的,但刺客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她亦不敢确定,为免有诈,她阻止端木扶摇要亲自审问刺客的意图,还是跟凌翊一起去了天牢。经过一夜的休息,刺客的脸色已恢复得差不多,双目炯炯,应该无甚大碍了。

“你要跟我说什么?”慕容寒枝淡然看着他,很沉得住气。

刺客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绝美的脸,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嗓音有些哑,“你有什么办法帮我?到现在为止,走我们这条路的,还没有一个人能回头。”

他实在想不出,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有什么办法对抗得了他们强大的组织,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慕容寒枝微一笑,“放心,我没想要去跟你的组织对抗,也没想跟他们拼命,我所想的法子,是李代桃僵。”

找替死鬼?刺客皱眉,摇头,“骗不过的。”他们组织的首领又不是笨蛋,死的是不是他的人,他会看不出来?

第174章 大结局

“骗得过,”慕容寒枝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那些自行了断的同伴的尸体已聚到一处,即行火化。相信你的首领已知道你被抓的事。我们只须找个牢里的死囚顶替你,人化成灰,谁还认得出来?”

刺客迟疑着,听起来似乎不错,“可我…”

“你担心逃走之后被抓回去?”慕容寒枝一眼看穿他的心事,“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易容,令你的容貌大为改变,就算是你最亲密的人,也断断认不出你,之后你远走他乡。再也不要回到这里来,也不要去惹什么是非。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就由你说了算。”

哦?刺客恍然。原来这就是她所想到的法子吗?看来,她考虑得很是周全啊。但想到一件事,他突然冷笑,眼神嘲讽,“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就算她说的是真的,找人来替他死,也帮他易容,可到时候她再去向首领告密,他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说,慕容寒枝挑眉。“你可以不相信,因为我没有其他法子要你相信我,不过,你如果真的想逃离眼前这样的生活,就不妨跟我赌一赌,看我会不会出卖你。”

反正事到如今,她没有什么话再说,也没有更多时间跟他耗,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其实真要说起来,刺客到底说不说出实情,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多大的用处,顶多是确定一些事罢了。别忘了就算行刺她之事真的是太后暗中指使,她也绝不可能亲自出面,更不可能留下什么把柄的。

刺客咬着嘴唇,低着头思虑了一会,并没有抬头,但却终于开了口,“行有行规,我们接任务时,从不问雇主是谁,只管任务完成后拿钱,两下里就清了。不过,因京城尽知你凤姑娘辅佐皇上不遗余力,碍了有些人的青云直上,即使不曾出面,那雇主为何人,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果然如此。慕容寒枝和凌翊对视一眼,答案已是呼之欲出,“那任务失败了,又当如何?”

“雇主出价十分惊人,自是非要凤姑娘你的命不可,而且也有言在先,若是失败,我们就都得死,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他只是没想到会失手被擒,而且还有生的希望。人求死往往只在一刹那,若是当时死不成,之后就很难对自己下狠手,这就是为什么绝大多数人在自杀未隧之后,就绝不会再有勇气来第二次。

慕容寒枝点头,“那,钱呢?你们行刺失败,都得死,钱雇主还付不付?”

刺客点头,“付,这一点也说好的,若我们失败自裁,那笔钱就会送到我们家人手上。不过,我们都是从小就被训练为杀手,家中大多数没有亲人,这些钱自然是归老板所有。”

也许这也是他最终决定说出来的原因吧,他们在这边卖命,死得那么惨,却是老板享受他们用命换来的金钱,这算什么。

明白了。慕容寒枝一笑,“你只管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等我禀明皇上,就会给你一个结果,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刺客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似乎没听到她的话。

出了天牢,慕容寒枝心情似乎有些沉重,往承恩殿的路上也没有说话,凌翊知道她在想事情,也不打扰她。直到进了承恩殿,看到焦急等待的端木扶摇,她才回神,“皇上。”

“他不肯说?”看慕容寒枝脸色不善,端木扶摇以为事情不善,倒也没多么失望或者不高兴,毕竟想要叫一个杀手开口交代自己的罪行,不是件容易事。

“说了,”慕容寒枝咬咬嘴唇,“而且我也答应会放他离开,只不过…皇上,如果证明事情确实是太后做的,你打算如何?”

端木扶摇一时语塞,其实他也不知道,虽然一直以来,他都知道会跟太后有一场生死之战,但双方真要对阵起来,他还真不知如何对太后,要杀她吗,还是废她?

