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兰咬着下嘴唇,不知该从何说起。若说她未卜先知,谁人会信?若说她重生一世,恐怕他们更会当她是疯言疯语吧……

“洛公子回了京城后便好好考虑考虑吧,良禽择木而栖,太子他……”黄月兰胆小,刚才想寻死去跳湖已经耗费了她所有勇气了,现在她可不敢再说其他的话了。

“……”

洛铮沉默地看着黄月兰,她难道知道什么?

眼下场面一时到了极度寂静,芸生听不懂黄月兰在说什么,但她感觉到黄月兰开始瑟瑟发抖,便说道:“黄小姐赶紧回去换身干净衣裳,仔细感冒。”

黄月兰抬眼看了芸生一眼,抿了唇,擦了擦被湖水糊住的眼睛,敏捷地站了起来,“谢谢。”

留下两个字,便一溜烟跑开了。

洛铮看着黄月兰的背影,久久不曾移开目光。芸生看在眼里,端庄地行了个礼,说道:“奴婢退下了。”

“哎!”洛铮突然回了神,见芸生要走,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先别走啊!”

“我留下做什么。”芸生挣脱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洛铮见她一脸别扭样,便又走到她跟前,“我还没歇下呢,你擅离职守?”

擅离职守?芸生皱了皱鼻子,他好像从来就没让自己做过本职该做的事儿,看着他逼近自己,芸生又退了两步,“奴婢不敢。”

阿九眼珠子一转,看两人气氛不对,便挪了挪地方,抬头望天看星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听她又自称“奴婢”了,洛铮便觉得一阵好笑,“这么别扭,你吃醋了?”

“你!才!吃!醋!了!”芸生刚才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觉得心里堵堵的,他怎么一说,倒是有一种被说中心事的羞耻感,猛然一惊,脚下一个不稳,感觉脚下一软,踩到了湖边草丛,重心一失便栽了下去。

阿九一看,立马捂了额头仰天长叹,怎么又来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起身,洛铮已经终身一跃,跳了下去。“三少爷!”阿九伸出了手,却只抓到了空气,“您……还有伤啊!”

☆、慕容将军

四十二章

知州府西厢,湿漉漉的三个人相对无言。

洛铮咳了咳,“芸生,你先回去换衣服。”

“不要。”芸生开始翻箱倒柜,“伤口沾了水会感染,奴婢先给三少爷换伤药。”

阿九拎着滴水的袍角,默默地看着二人秀恩爱,“三少爷,小的总可以下去换身衣服吧?”

见没人搭理,阿九给了自己一个笑容,要坚强!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只是这厢芸生刚给洛铮换好药,阿九却又喘着气跑回来了,“三少爷!黄知州他们回来了!”

“恩?”洛铮回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扣上扣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三少爷,如今已经戌时三刻了!”阿九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额头皱出了川字,“竟然这么晚才回来……”

洛铮望着窗外,有一群人走动的声音,于是一伸手便拿了一边的外衣批到芸生肩上,边往外走便说道:“芸生先回去换衣服。”

芸生看着外衣上精致的山水绣纹,收拢了领口,往自己房间走去。

而洛铮往中堂走了过去,见三皇子与黄文伯交谈甚欢,神色飞扬,于是轻挑眉头,弓腰行礼,“臣给三皇子请安。”

“小洛今天没一同去看石雕大佛真真是遗憾啊,那雄伟模样,连咱们京城都没有!”三皇子眼里尽是欣喜,却又不像简简单单玩乐尽心的样子。

几人寒暄了几句,三皇子便打着哈欠往自己那厢走去,洛铮也随着跟上,黄知州却低声说了一句,“洛公子请留步。”

洛铮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对自己挤眉弄眼,不知他要表达什么。

看洛铮并未动容,黄文伯拂了拂领口,肃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还请洛公子移步说话。”

