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历不置可否:“你们警方说的,这种变态杀人狂,炸弹袭击的几率很高,要做排爆准备。”

行,这点他没话说,可是——

“京柏城五楼全部停业维修,维修工人都是你找的人,除了被绑的那个,伤亡人数为零。”蒋队把枪收了,“别跟我说这都是偶然。”

容历平铺直叙,淡定而从容:“不是,我安排的。”

也对。

帝都容家的六公子,别说一个连,搞来一个师也不奇怪,他不仅有势,还有钱呢,多大手笔啊,京柏城五楼起码四五十家店,说停业一天就停业一天,没有几千万损失,几百万总去了吧,哦,有钱有势就算了,还有脑子,高智商罪犯不也栽了,别嫉妒,造物主就是这么不公平。

蒋队深吸了一口气,可火气硬是没压下去:“你又不是刑警,怎么能私自行动?!”至少跟他们警方先通个气啊!

容历道:“你们的手机被监听了。”

蒋队愣。

啊?还有这事?!他居然不!知!道!

蒋队抹了一把大太阳晒出来的汗,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你他妈到底背着我们警察查了多少事情?!”

容历没有接话,走到萧荆禾跟前,用手给她挡太阳:“热不热?”

她点头,身上还穿着消防的防护服,面料不透气,很厚,脖子上全是汗,被热得通红。

容历看着心疼,用手背给她擦了擦汗:“有什么问题,我晚点会去警局做笔录。”

他先带萧荆禾离开了。

刚到楼下,还没走出围堵的人群,有人喊她。

“萧荆禾。”

萧荆禾站住了,她回头,看见林莺沉被两个医护人员搀扶着,目光灼热:“你知道今天是谁约我来这的吗?”

她心想,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手被容历握了一下,她偏过头去,就看见容历眼里迅速暗下去的阴冷。

林莺沉张了张嘴,却顿了很久,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唇微微发抖:“是容历。”她脚上还穿着那双不合脚的红色高跟鞋,一瘸一拐,吃力地走上前,她语气嘲讽,还有不甘与愤恨,“你不是消防员吗?你不是专门抢险救人吗?那你不知道吧,是容历把我推出来做诱饵的。”

她想说,若不是容历约她,她不会蹚到这趟浑水。

她在指控,容历如何心狠手辣,如何机关算尽,如何良心泯灭。

她的言外之意,萧荆禾都听懂了。

“哦。”

她就回了一个字。

林莺沉难以置信:“容历他——”

萧荆禾打断了,语气很心平气和,只是音色很冷:“你好像忘了,我是你约出来的,你不也想把我推出来做鱼食吗?”

人啊,怎么总喜欢把标准装在手电筒里,光照别人,不照自己。

“如果你不动歪念,也轮不到你来自食恶果,林莺沉,”她停顿了一下,手里的消防头盔有些烫手,顺手给了容历,“别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别人,你是自作孽。”

多说无益,她拉着容历走出了拥堵的人群。

林莺沉没了力气,坐在了地上,哭哭笑笑。

容历的车就停在旁边的车库,萧荆禾在车上换了衣服,她出了一身的汗,容历不敢立马把空调调得太低,只好用湿巾给她擦汗,做物理降温。

她从上车后就一言不发。

容历动作很轻,替她擦脖子上的汗:“你生气了?”

萧荆禾反问回去:“你不知道我气什么?”

他就怕她恼他,会让人束手无策,只能坦白,然后绝对顺从:“我利用了林莺沉。”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的手段都不光彩,阿禾不一样,她性子更磊落。

她皱眉:“不是气这个。”

容历给她擦脸的动作都有点慌乱了,很没底气:“阿禾,我错哪了你告诉我。”他讨好似的,语气顺着她,“你不告诉我我不知道怎么改。”

他这样小心翼翼,萧荆禾都气不起来了,闷声闷气地:“我不喜欢你什么都瞒我。”好比今天这件事,她到现在都云里雾里。

容历又抽了张湿巾,擦了擦她的手指,然后捧着亲了亲:“我是怕你危险。”

她把手收回去,不让亲:“不要听理由。”

容历很少见她这样闹性子,有点孩子气,他倒笑了,抓着她的手握着:“我错了。”他嘴角的笑没压住,“我以后不这样了,原谅我好不好?”

认错倒认得快。

她戳了戳他脸颊,左边两下,右边两下,然后,就没原则地原谅他了。

她从容历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皮筋出来,把长到肩膀的头发扎起来:“你怎么知道林莺沉要使坏?”

