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没动的,有三人,舒曼、Alex,还有Jolie。舒曼这才得知,G&S是付氏旗下的子公司,而这部电影,付氏也是最大的投资者。

徐靖安请他入座,付希安不着痕迹地往舒曼这边走,刚要落座,Jolie突然出声:“不行。你得坐我身边。”这句中文,她倒说得很溜,只是惊了四座。付希安不着痕迹地看了小姑娘一眼,将近一个月没见,她瘦了,脸色有些差,黑眼圈都出来了,可从他进门到现在,她正眼都没瞧过他,甚至当他不存在。

付希安笑笑没说话,只是脚步转了回去,在Jolie身边落了座。舒曼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落在了何处,总觉得胸口有一处,忽然感觉空空的。

这一桌子人,只有徐靖安知道Jolie与付希安的关系,他抬手抓了抓眉,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其他人则是无声地用眼神交流,只当无意知道了一个超级大八卦。

公主难得与皇兄团聚,才不管饭桌上有无其他人,全程用法语和她哥热烈交流。

这餐饭吃得特别轻松。付希安除了一句“抱歉,Jolie年纪小,各位多关照”之外,一句带正题的话都没有说。两个小时所有人都是闲聊的状态,但所有人都懂,这餐饭背后的目的。

这就是中国人饭局的微妙之处,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没人知道Jolie是付希安的亲妹妹,但都知道她是G&S旗下的艺人,而他家的王牌经纪人Amy只带她一个人,足见对她的重视程度。她是G&S的,G&S是付氏的,电影是付氏投资的,所以她今后就算在片场闹再大的脾气,你们多包涵。这家饭店的菜品很不错,可能是因为最近太累了,舒曼却没什么胃口,余光里总觉得付希安有意无意地看过来,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可能太敏感了,一颗心莫名其妙地七上八下。

后来,她干脆偏过头去,将余光里的那个身影移除掉。她左边是空位,右边是Alex,她一偏头,Alex就以为她有话要说,舒曼就干脆找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整晚。

饭毕,大家起身往外走,Alex和舒曼落在最后面,其他人都喝了些酒,Alex看了一眼舒曼,随口说道:“我的车送你吧。”舒曼先是一愣,笑着回道:“好的,谢谢你。”付希安走在最前面,所以没人注意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阴鸷。舒曼走出包厢后,故意去了趟洗手间,待了将近三分钟才出去,走到门口时,服务生替她打开饭店的大门,冷风迎面而来,灌进她的脖子,舒曼轻轻嘘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有种轻松的感觉。

走到对面停车场,她借着路灯找Alex的保姆车,手臂突然被拽住,一个趔趄,就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是我。”若不是他的声音太熟悉,舒曼差点惊叫出来。

他抱得很紧,舒曼的手恰好放在他胸膛上,想推开,他岿然不动。她声音很轻,但是语气里有很明显的怒意:“你放开我。”付希安显然没打算听她的话,搂得更紧,凑到她耳边,小声问:“还在生气吗?”都快要一个月没见了,这气生得也太长了点吧?刚才从包厢里出来以后,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见她出来,就知道她在躲他。

两人抱着,应该说是舒曼被熊抱着,正好站在一辆商务车车头旁,而前方恰好有根柱子,挡住了他们的身影。

舒曼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既然他不肯松手,那她干脆就不说话好了,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前面突然传来车子开门的声音,似乎是司机在问可以走了吗,Alex回答“再等等,还有一个人”。

付希安蹙了蹙眉,刚才饭桌上她正眼都不瞧他就算了,还和别的男人聊得那么嗨,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她还唇角微勾,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付希安的醋劲突然间就爆发了,沉着声音问道:“抱你,亲你,还是跟我走?三选一。”也不等她回答了,直接将人抱到自己车边,然后将人塞了进去。舒曼的屁股刚落到座椅上,心里的火气也蹿上来了,刚要发飙,电话突然响了,是Alex。这边付希安是不会放她过去的,人家大牌说送送她也是出于友好,舒曼盯着屏幕愣神,正想编什么理由才能不伤和气。付希安看她一副要接不接欲言又止的样子,厉声道:“接!”舒曼皱眉,干脆就不接了。付希安手快,伸手直接帮她滑了接听键,那边传来一声:“喂?”舒曼赶忙将手机贴在耳边,心虚地“喂”了一下,另一只手顺手就去捂住付希安的嘴。Alex:“我在停车场西侧,车牌是XXXXX。”舒曼脑子正在急速运转编什么理由,手心突然传来异样,被捂住的那张嘴,正在嘬她的手心。舒曼瞪过去,你啄木鸟啊你,身旁的人却是变本加厉。于是她随口扯了句:“不好意思,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过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吧,谢谢你。”说完就直接挂了。付希安见她挂了电话,正欲将她拉到怀里,舒曼却是往后一倒,抬起脚踢了过去,怒道:“走开!你身上的香水味臭死了。”当晚,付希安过了凌晨才将舒曼送回酒店,第二日正好是开早工,她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就被许晴的敲门声喊醒。因为睡眠严重不足,那一整日,她都在恍恍惚惚中度过。隔了两日,网络上爆出一则重大新闻。爆料人称付氏集团继承人付希安与陆氏千金陆嘉琦感情已破裂,疑似有第三者出现,并附有一张付希安与第三者深吻的模糊背影的照片。新闻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工作,中间休息时有人刷微博,然后整个片场瞬间炸开了锅。付希安与陆嘉琦的婚礼三年前全城直播轰动一时,大概所有人都记忆犹新,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只播出了大约十几分钟就中断了画面,第二天,所有媒体的报道也只有寥寥几字。

