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也跟着叹息一声。

“可是今天,秦天简简单单地几句话就能让他生气,你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大太太想起这些,又笑起来。

月娘想了想,也笑了,“是不是代表了大少爷已经开始注意秦天了?”

大太太看着铜镜,取下头上的一只梅花簪,但笑不语。

这边,秦天和海富随着庄信彦回到青松院。

进了门,庄信彦忽然转过身来,冷冷寒寒地盯着秦天,他虽然想保持着平静,却怎么都掩盖不了眼中的怒火。

秦天明知道是什么事,却装傻充愣,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睛眨啊眨的,满脸无辜的样子,像是在询问:“怎么呢?”

他越是生气,她越是显得无辜,甚至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气得庄信彦半天都回不过气。

他转过身,恨恨地入了房间,秦天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爽番了天!

总算是出了心中的这口恶气,哼,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整她!她虽然是个丫鬟,可也不是来被他耍着玩的!

接着,海富伺候他洗了澡,秦天帮他铺好床后,又向碧莲要来了笔墨,等庄信彦出来后,便让海富在纸上写下,“头发未干睡觉,会有湿气。”几个字,拿给庄信彦看。

庄信彦接过看了一眼,忽然明白了过来,难道昨晚她是这个意思?

忍不住抬头看了秦天一眼。

秦天又让海富写下:“少爷可以看会书,等头发干了再睡,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虽然知道自己错怪了她,可庄信彦仍然拉不下脸来,他不习惯表达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这么做。他冷着脸,没有理会她,可是也没有坚持再睡下去,他从床头拿过一本书,坐在桌旁,借着油灯看书。

海富见此,便和秦天说了一声,出去了。

秦天走到桌旁,将油灯拨亮一点,又拿过一件外衣,披在了庄信彦身上。

虽然对他很有意见,可是职责所在,该做的还是要做。

庄信彦拢了拢身上的外衣,可并没有因此有了好脸色。

秦天也不在意,转身出了房间。

庄信彦看了一会书,见秦天还没有进房来,心中觉得很奇怪

这个丫头,又在搞什么鬼呢?

想到这,他放下书,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口,可忽然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好像是他的院子吧,他好像是主子吧,干嘛他要跟做贼似的…

想到这,他又挺直了胸膛,加重了脚步,走了出去。

厅里的圆桌上燃了一盏油灯,桌上铺着宣纸,秦天坐在桌旁,手拿一只狼毫笔正在写着什么。

庄信彦装作是去净房,路过桌边的时候用眼角瞟了一眼,见她对照着一本书在纸上一笔一划很用心地写字。

庄信彦心中纳闷,她不是不会写字吗?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写什么?

有心想过去看看,可是又觉得太过在意这件事很没脸面。她一个丫头,凭什么让自己去关注呢?

想着就忍住好奇心,从桌旁缓缓过去,径直去了净房,头也没回。

可是心中就像猫爪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好奇,只是觉得这个丫头所做的一些事总是让他出乎意料,难以琢磨,难以掌握。

小解出来,见秦天还在认真写着,

庄信彦很想不去在意,可是目光却忍不住地瞟过去。恰好秦天抬起头看向他,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流转着莹光,竟是格外的动人。

庄信彦不知不觉停住了脚步,见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索性走了过去。

纸上全是字迹,虽算不上漂亮,但勉强还算工整。上面的字句是出自诗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皱起眉头,这很明显是表达男女之间情意的诗句,她写这些做什么?

疑惑之下,忍不住从她手中将笔抽出来,秦天一时不查,笔尖自她手心擦过去,留下一大片的墨印子。

“哎呀,真是的,每次都这么野蛮!”秦天忍不住抱怨,起身跑进净房洗了手。

野蛮?庄信彦咬牙,忍住气。

秦天洗了手出来,见庄信彦在纸上写下一段话,“你写这些做什么?”

