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

周正白也愣了一下,接着挑起一边眉尾,云淡风轻道:“巧啊。”

“......”没等云汐说话,被晾在旁边良久的教导主任终于忍不住了,大掌一拍桌子,指着云汐厉声问:“巧什么巧?!你,刚在门外干什么?”

云汐急中生智,道:“交语文作业,刚好路过。”

教导主任不是很信,狐疑地看着她:“那你作业呢?”

云汐手一背,说:“交完了。”

“......”

教导主任将信将疑,但还好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云汐趁机窥视战况。

里面打架被抓的有七个人,除周正白外,剩下六个都鼻青脸肿的,校服脏头发乱,有的还得靠队友搀扶才能站稳,狼狈不堪。反观周正白,浑身干净利落地像是星期一早上刚换上新洗的校服从洗手间出来,就嘴角破了点皮,完全不像刚下战场的斗士。

走出办公室一段距离,云汐按捺不住八卦之心,扯扯周正白衣服,小声问:“你一打六?”

那六个明显是一伙的,此刻正匀速走在他们身后,与他们保持三米的安全距离,散发出的幽幽怨气让云汐脊背发凉。

不出所料,周正白“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你挺牛啊,”云汐由衷道:“一打六,把人家都打趴下了,你自己没受伤。”

“我怎么没受伤啊?”周正白闻言皱起眉,拿手指隔空指指嘴角那半平方厘米的破皮,语气像是丢了钱的小老太太:“我这破了吧?疼死了。”

“......”云汐一时无言。她回忆了一下刚刚办公室六子的惨状,再看看周正白这点小破皮,心想大哥您都要给人打毁容了,还不能允许人家还个手么?

鉴于周正白此刻表情过于暴躁,云汐默默吞回话头。几人走回云汐班级门口,几位大哥互相搀扶着进去了,尹程音不甘心地多站了会儿,等不到半寸目光,也沉着脸进去了。

门口就剩他们两人。

云汐问:“刚刚老师说要叫家长,我得帮你叫吗?叫谁,怎么说?”

周正白闻言沉默了会儿,才说:“你回家跟奶奶说,就说我在路上被人堵了,所以打了人。”说完,又添了句,“麻烦你了。”

云汐摇摇头,又从善如流地问:“他们堵的你?堵你干嘛?”

周正白说:“他们说了开场白,我忘了。”他说完又给自己找理由,语气残忍的像个杀手,“没人会在意自己的手下败将说过什么。”

云汐:“......”

神经病。

该说的都说完了,两人各回各班,云汐转过身,刚要推教室后门,身后人突然叫她:“喂。”

云汐回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周正白背靠玻璃窗,双手插兜,歪着头,嘴角勾着笑说:“我刚那句不是在凶你,知道吧?”

云汐脸莫名热了热,知道对方这是在报上次的仇。她轻轻点了下头,说:“知道。”

“那就行,”周正白说,“进去吧,不许生气。”

......

接下去的一整天云汐都记挂着这事,在心里打草稿,寻思回家要怎么跟老太太开口。她心不在焉,却也能感觉到这一天班级里同学对她的态度格外恶劣。

一天下来,云汐的书本被碰掉好几次,掉了也没抱歉也没人捡,上课不时被踢凳子。倒数第二节课下课,她因为坐在最后一排,甚至被一个女生的水杯洒了满身水。

云汐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椅子站起来,冷着脸看那个女生,问:“你干什么?”

那女生愣了愣,似乎没意料到她会突然发作,顿了顿,不情不愿地说:“刚刚手抖,不好意思。”

云汐说:“有病早治,手抖是帕金森前兆。”

那女生愣了愣,反应过来,尖叫道:“你说什么,你咒我啊!”