“至少要她安份一些吧,她也是有了年纪之人,还尽想着好勇斗狠,总不大合时宜。”

慕容寒枝苦笑,“太后要这么想就好了,不过,单只一个刺客的话,我们还是没办法确定是太后做的,”当下她把刺客的话说了,“既然他们还是要付这笔钱出来,那就应该有迹可循。”

“好,”端木扶摇大为振奋,“我会派人暗中查探,太后一伙有谁近日动用大笔银钱,必能有所收获。”

只能先这样了。慕容寒枝略一沉吟,“封妃的事准备得如何了?”这几天她也没怎么见古依娇娥,估计薛皇后正领着她四处游玩呢,这小姑娘真是没心没肺,自小没离过家,如今一旦离开了,如同鸟儿投林,都乐不思蜀了。

端木扶摇道,“差不多了,腊月初九是黄道吉日,封妃大典在那一天举行。”想到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他不自禁地笑了一下,有她在身边,以后的日子很值得期待。

“腊月初九…”慕容寒枝沉吟着,眼神瞬息万变,显然在算计着什么,良久之后,她眼眸瞬间灿若星辰,目光在他二人身上缓缓划过,“皇上,凌大哥,择日不如撞日,就腊月初九吧。”

做什么?两人有些纳闷,彼此对视一眼,再看向慕容寒枝,后者有些得意,孩子似地冲他们勾勾手指,他二人走过去,三人凑首在一起,低声商议了很久。

----

慕容寒枝自是说话算话,替那名刺客易容之后,悄悄放他出宫,至于以后他是生是死,就全凭他的造化,她能做的,仅此而已。

不过,端木扶摇派出查探太伙一伙的人却没有什么消息,毕竟姚承望他们在朝中为官多年,明里暗里不知道敛了多少钱财,就算付给杀手的价钱再高,也动不了他们的老本,一时查不到什么,也不奇怪。

这两天宫里的人突然就热闹起来,自然是为封妃大典的事做准备,这离着腊月初九还有不到十天,是得快点儿忙活。

因为慕容寒枝时不时对侍女侍卫们说古依娇娥乃性情中人,定会善待他们,再加上这个古依部的女儿确实天真烂漫,心无城府,很是讨人喜欢,所以也很快跟这些人混得很熟,每日里都高高兴兴,无忧无虑的。

而太后一伙自是知道,一旦古依娇娥被封为妃,古依氏在朝中的势力就会坐大,加上他边境的兵马,到那时再想要对付端木扶摇,简直是不可能。所以,唯有在这一切成事实之前,阻止封妃之事发生,才可挽回局势。

换句话说,他们自是看中封妃之时,群臣都会前来恭贺的时机发难,逼端木扶摇退位----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慕容寒枝他们打的,也正是这样的主意,逼太后一伙出手,快刀斩乱麻,解决这件事。

对于太后的提议,姚承望自是大为赞成,他也着实受够了被端木扶摇压制得喘不过气来,一心想着要翻身,只是青城王却有些犹豫,“封妃大典如此大事,皇上定会做好防范,那时起兵,妥吗?”他年已过不惑,五官挺端正,几缕黑须,还算有气势。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看出他的犹豫,太后有些不大高兴,“王爷别忘了,越是拖下去,端木扶摇的势力就会越大,对付起他来就越难!他现在已经丝毫不听哀家的话,要再有了古依部相助,他还会把谁放在眼里?哀家和姚相都是为了王爷,王爷可想清楚了。”

青城王自是深以为然,思虑了一番,绝然点头,“好!既然如此,便放手一搏,还要仰仗太后和丞相大人多多相助。”

太后和姚承望自是大喜,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只是王爷登基为君之后,可要多多眷顾哀家和姚相一二。”

“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青城王客气地笑,心里真实的想法,恐怕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了。

得知自己即将被封为妃,古依娇娥大为高兴,浑然没有寻常女儿家的娇羞与不知所措,相反还很是期待,看着宫女们替她张罗这张罗那,不禁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摸索着那些华贵无双的宫装,咂咂称奇,“好漂亮哦!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衣服,都是怎么穿的?”她把衣服提起来,却怎么都没看出来如何穿上身,比划来比划去的,小鼻尖上全是汗。

宫女们不禁好笑地过来帮忙,“古依姑娘莫要急,这本来就是要给你试的,看哪里不合适,奴婢们好再去改。”

