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春秀那边,掩了门后,便四处翻看,床下柜子里都看了一遍,并未发现人影,奇怪,难道是她们猜错了,沈韫仪没有躲在这里?

可是季容姐明明听到厨娘说江采萍今日要了许多东西,她们两个人吃这么多,不合情理啊,一定是还有哪里没搜到。

屋子并不大,春秀一点一点仔细看过来,果然发现在转角的地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柜子,是了,那刺客一定躲在这里!

春秀紧紧攥着曼陀罗粉往那个柜子走去,心激烈地跳着,只要让她在这里抓到刺客,就算二公子再怎么护着,梅雪也必死,以后都不用再看到这个碍眼的人了,而且她抓到刺客,立下大功,二夫人还有大公子一定会赏赐于她。

就在春秀离着柜子还剩下两步路时,梅雪突然走了进来,她看到春秀在屋中,不由得愣了一下,愕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春秀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将捏着曼陀罗粉的手背在身后,不自在地道:“我…我是来找你的,哪知道你们都不在。”

第三十三章 争执

“找我?”梅雪诧异地盯了春秀一眼,道:“你不是知道我们与季容姐一起去取晚膳了吗?”

春秀故作恍然地道:“对啊,你瞧我这个记性,真是太差了,对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身子有些不太舒服,所以中途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虽然季容说春秀有所悔意,但依她这么多年来对春秀的了解,后者一直都看不起她,又哪里会后悔,只是季容当时言辞诚恳,所以她不好意思说破罢了。

春秀勉强一笑道:“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自己之前的话有些过份了,所以…想来与你说说,让你不要太过介意。”

梅雪惊讶地看着春秀,道歉?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难道…真如季容说的那样,春秀想通了?

若果真如此,以后她们能在府中和平相处,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她正要说话,无意中看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捡起一看,是自己之前戴的一只耳环,奇怪,她不是放在妆台上吗,怎么会掉在地上的?

正自思索间,梅雪发现自己的床帷似乎也被动过了,还有旁边的柜门半掩半开,明明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难道…

她豁然看向神情紧张的春秀,疑声道:“你不是来找我的是不是?”

春秀目光闪烁地道:“不是来找你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来你这里偷东西吗?真是好笑,瞧瞧你自己,那么寒酸,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家偷?”

梅雪是单纯,但她不傻,看到春秀这个样子,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你倒是说,到底来做什么?”

“我已经说了,你非要不相信,我也没法子。”

梅雪知其必有事隐瞒,但春秀不肯说,她也没有法子,只得道:“既是这样,你走吧。”

春秀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柜子,冷声道:“等我看过那里后,自然会走。”说着,她便要去拉柜子,梅雪心生反感,上前拦住道:“这里都是我与采萍的私己之物,你看来做什么?”

春秀冷冷一笑道:“若真是一些私己之物,自然没什么,但就怕不是,让开!”

梅雪听得一头雾水,道:“你究竟在说什么,为何我一句都听不懂?”

到了这个时候,春秀也懒得再与她做戏,道:“武梅雪,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与沈韫仪根本就是同伙,不对,应该说,你与江采萍两个都是。”

梅雪满面疑惑地道:“你在胡说什么,二公子都已经说了,此事与我无关,你为何还揪着不放?”

春秀嘲讽道:“你有本事,将二公子哄得团团转,可惜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始终还是露出了破绽,武梅雪,这一次,你逃不过的。”

“我逃什么,我根本什么都没做过,是韫仪利用…”不等她说完,春秀已是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你废话,立刻让开!”

梅雪回头看了一眼柜子,难以置信地道:“你该不会以为韫仪藏在这里吧?”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不然江采萍为什么要去厨房取那么多馒头,你又为什么要阻止我开这个柜子。”

梅雪连连摇头道:“你疯了,韫仪犯的是刺杀太守的重罪,我怎么会窝藏她呢。至于采萍…”她突然想起刚回来之时,江采萍提过的那些话,当时她觉得是采萍犯糊涂了,可是李厨娘确实提过,采萍要了许多馒头去,如果这一切都是采萍犯糊涂的话,之前要来的那几个馒头去了哪里?

