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话说了,讪讪地赔笑,自动自发的地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还殷勤地把周正白那碗米饭的盖子打开,端端正正摆到这人面前,递上筷子嘿嘿两声,说:“您吃饭。”

周正白拖长声调“嗯”了声,矜贵地接过筷子,“这还差不多。”

云汐又把菜往他那边推推。

周正白挑眉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夹了口菜,吃下肚再搭一口米饭,十分惬意。

大爷似的。

云汐则是周大爷身边的小跟班,一点头三哈腰才能吃一口饭,二点头六哈腰再吃一口菜。

干吃无聊,云汐开启话题,“《灌篮高手》里边你最喜欢谁啊?”

毫无新意的问话。

周正白倒不介意,答:“樱木花道。”

“哦,”云汐说,“你和云澹一样,他也喜欢樱木花道。”

“嗯。”

“我那时候不想看这个,我爱看巴拉拉小魔仙,可他偏要拉着我陪他看。开始的时候,我为了报复他,每次他跟我说他喜欢樱木花道,我就要说我喜欢流川枫,他每次都特别生气,骂我什么都不懂,但还是硬要我陪他看。后来他学着樱木花道把头发染成红色,差点没把他爸气死,追在他屁股后头又骂又求了好几天,他也没染回来,老师找他谈话,他就和老师谈樱木花道,谁都拿他没办法。”云汐说着笑起来,“后来,他头皮对那染发膏过敏,痒了好几天还发炎了,跑去医院看,然后被逼着剃了光头......”

周正白没跟着笑,看了她一会儿,说:“你看着怎么还挺羡慕。”

云汐没回答。

但其实是的。

如果能像云澹一样肆无忌惮做几天樱木花道,她也愿意剃光头的。

......

吃完饭,雪还没停。

周正白坐回沙发上,低头俯视仍然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的人,问:“不是说南方人看见雪都会很激动么,你怎么这么安静?不出去看看雪?”

云汐抱着膝盖没动,说:“又不是第一次见。”

她被送来的那天,北京也是大雪一场。

连人的心肝肺腹都能冻冷的东西,看一次就已经足够。

周正白没理会她萧瑟的语气,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附身拽她手腕,强把她拉起来,“走。”

“去哪?”云汐猝不及防被拉起,一脸懵逼。

“带你堆小雪人。”

云汐瞪大眼睛,大声抗议:“我不要!”

抗议无效,周正白从来说一不二,她不要也得要。

天已经黑透了,黑压压的天空却往下坠落洁白的雪,整个大院的路灯都开着,橘色的灯光在无边黑暗中晕染出一片光明,光明之下,只有他们两个神经病出来堆雪人。

周正白不知从哪里扒拉出两幅毛线手套,一副蓝色一副红色,他自己戴上蓝的,把红的丢给云汐。

云汐乖乖戴上,站在门廊下看周正白跑出去,找一片雪厚实的路边,蹲下.身直接用双臂拢了一大捧雪,拍拍压实,又去拢旁边的。他拢完手边的,起身,笑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冲呆站在廊边的南方小姑娘喊:“愣着干嘛?过来帮忙。”

高挑漂亮的少年穿着黑色羽绒服,黑发上沾染凉意洁白,眼睛在黑夜中明亮清晰,意气风发地站在橘色灯光下的大雪中,大笑着呼唤她,天真与清冷令人心动地容于一身。

“......哦。”云汐呆呆地应了一声,戴着她的小红手套跑了过去,到了地方打住脚步,表情十分懵懂,“这个,怎么弄?”

周正白说:“把附近的雪推过来。”

云汐领命,试探地学着他的样子,把地方堆积的雪一股脑的往他已经堆成的一小堆上摊。中途周正白偶尔冲她扔个雪球,她立马回敬一个,毫不吃亏。

两人弄了很多雪,打了底座,周正白又用雪团了个球,安在底座上。他打发云汐回家找水桶豆子和胡萝卜,拿来以后,一一摁到球上面,帽子眼睛鼻子,再手画圆弧一个,作微笑的嘴巴,雪人完成。

云汐欢呼:“终于做完了,你好厉害,好像啊!”