“嗯嗯!”古依娇娥大为高兴,赶紧让侍女们帮她将这宫装穿好,左右看,她也跟着忙活,低头看来看去,宫女们不依,与她打打闹闹,好玩得紧。

大家伙儿正闹得高兴,门外一声通传,说是皇上和凤姑娘到,她们才收起玩态,赶紧着跪倒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看到古依娇娥半穿不穿的红嫁衣,端木扶摇不禁面露宠溺之色,好笑地道,“娇娥,你这是什么装扮,都快成朕的皇妃了,也不知收敛些。”

“是是是,民女知道错啦,”因为已经听惯了这样的话,古依娇娥也不以为意,随口认错,“皇上放心吧,民女分得出轻重,不会丢了皇上的脸。”

大概她的话触动了端木扶摇心事,他敛去笑容,摆了摆手,侍女们赶紧识趣地退了下去。

古依娇娥悄悄看了他的脸一会,似乎看出什么来,“皇上是在担心什么吗?那,民女就是这个样子,皇上现在就觉得厌烦了吗?”

“娇娥,你想哪里去了,皇上早知你是这般心性,喜欢还来不及,何来厌烦一说?”情知她是误会了,慕容寒枝微一笑解释道,“皇上忧心的,是几天后的封妃大典。”

“哦?”古依娇娥双眸里尽是了然之色,既然就要成为皇妃,个中利害她自然也知道得差不多,“皇上是担心太后他们借机生事?不对呀,这不正是皇上想要的结果吗,怎么会…”

原来慕容寒枝他们商议的事,自是没有瞒她,她亦知道这些天皇上正暗中加紧部署此事,而薛皇后亦书信通知父亲从中策应,事情应该尽在皇上掌控才对呀,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估节欢技。

端木扶摇轻叹一口气,“朕是部署一切,张开大网等他们是不假,但世上哪有十拿九稳的事,朕一来担心他们未必肯上当,若他们不出手,必是有更大的、更可怕的计谋在等着朕,朕还不知道要再耗多少心神,二来,若是他们肯上当,在封妃大典那天起兵,若朕胜了还罢,若是败了,”他苦笑,目光扫过面前二人,“朕一人死事小,可就连累你们陪着朕送命了。”

看来这段时间的宫廷争斗,他已渐至成熟,知道做事不能只凭一股狠劲,遇事必当三思而行。听他所言大有道理,古来改朝换代从来都是一锤子买卖,原先他孤身一人,没有任何顾忌,自然什么都不怕。

可现在,他有了在意的人,当然不希望他们受到任何伤害。人一旦有了弱点,也就给了敌人可乘之机,这不由他不担忧莫名,寝食难安。

结果古依娇娥却没他那么顾虑良多,闻言哈哈一笑,“皇上就放心吧!民女已经要做皇上皇妃了嘛,跟皇上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当然死活都要在一起,能活当然是好,死了也绝不怨人,皇上还顾虑什么?”

这小丫头,八成是跟宫女们混得熟了,听她们说起一些俗语,便学了个似是而非,慕容寒枝不禁失笑,“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船上哪来的蚂蚱哟!”不过,她倒是很欣赏古依娇娥这股豪气,想来部落女儿就是这般大度,拿得起,放得下,让人想不喜欢都难。

“哈哈,哈哈,”瞥见端木扶摇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古依娇娥略有些尴尬,“差、差不多啦,皇上,反正你是不用担心我的,而且我瞧皇后姐姐也是个极好的人,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至于凤姐姐,”她冲慕容寒枝挤挤眼,这一阵儿豪情上来,连“民女”都忘了说,一个劲儿“我”、“我”的,自己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儿,“那就更不用说啦,我虽然才来没多久,但他们已经把凤姐姐的事儿又说给我一些知道,凤姐姐跟皇上才真正是那个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唇亡齿寒…”

她只顾说得滔滔不绝,浑然没注意端木扶摇和慕容寒枝已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心下不约而同地道:小丫头,从哪里学来这么多文绉绉的词儿,还可着劲儿用到这里来?

“所以,皇上所担心的第二点全没了根据,不用再去想,”小丫头总算在这个问题上做了总结,“至于皇上担心的第一点嘛,我也有个法子,保准成功。

“哦?”端木扶摇和慕容寒枝同时眼睛一亮,后者更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娇娥,有什么好方法说来听听,不要卖关子嘛!”若是她真有什么妙计,不妨一用,而且如此一来,端木扶摇身边又多了一个聪明人,她就更不用担心了。

古依娇娥顽皮一笑,“我没有要卖关子,正说的嘛,皇上不是担心他们不出手吗,那就逼他们出手啊,给他们一个犯上做乱的理由,让他们非动手不可!”