洛铮也不说话,就想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随着他的脚步走了去。黄文伯带着他走到了自己的书房,关上了门,立马走到了一个贴墙的书柜前,垫脚从最上层取了一个看样子十分沉重的盒子下来,捧到了洛铮面前。

“这个是下官孝敬定远侯爷的,还请洛公子代为笑纳。”黄文伯一副奴颜媚骨,眼里闪烁着精光。

“这……”洛铮伸出一只手掀开了盒盖,里面一座达摩玉雕正发着淡淡清冷光芒,成色极佳,晶莹剔透,雕工更是巧夺天工,精妙绝伦,洛铮伸手摸了一下,触手冰凉,是为寒玉。

“想必洛公子已经看出来了。”黄文伯脸上透着一丝丝骄傲,他抬了抬下巴,说道,“这便是多年前流失于市的达摩玉雕,我费了好大一把力气才寻得,知道侯爷不爱钱财,雅兴尽在玉上,于是便将此物拿来孝敬侯爷了。”

“恩……”洛铮摸着下巴绕着黄文伯走了一圈,也不说话,只仔细地打量他,看得黄文伯背后冒冷汗。

“洛公子可是不满意?”黄文伯缩了缩脖子,“若是不满意,我这里还有其他的……”

洛铮立马露出了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摸着下巴看黄文伯转身又去拿了一样东西出来,打开看了,是一座珊瑚雕,洛铮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出来,黄文伯正打算好好说说自己这稀世珍宝,刚开了个头却被洛铮打断了,“黄知州不必说了,东西我不会收,但到了京城我亦不会多说一个字,所有事情都将由三皇子呈交与主上,黄知州只管放心。”

被人这么直接地说中了心事,黄文伯有些讪讪,但在官场摸爬打滚这么多年,脸皮也是磨得够厚了。且洛铮随三皇子而来,若是口径与三皇子不一,这不是明摆着去得罪三皇子吗?想到这儿,黄文伯松了口气,洛铮这样怕惹祸上身的人,定不会去得罪自己上面的人了。

黄文伯送走了洛铮,想到今日所行,便觉自己仕途是一条光明大道了,日后定能位极人臣,挤入京城权贵圈子,走上人生巅峰。

洛铮走出了黄文伯的书房,不急着往自己厢房走去,反而绕到了一处偏远的林子里,看了四下无人后,便吹了一声口哨,立即便有一道黑影从墙外蹿了进来,身手极其敏捷,落地未发出一点声音。

“怎么样?”洛铮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问道,“他们今日做了什么?”

“先是去了石雕大佛,申时一刻便返程,却去了城郊一处庄子。”黑衣人面色凝重,语气沉着,“那里应当是黄知州的私宅,他一些收藏藏在那里,今日带着三皇子去了,是打算要全部献给三皇子。”

“恩。”洛铮已经隐隐料到了,却没想黄知州搜刮的财务竟不止这知州府里的东西,城郊居然还藏有,“可记下具体有哪些东西了?”

黑衣人不说话,直接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一堆价值连城的东西,洛铮越往下看,眉头便蹙得越紧,但末了,终是只叹了一口气,“做得好。”

黑衣人得令飞快出了知州府,洛铮慢慢踱回了房间,一夜辗转难眠。

次日,天大亮,芸生依旧给洛铮换了药,却再次被他留下用早膳。

芸生看着眼前的饭菜,简单而不失精致,洛铮正一口一口地喝着粥,动作优雅,像是在喝下午茶一般。

“三少爷。”今日天气依旧晴朗,而洛铮一脸云淡风轻,芸生却隐隐觉得有事发生,“您今天不急着出去?”

“去哪儿?”洛铮放下了汤勺,一天无害地看着芸生。

“这才走了没几个地方,河州这么大,您不继续走了吗?”芸生见天色也不早了,而洛铮却一点不着急,若是再不出发,恐怕就要赶夜路回知州府了。

“不去了。”洛铮拿了桌边的丝帕擦了嘴,分明是一个五官,却生生带着书生的气质。

“不去了?”芸生不解,莫非有其他安排?