她本来想剪短头发,容历没让,她当时便在他口袋里塞了个皮筋,说必须天天带着。

容历还真天天带着。

“她自己暴露的。”容历帮她耳边碎发别到耳后,同她说,“林莺沉跟我说,她是定西将军。”

手里的皮筋嘣的一下,松了。

她动作顿住了:“那她是吗?”

“你才是。”容历把她的头发打散,手绕过她的脖子,重新给她绑,“她大概自己乱了阵脚,同我说了一些崇宗、炎泓年间的事,可那些事除了我,只有我之前的心理医生知道,我不信她是乌尔那佳·莺沉,自然就能查到她和那个心理医生的关系。”

这些事,萧荆禾都不知道。

“什么关系?”

“张医生是她的生父,至于她怎么看到那些治疗记录的,就不知道了。”

容历耐心好,一缕一缕给她顺着头发,刚刚能扎马尾的长度,他绑了一个丸子,不是第一次做,动作已经很熟练了。

“查她和张医生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事。”他把她额头的刘海往旁边拨,“你去做心理催眠那次,林莺沉也去了,监控拍到了她,还有江裴。”

萧荆禾诧异:“你那时候就知道江裴是凶手了?”

“还不知道,江裴在监控的盲区,只拍到了一只手,虎口有痣,不过能确定一件事。”容历娓娓道来,语速徐徐,“林莺沉可能认出凶手了。”

也就是说,林莺沉看到了她心理咨询的档案。

“后来她打电话约你出去,林老爷子又找我对弈,我猜,她应该知道谁是凶手了,想把我支走,玩玩借刀杀人。”

林莺沉自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赌了一把,让他家阿禾单独来京柏城,给江裴制造下手的契机。

他便将计就计了。

还有一个问题,她想不明白:“那为什么江裴最后绑的人是林莺沉?”林莺沉故意约在了京柏城的二楼,签售会对面,时间也算得刚刚好。

可为什么江裴和她错开了?

“你去心理咨询室,江裴也跟去了,那件事,除了警方和我没有别人知道,他那么清楚你的行踪,只有一种可能,他在你身边或者警方那边安了监听、监视装置。”容历用手背碰了碰她脖子上的温度,已经凉下来,便把车里的空调调高了两度,“我找霍常寻查了,你的手机被动过手脚,还有蒋队下面的一个警察,手机也被监听了。”

难怪,他连警方也瞒着。

萧荆禾想起来了:“三月的时候我丢过一次手机,当时保安室说是江裴送去失物招领的。”

他居然那么早就盯上她了。

“你做完催眠之后,我去调了那次事发地点附近的监控,拍到了你说的外卖员,我怀疑凶手跟你在同一个小区,就去做了人脸比对,不过监控画质不清晰,比对不出来。”容历说。

“所以,你用林莺沉来引他出来?”

他点头,很坦白:“他盯上你了,留着后患无穷,我必须尽快抓到他。”

顾不得手段了,卑鄙就卑鄙点,总之,他是要尽快永绝后患的,事关她,他可以没有原则,也可以不择手段。

容历继续:“你的手机正好被他动过手脚,我就用你的手机改了你和林莺沉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然后,他把林莺沉约到那里。

他就是要抓现行,就是要证据确凿当场抓人。

每一步,都掐算得精准无误。

林莺沉心机多,可到底比不过容历城府深。

“容棠姐说你四岁就看孙子兵法,”萧荆禾靠着车座,稍稍仰着头,笑了,“果然没有白看。”

他当了三十五年的皇族,哪会没点阴暗的手段。

“阿禾,”容历两只手伸过去,环住她的腰,把她抱到怀里去,他说,“我只算计别人,这些不大光明的心思,不会用在你身上。”

萧荆禾忍俊不禁,她男朋友的求生欲,还挺强。

她抬手,端着容历的下巴:“嗯,你要敢算计我,我就买榴莲给你跪。”

他笑着答应:“好。”他身体压过去,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微热的呼吸在她耳边,声音低低的,“我利用了别人,你怪不怪我?”