他的字迹工整隽秀,而她的字跟他的一比,立刻变成像小孩子刚学写字那般幼稚可笑。

秦天嘟嘟嘴,庄信彦习惯性地看着她的嘴型,却见她的嘴唇在灯光的照耀下红艳艳的,像一朵娇嫩的小花,让他不知不觉出了会神。

“还不是为了和你交流,我既然身为你的丫鬟,不可能每次都依靠海富来跟你说话吧…”

她一边嘟噜着,一边对着书写下简单的字句:“我在学写字,以后就算海富不在,也能让少爷了解我的意思了。”

繁体字她只会认不会写,非得下苦功好好练练不可,就算不是为了和他交流,能写字对自己还是有好处的。

庄信彦怔了怔,抬起头看着她,灯光将她低垂的睫毛染了一层金边,粉嫩的脸被映得红润润的,像是能掐出水来,这样的她,很是顺眼…

他看着看着,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

似乎,从没有人是为了和他交流而学写字的,即便是海富,也是在母亲的安排下才学的。

她是真心这么做,还是在故意讨好他?因为现在信川势微,所以才投向自己?

一时心乱如麻,理不清头绪。

他放下笔,转身走入房间。临进房门前忍不住回过头去,却见她仍在专心致志地写着,灯光将她的身影映得格外地柔和。

秦天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实在困得不行了,才收拾了一下,回房睡了。

当夜,庄信彦一次起夜都没有,秦天一觉睡到辰时,不知多么舒服,让她有种大获全胜的满足感!

庄信彦躺在床上,透过绡纱的帐子,看着她朦朦胧胧的身影,他觉得她伸懒腰的样子,更像海富养的那只大黄猫了,娇气的,慵懒的…庄信彦扯了扯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接下来的几天,庄信彦都很认真地在学炒青,没几天竟然也似模似样了,庄信忠也慢慢上了轨道,而庄信川在受尽折磨后,终于脱离了搬茶的苦海,来到了炒青房和大家一起学炒青,自然又是一番折腾,各种惨不忍睹,闹出不少笑话。

庄信川每次回家就诉苦,这天,他摊开自己满是水泡的双手对着母亲抱怨:“娘,你看看,这哪是庄家少爷的手,只怕那些贱民的手比我的都要好看些,我再也撑不下去了…”他烦躁地说:“从明天起我不去茶行了!”

刘碧君心疼丈夫,连忙叫人拿来药膏给他擦。

“哥,你忍不得也得忍下去!”庄明喜走到兄长的面前坐下,看着他说:“现在不管是茶行的人,还是宗族,都认为哥哥没有主持茶行的能力,所以才不会支持哥哥,就因为如此,哥哥更应该争口气,拿出点能耐来给大家看看,这样下次如果有机会夺权,成功的机会才会大些!”

这时,刘碧君给庄信川擦药的时候不小心,指甲锉破了水泡,血水汨汨地流出,痛得庄信川直龇牙,

“娘,你看看,我不是不想忍耐,可得让我忍得住才行啊,而且呆在制茶房那个鬼地方能显出什么能耐来?大娘分明就是故意压住我!”

二姨太太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心疼不已,她想了想,便有了决定,“看来这次又得你姨夫帮忙了!”

庄明喜抬头看向母亲,疑惑:“茶行内部的事情,姨夫又能做什么?”

“你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二姨太太瞟着女儿,嘴角含笑,胸有成竹的模样。

庄明喜心念电转,也笑了:“这个时候,茶行要和官府谈明年茶引的事情了!”

“对,对,茶引可是在姨夫的手上!”庄信川激动地握住手,结果引来伤口的疼痛,嚎叫出声。

“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占了其二,只待天时一到,当家之位我便势在必得!”

二姨太太拍了拍儿子,抿紧嘴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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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再起风波

茶行

徐掌柜急冲冲地走入大太太的屋子。

很快便要到中秋节,大太太正在和江管事商讨着给各级官员拜节,以及给工人们的发放奖励的问题。

见徐掌柜一脸急色,大太太心中一凛,让江管事退下,又让月娘给徐掌柜斟茶看座。

“我不是让你去胡大人那里商议明年茶引的问题吗?可是出了什么事。”待徐掌柜坐下后,大太太便问道。

徐掌柜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才说道:“太太,我去见了胡大人,可是胡大人还不待我开口,就说,茶引的事情他只跟二少爷谈!说完就让人将我送出来。”

“只跟信川谈?”大太太沉下脸,右手在椅子扶手上重重拍了一下,看来,他们还是不肯死心。

大太太向着徐掌柜挥挥手,说道:“你先下去。”

“是。”徐掌柜忧心忡忡地退了下去。

“太太,胡大人这是何意?”月娘不解。

大太太沉声道,“他们不甘心我如此处置信川,在逼着我重新给信川掌权。也是在告诉我,告诉所有人,他们在庄家的重要地位!”