“我没有,你自己说的,我只是好心告诉你。”

云汐冷着脸,牙尖嘴利,毫不退让。她想,她本想忍着的,是这些人太过分。

那女生瞪大了眼,还想回击,可这时傅老师从前门进来了,她只好收了把式,憋着气回座位去了。

大冬天的被浇了半瓶凉水在身上,哪怕室内有暖气也要人命,云汐接下去的一节课被冻得哆嗦,终于挨到放学铃响,她嘴唇都白了。

她有点发烧,神思迷糊,动作比平时要慢一些。木着脑袋收拾完书包,教室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云汐把披着的羽绒服套上,背上书包,出教室,过走廊,经过女厕所时,猝不及防被人捂着嘴拖了进去。

9、第 9 章

云汐瞪大眼睛,双腿疯狂在地上等着,手一只去掰捂着自己的手,一只拼命向后挥打,可是完全碰不到人。挟制着她的人力气很大,而且很有技巧,云汐完全无法撼动对方,绝望之际,张开嘴冲对方虎口处狠狠一口咬下去。

对方吃痛,闷哼一声,居然是个女人。

可对方被咬了也没有松手,下一秒,一块大黑布劈头盖脸扔了过来,盖头似的,将她大半个人都遮住。

居然还有一个人!

云汐挣扎不过,能感觉到自己被拖进厕所很深的地方,然后从后突如其来狠狠一脚,她被揣进了一个隔间。手脚重获自由,她顾不上扯头上盖着的黑布,猛地冲向隔间门的地方,推不开,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堵住了。

云汐一把扯下黑布,不出所料发现自己被人关在厕所的杂物间里,门被堵死,外面悄无声息,不知道人走没有。她气昏了头,加上发烧本就神志不清,整个人神色都沉下来,像只现了原形的狐狸,不管不顾地露出尖牙利齿撕咬对方的致命伤,声线冷中带着嘲讽,全然不像是被关在厕所动弹不得的弱势一方:“头脑简单,手段卑劣,绑人还不忘抹香水。想做坏事又没勇气承认,人家混混打架前还有个自报家门的环节,你却只敢一张黑布蒙上人脸。尹程音,怪不得周正白不喜欢你。”

她话音落,外面果然有了脚步声,又重又轻,细细碎碎的,像是一个人拉着另一个。这声音很快消失,隔间门被从外面狠狠踢了一脚,外面的人便走了。

云汐冷着脸想,尹程音果然没种,都已经这样被她点出名姓,却还不敢出声放句狠话,只能踢门泄泄愤。有什么用呢,她云汐又不疼,疼的是她尹程音。

云汐被人这么关在厕所里,怒火顿时把烧顶得更旺盛,身上已经热得烫手了,她却还穿着湿衣服。好在她书包里还剩下小半杯热水,云汐抖着手翻出来,没舍得都喝掉,小小喝了一口,剩下的抱在怀里。

她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喘着粗气背靠到墙上,无意识地从厕所门旁边的一点空隙中往外瞄。瞄了几眼,头晕目眩地收回来,她眼皮子沉得厉害,意识有点模糊,自动自发地开始合眼皮子......合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什么,愣了一下,又赶紧扭头顺着刚刚那个缝隙看过去。

云汐眼睛亮了亮。果然,她没看错,就在这个缝隙的旁边,装着厕所的电灯开关。

她顿时燃起一点希望。她又喝了口热水,手撑着墙费力地站起来,环视周围。幸好尹程音把她关进了杂物间,她找到一个拖把,举着拖把棍从缝隙处伸出去,转换角度,碰到开关,摁灭,再摁亮,再摁灭,如此反复。

她希望有人能发现异常,赶来救她。

她摁了好一会儿才停了手。一是实在没什么力气,二是担心她这样下去,不仅没叫来人,反倒会把灯泡晃坏,到时候没点亮光,她一个人被关在这里一整晚,不烧死也要吓死。

......

于此同时,学校操场。

“正白,你看啥呢?”程泽问道,手熟练地搭上周正白的肩。他们俩约好了今晚共进晚餐。

“那间屋子的灯一直在闪。”

“啊?”程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确实有个灯一直在闪,明明灭灭地很是显眼。他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没什么所谓地说:“估计是灯泡坏了吧,没办法,学校抠死了,四楼走廊灯坏一溜了也不知道修修,这个估计也是,坏了学校也懒得修......诶,好了。”

那灯果然不再闪,安稳地亮着。

周正白皱了皱眉,突然说:“灯泡在晃过之后,不是应该灭掉吗?”

“谁知道,”程泽耸耸肩,“命大吧,坚持在为人民照明的岗位上。”

周正白懒得理他的疯话,又看了两眼,也收回目光,撇下对方的手,面无表情地朝校门口走去。

俩人找了家西餐厅坐下,点完菜,程泽突然神神秘秘地问:“你那小童养媳,还好吧?”