他倒没想要林莺沉的命,消防总队的人来得快,他的人也在五楼,林莺沉死不了,可到底是当了他的鱼饵。

“如果是别人,我不赞同,可是林莺沉,”萧荆禾想了一下,“她活该。”

如果不是她先算计,容历也不会将计就计。

容历笑,顺着女朋友的话:“嗯,她活该。”

萧荆禾有点气:“我与她无冤无仇,她却想弄死我。”早知道,她才不去救林莺沉那个坏透了的女人,最好让她多吸点浓烟。

容历继续顺着女朋友:“嗯,她是坏女人。”

萧荆禾在他怀里窝了一会儿,然后推他:“仔细想想,也不算无冤无仇,她当我是情敌,说到底,是你的桃花债。”

爱而不得,便成疯成魔,女人的嫉妒心,当真比千军万马还可怕。

容历从善如流,女朋友说什么是什么:“你说的都对,我不好。”

又认错。

萧荆禾哭笑不得:“你上一世不是皇帝吗?怎么一点九五之尊的架势都没有。”

他反问:“你说呢?”

不等她说,他亲在她唇角,眼里似融进了漫漫星辰的光:“若是那时你当了我的皇后,我定是大楚第一个惧内的皇帝。”他对她,的确没有底线。

萧荆禾哑然失笑。

警局。

江裴落网后的第二个小时,刑侦队就审了他,差不多同时,容历过来警局录口供。

小召从审讯室出来,表情很复杂。

“怎么了?”蒋队刚刚给容历做笔录,没有亲自审,“他不招?”

小召说:“全招了。”

蒋队睨了他好几眼:“那怎么还这个表情?”一副‘怕怕’的样子,真是怂唧唧的。

小召摸了摸后颈,大夏天的,他竟觉得冷,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队长,你还是自己去看吧。”真的,他审完世界观都塌了。

蒋队立马去掉了审讯室的监控录像。

江裴坐得端端正正,脱了外套,里面穿着白色,帽子口罩拿掉,又恢复了他平时文质彬彬的样子,唯独眼神阴冷得诡异。

“孤儿院那几个贱女人,平时就喜欢聚在一起喝红酒,做指甲,然后边听音乐,边猥亵院里的男孩子。”

他左手食指的指腹摩挲着右手虎口上的痣,有一下没一下地:“她们怕那些男孩会乱说,专门挑年纪小的,七八岁最好,身体也嫩,要是不听话了,她们就会用高跟鞋教训,又不能被人看到伤口,就挑最私密的地方踩。”

他说着,就笑了。

“我们哭的越厉害,那些贱女人就笑得越开心。”

他往后仰了仰,手腕上的手铐被拖着往后,在桌面擦出刺耳的声音:“后来我在她们的红酒里加了老鼠药,四个女人,都喝死了。”

他瞳孔阴沉沉的,可目光却是烫的,似乎说到畅快的地方了,他开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贱女人都死了。”

“尸体呢?”审讯的警察问。

江裴嘴角的笑收了,目光倏地一抬,亮得像在里面点了一把熊熊烈火:“她们不是喜欢红酒吗?我就把她们挖掉内脏,剁碎了,混着红酒一起煮,熬得很浓稠很浓稠,拿去喂狗了。”他瞳孔放大了,后背蹭着椅子上上下下地动,面目狰狞地发笑,“狗都不吃呢。”

“你看她们多贱,狗都嫌弃她们。”

“那一锅汤,我就自己喝了。”他伸长了脖子,仰着下巴,脖颈的青筋爆出来,眼眶里血丝遍布,目光阴鸷又扭曲,“她们总不给我饭吃,这下好了,我把她们吃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审讯的两个刑警,都忍不住打哆嗦了,毛骨悚然。

那个案子蒋队有印象,四个被害人,都是女的,只找到了残肢,二十多年了,一直没找到尸体,当时汀南的刑警查了很久也没查到什么,谁会想到,作案的会是孤儿院的人,那一年,江裴才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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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第三卷 帝后39:老爷子想抱曾孙了!

容历从警局回来已经傍晚了,窗台外最后一缕夕阳从绣球花上跳了出去,萧荆禾在厨房忙,围着容历的黑蓝格子围裙。

她探出头,看了玄关一眼:“回来了。”

容历开了客厅的灯,走去厨房:“在做什么?”

“意面。”

她厨艺一般,很少下厨,只会一些很简单的家常菜,最近才同何凉青学了意面,想煮给他吃。

锅里还在烧着水,快要滚了。

容历瞧了瞧她切的那一堆厚薄不均的西红柿,将袖子卷起来:“我来弄。”

男儿远庖厨那一套,他拿去喂狗了。

萧荆禾笑了笑,让开位置,在旁边给他打下手。同样是烹饪的初学者,容历就比她有天赋得多,至少,他的土豆块切得很整齐。

“江裴都招认了吗?”

容历把火关小了一点,将面下进去,回:“嗯。”

她开了水在洗小青菜,又问:“会被判死刑吗?”