周正白转身看她,他忙活了一晚上还带着微喘,却笑着,认真地说:“在我们北方,雪是祥瑞的象征,一个人如果在很糟糕的时候遇到大雪,就说明他即将时来运转,难过的日子过完了,剩下的都是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灌篮高手》对我很大的一个影响是

我每次看书碰到男主角或者哪个男性人物被描写为“头发及肩”,我都会自动自发的理解为三井寿刚出场时的发型.......

后来才发现,也可以理解成很时髦的那种只有后边卷卷及肩的发型......

17、第 17 章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迷乱人眼。

云汐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信了周正白的话——以后都是好日子。

她红着脸抿着嘴巴笑了起来,又站在雪人身边摆出拥抱的姿势,幼稚地让周正白为她拍照留念。周正白几年不听一回话,眼下却任由差遣,从羽绒服口袋掏出手机,真的为她照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子明眸皓齿,穿着笨重的羽绒服,带着颜色鲜艳的帽子手套,笑容并不张扬,但一双圆乎乎的眼睛黑亮晶莹,微微弯着,看上去仿佛刚刚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事。

周正白站在镜头后,不由莞尔。

云汐从来的那天开始,便一副防备重重的模样。她将自己牢牢地圈在心造的保护壳里,不苟言笑,油盐不进,陌生人觉得她冷傲,稍微熟一些的人便觉得她心思过重,完全没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该有的样子。可是其实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人这样一幅故作冷漠的皮囊下,有的却是一颗纯真简单到冒着傻气的灵魂。

直到现在,被反反复复伤害这么多次,还是别人说什么都信。

她很敏感,能轻易分辨好坏。不喜她的人,她回以冷眼和假笑,明晃晃得冷漠疏离;而但凡有人对她好上一点,她便毫不犹豫掏出所有真心。

傻得冒泡。

周正白这么想着,拍完照片收起手机,冲她晃了晃手。云汐看见他的动作,收了拥抱,咧着嘴角傻笑着从雪人立着的地方一路向他小跑。跑到一半,整个大院的路灯突然全部灭了,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云汐被吓得“啊”了一声,无助地叫:“周正白!”

一阵咯吱咯吱地踩雪声之后,她带着手套的右手被人牵住,少年的声音近在咫尺,“我在。”

云汐安下心来,小声问:“这是什么了?”

周正白手没松开,牵着她往前走,解释道:“雪太大了,可能把电线压坏了。”

云汐“哦”了声,又问:“那什么时候能来电?”

“抢修需要时间,这么大雪,今晚应该来不了,要看明天的情况。”两人说着到了家门口,周正白点亮手机电筒让云汐举着,他自己掏出钥匙开门。

推开门,屋里比外面更黑。

周正白先把云汐送到客厅让她老实坐好,自己一个人举着电筒去仓库找了两根大蜡烛出来,点燃,茶几和门口各放一个。

云汐好奇地看着这两根快赶得上她小臂粗的蜡烛,问:“家里怎么有这么粗的蜡烛?干嘛用的?”

周正白说:“过年用的。”答完问话,“怕黑吗?”

云汐摇摇头。

周正白“嗯”了一声,说:“那你坐在这等我,我上楼拿个东西,很快回来。”

“嗯?”云汐猛地站起来,“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吗?”

周正白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害怕?”