洛铮看向窗外,艳阳初升,照在屋外的花丛里,阴影斑驳。“咱们今天回京城。”

欧阳嘉彦昨夜梦见了黄月兰,那个柔若无骨的女子,安静温顺地伏在自己膝上,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洒下,指尖划过,只觉如丝绸般顺滑。而醒来时,身边却是冷冰冰的床板。

“三皇子!”这时,欧阳嘉彦的心腹突然创了进来,连门也未敲,一脸焦急,“不好了!”

“什么事儿这么大惊小怪的。”欧阳嘉彦起了身,立马有下人上来为他穿鞋。

“慕容将军被主上贬了官,并且下令抄家了!”

“什么!”欧阳嘉彦双手一拍床板,一脚将给自己穿鞋的丫鬟踹得老远,连鞋都没有穿便跑到了那人面前,“你说什么!”

“慕容将军他、他……”那人看着欧阳嘉彦要吃人地表情,吓得话都说不清了,“慕容将军如今已经下狱了,还不知下场如何。”

“废物!”欧阳嘉彦一把推开了他,连忙去穿衣,“即刻回京!”

“三皇子!”下人们皆惊了,此刻回京,不是主动惹主上怀疑吗!“万万不得回京啊!慕容将军那边有中书令大人照应,您现下只管好好在河州视察灾情便可。”

“本宫要做什么还需你们同意?”欧阳嘉彦一道如剑眼光射过来,吓得众人立马闭了嘴,“现在就给我备车,立马回京!”

“是……”欧阳嘉彦态度这样强硬,其他人也不敢再多嘴,默默地去准备回京事宜了。

自然,洛铮也很快接到了通知,三皇子吩咐他立即准备着,马上便踏上回京之程。芸生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但见洛铮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可见此时已经在他预料之中了,便赶紧去收拾东西。

洛铮看着芸生在一旁收拾东西,默默叹了口气。回了京城,便没有这样的日子了呢。

欧阳嘉彦遇事冲动,见自己暗中费了大力气培养地搬到太子的核心势力轰然倒下,定心急如焚,头脑发热,在这河州是片刻也呆不下去了。

洛铮早有准备,自然早早就到了知州府外等着欧阳嘉彦。见他脚步焦急地出来,两名装作一副惊恐的模样上前问道:“三皇子,京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问。”欧阳嘉彦负手踱步,心里能喷出火来!在来河州前一天夜里,他知道了慕容将军府里遭窃,心里便惴惴不安,谁那么大胆敢行窃千牛卫领军之府?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窃去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可以直接让慕容将军永无翻身之力!后来听说行窃之人受了伤,第二日见与自己一同出行的洛铮脸色苍白,顿时心里就起了疑,毕竟洛铮是慕容将军手下,身世却又高出慕容将军许多,若是有了别的心思……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试探了一番后,见他除了脸色有些不对以外,骑马疾驰也未见不对劲,便打消了心里的念头,并且笑自己多疑了,以洛铮的身份,又怎么看得上区区一个千牛卫领军呢?生母是敬和郡主,父亲是定远侯,定远侯世子之位虽给了长子,但洛谦体弱,世子之位迟早都是洛铮的,他日后的荣耀可比慕容将军高了去了。

马车被人牵了来,欧阳嘉彦却并未上车,洛铮连忙问道:“三皇子还在等人?”