世人永远只记得住旁人表面的光鲜,背后的事没有人会去深究,而现在突然爆出这样的新闻,看起来有证有据的样子,网友都搬好了小板凳等着看这出戏的发展。

照片的背景和背影都很模糊,休息时间,片场一百多号人,几乎每个人都拿着手机在刷网页看评论,猜测女主角的身份。

许晴喝水的时候,因为好奇,凑到同事的手机前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她呛了口水,脸都吓白了。付希安的脸很清晰,吻着的人,只有个背影,但是与舒曼朝夕相处的她,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舒曼也刷了下微博,之前为了方便工作,她注册过一个小号,看完之后朝脸色苍白的许晴看了一眼,许晴懂她的意思,尽量将表情调整得与大家一样。

舒曼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回口袋,拿起剧本假装阅读,其实她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应对,只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付氏有公关团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拿出应对措施,而自己绝对不能去找他。照片上的她,只有背影,还是黑白的。

也许,她只能祈祷,别人眼瞎一点。但她低估了网络时代,人肉搜索的速度快到她无法承受。

不过两个小时,那个背影是谁就被认了出来,好在舒曼在国内消失了三年,能被扒出的信息并不多,但是得到消息的记者已经在赶来剧组探班的路上了。

凌玿拿着iPad冲进会议室的时候,付希安正在开视频会议,他扫了一眼报道以后,立即中止会议,自己则赶往剧组。

出来这样的新闻,陆氏会第一时间做危机公关,付氏自然也不例外,但这种时候,最要紧的不是这些,而是首先要站在她身边。

他不知道她看到报道以后有没有哭,有没有害怕,心里有没有责备他。这一路上,他连续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关机,转而打给许晴,也是关机的状态。

他想了想,拨了徐靖安的私人号码。原先就守在片场的娱记,得到同行的消息以后,正在想尽办法进来拍张照片或者做个简短的采访。徐靖安挂了电话以后,让冯敬安排人,将所有记者都挡在了外面。

付希安得知舒曼还在工作,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可当他的车子到达剧组时,还有一辆120救护车也同时抵达。

付希安从车上下来看到120救护车时,心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当他看清被抬出来的人是舒曼时,双脚差点连救护车都跨不上去。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给舒曼接了氧气,她人已经是昏迷的状态。许晴坐在旁边,看着舒曼的样子,面无血色。“怎么回事?”付希安握着舒曼的手,声音不大,可语气里透着彻骨的寒意。

许晴舔了舔嘴唇,嗓子有些干涩,说道:“刚才…曼曼姐亲自给Jolie示范动作,吊威亚的时候,从高台上摔下来…”付希安的心猛地一沉。当初,那场直播的婚礼,他原本就只是为了应付陆嘉琦而特意做的一出戏,全程直播的画面,只授权传出十五分钟,并且他根本没有打算将婚礼进行到底。

当凌玿告诉他,舒曼被付封带走了,等他派人去寻找时,她这个人,像是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

他想,那是他一生,最悔恨的时刻。后来,他日夜加班,不过是不想去面对那座空荡荡的屋子,甚至干脆将办公室变成了临时起居室。突然有一天半夜,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是一笔巨额的境外消费,他第一反应是诈骗短信,想也没想按了删除键,刚要点确认,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什么。深更半夜,他将凌玿挖了出来,让他去查那笔消费的详情,后来才得知,那张卡里所有的钱,用来支付了一笔昂贵的手术费。那笔钱,付的是许晴哥哥换肾的手术费,他不心疼钱,反而想感谢许晴哥哥的病,否则也许这辈子他都找不回她了。付希安捏着舒曼的手,贴在脸上,吊威亚的高台起码有十几米。找到她的踪迹以后,他曾派人查过她三年的过往,她做武术指导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很敬业,也很专业,那么不小心摔下来,是因为看到了刚才的新闻吗?

许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一句:“绳子突然断了…”付希安眼皮一跳,厉声道:“你说什么?”吊威亚的绳子,怎么可能轻易会断?何况每一次拍戏前,武术组的工作人员一定会仔细检查的,除非有人有意…救护车开到仁禾的时候,护士与医生都已经等在门口了,付希安将她送进手术室后,才拿出手机拨给徐靖安。所有记者快赶到影视基地时,纷纷接到同仁的电话,说背影女主角受了伤被送上了救护车,那些记者又急忙掉头往医院赶。手术进行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仁禾楼下已经聚集了一群记者。凌玿从VVIP通道急匆匆走上来,说今天的新闻直接上了热搜榜,点击过亿,压都压不下来,股东们觉得接下来有可能会影响公司的股价,需要开个临时股东会议,要求他回去主持。

付希安站在窗边,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地道:“我没空,那帮老头子那么想开会的话,让他们直接来医院。”凌玿回去复命,那帮在会议室等了半天的老头子,气得七窍生烟。

舒曼手术后的第二天,Jolie去探病。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嘀嘀的声音,付希安坐在床边,凝视着床上昏睡的人,Jolie站在门口,面对付希安,第一次产生怯意。良久,付希安终于注意到站在门边的人,只道:“进来。”Jolie犯了错般,怯生生地走过去。付希安看着她,脸上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更是冷静得出奇,道:“来见一见你嫂子,道个歉,然后明天回伦敦。”Jolie整个人发怵,说话第一次带了哭腔:“哥…”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当时只是想恶作剧一下,让助理找机会偷偷磨坏绳子,等她自己吊威亚的时候假装发现这个疏漏,然后把责任推给魏舒曼。恰好,看了新闻的舒曼心绪特别乱,又想假装特别镇定,于是和导演商量拍之前示范一次动作。Jolie的助理,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看到舒曼亲自上阵示范时,脸都吓白了,哪敢当众说出来那绳子已经被她剪坏了,根本不承重。

十五米的高台,地上铺了两层软垫,但也幸好,舒曼有些功夫的底子,摔下来的时候,身体向右滚了一圈,卸了大半的力。

没有生命之忧,只不过,腿伤和腰伤,需要很长时间的静养,才能恢复。这次的罪魁祸首,若换作是别人,付希安早就捏死他了,可Jolie是他亲妹妹,他知道她从小缺爱,整个青春期就是叛逆期,大大小小闯的祸,数不胜数。