周正白抬头看他一眼,没什么耐心地说:“程泽,我没记错已经跟你说过两次,她不是什么童养媳,你是还要问第三遍吗?”

周正白不成文的规矩,话不说三遍,再问就是约架。周正白答话没耐心,打架有的是。

程泽连忙摇摇头,从中国餐桌文化那一套,“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言语不当,自罚一杯。”他说着从包里掏出半瓶雪碧,仰着头喝干净了,又问:“那您那妹妹,还好吧?”

周正白这回说:“关你什么事。”

“......”程泽不满道:“我这是关心你,提醒你男孩子在家在外都要好好保护自己。”

周正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示意他有话快放。

程泽压低声音说:“之前住得离咱不远那孙伟详,你还记得吧,之前他家里也来了这么一个,后来他跟我说,那小姑娘天天啥事不干,就往他身边凑,他不好撕破脸,就忍着,结果对方变本加厉,有一天直接光着爬他床上去了,给他吓得,但他又挺他妈心软,还可怜那小姑娘无家可归,怕被他妈赶出去就没往外桶,自己找了个房子搬出去了。”

他讲完故事又做最后总结:“老孙这就是血淋淋地前车之鉴,你注意点,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正白倚在沙发里,没什么耐心地听完,懒洋洋问:“孙伟详是谁?”

“......”

“我不管他是谁,”周正白敲敲桌子,直起身,威胁道,“要是再你再说一次这种话,我就把你丢去尹家做上门女婿。”

“别了吧,太恶毒了啊周正白,”程泽敬谢不敏,说:“那大小姐,您可饶了我吧,人不能这么恩将仇报。”

周正白重新窝回沙发里,闭上眼睛,安心等餐。

俩人吃饱喝足回学校上晚自习。他们学校建在市中心,住校的人寥寥无几,学校为了省电钱,把两栋宿舍楼的一楼都改成自习室,晚自习统一安排学生到那里自习,值班老师跟着过去。

这天值班老师有事不在,周正白坐在最后一排认真做了几张卷子,快八点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低头一看,是家里打来的电话。这么晚给他打电话,不会是奶奶出什么事了吧?

他皱起眉,攥着手机起身,推开教室后门出去,没等回手把门彻底关上,就迫不及待地接起电话:“喂?怎么了?”

谁知打电话的就是他奶奶本尊,语气焦急地问:“正白,小汐和你在一起吗?”

周正白被问得莫名其妙,道:“没有,她没回家吗?”

“没回啊!”老太太闻言语气更着急了,说:“五点放学,最晚五点半也该回来了,这都快八点了,还没个人影。”

“您先别急,”周正白安慰道:“她今天早上出门前,有没有和你说要去哪?”

“没有,什么都没说,”老太太说,“这孩子这么懂事,做不出这么晚回家不提前说的事,正白,我担心,她会不会出事了?这样,你在学校帮奶奶找找,我现在派人到你们学校周围找,有消息尽快告诉我!”

周正白应下,挂了电话,眉头紧紧皱起来。

云汐刚来北京不久,人生地不熟,应该不会自己一个人乱跑,这么晚不回家,说不准真是出了什么事。

学校......周正白猛地回想起放学时看到的那间闪着灯的教室,那层楼正好......正好是云汐班级所在的楼层!!

周正白猛地冲了出去。

周正白一路跑到教学楼下,楼里只剩下几间办公室和卫生间还亮着灯。周正白在楼下仰头,回忆着自己白天看到的教室的位置,那灯果然还在亮!

他冲上楼,一路冲到四楼,找到位置,是学生用的女厕所。他一秒没犹豫,直接冲了进去,一间间找过去,果然看到最后一间门的外面被人用棍子别死了。

他手脚飞快地抽开棍子,一把拉开门,里面果然是晕坐在地上的云汐。

对方眉头紧紧皱着,脸红的不自然,他伸手摸了摸额头,被烫得一颤。周正白从找到这间厕所开始就脸色阴得吓人,他动作利落地脱了自己的羽绒服,把晕倒的人整个包住,一手拎起她的书包,一手把人整个拖到自己背上。

“云汐,醒醒。”

没有应答,少女的呼吸喷在脖颈处,炽热却轻。

周正白抿着唇加快脚步。

下楼梯时,云汐终于被颠簸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觉得自己起伏不定,像在坐船,努力定了定视线,才好不容易看清背着自己的少年紧绷地额角和嘴唇。

她口干舌燥,神思还不清明,迷迷糊糊喊:“周正白......”