话音刚落,便看见黄文伯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悲戚地黄月兰。



☆、47

四十三章

“竟没想到三皇子这么急着走,下官惶恐,怕是接待不周,让三皇子在河州过得不舒坦了。”黄文伯今早知这一变故时,急得满头大汗,不为别的,他本是打算着三皇子在这儿待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对自己女儿魂牵梦绕,到时候回了京城,许是一纸婚书就下来了,可惜如今……

“并不关黄知州的事儿。”三皇子虽焦急,但流连在黄月兰身上的目光却很是轻佻,“是本宫要回京城办些事儿。”

一时,黄知州也不知说些什么,场面陷入沉默。

见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欧阳嘉彦思量一刻,便拉着黄文伯往了一边儿去。两人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黄月兰看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脸色也随着一会儿白一会儿紫,而黄文伯也面色沉重,过了良久,似乎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般,重重地点了点头。欧阳嘉彦见他点了头,嘴角立即噙起了一丝笑,眼光暧昧地滑过黄月兰。黄月兰立即往后退了退,想避开他的目光。

“兰儿。”黄文伯搓着双手,走到黄月兰耳边说道,“你今日便随三皇子回京城吧。”

黄月兰猛然抬头,睁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樱唇止不住地颤抖,“爹,您、您说什么?”

黄文伯手心出了汗,几番想开口,话却梗在喉咙,最后只说了句:“去吧,爹已经和三皇子说好了,到了京城也就是一两日的事情,到时候便将婚书送到爹爹这儿来。”

“爹……”黄月兰只觉头晕目眩,快要站不住了,她自小到达,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竟要无名无分地跟着一个男人去京城,且婚书就算送来了,待真正行了六礼成婚,少说也得两三个月,那时,她以什么脸面活着!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愿嫁给欧阳嘉彦!

“女儿还未出阁,爹要女儿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黄月兰眼泪若狂而出,黄文伯皱了眉,两步走到她面前,把她往门后扯了扯,“你懂什么!你若不跟着去京城,过些日子,你还奢望三皇子还能记得你?蠢货!”

“是吗……”黄月兰双手像是痉挛一般,看着眼前这个生了自己养了自己的男人,眼里的光彩渐渐淡了下去,直到双眸暗淡如死人一般,“我听爹爹的。”

黄文伯见黄月兰想通了,这才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其实他原本也不打算这样做的,但他实在是在欧阳嘉彦身上下了血本了,若是不捞个老丈人做做实在是不甘心,但这样让自己女儿倒贴上去确实又太掉价了,但若不这样做……黄文伯心急,确实怕这到嘴的肥鸭子飞走了,到时候他一回了京城那花花世界,身边又是莺莺燕燕,将自己女儿忘得干干净净,那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啊!

芸生本一心打点行李,但却将一旁黄氏父女的话听了去,心里觉得凉了几分。以黄月兰的身世,分明可以明媒正娶嫁到一个好人家,可自己父亲为了抱上欧阳嘉彦的大腿,连自己女儿的名誉也不要了,就这样让她无名无分地跟去京城,即便到时候欧阳嘉彦真娶了她,那以后提到这点也是她一辈子的伤疤。

再说,黄文伯真的天真地以为才见过黄月兰几次的欧阳嘉彦一定会娶了她?芸生苦笑着摇头,他可是皇子,他什么人娶不得非得娶黄月兰?他连别国公主都可以纳入府中,更别说京城里那些名门贵女了,而黄月兰的父亲仅仅是一个知州,且一无权贵亲戚,二无主上青睐,这样的身世,便是给欧阳嘉彦做妾也是勉强了。

果然是利益当前,立即被冲昏了头脑,看欧阳嘉彦那色眯眯地眼神,芸生轻轻摇了头,怕是黄文伯以后得吃上一个哑巴亏了。

黄月兰回首看着欧阳嘉彦,脸色惨白如死人,而欧阳嘉彦却回以微笑,让黄月兰本以没有了波澜的空洞眼神里泛起一丝厌恶,“爹,可否为女儿备一辆马车?”