之前,他能原谅她,是因为无伤大雅,可这一次…Jolie站在床尾,都不敢太靠近付希安,心里正在组织语言怎么求情,门外突然有吵闹的声音。付希安皱着眉出去查看,有人冲过拦住他的保安,大步上前,拳头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挥了出来。付希安从小练过格斗,要躲贺云岐这一拳,根本没问题,但他没想,连下意识地偏下头都没有。眼看着拳头就要上脸,也不知道Jolie从哪里冒出来的,挨了这一拳。贺云岐见到Jolie冲出来时,力道就收回了大半,但是娇娇公主的脸,细皮嫩肉的,怎么经得起贺教官的这一拳,即使他只用了一小半的力道。Jolie疼得倒吸了好几口气,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她觉得自己整个口腔都移位了,付希安扶着她,让人去喊医生来。Jolie靠在墙边缓了很久,才憋出句话来,说道:“我…可以…将功赎罪、负荆请罪…吗?”这两个成语,还是她在拍的新戏剧本里学来的呢。

医生带着Jolie去查看伤口,付希安带贺云岐进了病房,两个人站在床边,听着仪器发出嘀嘀的声音,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半晌后,付希安突然说:“等她醒了,我和你打。”“好。”舒曼是在三天后醒来的,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Jolie,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眼睛睁开了又闭上,再睁开。

Jolie因为挨了一拳,获得了暂留的批准,她知道她哥还没想彻底放过她,所以一有空她就守在这儿,全心全意地求原谅。

Jolie看到舒曼睁开了眼睛,掏出手机高兴地给付希安打电话,说:“你老婆醒啦,你们可以去打架了。”那天医生替她检查完,擦完药膏以后,再回来时,正好听到付希安与贺云岐的对话,中文造诣不够的人,听不懂话里的含义,只知道两个人想打架。舒曼觉得自己是不是睡了太久,怎么听不懂她的话,艰涩地开口,声音细如蚊蝇,问道:“什么打架?”“噢,因为他揍了我一拳,我哥帮我去报仇。”舒曼才要问“你哥又是谁”,付希安接到电话后已匆匆走了进来,站到床边,说道:“刚醒,别说话。”付希安将Jolie赶走,让医生先给舒曼做检查。到了晚上,她才明白过来,Jolie是付希安的亲妹妹,而她所说的打架,是指付希安和贺云岐两人。因为,他们再进来时,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她只当没看见,一个人都没问。

舒曼在仁禾躺了将近一个月,Jolie的戏份杀青以后,几乎天天都来病房报到。

关于自己怎么会摔下来这件事,付希安一直没有明说过,但许晴来探病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透露了几句,舒曼能猜出个大概来,所以她对Jolie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

公主傲娇惯了,受不了冷脸,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舒曼笑笑,回道:“你也不喜欢我。”公主想了想说道:“那你现在开始喜欢我吧,我以后也喜欢你。”可是刚说完又反悔了,“要不你还是讨厌我吧。我让你摔断了腿,你全心全意地恨我?想要把我留在身边折磨我?”舒曼听着她词不达意的表达,“噗”地笑了出来,问道:“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国内?”铁扇公主摇头:“不喜欢。”“可是如果回伦敦,我就又是一个人了。”她的艺术家妈妈,不在外游历,就在去游历的路途上,一年都见不了几次;付钦国呢,除了问她钱够不够花之外,他们之间没有其他共同语言了。“我呢,除了我哥,没人对我好过。当然,我也没对别人好过。”而Jolie公主对一个人好的定义就是,缠着他。以前缠着她哥,现在缠着她哥心里的老婆。可是,她越来越觉得,她哥娶老婆的进度实在太慢了。

办好出院手续,付希安将舒曼接回公寓住。为了方便她的生活起居,付希安将她的房间搬到了楼下的那间,当然,付希安并没有将自己换到楼上住。当晚,舒曼看着付希安也准备在楼下房间就寝的样子,眼睛里都冒出了火,她现在行动缓慢,情绪也不能太激动,等于是半个植物人,生气也只能干瞪眼。付希安看着鼓着腮帮子的小姑娘,笑道:“干什么?你现在这样,就算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乐意呢。”舒曼不再与他说话,气鼓鼓地睡觉,而他,真的就在房间里打了个地铺,生怕她半夜需要去洗手间或者起来喝水。舒曼心里的感动还未超过两天,第三晚,付希安半夜钻到了她被子里,委屈地说道:“曼曼,我冷。”说完侧过来,就将她搂到了怀里,下巴在她手臂上蹭了蹭道:“你别动,小心伤到身体,我来迁就着抱你好了。”舒曼咬着牙装睡,身旁之人厚颜无耻至极。这一年年三十,Jolie不愿意回伦敦,非要挤在小公寓里一起过年守岁。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习俗,看着满桌子的菜,突然问道:“为什么没有汤圆这道菜?”舒曼一愣,看了眼正在帮她盛汤、完全没想要回答的付希安,想了想,反问道:“为什么要有?”Jolie眨了眨眼,也反问道:“不应该有吗?”一顿年夜饭,Jolie都在研究要不要吃汤圆这个问题,最后付希安被她念叨得烦了,跑去厨房煮了一碗。Jolie看着面前一整碗刚出锅的汤圆,傻眼了,再看看旁边若无其事吃饭的两人,问道:“不吃吗你们?”舒曼一听这话,抱着碗,往旁边挪了挪,她才不要吃这个东西呢,都没有馅,干吗没事去吃些没有味道的面粉啊?付希安看着对面小姑娘一脸嫌弃的表情,想笑,可面上依旧淡淡的样子,说道:“自己点的菜,好好吃完。”付希安的话,对Jolie来说一向是圣旨,她只好硬着头皮吃,才吃了十几个,感觉胃已经被撑饱了。两人的晚饭早吃好了,饭桌上还剩Jolie在慢条斯理地嚼着拖延时间,边嚼边恨不得将告诉她这个习俗的凌玿分分钟咬碎。竟然坑她!