“会。”

她没有再问这个案子了,关了水,把身上的围裙脱下来,踮着脚套在容历脖子上:“我明天上班。”

她已经休了一个多月的假了。

容历把刀先放下:“多休几天假吧。”求着她似的,哄着,“陪陪我,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拖着,像根羽毛,挠别人的心,酥酥麻麻的,让人发痒。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会撒娇了。

萧荆禾没原则了:“好,下周再上班。”

容历满意了,把切好的肉和菜装盘,问她:“要不要吃牛排?”他最近牛排煎得越来越好。

“要。”

容历从冰箱里拿了牛排出来。

“容历。”

“嗯?”她喜欢吃薄一点的,他便把牛排从中间片开。

萧荆禾绕到他后面,替他把围裙的带子系好:“我什么时候搬回去?”

容历动作顿了顿,转过身去:“为什么搬回去?”他蹙着眉,明显不满、不愿意。

“凶手落网了,我那边已经安全了。”当初是因为她住的地方不安全,她才搬来同他同住的。

容历把洗手池的龙头关了,擦干手,抱她:“住这不好吗?”

“要同居吗?”

她其实不太想,怕天天这么待在一起,他以后会腻了。

容历没答,反倒问:“我们不是已经同居了吗?”

萧荆禾失笑:“我以为是暂住。”

他也不反驳了,抱得更用力些:“那同居好不好?”

她还在考虑。

他压低身体,唇凑在她耳边:“好不好?”哄完,在她那一处有一下没一下地亲。

萧荆禾被他亲软了腿,他说什么都拒绝不了了。

“好。”

容历心满意足了。

晚饭后,容昼清的电话打过来。

“林家那边的事,你搞的?”

林平川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下午,LH的人过去了一趟,谈了谈融资的事。

“嗯。”

容历在给女朋友泡茶,回得心不在焉。

容昼清平时很少管容历生意上的事,只是这次事关林家,他就多上了几分心:“你插手别人的家事干什么?”

本来只是商场的事,可容历却牵扯到了林平川的私事,太公私不分了,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容历简明扼要,只解释了一句:“林家那个继女,我不想再看见她。”

容昼清更意外了:“她惹你了?”

倒是稀罕了,容历那个冷清性子,平时可理都不理林家那个,容昼清把话说回来:“几十年的邻居了,别太过分。”

“她对阿禾敌意太大。”容历换了一次水,再添水泡了一次,茶香味才不那么浓了,清清淡淡的,刚好。

说到这里,容昼清才算明白怎么回事,怪不得容历大动干戈了,原来是给媳妇出头,容昼清想了想:“那还是送走吧。”一劳永逸更好,免得那姑娘再动什么心思。

正事说完了,手机就被容老爷子抢过去了,老爷子年纪大,有些耳背,嗓门也大。

“子说啊。”

“您说。”

“咳咳咳咳咳咳……”

老爷子上来就一顿咳嗽,咳得那是地动山摇啊,硬是咳出了一股子病入膏肓的架势。

末了,清清嗓子,老爷子才说话:“子说,你啥时候带你媳妇回来小住啊?”

不等容历回答。

老爷子开始感叹了,语气很是多愁善感:“人老了,身体大不如前了,昨天贪嘴喝了两杯冰啤,今天就感觉肺都不是自己的了,咳咳咳咳咳……”

后面又是一顿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老爷子没别的爱好,就贪杯,这几年血压高了,才将白酒改成了啤酒,不让喝不行,谁都拦不住。

“看医生了吗?”

老爷子看破红尘似的:“不用看了,老毛病了。”说完,又开始咳,咳完,继续感叹人生,“人老了,诶,半只脚都进棺材了,以后见一面少一面咯。”

容历懂老爷子的话外音了:“我过两天带阿禾回去。”

老爷子这就开怀了:“好好好。”

挂了电话。

“昼清,”老爷子差使儿子,“去给我拿瓶冰啤来。”

正想着怎么把老爷子哄去医院的容昼清:“……”

这胡来的老头子。

“你不是咳嗽吗?”容昼清坐着没动,没去拿酒。

好吧,老爷子承认:“我刚才是装的。”

“……”

又是演哪一出啊。

老爷子催促:“快去给我拿!”