但是,韫仪与自己长的全然不同,如果当时真是韫仪的话,采萍没理由将她认做自己的?

春秀嘲讽地道:“无话可说了吧?大公子他们之所以一直找不到沈韫仪,并非她藏匿的本事多少高明,而是因为她躲在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地方,那就是你的房里!”

面对她的指责,梅雪急忙道:“没有,她没有在这里,你不要胡说,再说…我也是今日刚刚从地牢里出来的,又怎么可能藏匿韫仪。”

春秀冷言道:“这里早就已经搜过数遍,所以没有人会想着再来搜查,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梅雪,你们胆子可真大!”

“我…”梅雪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总之我没藏匿韫仪,而且你也无权搜我的住处,你立刻出去!”

春秀冷笑道:“这么急着赶我出去,还不是做贼心虚,给我滚开!”说着,她用力推了梅雪一把,令后者“呯”的一声撞在柜门上,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

梅雪忍了痛道:“你太过份了,总之这里是我的屋子,不许你胡来!”

“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春秀哪里肯罢休,梅雪越不让她搜,她就越认定韫仪藏在柜子里,一个非要搜,一个非不让搜,在这种情况下,两人互相推攘了起来。

春秀担心再这样下去,等到江采萍拿了晚膳回来,还没能打开柜子,趁着梅雪一个不察用尽全力将她狠狠往一边推去。

梅雪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再次撞在柜上,紧接着她整个人软软滑倒在地,坐在柜子前面,眼睛大大地盯着春秀。

“让开啊!”春秀见她一直挡在柜子前,令她无法打开柜门,便想要推开她,哪知刚一碰,梅雪就像破布娃娃一样摔倒在地上,将春秀吓了一大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她定一定神,上前踢了梅雪一脚,嘴里道:“你…你快些起来,别在这里装死吓人!”

对于她的动作,梅雪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也不动,而那双眼睛依旧盯着春秀,令后者心里发毛,该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不等这个念头转完,春秀已是忙不迭地否认,她只是推了梅雪一下罢了,怎么可能会死呢。

可是不论她怎么叫怎么踢,梅雪都没有反应,春秀蹲下身子,颤抖地伸出手指去探梅雪的鼻息,刚一触及,她便立刻缩了回来,整个人都不停地发抖。

第三十四章 误杀

竟然…竟然真的没有鼻息了,梅雪…她死了,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这…这不可能!

这个时候,一滩暗红色的液体从梅雪脑后缓缓渗到春秀脚下,令后者慌忙退开,避如蛇蝎。

血,梅雪为什么会流这么多的血,她只是推了一下而已,又没用刀用剑,这…

正自不解之时,一滴血滴落在地上,颤颤地抬头望去,发现那滴血是从柜子上面滴下来的,而此时,她也终于明白梅雪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死了,刚才她在推梅雪之时,不小心令她后脑撞到尖锐的柜角,从而撞伤后脑勺以致身亡;因为柜子是暗红色的,所以她之前根本没发现沾在上面的血迹。

她…她杀人了!

春秀紧紧捂住嘴巴,死命堵着已经冲到嘴边的尖叫!

她虽然不喜欢梅雪,恨不得梅雪永远在眼前消失,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要杀人啊;要是让人发现了,会不会要她偿命?不要,她不想死!

对了,趁着江采萍还没回来,无人发现梅雪死了,赶紧离开这里!

想到此处,春秀连滚带爬地奔了出去,根本没心思再搜查刺客,一回到自己屋中之后,她就紧紧裹了被子缩在床角,眼里充满了恐惧与骇意。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季容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她一时没看到缩在床角的春秀,惊讶地道:“咦,人到哪儿去了,难不成还在梅雪她们屋中?也不知有没有找到刺客?”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突然冲到跟前,将她吓了一大跳,待得看清是春秀后,捂着“扑通”乱跳的胸口道:“吓死我了,你刚才躲在哪儿,我怎么没瞧见?”

春秀这会儿哪里有心情回答她的话,死死攥着季容的手,惊惶不安地道:“季容姐,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季容见她神色不对,疑惑地道:“救你?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刺客?”