趁付希安去厨房的时候,Jolie立马捧着碗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舒曼求助,舒曼知道这种东西吃多了胃会撑,对身体不好,倒也不支持付希安这种野蛮式的管教。

付希安的听力极好,于是舒曼只好用眼神和肢体动作,示意Jolie去将碗里的东西倒了,假装已经吃完,自己则去收桌上的碗筷拿去厨房将付希安绊住,免得他出来正好撞见。

晚饭结束,付希安在厨房里洗碗,Jolie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这么撑过,倒在沙发上捋肚子。

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春晚,Jolie有些茫然地看着里面演的小品,突然对舒曼说道:“你教我中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舒曼不怕Jolie的纠缠,最怕和她说中文,有时候还会被她绕晕,直接回绝道:“不教。”“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教我中文。”“…”这一晚,舒曼失眠了。窗外是连绵的爆竹声,身边是轻浅的呼吸声。时间突然像是变慢了,一分一秒地过,那么静寂又漫长。舒曼忽然出声:“付希安。”他侧躺着,手抚在她腰际,轻轻摩挲,回道:“嗯。”“那一年,我妈妈,是陆嘉琦救下来的?”付希安猛地睁开眼,窗外的夜空中突然有绚丽灿烂的烟火绽放,忽地又回落,炫目的夜空又瞬间恢复成墨色,只听他轻轻“嗯”了一声。

“那场婚礼…是为了交换她回来?”付希安在她肩上轻轻吻了一下。“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呢?因为你不想听。

因为不想把选择的难题留给你。因为我愿意等。只要你还站在原地。

只要你愿意走出一步,前方,转身,或者你站着不要动,我的怀抱,随时恭候。

舒曼静养了两个月,身体恢复得还不错。Jolie一直赖在这里过完了整个春节,年初八的时候,付希安一早通知Amy来将她领走。临走前她跟舒曼告别,想了好一会儿词,才说道:“我还有几个广告要回去拍,我哥说,做人不能始乱终弃。身体你养好,有空看你。”舒曼笑着点头。Jolie一走,整个屋子里瞬间冷清了下来,付希安白天要去上班,便把许晴叫了过来,偶尔沈蓉也会过来串个门。初春了,天渐暖,阳光好的时候,她就躺在阳光房里的榻榻米上眯一会儿,有时候许晴陪她去小区的空中花园散会儿步,又或者陪沈蓉一起煲韩剧。某些个瞬间,舒曼都有种自己提前在过退休生活的错觉,大约是日子太平静了,平静到当她看到张晋按响公寓的门铃时,她都有些恍惚,缓了好几拍才进入到战斗状态。彼时,许晴刚陪她散完步,两人从电梯里走出来,抬头恰好看到门口站着两个陌生的背影。那两人听到动静,也转过身来,许晴不认识他们,想着可能是舒曼的旧识,没作声,而舒曼看清两人的面容,则是愣怔了好几秒。倒是付封先开的口:“魏小姐,我能进去坐坐吗?”舒曼勉强一笑,答道:“当然可以。”许晴去开门,将两人引进去,舒曼说道:“付爷爷、张先生,沙发上坐。我先换双鞋。”舒曼去换了双家居鞋,顺便将柜子上的手机放入口袋,才回到客厅,坐在付封对面。

付封环顾了一下四周,微微点着头道:“这里倒是布置得不错。”舒曼扯了扯嘴皮,回道:“劳您大驾光临。”“上一次,是你请我。这一次,轮到我这个老人家主动一下了。“有三年了吗魏小姐?我以为经过三年,你已经想透彻了,看来似乎没有?

“三年前,我不同意。三年后,我也不会一夕之间,突然松这个口。魏小姐,你最好认清这一点。”许晴躲在书房里,外面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也大概猜到了那位说话的老爷爷的身份。三年前的事,来龙去脉她不清楚,但是听话里的意思,大约能猜到七八分,许晴不知道付希安对他爷爷什么态度,但她知道,曼曼姐现在身体弱,动气伤肝,想了想,硬着头皮给付希安拨了个电话。

可那边,却一直是通话的状态。舒曼坐着的位置正对着阳台,窗外的阳光很好,温暖不刺眼,就那么肆意地洒进来,照得整个客厅都亮堂了起来,可她胸口泛着冷意。她离开后起初那一年,一到晚上都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个孩子,长得白白净净,欢欢喜喜蹦跳着喊她妈妈,正要扑到她怀里时,画面一转,就到了冰冷的手术室,里面空无一人,无论她怎么拍门,怎么喊,都没有人应,再转身时,那个孩子就躺在了手术台上,等她走近,手术台上只剩下一摊血水。

每一次,她都惊叫着醒来。那时候,她借住在贺云岐家里,她怕自己动静太大吵醒别人。后来,只要一到晚上她就靠在床头,或者看一些艰涩难懂的书,尽量不让自己睡着,睁着眼,数时间。

每次晨曦到来,她心底都松一口气。以至于到后来,换来了失眠症。半年后,她越来越消瘦,贺云岐才终于发现了这件事。舒曼的声音很冷,脸上却有笑意,说道:“付爷爷,说句不敬您的话,您也没多少年了。您中不中意我,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何况,我也不是很稀罕得到您的祝福。”只见一旁站着的张晋,脸都白了,付封面上倒是依然不动声色。舒曼也不在意,放开了说话,轻笑着问道:“三年了呢,陆小姐怎么还没给您生一个曾孙呢?”不等付封说话,舒曼突然起身,说道:“抱歉,我现在体虚习惯午睡,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就只送您到门口吧?”舒曼径直走到门口,拉开大门,手伸进口袋,她不知道刚才在鞋柜旁拨出去的电话有没有接通,提了口气才说道:“放心吧,只要您孙子肯放我走,我绝不多留一分钟。”付封走后,她在门背后站了许久。良久,她摸出手机,按亮,屏幕上显示还在通话中,她抬起手,将手机贴在耳际。

付希安的脸色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看过了,他很少动怒,有些时候怒极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完整地听到了爷爷和舒曼的对话,握成拳头的手背上暴着青筋,他甚至不敢去想象,三年前,她到底是被怎样的话语逼走的。