云汐连忙点点头。

她平时确实不怕黑,但此刻让她一个人待在这个漆黑一片的硕大客厅,心里又确实发毛,这已经不是怕黑不怕黑的事了。

“那就跟来。”

云汐连忙拽住他的一片衣角,紧紧跟了上去。

周家装修古典大气,楼梯走廊部分做的是欧洲古典建筑的样式,墙上挂着装饰的人脸油画,楼梯扶手和墙纸地毯都极为精致,花纹复杂,用色讲究。眼下四下漆黑,仅周正白手里一部手机照亮前路,云汐捏着周正白衣角跟上楼梯,恍恍惚惚以为自己在18世纪欧洲哪座古堡中探险。

有漆黑夜晚里的独行光束,柔软的地毯,精致的阁楼,还有同行的英俊少年。

云汐仰脸注视着周正白在光下忽明忽暗的侧脸,线条明朗锋利,眉眼精致,在黑暗中有着一份少年难得的风度翩翩。她看着看着,心跳猝不及防地快起来。

云汐仗着漆黑和安静,肆无忌惮地看了一路,直到两人走到楼梯拐角,她连忙收回目光。对方身处光明顶,而她在幽深的黑夜中央,鬼魂对光明向往而恐惧,看这一会儿已经是痴心妄想。

云汐心跳渐渐平息,松开了一直紧握着周正白衣角的手。

周正白没多想,感觉到她松了自己衣角便回身一把捞住了对方手腕,牵着人一路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他担心云汐害怕,便让她留在门口举着手机照明,他自己进到房间,先是抱起呼呼大睡的98K,又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个东西,一手抱着一个走向门口。

他接过手机,把猫丢给云汐,举着手机领着一人一猫按原路返回。

98K被这么折腾一通终于醒了,蔫哒哒地缩在云汐怀里,喵呜个不停。

云汐一只手不住地摸着它身上的毛,试图安抚,又扭头问周正白:“是不是突然停电,把它吓到了?”

周正白像是低低笑了声,才说:“猫是夜行动物,不怕黑。”

“那它怎么一直在叫?”

周正白说:“撒娇呢,抱抱就好。”

“哦。”云汐扭回脑袋,坚持不懈地给怀里的猫大爷揉毛,没过一会儿,这猫果然又没出息地发出呼噜呼噜的惬意声来。两人这时已经回到客厅,云汐随口问:“98K为什么总在你房间待着啊,都没看它下来玩过。”

周正白沉默了下,才淡淡说:“我妈不喜欢它。”

云汐抬头看他。

他神情没什么起伏,继续说:“之前有一次趁我不在把他给丢了,我后来找了很久才找回来。”

这也太极端了。

云汐自觉这里面应该有别的原因。她抿了抿嘴唇,突然不想再像之前那样,一遇到敏感的话题便主动转移,懒得去深究,她现在很不知分寸地,想要多问一句......她张了张嘴,没等开口,周正白已经把刚刚从房间拿出来的ipad摆上茶几,说:“我们继续看动漫吧。”

云汐只好说:“好。”

她仍然抱着猫往沙发前的地板上坐,刚坐下,后颈衣料就被人拎起来,“上来坐着。”

不想去,这样多舒服。

云汐后仰着脑袋看他,可怜兮兮地求饶道:“我近视,坐上面就看不清字幕了。”

她眼泪汪汪地卖惨,坚持不懈的摆着一张可怜兮兮的脸盯着他。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周正白终于收了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随便你。”

云汐窃喜,地热暖烘烘地烤人屁股,她反手拽了个抱枕下来,垫在背后惬意地靠着。过了会儿,身边突然悄不做声地滑下来个人。

云汐扭头看看一本正经也跟着坐在地板上的人,不解地问:“你怎么也下来了?”

周正白头也不抬,说:“我也近视。”

“......”

云汐疑惑地看着他,心想着平时好像也没见过他戴眼镜。也是,天天逃课的人带什么眼镜。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些疑虑抛在脑后。

周正白身上总有股很淡的香气,闻起来就让人觉得干净清爽,类似于洗衣液和肥皂被太阳烘烤后残留的味道。眼下两人坐的很近,甚至肩膀都会不时蹭到,他身上的味道便悠悠缕缕地飘进云汐鼻子里。

云汐天赋异禀,看着《灌篮高手》也能脸红。她目不斜视一派正经,身体不着痕迹地朝周正白的方向蹭了一厘米,小小声:“哦。”

她傻乎乎地说:“那还挺好的。”