非动手不可?端木扶摇皱眉,不解,“你的意思是----”

慕容寒枝毕竟为他出谋划策良久,略一转念,已明白了几分,“你的意思是----”他二人的问话虽然一样,语气却是大不相同,倒也有趣。

“我父亲不是回部落接我母亲和哥哥姐姐们吗,”古依娇娥笑笑,“皇上就以此为机,让他们放出风声,说早已知道青城王与太后欲起兵谋反,故下了密诏给我父亲,要他带兵上京擒拿青城王一伙。如此一来,他们若不反,就得任由皇上拿住,若是反,皇上拿下他们,更是名正言顺,想来依青城王和太后的性子,必不愿束手待毙,皇上还愁他们不有所动作?”

端木扶摇半晌无言,瞪着眼睛上下打量古依娇娥,简直不敢相信,这计谋也是她能想出来的。

慕容寒枝先前却是多少猜到了她的心思,只是没料到她会把主意打到自己父亲头上,利用起古依尔雄来面不改色的,不由又是佩服,又有些好笑,“娇娥,你是早就琢磨这件事吧,怎么不早说?”

古依娇娥大为高兴,“凤姐姐的意思,我这计划可行啦?是,我是早就在想,原先没想到父亲身上去,所以怕逼他们起来反了,又对付不了他们,那,皇上,凤姐姐,这招儿好不好用?”

“好用,”慕容寒枝代端木扶摇点头,正色道,“只是仍有些凶险,到时候青城王和太后必定冒死一搏,娇娥,你要千万小心,皇上自会派人保护于你,其他的事,皇上自会安排。”

“我没事,”古依娇娥大大咧咧一笑,“我跟父亲一起,学过一些防身之术,三五个人的,近不了我的身,你们就不用担心我啦。”

端木扶摇点头,毫不掩饰对她的宠爱之色,“那这几日你便不要到处走动,待此间事一了,朕才再好好谢你。”这个“谢”字用意何在,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古依娇娥脸上一红,却还是大大方方行礼,“谢皇上恩典。”

既然已经确定逼太后一伙动手,端木扶摇也不再犹豫:事实上,目前的局势也由不得他再犹豫下去,当下便暗中通知朝中忠直之士,如秦俊炎、齐魏等人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入宫接应。

至于古依尔雄,他自然是发了密诏,要他带人马上京相助,只不过路途遥远,他又需要时间整顿,想来没个十天八天,没可能入京,但他亦会尽力,这一点倒无须怀疑。

既然古依尔雄这一边可能有点来不及,端木扶摇和慕容寒枝也不会把宝押在他一人身上,如今他们可以想的,唯京城禁军。只是那一半兵符在青城王手上,要他交出来是断断不可能,这还真是有点麻烦。

“不麻烦,”凌翊听了一会,接过话来,“我有办法。”

“哦?”端木扶摇意外之至,“什么办法?”凌翊跟青城王素未谋面,两下里并无交情,他能有什么办法?

凌翊却是挑高了一边眉毛,颤啊颤的,很得意的样子。

“少来,”慕容寒枝明白他的心思,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凌大哥是要去做梁上君子呢,这招倒也好,只是青城王府必定高手如云,你行不行?”

原来如此。端木扶摇明白过来,虽也觉得或可一试,但若因此累及凌翊受伤或者送命,他如何向慕容寒枝交代。念及此,他随即摇头,“不行,此行太过凶险,朕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皇上放心,草民心中有数,”凌翊倒是很有自信的样子,“青城王府高手再多,草民武功亦不弱,再说,草民只是去拿兵符,又不与他们正面为敌,不会有事的。草民会小心行事,不露了行踪----此事草民会量力而行,绝不会勉强,皇上放心。”

看他说的这般笃定,端木扶摇情知也劝不动他,便点了点头,“你知道轻重就好,万事小心,不然你若受了一丝一毫伤害,阿凤断不会饶了我。”

慕容寒枝白他一眼,“你们说你们的,扯上我做什么?凌大哥,你来,我给你点儿防身的东西。”好吧,既然凌翊非要去,就由他一试好了,她虽不会武功,但不是精于用药使毒吗,就给他几样,如果到时候真的惊动了青城王府的人,这些药虽帮不了他拿兵符,但关键时候想要脱身,还是很好用的。

回到自己房中,慕容寒枝却又不急着拿东西给他,只是拉了他的手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脸,很仔细地看,要把这张脸烙印在脑海中一样。

“看够了没?”凌翊也就由着她看,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心里自是欢喜,“看不够也不打紧的,等我拿了兵符回来,帮皇上了了这边的事,以后我们朝夕相对,你便天天只瞧着我,好不好?”