春秀拼命摇头,语无伦次地道:“救我,他们会要我偿命的,季容姐,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季容听得糊里糊涂,拉了她的手在桌前坐下,又倒了一杯茶给她,道:“你先喝口水,然后慢慢与我说。”

春秀双手一直在不停地发抖,茶还没入口就已经洒了一大半,好不容易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后,她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将刚才在梅雪屋中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到春秀说失手杀了梅雪,一向沉稳冷静的季容亦是骇然色变,斥道:“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春秀带着哭腔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哪知道她那么没用,只是轻轻撞了一下头就死了。其实…其实都怪梅雪自己不好,要是她听话让开,让我检查那个柜子,就一点事情都没有,偏她非要拦着,根本是她自己找死!”说着,她又有些埋怨地道:“季容姐也真是的,明知道我去了她们屋里,怎么也不拉住梅雪,否则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事。”

季容无奈地道:“我已经尽力了,可是她说伤口痛,非要回来,我能有什么法子,难道还真绑了她不许回来吗?再说我算算时辰,只要手脚快一些,早就已经搜遍了屋子,哪知道你…唉,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春秀被她说得一阵语塞,旋即紧张地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季容姐你帮我想个法子啊,是你叫我去她们屋里找刺客的,你可不能不管我!”

“我当然会帮你,且先别急,让我想一想!”季容抚着胸口,努力平复着慌乱的心情,在屋中来回走了几趟,道:“有没有其他人看到你错手杀了梅雪?”

春秀急急摇头道:“没有,当时屋里只有我与梅雪两人。”

“好!”季容微微松了口气,扶着春秀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记着,今儿个晌午之后,你就一直待在屋里,哪里都没有去过,更没有去过梅雪屋里,她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可是明明…”春秀待要言语,季容已是道:“不想为梅雪的死偿命,就好好记着这句话,任何人问起,都不要答错,明白吗?”

听到这里,春秀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一直在屋里,哪里都没去过。”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要将它一笔一划刻在心里一样。

在春秀渐渐平静下来后,季容想起一事来,道:“依你刚才的话,你并没有打开那个柜子?”

“嗯,我当时吓坏了,只想着立刻离开,根本顾不得那个柜子。”说到这里,她脸色倏然一变,紧张地道:“万一,里面沈韫仪真藏在那里,她知道是我杀了梅雪,去告诉大公子他们戴罪立功怎么办?”说到这里,她用力敲着自己脑袋道:“都怪我。”

季容亦想到这一点,颇有些棘手,思索片刻,她有些无奈地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所幸沈韫仪眼下自身难保,就算真瞧见了,她也没胆子去告诉大公子;再说,万一当真说了,你也可以来一个死不承认,相信大公子他们不会听信一个刺客说的话。”

春秀点点头,旋即又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并未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她疑惑地道:“季容姐,江采萍是与你一起回来的吗?”待季容点头后,她又道:“那怎么她回屋之后,一点声音也没有,总不至于没看到梅雪的尸体吧?”一说到“尸体”二字,她就想起梅雪死的时候,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模样,顿时一阵恶寒。

季容走到门边听了一阵,果然是没声音,蹙眉道:“确实有些奇怪,死人可不是小事,而且她们二人又那么要好,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春秀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要不…咱们出去看看?”

季容点点头,与春秀一起开门走了出去,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不过月色明亮,再加上不远处悬着几盏红灯笼,倒也还能看得清路。

第三十五章 死而复生?

悄悄来到梅雪她们屋前,侧耳听去,隐约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是江采萍的声音,奇怪,梅雪明明已经死了,江采萍在跟谁说话,难不成…她看到梅雪的尸体,受不住刺激,吓疯了?又或者,还有其他人在屋中?

正自猜测之时,门突然之间打开,当看清开门之人时,春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声尖叫道:“鬼啊!有鬼啊!”一边叫着一边躲到季容身后,身子抖如糠筛!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就已经死了的梅雪,莫说是春秀,就连季容也吓得花容失色,站在那里双腿直发软。

江采萍走过来,疑惑地张望道:“鬼?哪里有鬼?”