黄文伯眼里发光,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女人如今去了京城是会被人耻笑的,他忙不迭叫人又驶来了一辆马车。黄月兰不再回头看这知州府一眼,果断而决绝地上了马车。

“那咱们这便走了。”欧阳嘉彦看着黄月兰上了车,便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独自上了自己的马车。

洛铮目睹了一切,看着黄月兰纤瘦而孤独的背影,也不得不为这个可怜的女子叹了口气。

“走吧。”洛铮上了马车,芸生也随后跟上。

四处望了望,芸生突然发现不见阿九,便问道:“阿九呢?”

“去接个人。”洛铮食指在膝盖上轻敲,闭目养神,“能赶着与咱们一同回侯府。”

欧阳嘉彦急着回京城,不再像来时那样散漫,夜以继日地赶路,很快便回了京城。由于欧阳嘉彦要先去宫里交差,于是一行人便直接往宫里去了。

欧阳嘉彦与洛铮去面见主上,芸生等人便等在外面。京城不像河州那样烈日炎炎,夏末的微风已经有些微凉,黄月兰下了马车,看着眼前雄伟壮观的皇宫出了神。

芸生探了头出去,看见黄月兰单薄的身影映在地上,被拉得长长的。

站在了黄月兰身后,并未说话,而她却发现了芸生,回头看着她,眼里泪珠在打转,“以后我就要待在这里了吗?”

“不是的。”芸生摇摇头,欧阳嘉彦虽还未封王爵,但已经在宫外另修了府邸,“三皇子不住在皇宫了。”

黄月兰却不再说话,对她而言,住在哪里不是一样的呢?

“黄小姐。”想着这个女子今后就要独自走进一个已经能预料到多么黑暗的地方,芸生只能在语言上给她一些帮助,“生活都是自己活出来的,不过未来怎样,切莫再像上次一样寻死了。”

黄月兰回首怔怔望着芸生,眼里悲戚欲诉,好一会儿才说道:“芸生姑娘,请你务必再转告洛公子,莫要追随太子了,将自己置身事外,你俩才能有一个好的未来。”

“黄小姐……”芸生被黄月兰这一段话弄得满脑子疑惑,什么叫莫要追随太子?什么又叫,她和洛铮才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还未问出口,黄月兰见欧阳嘉彦正疾步往这边走来,吓得双肩一哆嗦,逃似的上了马车。

欧阳嘉彦阴沉着脸,脸色快比身上的玄色袍子更黑了,像是要吃人一般,步伐沉重地走了出来。

而芸生回头,也看见洛铮缓缓向自己走来,阳光下,他一身月白色锦袍随风轻轻扬起,步步生风,那么的意气风发,那样的春风得意,双眼直直得看着芸生,像是没了旁人一般,倒让芸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往马车后面躲了躲。

洛铮去像欧阳嘉彦道了别,便转身上了自己马车,而芸生也连忙跟了上去。只是刚弓身进了马车,还没站稳,便被洛铮一把拉进了怀里,紧紧箍着。

“三少爷!”芸生挣扎着,奈何如何用力也推挣不脱他的双臂。

“别动。”洛铮将头埋在了芸生颈窝里,闷声闷气地说道,“让我抱会儿,回去了便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闻言,芸生僵硬地停止了挣扎,愣在了原地。

洛铮地呼吸灼热,喷在芸生脖子上,暖暖的,痒痒的。芸生骗不了自己,她是有些贪恋这几天洛铮的柔情,洛铮的霸道,洛铮的关怀,以及他对自己每次所露出的缠绵的眼神。虽然知道洛铮突如其来的爱意那么虚无,可芸生还是沉迷于其中,像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自己并不是与这个世界没有一丝瓜葛,她也开始留恋这个世界的一些人,一些事儿了。她说不清自己对洛铮是什么感情,但这些日子,她从洛铮身上得到了极大的安全感,什么也不用担心,前方总有他引路,这样的感觉,是她不愿意失去的。

马车缓缓地行驶着,芸生突然希望时间慢一些,就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不想再回到那个满满是糟心事的侯府里去,

但路终究要走完,马车停了下来,二人皆知已经到了侯府了。

对外面下人的提醒充耳不闻,洛铮搂着芸生一言不发,直到外面的人催了第四次,洛铮才缓缓抬起头来,顺着芸生的脸颊,轻吻了她的耳垂。

可就是这样一个动作,芸生却突然感觉全身发烫,脑海里无数个画面在飞速转动,那一夜所梦到的所有场景全部回想了起来,那梦中男子的脸,渐渐和眼前这张脸重合了起来,而梦中的每一个场景,比那一晚更加真实,如同自己亲身经历过了一番,绝不是梦境那么简单!