“嗯,是我。”周正白说,声音很有力量:“我来找你,找到了。你安心睡一会儿,我们去医院”

10、第 10 章

云汐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睁眼看见一片惨白,一时不大知道自己在哪。烧了一天一夜,喉咙口沙沙地疼,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云汐皱了皱眉,想起床找点水喝。她刚动了动,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揉纸的声音,紧接着有人问:“醒了?”

是周正白。云汐循着声音看去,满眼都是白,她这才发现这里是医院。

她开口,嗓子沙哑得吓人,周正白倒了杯水给她,她喝下去,这才好过一些。

“我怎么来这儿了?”她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尹程音拖进厕所关了起来。

“奶奶给我打电话说你没回家,让我在学校找你,找到时你已经烧晕了,叫都叫不醒,不来医院你想去哪。”

他这么说,云汐就想起自己迷迷糊糊地看到的侧脸,居然是真的。她心头一热,怪不好意思地问:“你把我背来的吗?”

“?”周正白看她一眼,颇为无语:“你小学生满分作文看多了么,学校和医院离得这么远,我要是背你来,咱俩得一起死路上。”

云汐烧还没退完,脑子不是很清醒,故而没有听懂这话里的讽刺意思,傻傻地问:“那我们怎么来的?”

“当然是打车来的。”

“可是,”云汐皱眉,小声说:“我看见你背我了。”

周正白面无表情,“因为我不能让出租车开上四楼。”

“......”是哦。

她脸上有点挂不住,干笑两声转移话题,没话找话地问:“奶奶昨天担心了么,那你有告诉她你已经找到我了么?”

这基本就是一句废话,但周正白居然破天荒地耐心答了:“担心了,告诉了,她今天一整天都守着你,刚刚被何妈扶回家给你做粥。”

“......哦。”云汐没想到奶奶居然守了她一天,她有点愧疚,手指无意识揪着床单,小声说:“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正白没答这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床上垂头丧气的的人,过了会儿,突然问:“谁把你关的厕所?”

云汐扭着床单的手停住,她眨眨眼看床,说:“被捂住眼睛了,没看到。”

周正白又问:“那你衣服为什么是湿的?”

“不小心弄到了。”

周正白没说话,沉默地盯着她,云汐被他盯得心虚,垂着头不说话,过了会儿才等到对方平淡无波地说:“知道了。”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

不是她多善良以德报怨,也不是她不敢再得罪尹程音,而是她没有自信,对方知道后是否会愿意站在她这边。这段时间,尹程音不时就跑到她面前刷存在感,和别的同学说话,声音却偏偏大的她能听清,内容全是周正白。

所以云汐知道尹程音是周正白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有共同的朋友,相似的成长经历,所差无几的家庭背景,有着十几年的感情积累。而她不过是个来到云家不到一个月的累赘,她实在没自信周正白会愿意为了自己去得罪尹程音。

毕竟从小到大,任何人的第一选择都不是云汐。

云汐永远是被忽视和抛弃的那一个。

可是周正白对她很好,是现在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那么一两个还愿意对她好的人,她表面不在意,理智告诉自己别在意,其实完全无法自控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捧着这点好。

她不得不承认,她不想失去。如果此刻周正白也抛弃她选择别人,她会很难过。

所以她宁可做缩头乌龟,闭上眼睛捂上耳朵,也不想冒险让周正白在她和尹程音之间做选择。

没有人会选择云汐的。

她绝望地想。

......

好在周正白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摸了摸她的额头,说:“还有点烧,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出去给奶奶打电话,告诉她你醒了。”

云汐缩在被子里点了点头。

周正白给她盖好被子,扭头向外走,压开把手的一霎那,床上的人突然小声说:“周正白,谢谢你。”

他手指一滞,说:“没事,你休息吧。”

床上的人再没出身,他推了门出去。

云汐把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低烧和黑暗使她神志不清,她突然出神地想起自己从前在家里的生活。

父母偶尔也会对她不错。家里不缺钱,所以在物质上从不短缺她什么,她想要什么东西,如果跟他们说过之后他们不忘掉的话,会给她买的;她说想要学画,家里找了最好的画室让她去,虽然从来没有人接送,但是会给她很多钱让她打车来回;她的出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家里从来没人给她过生日,但她哥哥总会在她生日那天,主动要求晚饭吃面条;还有......还有送她到北京的那天,父亲看上去好像也是难过的。

既然会难过,那就也不是一点也不爱她吧?