春秀抖抖擞擞地伸出手来,指一指梅雪哆嗦道:“不…不就在…在那里吗?”

一听这话,江采萍顿时拉下了脸,插腰道:“冯春秀,你不要太过份了,一会儿诬蔑姐姐说是刺客同党,一会儿又说姐姐是鬼,你有完没完?”

“不是啊,她…她真的是鬼!”春秀不敢探出头来,吓得连声音都变了。

江采萍又好气又好笑,指着梅雪道:“你看清楚,姐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下巴,有影子,哪里像鬼了!”

季容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果然如江采萍说的那样,梅雪身后有一道长长的影子,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之外,并没有其它异常,难道…她真的不是鬼?

想到这里,她勉强一笑道:“采萍妹妹莫要生气,春秀是在与你们…开玩笑呢,梅雪怎么可能是鬼呢!”

听得这话,躲在她背后的春秀急急拉着她的衣裳,慌声道:“季容姐,梅雪明明已经…”不等她说完,季容已是反手用力拉一拉她的手,笑道:“好了,快出来吧,不要再闹了。”

春秀使劲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出来。此时,梅雪绕到季容身后,望着对她避如蛇蝎,连正眼也不敢看的春秀,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道:“你刚才想说我明明已经怎么了?”

“我…”春秀刚说了一个字,季容便接过话道:“没有,她刚才听我说你不太舒服,以为你会躺着呢。”说着,她在春秀耳边低声道:“你仔细看清楚,梅雪她有影子,真的没死!”

听得这话,春秀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果然看到梅雪身后拖着影子,而鬼是没有影子的,也就是说,眼前站着的梅雪,是活生生的人而非鬼?

想到这里,春秀长舒了一口气,但心头旋即浮起疑问,她之前明明探过梅雪的鼻息,确实是死了,为何现在看起来,却像没事人似的,这…委实不合情理,她试探地道:“你…还好吗?”

梅雪笑一笑道:“我当然很好,难道春秀你认为我应该有什么事?”

春秀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有,我随口说说罢了。”

季容接过话道:“我们能不能去里面坐一会儿?”

江采萍正在拒绝,梅雪已是道:“当然可以,正好厨娘多给了采萍两个苹果,进去一起吃吧。”

待她们进去后,江采萍扯着梅雪的袖子低声道:“姐姐啊,你干嘛对她们这么好,你忘了她们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吗,这十几年来都一个德性,我才不相信会突然悔改。”

梅雪拍拍她的手道:“我心里有数,过去吧。”

春秀一进屋,就忙不迭地往柜角还有地上看去,她记得梅雪当时流了许多血,弄的柜角还有地上都是血,好不吓人,可是这会儿,柜角一点血迹都看不出来,地上也干干净净的,这件事真是邪门了。

“在看什么?”梅雪的声音将春秀吓了一大跳,慌张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里摆设挺好的,还有…这个柜子也很别致。”

“这每个房间不都是一样的摆设吗?”梅雪一边说着,一边将切好的苹果摆在她们二人面前,“对了,你们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季容连忙道:“没什么,就是之前听到妹妹说伤口痛,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倒是妹妹突然开门,可是要出去?”

江采萍接过话道:“没有,是姐姐说外面有人,我当时还以为姐姐说笑呢,因为我并没听到叩门的声音,哪知道一开门,就看到你们两个了。”

“妹妹耳朵可真灵。”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春秀一直偷偷打量着柜子,怎么都想不明白。

梅雪将她这个动作看在眼里,道:“春秀,你怎么一直瞧柜子,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以来我与沈韫仪是一伙的,甚至将她藏在柜子里吧?要不要我将柜子打开给你瞧瞧?”

春秀被她说的极为不自在,虚虚笑道:“咱们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我岂会不相信你,之前那些话,都是我胡言乱语,你别当真。”

“是吗?”不知为何,梅雪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冷,“之前我在床上躺着歇息的时候,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冲到我屋子里嚷嚷着要找刺客,我不答应,你就用力将我推到柜子上,结果令我被柜子一角撞破脑袋而死。”说着,她指了指春秀一直在悄悄打量的柜子道:“喏,就是那个!”