容昼清岿然不动:“医生说你不能沾酒。”

“啤酒不算。”老爷子理直气壮里还带着点小惆怅,“我这不是郁闷吗?老楚家都添了第二个小曾孙了,咱们子说连媳妇都没娶上。”

隔壁的楚老今天早上添了个八斤二两的小曾孙,老爷子从早上就开始念叨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难怪催着容历回来。

说到这,老爷子有点恼火了:“你这做爹的也是,也不知道催催,你像子说这么大的时候,容棠都读小学了。”

容昼清:“……”

他就默默地承受老爷子的火气,不说话。

医院。

晚上九点韩青过来了。

“机票已经订好了,后天下午。”

韩青已经电话里跟她说过,要出国,立马走。

林莺沉躺在病床上,精神状态很差,神色苍白,很颓,唯独眼神不屈不让:“我哪都不去。”

她的反应韩青早料到了,没跟她吵闹,心平气和地陈述:“林平川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他净身出户,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们离开。”

林莺沉没听进去。

韩青拉了把椅子坐病床旁:“林平川的公司出了问题,容历跟他谈了条件,容家和林老爷子也都默许了。如果我们不走,你比我了解容历,应该知道他还有哪些手段。”

送她们母女出国,不是林平川的意思,是容历授意。

“妈,”林莺沉攥着被单,把惨白的唇咬得通红,“我不甘心。”

韩青沉默了很久。

“有什么用呢?”她说,“走吧,趁还能体面地走。”

林莺沉离开那天,在大院的门口遇到了容历,她拖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他当没有看见,目光没有停留,脚步也没停。

还是她回了头:“就一会儿,听我说完行吗?”

他站在青松树的阴影里,没抬头,远处桂花的花絮飘来,带着淡淡的香。

她手里握着行李箱的拉杆,手心出汗:“我要走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她自言自语似的,“也好,不用再惹你生厌。”

容历还是一言不发,眼里没什么情绪,全是灰暗的树影。

母亲在门口喊她,她没有应,看着容历:“昨晚上想了很多,这一世,还有上一世,我好像是欠了不少债,欠我父亲兄长的,欠凉州三万守军的。”停顿了一下,“还有乌尔那佳莺沉。”

她是做了不少算计人的事,也沾了很多血。

“可唯独没有欠你。”

她目光灼灼,盯着容历,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容历,我没欠过你什么,相反,你欠了我一杯合卺酒。”

容历抬眸,瞳孔这才有了她的倒影,夹杂在斑驳陆离的树影里。

她是林赫拉氏·华卿。

故人相见,他目光却更薄凉了些。

林莺沉放下箱子,往前走了两步:“容历,”每一个字,开口都很艰涩,她用最后的力气与勇气问,“如果我没有生在丞相府,如果我不是林赫拉氏,你会不会不那么讨厌我?”

林赫拉氏专权,从一开始,她同容历便站在了对立面。

容历终于开了口,话是那么的冷漠,那么的不动听:“那你进不了历亲王府,我根本不用认得你。”

他啊,真是一点念想都不留给她,话专挑最狠的说。

“如果还有下一世,我希望,”她红了眼,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哽咽、颤抖,“我希望再也别遇到你了。”

说完,她毅然转身。

身后有脚步声,容历一分一秒都没停留,与她背道而驰。

她走到大院外,韩青还在喊她,已经不耐烦了,她听不见,耳朵里嗡嗡作响,蹲下,抱着膝盖,痛哭流涕。

“容历,你欠了我一杯酒,你欠了我……”

他欠了她一杯酒的,那杯有毒的合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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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错了人,可恨之人也可怜。关于那杯酒,下章分解。

第三卷 帝后番外40:阿禾恢复上一世记忆

“容历,你欠了我一杯酒,你欠了我……”

他欠了她一杯酒的,那杯有毒的合卺酒。

她第三次见容历,在丞相府,父亲的寿宴上,天家来了六位王爷,历亲王容历坐位首。

“侬侬,过来。”

侬侬是她的乳名。

父亲把她唤到身边:“王爷,这是小女华卿。”

她上前,欠身行礼:“华卿见过各位王爷。”起身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天家几位王爷里,数他眉眼如画,生得一副好骨相。

容历懒懒坐着,手里端了茶杯,目光轻飘飘地扫去一眼:“满十六了?”

大楚女子十六及笄,她在二月便行了及笄礼。

她红着脸,点了头。

容历悠悠抬了眸,目色沉沉,像雾霭弥漫的夜:“丞相府可收到了帖子?”

历亲王府八月底选秀,京中及笄的贵女,若是家世相配,皇后都下了拜贴。

她脸颊稍稍晕了淡淡绯红,还是点头。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瞳孔里布了一层秋日早起的寒霜:“别去了。”

她倏地抬头,撞上了他的目光:“为、为什么?”

容历没有说为什么。

可她知道,他不想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