凌玿开的车,后视镜里付希安听着电话一言不发,眉宇间藏着一股怒气。凌玿收回视线,尽量将车子开到最快。

红灯。车里很安静,电话那头除了刚才的关门声以外,已经很久没声音了,忽然他眉头一跳,心底隐隐有种感觉浮现,悬在喉咙口的声音终于发出,嗓音有些低哑:“曼曼?”“嗯。”“等我。”良久。

“好。”她的声音也有些哑,像是压着嗓子发出的声音。

付希安到家的时候,许晴已经回去了。舒曼一个人在阳台上的榻榻米上躺着,阖着眼假寐。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脚步声在客厅停下,过了几秒钟,才转向阳台,很轻,然后似乎身旁的人蹲下了身,因为他的气息,轻拂在她的手臂上。

舒曼一直闭着眼,但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强烈而专注。初春午后的阳光很温和,有种暖融融的慵懒感。付希安蹲在榻榻米旁,知道她没睡着,只是想安静地看着她,陪她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舒曼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微微侧过头,两人的视线终于碰撞,那对幽暗深邃的双眸盛满了柔情。付希安忽然伸手,将粘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开,说道:“你说,只要我肯放你走,你绝不多留一分钟。那么,如果我永远都不肯呢?”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有多期待便有多害怕她接下来的回答。那天晚上,突如其来被揭开的真相,在沉寂的暗夜里绽开,却让两个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这十几天以来,两人都没再提起过,只是等Jolie一走,她就搬回了原来楼上的那间房。她的心门,早已被套了一把锁,在他还未找到那把对的钥匙前,不敢再轻举妄动。

“付希安,我毕业典礼的那天,你去了哪里?”舒曼盯着他,目光灼灼,付希安心中一动,说道:“去做了一件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如果他没有心生那个计划,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是的假意配合,如果不是他错过了她的毕业典礼,也许,他们不需一别三年。付希安等舒曼睡着以后,才出门去的付宅。他已经很久没回过付宅了,见沈怡也是约在外面,或者沈怡直接去公司找他,所以当沈怡看见儿子走进客厅时,惊得突然不知做何反应了。付封没有在家,沈怡说是好像出去见老朋友了,付希安听完点点头转身就要走,被沈怡拦了下来。“你来。”沈怡直接将他拽到书房,然后开始翻箱倒柜,最后将几张报纸摊在他眼前。沈怡指着那整版的有图有真相的报道,质问道:“说,那个女的是谁?”付希安拧了拧眉心,随即抽走她手里的报纸,郑重地道:“妈,那是你以后的儿媳妇,不是那个这个女的。”沈怡忽然觉得自己老糊涂了,儿媳妇不是已经有了吗?怎么又冒出一个来?还是从没见过没听说过的女人。

尽管她知道,儿子和陆嘉琦的关系不好,何止不好,婚礼都没进行完直接散场,之后也从未住在一起过,除了商业合作两人见个报,偶尔陆嘉琦才会来一趟付宅陪她聊会儿天,或者陪付封聊。

付希安自然知道沈怡心中的疑惑,解释道:“我和陆嘉琦从没结过婚,以后也不会结婚。”“她叫魏舒曼,她很好,有空我带你去见一见你未来儿媳妇。”沈怡哪等得起付希安的有空,直接去公司找凌玿套话。凌玿听出沈怡的来意以后差点给跪了,上次Jolie直接凶神恶煞地威胁,获取了当年那场婚礼的真相,现在老大的亲妈又来套舒曼的消息,他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堪称三面男间谍了。

沈怡笑得特别和蔼,说道:“放心吧,我特别喜欢她,你只要告诉我她住哪儿就成。”凌玿抓头,心里想着,阿姨啊,你都没见过她,说喜欢是要蒙谁啊?沈怡掌握资讯以后,直接去了公寓。这次是沈蓉开的门:“阿…姨?”沈怡看着她惊呆的样子,伸手将她的下巴抬回去,然后自己直接走进了屋,沈蓉才反应过来,关门转身跟在她屁股后面,笑呵呵地问道:“阿姨,您怎么来了呀?”舒曼正好在厨房里切水果,沈蓉在客厅看电视就跑去开门,沈怡走进屋里的时候,舒曼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

沈蓉看见舒曼,声音都有些发颤,吸了一口气才介绍道:“舒曼,这是…这是希安哥的妈妈。”舒曼手里端着的水果盘差点掉地上。付希安没怎么提过他父母,他的家人除了Jolie以外,她唯一接触的就是付封,而付封当初对她的狠毒,这一生,她都忘不了。舒曼真是提着气喊了声“阿姨”,然后请她去沙发上坐。舒曼坐在沈怡对面,客套寒暄过后,沈怡问什么,舒曼就答什么,最初的紧张也渐渐消失了。

倒是坐在一旁的沈蓉有些坐立不安,内心挣扎着要不要去假装上个厕所,然后通知付希安。想着想着,人就站了起来,沈怡转头望过去,问道:“蓉蓉要去哪里?”沈蓉一惊,结巴着回道:“我…我去上个洗手间。”沈怡微笑:“噢,那去吧。”直到关上洗手间的门,沈蓉才轻嘘了一口气,一个人站在门背后天人交战般在脑海里分析着形势的利弊。舒曼现在完全站在被审视的位置,不通知付希安吧,似乎有些不太够朋友,可要是通知了希安哥,万一沈阿姨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就只是来坐坐聊个天,她这一告状,说不定就弄巧成拙了。

而且,在沈蓉的印象里,沈怡修养极好,进门后也没表现出恶婆婆的特质来。

沈蓉苦恼地抓了抓头,外面突然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沈蓉一惊,猛地拉开门走出去。