春秀被她说得不寒而栗,紧紧绞着手道:“你怎么会做这样荒唐的梦?我…怎么会那样对你呢。”

梅雪盯着她道:“我也觉得很荒唐,可是那个梦实在真实得可怕,一直到这会儿,我都还记得自己血淋淋的样子,那血一直流到你的脚下!”

“啊!”春秀尖叫一声,季容见状,忙道:“这么可怕的梦,听着就害怕,还是不要再说了。”

江采萍难得认同地点头道:“就是,都说梦是反的,梦中越不好,现实中就会越好,所以姐姐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说话间,季容起身道:“既然妹妹一切皆好,我们就安心了,很晚了,不打扰你们休息,改日再叙。”

梅雪笑笑道:“也好,我送你们出去。”

第三十六章 惊恐

在送她们到门口之时,梅雪忽地在春秀耳边轻声道:“之前的事情,我会好好记着吧,以后一定会加倍奉还!”

春秀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那里,直至身后关了门,季容问她刚才梅雪与她说了些什么,方才回过神来,张嘴想要说话,舌头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季容见状,连忙安慰道:“别急,咱们回去后慢慢说。”

待得进了屋后,季容蹙了眉头,不确定地道:“你说你不小心害死了梅雪,可是刚才你也瞧见了,梅雪好好的,一点事情也没有,你…是不是弄错了?”

春秀连连摇头,努力咽了口唾沫,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弄错,当时真的满地都是血,气息也没了,好可怕;还有,梅雪刚才在我耳边说她会记着之前的事,还说以后会加倍奉还,分明就是指我令她撞破脑袋的事情。”说到这里,她死命攥着季容的手,满面惊慌地道:“季容姐,你说刚才咱们见到的梅雪会不会是妖怪变的?”

“别胡说!”季容被她攥得生疼,抽回手道:“这世上哪里来这么多妖怪,梅雪…”她思索片刻,道:“我在医书中见过,有些人在突然遭袭后,气息会有片刻的停止,过一会儿才会恢复,梅雪很可能就是那种情况。”

“也就是说…其实梅雪当时没有死?”待季容点头后,她又道:“那些血又怎么说,就算没死,她也不可能跟个没事人似的?”

季容摇头道:“这个我也没想明白,但不管怎样,梅雪没死对你来说都是一桩好事,以后都不用再担心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春秀有些担心地道:“看她刚才的样子,恐怕已经记了仇,不会善罢干休。”

季容掩唇轻笑,道:“你这么说,难不成是怕了梅雪?”

春秀急急否认道:“当然不是,只是…多少有些担心罢了。”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梅雪刚才的表情还有语气,她就心里打鼓,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季容拍一拍她的手道:“放心吧,梅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软得跟个柿子一样,你要她方就方,要她圆就圆;上次人参那件事,最后不也不了了之了吗?凭她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二公子…不过好在咱们是归二夫人管的,听闻二公子之前已经因为梅雪的事与二夫人起了一些争执,相信他应该暂时不会再插手管舞坊的事,更不要说,他们还忙着抓刺客呢。”

听得她这么说,春秀渐渐放下心来,转而道:“说到刺客,梅雪刚才主动说要打开柜子给咱们看,难道她真没藏匿刺客?”

“不管她有没有藏匿,咱们都已经错过最好的机会。”顿一顿,季容皱了秀气了柳眉道:“与之相比,我倒是更好奇梅雪为何要隐瞒你推她撞伤头这件事,甚至连江采萍也不告诉。”

关于这个问题,春秀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自然给不了答案。

且说梅雪屋中,江采萍嘟着嘴道:“真不明白姐姐你为什么要对她们两个这么客气,我说过,不管她们说得多好听,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梅雪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果皮残渣,一边道:“我当然知道了,只是她们笑着进来,咱们总不能二话不说就给赶出去吧,到时候传出去,反倒是咱们理亏。”