18、第 18 章

这一晚周正白没有再问过云汐是否怕黑的问题,他拿了条厚毯子出来,把自己和云汐都包进去,在空荡黑暗的房子里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幼崽。茶几上的ipad在昏黄的烛光边自顾自放着《灌篮高手》,一集播完再接一集,两个人就这样包在同一条毯子里看了一整夜的动漫。

冬日夜长,太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亮客厅的时候,已经快早上八点。金灿灿的光直晃晃地射在客厅中央沉睡的人脸上,晃出一个个光圈,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灰尘也在这金色的光芒下无处遁形,似动非动。时间在此刻似乎变得缓慢,一切都值得被定格。

云汐先睁开眼,她的脖子加脑袋都酸疼得厉害,后颈肌肉紧绷着,而自己脑袋下正枕着一个很有弹性的温热玩意,她迷迷糊糊一手捂着后脖颈呲牙咧嘴地直起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枕着的是周正白的肩膀。

这人还在睡着,脑袋后仰靠在灰色的沙发上,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和深深的锁骨。黑色的碎发胡乱遮住了他的眉眼,使得他整个人的凌厉气质被中和,这会儿不像平时那样不近人情,在晨曦下多了几分柔和。

他白色毛衣右肩的地方被云汐枕出不少褶皱,云汐垂眼看了会儿,做贼心虚似的把褶皱轻轻扯平。她人没动,可不敢再往上靠,一边转动脖子缓解酸痛一边不住用余光扫视身边的人——这人尽管眉眼被盖住,但少年青涩的脸庞上线条已然锐利,高挺的鼻梁下是微抿的薄唇,颜色很浅,线条完美到无可挑剔,像是上帝最为用心的雕刻作品。

云汐见到周正白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的长相极为正气,剑眉星目,五官端正,并且身姿挺拔,不论站坐,背都挺得笔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尽管他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总是敞着校服口袋和留着稍长的黑发,竭尽所能将周正的正气掩盖一二,不格格不入,倒风韵更佳。

云汐看着突然手痒,一时间很想为这人画一副素描。

不必送给谁,也不必被谁知晓,她自己收着,藏在只有自己能够找到的地方。

不知是阳光太刺眼还是她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周正白很快也醒了,刚睁开眼就皱起眉头,下一秒不出意外地做了一个和刚刚云汐一模一样的动作——用手前揉后颈的肌肉。这么不着东西的睡了一路,铁人也要酸痛。

好在周正白常年作息健康外加打架锻炼,身体素质非常好,揉着转动两下就松缓不少。他放下手,这才发现身边早就醒来此刻正直勾勾看着自己的人,他觉得这目光挺可爱,笑着曲起食指拍了下对方额头,早起的嗓音带着沙哑:“醒这么早?”

云汐做贼心虚,轻轻转过目光,说:“我也刚醒。”

“来电了吗?”

云汐从醒来就一直坐在这里没挪窝,此时摇摇头,如实道:“不知道,我没看。”

周正白“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一只手撑着茶几站起来,先去摁了摁电灯开关,还没来电,又去窗边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发现外面雪还没停,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地面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他皱起眉,觉得这雪大得有些不正常。

云汐跟着跑过来,站在他身边往外看,也皱起眉,“怎么还在下?”

周正白低头看她一眼,眉头皱的更紧,命令道:“去穿拖鞋。”

“嗯?”云汐跟着低头看看自己光着的脚丫,听话地“哦”了一声,跑去刚刚醒来的地方把拖鞋穿好,一回身发现对方已经走到了她身后,手上还抱着刚刚不知躲到哪里去的98K,说:“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出门。”

这么大雪,云汐问:“去哪?”

周正白面色还算轻松,解释道:“去超市买点吃的回来,这雪再这么下下去可能就没办法叫餐了,也没办法出门,我们得在家里备点吃的。”

云汐愣了愣,她没太想到下雪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局面,小声问道:“这么严重的么?”