可是她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还有朋友,她从前也是有朋友的。以前她的画室里和学校里都有关系不错的同学,他们会像很多中学生那样打闹玩笑,互相分享零食和抄作业,不会像现在在这里,一整天除了偶尔上课回答问题,她说不上一句话,没有一个会给她笑脸的人。

她变得愈发冷漠,但其实很难过。

云汐神志不清地想,真的,很难过的,在这样孤独无望的生活里。

......

被子突然被人掀开,她眼睛被亮光刺痛,周正白凉凉地在她头顶说:“不要蒙着被子,吸入过多二氧化碳会让人变笨。”

他说完低头,看到一双安静得难过的眼睛。

周正白一愣,问:“你怎么了?”

云汐安静了一会儿,说:“周正白,我想家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波澜不惊的语气。但是周正白却在这个时刻奇异地觉得,她似乎已经忍了很久,久到汹涌变成平静,她再也无法忍受。

云汐又说:“可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周正白沉默着,轻轻把被子又盖回了她的脸上,坐在了床边。他向来耐心不足,此刻却摆出了倾听者的姿态。

黑暗再度袭来,没有人会看到她的脸,云汐终于忍不住哭了,她说:“我爸爸把我送到北京那天,我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但是我说谎了。”

没有人答话,但是有一只手带着凉意和迟疑,缓缓地握住了她留在被子外面的手。

云汐没有再说话,两个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捂在被中,沉默相对,却双手紧握。云汐没有出声,却流了很多泪,从她踏进周家大院那天到现在,她第一次哭。

周正白看着身侧微微颤抖的一小团被子,想起老太太上午陪在病房时对他说的话。老太太告诉他,云汐父亲在云汐目前怀她的时候出了轨,加上云家重男轻女,所以云汐在云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云汐妈妈当着云汐的面跳了楼,没等丧期过去,云汐爸爸就迫不及待把她送了人。

这样无情对待她的人,她刚刚却在想念。

怎么会有人缺爱到这种地步呢?

周正白从不懂得同情,直到遇上此刻的云汐。他觉得小姑娘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被丢在异地他乡,被欺负得高烧一天一夜,现在躲在被子里哭都不敢出声的样子,实在有点可怜。

甚至让他有了一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

云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周正白发现身边的一小团不抖了,他迟疑了下,过了会儿,被子里突然打起了悠闲的小酣。

周正白:“......”

他气笑了,松开云汐的手,握的太久,掌心都浮了一层湿漉漉的汗。周正白把睡着的人捂在脑袋上的被子翻下来,又坐了一会儿,老太太拎着粥来了。

“又睡着啦?”老太太轻声问,走到床前摸了摸云汐的额头。

周正白点点头,站起来,说:“您先看着她,我要回学校拿一趟东西,晚点来换您。”

他拎起书包,出了医院打车直奔学校,到了学校却不回自己教室,直奔四楼,在云汐班级门前停了步。此时是第八节课,班里在上自习,他敲了两下推开门,在一众人的视线下,面无表情地叫人:“尹程音,出来一下。”

“哦~~~”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听了这话班里同学立马开始起哄,目光八卦地在两人之间转。被点名的人却白着脸,心虚又紧张。

她吞了吞口水,迎着周正白的视线走出门,反手关上教室门,这才故作镇定地笑着问:“正白,找我什么事?”

周正白懒得废话,开门见山,声音又冷又淡,他问:“把云汐关在厕所的人是你,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11、第 11 章

尹程音脸色刷地白了下来。

她吞了吞口水,双手背到背后,强装镇定:“什么关在厕所?云汐昨天被人关在厕所了吗?我不知道啊,我昨天放学就回家了。”

周正白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她吸吸鼻子,做出一点受伤的样子,低声道:“正白,你为什么来问我啊,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周正白终于开口,声线冷淡,“尹程音,这种事你之前做过一次了,不是吗?”

尹程音梗着细白的脖子,闻言双眼心虚地四处乱晃,抿着唇说:“我那次,那次是为了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