只听舒曼说道:“阿姨你别动,我来。”摔碎了一个茶杯,沙发旁一地的碎片,舒曼捡起地上的大碎片,抬头正好看见沈蓉走过来,说道:“蓉蓉,你给阿姨重新倒杯茶。”舒曼将碎片扔到厨房,顺便去拿扫把与簸箕,可过了好一会儿,她也没出来,突然里面传来“咚”的一声,沈蓉跑进去只看到舒曼倒在了地上,左手整个掌心都是血。

付希安赶到医院刚走出电梯,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沈怡,两个人皆是一愣,付希安随即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妈,你怎么来这儿了?哪里不舒服吗?”身后的凌玿,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沈怡挥挥手,说道:“我没事,你先去看看她吧。”付希安走进病房的时候,舒曼的手已经包扎好了,人也醒了,沈蓉看到付希安进来,识趣地退了出去。付希安看着她的手,声音里都是关切,问道:“手是怎么回事?又怎么会晕倒?”舒曼避重就轻,回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被茶杯的碎片划到了,又被自己的血吓到了而已。”付希安蹙眉,轻叹了口气,问道:“今天我妈来了?”舒曼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嗯”了一下,眼眸低垂,轻声道:“我没什么事,你回去上班吧,等会儿蓉蓉会送我回去的。”付希安知道她心里的顾忌,想了想,说道:“你先躺一会儿,乖。”不等她说话,他直接走了出去。走到电梯口,付希安才掏出手机:“妈,你回去了吗?”仁禾的VVIP休息室里,付希安坐在沙发上,长腿随意搭着,对面是正在翻杂志的沈怡。付希安拧了拧眉心,才道:“妈,我不是说有空带你见吗?”沈怡眼皮都没抬下,哼了一声道:“我可没欺负她。”付希安凑过去,一本正经地道:“沈怡女士,你板着脸的时候,其实挺吓人的。”沈怡合上杂志,佯怒道:“行了,知道你心疼她,下次你妈微服私访时,一定先通知你。

“我刚才问过小张了,小姑娘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气虚体弱,刚才晕倒是因为她有晕血症…”付希安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锋芒,偏过头掩饰了过去。

包扎好的手只要每天来换一次药就可以了,无须住院,可是临走前,付希安坚持让舒曼再做一次详细的身体检查,他用的理由是,反正来都来了…付希安有时候执拗起来很可怕,舒曼垮着脸做完全部检查,之后去十一楼陪了会儿魏玲,才回的公寓。回国之后,没接工作之前,舒曼每天都要去仁禾帮魏玲擦身按摩,进了剧组以后,她把这些工作又交还给护工去做。前期一个多月,因为集中拍摄,舒曼连睡眠时间都很少,哪有时间去仁禾?原先想着等两位主角的戏杀青以后,拍摄就不会那么紧张,找个时间去看魏玲。

可没想到自己吊威亚的时候摔了下来,倒是在仁禾住了一个多月,起先不能下床,等熬到可以下床坐轮椅的时候,她就让护工每天推着她去十一楼。出院以后,因为医生说她必须静养,不宜过多的走动,所以舒曼也不敢多提要去看魏玲,因为付希安一定会驳回。虽然魏玲已经睡了三年,但张主任说,她的意识还是有的,多和她说说话,或许就会多一分醒来的机会。所以每到周末,付希安都会亲自开车,两人一起去看望魏玲。

三天后,舒曼的完整体检报告,直接送到了付希安的办公室里。一整个下午,付希安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那份体检报告上标注的每一条,他都快能默写出来。夜幕快降临的时候,付希安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付希安回到付宅的时候,付封正在后院里练太极,三年前他突然晕倒,后来付希安给他请的营养师顺便还教了他一套太极拳法,天天练习可以增强身体素质。

付封对这一类没兴趣,学完就没练过几次,可那天他一走出公寓,差点被气得咯血,竟然被当着面诅咒了,回来以后,他每天早晚就将这套遗忘得差不多的拳法重新捡起来练习。付希安站在夜幕里,等了大约二十分钟,他才练完,基本就是重复着他唯一记得的动作。付封转身见到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直接走向书房,付希安一路跟过去。

刚进门,付封一甩手背在身后,沉着声道:“有事就说。”付希安刚要开口,付封随即打断他:“如果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事就不用说了,我没兴趣听。”付希安从进门开始心里就压着一股气,听到这话,真的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

付封蹙眉,喊了一声:“回来!”付希安只是停住了脚步,并未转身。

“前段时间那些不知所云的报道,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公司的股价连跌了两周,到现在还没涨回去,你自己先想想下个月的股东大会,怎么跟股东交代!”付希安转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里有着从未见过的强硬,说道:“如果股价动荡,就能让她回到我身边,我倒是愿意再波动得大一些。”付封气得抄起手边的砚台就扔了过去,付希安没动,砚台落在他肩上又掉落,“啪”的一声,倒是将站在门外不远处的沈怡吓了一大跳。

儿子付钦国没什么能力,难担大任,倒是这个唯一的孙子从小到大一直按着他的期望在走,几乎从未忤逆过他,这会儿付封气得不轻:“陆丫头哪里不好?你要嫌弃她成这样?”

付希安直视他,回道:“她哪里都好,只是我不喜欢。”“喜欢?呵!从小到大,我是白教你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不是按你的喜好来的!”付希安回他:“现在,我的世界的规则,就是按我自己的喜好来。”

“您是我爷爷,从小看着我成长,教导我,我第一个会写的字是您手把手教的,我懂的每一个道理,是您亲自教导的,我做成的第一笔生意,是您授予的经验,您是我最亲的亲人…”

“可是…”

“…您为什么不能留下我的孩子…”

付封怒极:“她不配。”付希安闭了闭眼:“现在,是我配不上她。”“您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从今以后,站在我身边的人,只能是她!”付希安走出书房下楼的时候,沈怡还没来得及闪人,这真是她生平第一次听墙角,主要是两人忘了关书房的门,声音太大,才将她引了过来。