“好,”慕容寒枝想也不想就答应,面上也不见扭捏之态,眼里是深切的担忧之色,“凌大哥,你千万小心,千万千万!”

如今已到生死关头,任何一点微小的过失,都有可能招致一败涂地的下场,可她最不能接受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有事,另一个要孤独地活,那会比死了更难受。

“放心,我会,”凌翊叹息一声,揽过她,紧紧抱在怀里,“我知道你念着我,就算只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留下这条命,陪你一生一世!这两天我会先暗中打探青城王府的地形,待到你们放出风声之时,便将兵符偷出来,到时候将青城王和太后他们一网打尽!”

慕容寒枝安静地待在他怀里,闻言默默点头,“嗯…凌大哥,只要这件事结束,我们再也不分开,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再也不管这些事,再也不管…”

这么多年了,她也着实累了,倦了,烦了,想要安定下来了。起先她一心为妹妹报仇,别说是能够得凌翊这个温柔多情郎的倾心相待,而是根本就没打算活下去!可世事变幻无常,能够拥有今日之幸福,实在是上天眷顾,她断断不愿意失去的。

“好!”凌翊大为高兴,捧起她的脸,在那略有些苍白的唇上狠狠亲了一口,“阿凤,你放心好了,我去偷兵符,原也是想赌一赌运气,若是偷不到也就算了,我不会拿命去拼的,你放心。”

慕容寒枝“嗯”了一声,重又偎进他怀里,两人就一直这样互相抱着,怎么也不舍得放开。

接下来,因为端木扶摇和太后一伙各自调兵遣将,互相部署,宫中各处的气氛便莫名的紧张起来,人人尽知宫中将有一场大的风暴,谁看谁的目光中都有防备和警惕之色。到了这个时候,似乎谁也不相信谁,谁也不敢靠近谁似的,看来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天,这种叫人窒息的感觉是不会散去的了。

凌翊果然依自己所说,并没有鲁莽行事,而是在每天入夜之后,换上夜行衣去青城王府打探一番,却发现那里并没有自己想像得那般戒备森严,而且也没有多少高手,想来他们是想不到会有人打兵符的主意吧。

几天下来,他把青城王府的地形摸的差不多,有几处地方防守得比别处严密,显然是放了极为重要的东西。可在没有确定兵符在何处的情况之下,他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无异于打草惊蛇,还得再耐心等待机会。

在所有人几乎是憋住了呼吸的等待中,到了腊月初八这一天,宫中上下有模有样地过起了腊八节,都纷纷谈论着明天的封妃大典。端木扶摇更是在承恩殿设宴,请群臣赴宴,一来为吃腊八粥,二来则是商议一下明天的封妃之事。

太后和姚承望等人虽也在座,但因为心里不痛快,所以脸样儿就不怎么好看,应付着吃了几口,太后便借口身体不舒服,先行退席。

当然,这丝毫不影响端木扶摇的心情,他似乎颇为高兴,哪个敬酒他也喝,喝到后来已是双颊绯红,醉得很厉害,慕容寒枝在一旁看着,似是担心他失态,便上前相劝,“皇上喝得有些多了,还是先入内休息。”

“朕没醉,”端木扶摇还不依不饶的,“朕高兴…朕很快就、就可以掌控----”

听他说到朝政之事,群臣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换个眼色,装做没有听到。

慕容寒枝脸色微变了变,招手唤过两名内侍,“扶皇上进去休息,众位大人请尽兴。”

群臣纷纷附和,正主儿既然都走了,他们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先后起身告辞。

两名内侍扶着路都走不稳的端木扶摇往后走,他还在不住口地说,“怕、怕什么…朕、朕是一国之君,这江山、这江山都是朕的,他们、他们算什么…”