月娘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中有些慌:“太太,那我们该怎么办?万一让他们得逞,岂不是又给了他们机会?如果以后他们老是拿着这一点来钳制我们,总是不好办!”

大太太心中也有些烦乱,如果信川确实有执掌茶行的能力,他们有胡大人这样的靠山等于是如虎添翼,对于茶行来说是件好事,可问题是,信川为人浮躁,刻薄,心术不正,唯利是图,只是让他成为一个管事,便生出这么大的事,如果真的让他执掌茶行大权,茶行一定会毁在他的手中!

可胡大人与他们连成一线,茶引对于茶行来说相当于命脉,没有茶引,所有的茶叶都不能上路,茶行也等于毁了,这一关不易过。

大太太皱着眉头沉吟半晌,便吩咐月娘,“月娘,你陪我去知府衙门一趟,悄悄的,不要声张。”

知府衙门

大太太乘着一顶小轿从衙门的侧门进入。

衙门前边是大堂,后边便是知府大人的住宅。

大太太在院子里下了轿,由下人引到偏厅里,不一会,知府王大人在夫人黄氏的陪同下一起来到偏厅。

王大人已经六十多岁,黄氏大概五十多岁,两人都是身着便服。因为大太太和黄氏有些交情,所以王大人对大太太也颇多照应。但到底不像胡大人与李秀梅那般有着亲戚关系,而王大人年纪老迈也没有胡大人那般的野心,所以王大人不可能像胡大人那般对大太太诸多维护。

大太太给两人见了礼。

黄氏连忙道:“华英,不用多礼。”又拉着她在客座上坐下,仔细打量了她的脸色,道“华英,为何一脸忧色?”

大太太看着两人将事情的原委道出。

“大人,茶引对我们茶行有多么重要您是知道的,可是胡大人此举明显是以此来干涉我们茶行的内务事,这于理不合啊。而且,信川之前做了什么事您也清楚,这孩子绝不适合成为茶行的当家人,我们盛世是杨城最大的茶行,每年纳税几万两白银,不管是赈灾还是朝廷捐银也都是城中数一数二的,我们茶行如果不保,对于本城,对于朝廷来说,不也是损失吗?”大太太情真意切地恳求,“还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王大人默默地听完,面现难色,“大太太,不是本官不帮你,实则…”王大人和黄氏互视一眼,黄氏叹口气,接道:“华英,我们家老爷年事以高,已经上折子告老还乡了。”

大太太心一沉,看向王大人,“大人曾经说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怎么又忽然告老还乡呢?”

王大人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叹口气,站起身来,“自废太子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明争暗斗,甚至波及到地方上来,本官老矣,不愿再卷进这些是非中,只想回乡下种花养鱼,安度晚年。”

听了此话,大太太暂且压下自己的烦恼,真心实意地说:“急流勇退,谓之知机,大人是有大智慧的人,民妇在这里祝大人一路顺风,民妇一些琐碎小事便不干扰大人了。”

或许是大太太这番话打动了王大人,王大人回过身来看着大太太笑道:“大太太是本官佩服且欣赏的女子,本官有件事先透露给太太知晓,也好让太太有个准备。”

“何事?”

王大人背着手,在厅中来回地走动,缓缓道:“本官收到消息,胡大人已经搭通总督大人这条线,总督大人已经上折保奏胡大人接替本官的位置。”

大太太心惊站起:“大人的意思是说,等大人退任后,接替大人的会是胡大人?”

“不错…”王大人停下脚步,看向大太太,“所以本官认为大太太暂时不宜与胡大人硬碰,不妨先缓之,再徐徐图之。一旦撕破脸皮,只怕大太太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大太太跌坐回椅子上,心中冰凉。

兰华院

庄信川靠在贵妃榻上,刘碧君坐在一旁手拿着一盘葡萄,一颗一颗地喂入他的嘴中,旁边还蹲着一个丫头,在给他捶腿。

庄信川侧着身子,享受着妻子和丫头的伺候,舒服得直眯眼。

刘碧君芊芊手指在他脸上一刮,娇笑道:“夫君,葡萄甜不甜?”