芸生心里一怔,双手不受控制地拉住了洛铮。



☆、管事丫鬟

四十四章

此次洛铮出去的时间不长,不向上次南巡那般,侯府上上下下都来迎接,今日回来,整个侯府如往常一般宁静,树梢上的鸟儿叫声格外清脆,只有来来往往的下人们见了提早回来的洛铮才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

洛铮没有去换衣服,而是直接去了老太君处。

致远堂幽静依旧,只是院子里的杜鹃却败了一地。老太君正在闭目礼佛,洛瑾坐在一旁练字,不知是心里烦躁还是怎的,身旁揉了不少纸团,散落在地上。

庄妈妈见洛铮来了,便在老太君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老太君一睁眼,眼里全是挂念,“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洛瑾一听,回头见了洛铮,立马扔了手中的毛笔,一溜烟儿滑下了椅子,跑到洛铮面前来,“三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洛铮捏了捏她的脸,“快练字去,哥哥先和奶奶说会儿话。”

洛瑾抱住洛铮的双手不放,“瑾儿也想和三哥哥说话嘛。”

洛铮看着洛瑾的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红润的脸蛋儿像是画里人似的,才十三岁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以后,定要给自己妹妹一个安稳的未来。

“瑾儿别闹。”洛铮笑着松开了洛瑾的手,走上前将老太君扶了起来,笑着说道:“三皇子有急事,咱们便提前回来了。”

老太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洛铮,恨不得看出个窟窿来,末了却皱着眉头对洛铮身后的芸生说道:“怎么你随着去照顾三少爷,反倒让三少爷瘦了呢?”

洛铮闻言便笑了,立马拉着老太君坐下来,握着她的手,安慰地说道:“奶奶您定是多虑了,孙儿这才出去几天,怎的就瘦了?”

“是清瘦了不少呀。”老太君看着洛铮微陷的脸颊,心疼极了,“脸色也不见得好,是不是患病了?芸生对这个在行,她有瞧过吗?”

洛铮因为受伤,确实脸色不太好,整个人看起来便有些苍白,芸生见洛铮眼里无波澜,便说道:“是奴婢的失职,没能照顾好自己。”

她这一说,洛铮立马接话了,“奶奶,不怪芸生,她也瘦了许多,长途跋涉本就劳累,大家都不容易。”

“是呢。”洛瑾突然蹦到芸生面前,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可爱极了,“芸生姐姐也瘦了呢?”

“河州好玩吗?”洛瑾几日不见芸生,也是想念,与她之间便没有了那么多忌讳,直接抱住了她。

“胡闹。”老太君伸手拍了拍洛瑾小脑袋的,“你三哥哥可不是去玩的,这话让别人听了去,还怎么看你三哥哥?”

原本挨了老太君的骂,洛瑾都是要上前撒个娇的,可这次她却将头埋在芸生腰间,迟迟不抬头,过了许久,又转身跑到洛铮身边,拉起他的衣袖使劲嗅了嗅。

洛铮见她像小狗儿似的,不由得笑道:“你在嗅什么呢。”

洛瑾也不说话,抬起头来看了看芸生,又狐疑地看了看洛铮,说道:“为什么芸生姐姐身上全是三哥哥用的熏香味道?”

霎时间,屋内所有人都看向了洛铮与芸生,只是老太君不开口,屋子内便一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