周正白看了她一眼,怕吓到人,斟酌了下用词,说:“有备无患。”

两人穿着前段时间老太太给买的同款浅灰色雪地棉出门,四周的积雪已经快到云汐的小腿肚,好在清洁工一大早扫了条小路出来,但天寒地冻,没多久路面就结起了冰,人站在上面稍不留神就要滑倒。

云汐没有雪地前行的经验,毫无防备地走了两步,还没离开家门口,就脚下呲溜一滑,人还没回过神屁股已经啪叽着了地。

走在前面的周正白听见声响迅速回过头,就看见红手套小企鹅呆呆地坐在地上,双手双脚都伸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懵逼,一副还没回过神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样子。

他只好折身又走回来,蹲在小企鹅身边,忍着笑问:“怎么坐地上了呢?摔没摔坏,动动看尾椎骨疼不疼?”

云汐回过神,自觉丢人,连忙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苦着脸问:“这地怎么这么滑啊?”

周正白怕她又摔倒,两只手隔空虚虚扶着,闻言笑了声,给没见过大雪的南方小姑娘解释:“雪被扫了,地面结冰了啊。”

“......哦。”云汐感受了下,没觉得屁股疼,但当着这人的面出了这么大的糗,她难为情死了,红着脸偷偷看对方两眼,在对方看过来时又板着脸一本正经装什么也没发生。

她心里流泪面上却十分云淡风起,说:“走吧,没事,一点不疼。”

周正白把人拉住:“走什么走?回家。”

“啊?”云汐连忙扭头望他,迫切地解释道:“为什么回家啊?不是要去买吃的吗?我真的没事,一点不疼,我能去。”

“......”周正白沉默了下,才轻咳了声,别过脸淡淡道:“你后面湿了,回家换条裤子再去。”

“....................”

云汐逃也似的飞奔回家。

直到飞奔上楼换上干净裤子,关上卧室门那一刻,云汐脸还是烧的厉害。她故作冷静地走下楼,刚过拐角就眼睛就撞上抱臂倚在门框上等着的人,对方见到她,突然意味深长地挑起一边眉毛。

云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这人漂亮的嘴唇里没吐出象牙吐出一句狗牙:“我说,出门三秒钟,你这脸怎么还冻出高原红了呢?”

“................”

在云汐冲下楼取他狗命的前一秒,他裤兜里猝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适时挽救了他的生命,周正白掏出手机看了眼,突然敛了笑,墨瞳里刚刚的轻松和调笑一瞬间消失不见,他垂下嘴角,皱着眉头接起电话:“喂?”

云汐看着他这一系列反应愣住,在楼梯口停住脚步,静静看着他。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周正白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你要现在回来?可以,北京大雪,你现在回来的话,做好带着我奶奶和何妈游着雪回家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评论随机掉红包吧~

谢谢观看

19、第 19 章

他说完挂了电话,云汐走过来,小心地看着他,半晌问:“任阿姨么?”

周正白点点头,低头看她,语气比刚刚接电话时要好一些,剔着眉骨问:“裤子换好了?”

云汐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下,点点头。

“走吧。”

再出门时周正白怕半小时前的悲剧重演,一直紧紧攥着云汐胳膊不松手,一副大人领着自家不听话的小孩要回家教训的架势。云汐颠着小碎步,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没叫司机也没打车,一路步行到离家不远处的一个大型超市去。说是不远也只是相对距离,实则还是有一些距离的,这一整块地方都是给身有功勋的老将军住着,寸土寸金的地家家户户隔得老远,在这开超市,有钱并不够。所以这方圆几十里就这一个超市,但此刻还是没什么人,三三两两,尽管相较平时已经算是顾客暴增,不少人也像他们一样,因为大雪来囤食物回家。

周正白负责推车,云汐负责在他身边按照他的指令丢东西进去,不时浑水摸鱼丢两个自己想吃的不健康小零食,周正白懒得管小孩这点偷偷摸摸的小心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一只手推车,一只手负责把不时跑远的人拉回身边,低头看看身边的小萝卜头,故意问:“你之前在家的时候,叔叔阿姨是不是都不敢带你上超市来?”