付希安现在不想说话,看见了沈怡,还是径直往门口走去,倒是沈怡担心儿子,一路跟到了院子里。

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付希安停了脚步转身,喊了声:“妈。”沈怡轻叹了口气,问道:“非她不可?”“非她不可!”沈怡对陆嘉琦一直无感,谈不上喜欢,也没有讨厌,唯一的想法,就是两个人太不像正常的夫妻,这会儿才知,两人根本没结婚。她这一生,只有在Jolie这一件事上很坚持,对于付希安的选择,她从来都是力挺。

沈怡见过舒曼,没什么很特别的印象,但是小姑娘让人看着觉得很舒服,既然是儿子心尖上的人,她也会试着先去挖掘她的优点。

沈怡笑道:“行。你喜欢她,妈也就喜欢她。”付希安突然抱住沈怡,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妈,谢谢你。”付希安将车开回公寓,没有上去,在车里坐了很久,久到舒曼以为他又出差了,饿着肚子自己下来觅食。舒曼走到一半,看到前方停着的车子的车牌,脚步顿了一下,走过去,车里果然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付希安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转过头,也看到了她。没有犹豫地下车,可站在车门旁,他就没有再向前一步了,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刚才贺云岐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小曼有过你的孩子,就在你婚礼的那天,她被强制引产,引产的时候大出血,后来才有了晕血症,因为这个,她在曼谷的时候晕倒过几次。”那天,如果不是她的手袋里恰好还放着他送的那个运动手环,除了能记数以外,它还是个定位器,否则,他也不知道要何时才能找到她。“她来曼谷的第一年,每天晚上做噩梦,后来她特别害怕晚上,一到傍晚,整个人就很焦虑,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什么方法都试过,最后患上了失眠症,最瘦的时候,体重只有八十斤。”

“付希安,你以为自己情深义重,可你不知道,你失去的那个人,在这三年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刚刚回付宅之前,先去仁禾查了档案。所有手术都会有记录,尽管那份档案上连名字都没有写。

付希安站在车旁,盯着身前的人,他难以想象,那三年里,她是如何一天天过下来的,体重八十斤的时候,她的身上应该只剩骨头了吧?

他垂着的手,攥紧了又松开,如此反复。付希安大多数时候自信、冷峻、柔情,还有时而的性感,很少流露出现在这样的神情,那对深邃的双眸里夹杂着无助、疼惜还有悔恨,舒曼甚至都觉得自己眼花了。

舒曼犹豫着开口,问道:“你怎么了?”“我能…抱一抱你吗?”他的声音很轻,被风吹散在初春的夜幕里。舒曼的心莫名地一揪,付希安向来霸道里带柔情,而他真正柔情起来,她从来招架不住,可他现在是低声下气地询问,可不可以抱一抱她?舒曼的心底泛着酸涩感,这一场恋爱,从最开始的怦然心动,到最后的身心俱疲,爱的战场里,遗留下来的伤疤,就像是烙印一样被刻在了心底。可她知道,这个人,她会爱尽一生。她的脚往前挪了一小步,下一秒,就被拉入了怀里。他拥着她,低头将脸埋在她脖颈间,她似乎听到了他低喃的声音,他说:“对不起,曼曼。”

许晴接到付希安的电话时惊讶极了,直到坐在咖啡馆的雅间里还依旧满心疑惑。

付希安晚了十分钟才到,进门落座后表示很抱歉。许晴自从知道,她哥做手术的那笔巨额费用,是当初付希安给曼曼姐的分手费以后,她面对付希安的心情就很复杂。她很清楚,曼曼姐没有义务要帮她。最后,却是让舒曼动了这辈子最不想动的钱,不然,在这世上,她大概就只剩下一个哥哥了。许晴微笑着问道:“付先生,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付希安看了她一眼,说道:“许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够答应?”“付先生,你先说。”“曼曼的身体很不好,不光是胃和体虚的问题,我不瞒你,三年前她流过一个孩子,是我没有照顾好她,以后能不能有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体不能再有损伤。

“但是我怕她知道以后,会产生抵触心理,调理身体,情绪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我知道这三年来,你一直在用药膳帮她调理胃,所以我想请你成为她的营养师。

“我会另外聘请营养师,你跟着学,然后再调理曼曼的身体。你原本就照顾她的饮食,这样做,她应该不会察觉。

“许小姐,你觉得呢?”许晴怔了好一会,才说道:“好。”之后许晴几乎每天一早就到舒曼的公寓里报到,还买了一堆五谷杂粮强烈推荐和叮嘱舒曼用来煮粥喝。

白天的时候,许晴就每天捧着不一样的书很认真地看,舒曼好奇地问道:“许晴,你最近是在忙什么?”许晴一脸难开口的样子,支支吾吾地说道:“曼曼姐…我这样说你不要生气噢?”舒曼笑道:“嗯?怎么了?”“我…最近想考个营养师执照,你知道我略懂一些药膳,想多张证,以后也多条路,曼曼姐不介意吧?”舒曼原本心里想着,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短期内回去工作是不可能的,也没有导演愿意和个病号合作,她不工作,许晴也会少拿一份薪水,许晴还要养家,舒曼也不想拖她的后腿,只是还没找到机会和她说。

现在听她这么一说,舒曼鼓励道:“这是好事,我当然不介意,加油呢!”许晴听完,仔细端详着她,想了想,说道:“曼曼姐,要不你做我的调理试验者吧?”“啊?”许晴目光灼灼,继续说道:“你看呀,光看这些理论知识肯定是不够的,我也会去上一些培训课,但提高水平还是需要实战的训练,只不过不知道你信不信得过我?”付希安上周给舒曼看了上次的体检报告,上面写着体虚、气血不足之类的小毛病,当然,她并不知道付希安给她拿来的是一份假报告。

舒曼想了想,欣然答应。

付希安接到许晴的电话时,陆嘉琦不顾秘书的阻拦,直接冲进了他的办公室。

付希安打了个手势,让秘书退出去,和许晴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才看向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陆嘉琦。