“皇上自然是一国之君,谁还抢了皇上的龙椅去,”慕容寒枝一路跟着,不时拿锦帕替他擦一下额角,似是为了哄他开心,也没压低声音去,“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哼哼,”端木扶摇眼神迷懞,故做神秘地一笑,“阿、阿凤,还是你对朕最、最好…事情、事情准备得如何了,古、古依尔雄的大军到、到哪里了----”

“皇上?”慕容寒枝大吃一惊,赶紧机警地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妥,这才赶紧压低了声音,“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随意说出来,先回去再说。”

“怕、怕什么,”端木扶摇打个酒嗝,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反正、反正明天的大、大典,谁也跑、跑不了…”

慕容寒枝咬着嘴唇,又气又无奈,吩咐侍卫,“皇上喝多了,快些扶皇上进去,刚才的话你们当没听到,不然你们就别想活到明天,听到没有?!”

两名侍卫吓得满头冷汗,连连应是,把端木扶摇扶了进去。

“什么?”太后大吃一惊,拍案而起,“古依尔雄的大军!”

原来端木扶摇身边果然有太后的眼线----当然,若非如此,慕容寒枝他们也不会故意把这话说出来,让太后知道。

一名黑衣男子跪在当地,看不清样貌,应是姚承望暗中训练的杀手无疑,“皇上喝醉了,无意中说出来的。”

太后惊魂未定,一下软倒,无助地看向同样苍白了脸色的姚承望,“他…”可恶的端木扶摇,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一切,暗中让古依尔雄带大军入京,就是吃定他们手上只有半块兵符,无法调动京城禁军,是不是?

“你先下去,”姚承望咬牙,恨不得一口咬断端木扶摇的脖子,黑衣人出屋,他才破口大骂,“端木扶摇那个混蛋,居然做到这么绝!”

“那我们怎么办?”太后显然忽略了古依尔雄这一步棋,顿时觉得这些天来的部署全都如同小孩过家家一般,失了主张,“端木扶摇这次是要来个釜底抽薪,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

“我们难道等死吗?”姚承望冷笑,眼中有狠厉之色一闪而过,“事到如今,也只能玩命一搏了,赢得了一切好说,要是赢不了,大家就抱成一团死,黄泉路上也有好个伴儿!”

他拈须在房中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在想办法,太后也不打扰他,眼睛随着他的步子来回动,显然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少倾,他猛地停下脚步,“素华,看来我们得跟青城王商议,提早动手。”

“怎么说?”太后皱眉,不是说好在明日封妃大典上动手吗,这----

“等不及了!”姚承望一双眉要拧到一起去,“我们不能等古依尔雄的大军入京,不然一切都晚了!这样,我派人去请青城王带上兵符,带人冲入皇宫,我这边虽只有三千精兵,但端木扶摇绝想不到我们会在此时动手,制住承恩殿的侍卫不成问题,我们把端木扶摇困在承恩殿,逼他交出另外半块兵符,再下诏给古依尔雄,要他停止进军,原地待命。”

这计划真是绝妙!太后條地放下心来,笑道,“还是你沉得住气!好,那就这样,我先让人注意承恩殿的动静,你速去速回。”

姚承望答应一声,立刻去办。

隐身暗处的凌翊自是听的清楚明白,嘴角一弯,拉出一抹傲绝天下的弧,随即展开轻功,悄无声息地去往青城王府。既然他没办法自己找到兵符,那就让青城王自己拿出来也不错----阿凤到底有多聪慧,他是越来越摸不到底儿了,看来日后得向她多多讨教两招才行。

不多时,有侍卫回报一切,假装醉倒的端木扶摇此时脸色略有些白,但眼眸炯炯,分明斗志正盛,哪有半分糊涂样子。

听到事情尽在掌控之中,他冷然一笑,“很好,成败在此一举,来呀,派人守护好皇后寝宫,无论这边有何动静,都不得让皇后和古依娇娥出宫门半步!”这两个人现在是他最大的牵挂,只要她们无事,他就没有后顾之忧。

有侍卫响应,立刻转身出去。

慕容寒枝静静站立一侧,目有忧色。凌翊去半路拦截兵符,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他要出什么事…她死死咬唇,不敢多想:不会的,不会的,凌大哥武功那么高,又是出其不意,一定会没事的。

“阿凤,”看出她的不安,端木扶摇低声开口,“在担心凌公子?”此番要凌翊冒这个险,他也很是不安,本来他是要秦俊炎或者齐魏去的,但他们更擅长的是带兵打仗,身手功夫较之凌翊是大大不如,让他们去,成功的机会更低----就现在情况而言,容不得出半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