“没有啊,”云汐扭头过来不解地看着他,“干嘛这么问?”

周正白叹口气,“扔人群里就没,扭个头就找不到,忒不省心。”

云汐听懂了,这是变着法嘲笑她矮呢,她不高兴地皱皱鼻头,嘴硬道:“我在我们家那边不算矮,是正常身高。”

“哦。”周正白随口应着,抬手往购物车里拎了两箱酸奶。

这也太敷衍了。

云汐更不高兴,但暂时找不到报复的办法,只好忍气吞声地继续跟在人身后,人家说什么还得去跑腿去拿。她在心里凄凄惨惨戚戚,寄人篱下的小孩太惨了,没钱付账就没人权。

两人买了两大包吃的用的出来,这下不打车也不行了,两个人根本提不回去。这块儿出租车少,又赶上大雪,两人在路边等了快一个小时也没打到车,快冻成冰棍儿的时候终于还是打电话给李叔,麻烦他过来接一趟。

李叔来得很快,见他们冻成这样子忍不住轻声数落了两句:“怎么不早打电话叫我来接?这天寒地冻地就这么站路口等着?”

周家这些司机阿姨都是跟老一辈过来的,在周家做了几十年,从小看着周正白长大,周正白向来会给三分情面。他让云汐先到车上坐着,自己和李叔一起把东西搬上后备箱,这会儿被数落了也没不高兴,只笑了笑说:“雪太大了,原本不想麻烦您的。”

“什么麻烦不麻烦,我就是做这个的。”

等到三人都上了车,李叔拿出一个暖宝宝递给周正白,周正白刚想递给云汐,李叔已经先递了个新的过去:“来,小汐啊,冻坏了吧,贴个暖宝宝先缓和缓和。”

云汐接过,小声说:“谢谢。”

周正白看她一眼。

云汐在周家,除了和他跟奶奶以外,几乎不说话,说也是很小声,简单答几句便草草了事。此刻李叔对她表现出这样的善意,她表面上安静,其实不用细看就能看出这人的受宠若惊,接过暖宝宝就立刻撕开拉开羽绒服拉链贴上。

周正白心里略微酸涩,搓着她头发玩了会儿,被她怒目瞪过来才轻笑着收了手。在别人面前乖巧温顺,在他这儿就嚣张乖戾。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谁能想到,他周正白也有做软柿子的一天。

往后的两天确实像周正白预测的那样,雪一直没停,但好在当天下午就来了电,两个人晚上用电磁炉煮火锅吃,底料和酱料都是在超市买现成的,锅里煮点菜切根火腿肠放俩西红柿,两个人闷头吃的又饱又惬意,吃完继续看《灌篮高手》。

第三天早上醒来,雪才好歹算是停了。从窗户望下去,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厚厚的积雪把院子里的树干一半掩藏起来。云汐抱起床上的98K就往外跑,跑到隔壁哐哐哐敲门:“周正白!雪停啦!”

她敲了好一阵里面才传来些动静,周正白一脸困意未消的打开门,低头看守在自己门口的一猫一企鹅都神采奕奕,很是无奈:“才几点,闹什么?”

云汐说:“雪停了。”

“啊,”周正白语调毫无起伏,“太好了。”

他敷衍完又想关门继续睡,但通知完好消息的人还眼巴巴守在门口不走,他只好又问:“请问还有事么?”

云汐重复道:“雪停了。”

“......”周正白懒懒地倚门框上,说:“雪停了道还封着,出不去,这雪得化好几天,老实待着。”

云汐眼睛蹭地亮起来,雀跃道:“那是不是拿期末考试成绩的时间也得推后了?”

哦对,还有期末考试成绩这茬。

他都他妈要忘了,反正也没好好考。

但眼下这人也未免太开心了,他挑挑眉,故意说:“美得你,拖什么不能拖什么期末考试成绩,就算再下一礼拜大雪成绩该出还得出,去不了学校班主任直接发家长群里。”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