庄信川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笑道:“甜,葡萄甜,人更甜。”说着,也不管还有丫鬟在场,便将刘碧君搂上榻,压在身下,一番揉搓。

刘碧君娇喘连连,“夫君,还有人在了…”

庄信川笑道:“怕什么,你带来的,以后还不是我的,正好让她们好好学学,以后也知道该怎么服侍我。”

旁边捶腿的丫鬟羞得低下了头,一脸春色。

刘碧君佯怒,庄信川又在她嘴上亲了一下,色色地说:“不过爷心里最疼的,当然是我的娘子,你看看,有谁能像我娘子这般花容月貌,知情识趣?我现在只想你一个,别的人你见我碰过没?”

刘碧君这才笑了,“算你老实。否则,我也不会从娘家大把大把的银子往这里搬了!”

庄信川笑容凝了凝,又恢复原状,“知道娘子的好,我好好疼你来报答你,”说着低下头,将头埋入她胸口中,亲得啧啧的声音。

刘碧君仰起头,娇笑着,喘息着,旁边的丫鬟都羞得别转了头。

可正在这时,外面有人通传:“二姨太太和四小姐来了。”

“扫兴!”庄信川抬起头来,刘碧君连忙起身整理衣服。

二姨太太和庄明喜进来事,看到的便是庄信川吊儿郎当,而刘碧君衣衫不整,鬓钗凌乱,满脸通红的这一幕。

二人哪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二姨太太当下皱起了眉头,如果换作是别人,二姨太太一定要指责她大白天里勾引信川,坏他的身子,可既是刘碧君,二姨太太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将所有的不满吞进肚子里。谁叫他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依靠她娘家的?

庄明喜笑着上去叫了声:“二哥,二嫂。”

刘碧君到底不好意思,低着头面红红地说了句:“娘和妹妹先坐,我去叫丫鬟端点点心过来。”说着掩面走了出去。

跟在二姨太太身后的灵儿看着她的背影,又羡又妒。接着又转头看向庄信川,见他看都没看自己,心中无限怨念。

二姨太太走过去在榻上坐下,说道:“今天怎么没去茶行?”

“既然有姨夫做主,我何必还去茶行受苦?”庄信川从旁边白瓷釉花的盘子里拿了粒葡萄,扔进口中。

“也对…”二姨太太点头,接着又拿起他的手看了看,心疼地说:“你也是要好好休养一下,那个蛇蝎妇人,竟然这么折腾你。”

“有茶引做挟,不怕大娘不妥协,只要大娘出声,我们就可以趁机提要求。”庄明喜笑着在一旁的黄花梨海棠纹的圆桌旁坐下,想了想又道:“还得派人让宗族知晓此事,免得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厉害,一个劲的袒护着大娘!”

二姨太太觉得有理,连忙有叫心腹去办此事。

这时庄信川站起来道:“何必这么麻烦,不如趁此机会逼大娘交出当家之位!”

庄明喜瞅了一眼大哥,道:“哪有这么简单,如今大娘有宗族撑腰,二哥在茶行地位不稳,此时撕破脸,我们只会像上次一般,占不到便宜。先在茶行占有一席之地,收买人心,显示些能耐,再想办法解决所有有可能成为你对手的人…”

说到这里,庄明喜缓缓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再加上姨夫的力量,当家之位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庄明喜站起身,走到庄信川身边,笑了笑,轻声道:“大哥,上一次我们操之过急,所以一败涂地,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吸取教训,谋定而后动!”

庄信川转头看着妹妹,叹口气:“可惜妹妹身为女儿身。”

庄明喜挑眉笑道:“妹妹一定会全力相助哥哥!哥哥事成之日别忘了妹妹就好。”

“你我一母同胞,哥哥怎么都不会忘了妹妹的好。”庄信川笑着说。

二姨太太在旁边看着自己的这一双儿女如此相亲相爱,心中无限满足。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二姨太太看向女儿。对于女儿的聪颖,二姨太太也自叹不如,不禁得意,小时给她请夫子读书习字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庄明喜盈盈一笑:“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因为着急的不是我们。”

一旁的灵儿见二少爷又有希望成为当家,心中激动不已,自己要是成为他的妾室,虽然不比正室威风,但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享之不尽了。

正想着,却听到庄信川说:“不知道能不能跟大娘趁机要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