付希安挑了挑眉,问道:“陆小姐,有事?”陆嘉琦“白莲花”的名号不是枉称的,就几步路,坐到位置上时,整个人的状态就调整好了,微笑着平静地问道:“付希安,你是想过河拆桥吗?”付希安凝神思考了下,手指轻叩桌面,突然反问道:“陆小姐,你小学语文没及格吗?你什么时候搭过桥?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有能力造座长江大桥吧?”陆嘉琦脸色变了变。

“我之前说过了,要么我撤资,要么你陆家退出。没有第三个选择。”南平市的水上项目已经进行到第三期工程了,也是这个项目的最后一期,陆氏的影响力,也是从这个项目开始建立起来的,但现在付希安想与她与陆家划清界限。

如果付氏在这个时候撤资,他们陆氏是吞不下这个项目的,虽然可以重新找合作对象,但是耗时长,陆嘉琦更不确保付希安会不会有后招,说不定短期内他们的资金链会断,后果更严重。

可如果他们直接退出这个项目,媒体报道宣传,对陆氏的影响力也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付希安,我可以配合你开新闻发布会。”付希安起身,扣好西服的扣子,笑道:“抱歉,从没这个打算。如果你不做选择,我就默认选一。还有个会议在等我,麻烦陆小姐离开我的办公室。”这天,送走陆嘉琦以后,付希安破天荒地第一次接受了某财经刊的专访,并且视频版在网络上先行发布。

舒曼在娱乐圈的边缘也算打滚过两年,深知网络暴力的可怕,所以自从上次关于她与付希安的绯闻被爆出以后,她就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关注任何报纸与娱乐新闻,公寓里的电视机基本就当是摆设,或者只用来与沈蓉煲剧。

许晴收到短信的时候,特意假装查资料,打开笔记本忙碌起来,突然惊叫了一声,朝正在一旁看书的舒曼招手,让她过来看。

舒曼疑惑地坐过去,网页正在缓冲,没一会儿视频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背景似乎是在一个搭建的摄影棚里。

许晴坐在一旁偷偷瞄了舒曼一眼,见她神情专注,特意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将最佳的视觉角度让了出来。

视频里是一个一对一的财经访谈节目,主持人的问题很专业。问答内容里,付希安首先澄清了一些关于付氏的不实的传言,之后又证实付氏即将退出南平市的水上娱乐项目,基本撇清了与陆氏的关系。正当所有人以为这个话题会继续深入下去时,主持人突然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私人问题。

“付先生,刚才你说与陆小姐并无婚姻上的关系,那么可以问一下,你现在有女朋友吗?”付希安盯着镜头,那对深邃幽暗的双眸里似有无限柔情,所有盯着视频的女性,都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棚里的灯光打得很亮,愈发照得他轮廓分明,舒曼盯着屏幕,连自己都未发觉,这一瞬,她自己处于屏息状态。

良久,他终于回答:“没有。”主持人都似乎能感觉到,电脑前的所有单身女性一定都松了一口气,还未等他继续发问,只听付希安继续说道:“但我生命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女人。”这下,所有人的心,都被提了起来,内心都在呐喊着,是谁是谁?主持人试探性地问道:“是除了母亲以外的人?”“当然。”“那么可以透露一下她是谁吗?是前段时间与你有过绯闻的那位女士吗?”付希安忽然一笑,是由衷地苦笑,说道:“因为她还没决定和我重新开始,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正式公布我的未婚妻是谁。”一瞬间,视频下面的评论页,已经被刷到了几百页,上万条评论。主持人倒是很夸张地配合,笑着说道:“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会说愿意的。”付希安侧过头看着屏幕,舒曼忽然觉得他就像坐在对面看着自己一样,只听他说道:“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做得还不够好。”那天下午,整个网络差点瘫痪,这条视频的点击过亿,所有人都在猜测女主角的身份,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已经被编出了几百个版本在网络上流传。

而许晴,等视频播完了以后,就识趣地收拾东西闪人了。舒曼还没从刚才那段视频里反应过来,凌玿突然开了门进来,急切道:“小辣椒快跟我走,过会儿这里会堵满狗仔队的。”舒曼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见识过网络人肉搜索的速度与狗仔队的专业度,如果找到这里,真的会被堵上十天半个月的,没多想,就跟着凌玿上了车。

也不知车子开了多久,等停下来的时候,她发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只是眼前的建筑很眼熟。

凌玿将她推到那栋建筑物的门口,郑重说道:“小辣椒,推开门,走进去。”舒曼的手放在那扇红色的铜门上,她不知道这扇门的背后有什么,可似乎紧张得连掌心都在跳动,良久,她闭着眼终于将它推了开来。

那一瞬间,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再睁开眼时,才发现里面是一座教堂,和多年前在斐济遇见的那座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坐在长椅上,等他。而现在,他站在牧师前,等她。

舒曼站定在门口,望着前方,那个站在天主神像下的男人,目光灼灼,深情而热切,她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踩碎这三年的时光。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在曼谷,她走过了许多地方。大皇宫、玉佛寺、四面佛,到处都是祈福的人,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虔诚而敬畏。她想,信佛之人,都是善良之人,能够有所祈求,也是一种福分。有时候,人们信命,都不过是想活得容易一些。这世间事,兜兜转转,总有它的轨迹和去向。只是命运,将他们要走的那条路画了个圈,绕了这三年时光。她站定在他面前。

他手里捧着一束花,不是玫瑰,不是百合。是一束君影草。

它的花语是:Return of happiness。幸福再来。

他说,我知道,我做的这些,远不如你曾经承受的。

他的声音,在这尖顶的小教堂里回荡着,他还说,这一次,不再是彩排,是你和我,以后共有的人生。

她看着他的掌心,那上面有绕缠的曲线,有他们相恋时明亮的时光,有分开后寂寞无边的暗夜,她相信,一定还有那不可名状的未来。

她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他轻轻回握,拉到自己的唇边,只听到他轻声说,你走得太快,而我那声爱你,说得太慢。

曼曼,对不起。只是庆幸,这一生,我还有机会再遇见你。

—全文完—

2015.08.26

由巴斯树于苏州凌晨0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