江采萍捧着腮帮子道:“这倒也是,想到以后天天要对着这两个人,真是烦心。”说着,她想起一事,道:“话说回来,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她们两个今天怪怪的,一会儿说姐姐是鬼,一会儿又说咱们屋里摆设别致;而且…那个春秀看起来,好像很怕姐姐似的。”

梅雪随口道:“是有些怪,不过人都走了,你还理这些做什么,就算真有鬼,只要咱们没有做亏心事,就不必害怕。”

江采萍点一点头,突然笑眯眯地盯着梅雪道:“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在牢里待得两天,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梅雪脸色一变,不自然地抬手抚着脸颊道:“是吗?可能是之前没吃好,所以有些瘦了吧。”

江采萍连连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指姐姐说话的语气,好像…”她皱了眉头,努力想要寻出一个形容梅雪转变的词来,可是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得道:“我也说不好,总之就是不一样了。”

梅雪眼底掠过一丝异色,笑笑道:“那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江采萍忙不迭地点头道:“当然喜欢”这般说着,她一脸好奇地道:“对了,姐姐真的梦到春秀害你吗?”

梅雪瞥了她一眼道:“你哪里来这么多问题,快些把这些果皮去扔掉,然后打水洗脸睡觉。”

“哦。”江采萍接过她递来的果皮走出去,望着她的背影,梅雪暗自舒了口气。

之后,江采萍打了水进来,各自洗漱,正准备睡下之时,江采萍想起一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道:“对了,姐姐之前说伤口疼,我想着可能是之前的药效果不好,所以刚才去找药房管事要金创药,他说这个药效果很好,我求了许久才肯给我这么点儿,我帮你重新上药吧。”

梅雪脸色微微一白,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麻烦。”

“可是…”不等江采萍说下去,梅雪已是道:“真的没事了,再说才敷了那么半天就重新上药,未免太过浪费,还是明儿个敷吧,省着些用。”

见她这么说,江采萍点头道:“那好吧,明儿个姐姐换药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帮你敷。”

在将药包交给梅雪后,她一边换寝衣一边随口道:“对了,姐姐,你有没有觉得今晚屋里的气味怪怪的,好像…有股血腥气似的。”

梅雪笑一笑道:“有吗,我怎么没闻到,或许是我身上有伤,所以你觉得有血腥气。”

第三十七章 从今往后

“或许吧。”江采萍答应一句,又道:“我刚才去厨房的时候,听李娘说,大公子将那个沈墨平吊在前院里呢,他被打得浑身是伤,就剩下一口气呢;虽说他行刺太守,活该如此,可是想起来还是有些可怜。”

“大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梅雪的声音在昏黄的烛光下有些飘忽。

“听说是想要引韫仪出来。”说着,她神秘兮兮地道:“李娘说,大公子在那附近埋伏了好多人呢,只要韫仪一露面,就会立刻被抓起来。”

李建成!梅雪垂在身侧的手倏然一紧,眼底掠过无尽的森寒。

江采萍叹了口气道:“唉,我真是想不明白,太守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他。听说太守离开荥阳、楼烦两郡时,许多人都在路边哭呢,舍不得太守离任,依我说,真要杀,也该是杀坐在洛阳城皇宫里的那一位!”

话音未落,梅雪已是沉下脸,眸光冰冷地喝斥道:“放肆!”

江采萍何曾见过她这么可怕的样子,一时吓得愣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好一会儿方才带着哭腔道:“姐姐,我…我说错什么了?”

梅雪亦意识到自己说重了话,神色微微一变,旋即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刚才那些话是你能说的吗?让人听了去,非得被砍头不可!”

“这里又没有外人。”这般说着,江采萍嘀咕道:“再说,我也没说错,这些年来,皇上东征西讨,修皇宫修运河,费了多少民脂民膏,又死了多少人,我们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困难,否则也不用挤破了脑袋来太守府里当差,皇上骄奢淫逸,弘化郡里有哪一个不说的。”

“对于咱们来说,只需顾自己身边的家人就好了,再多一些,也无非是亲朋好友;但是皇上不同,他要顾全天下的百姓,顾全万千子民的生计,他身上背负的事情还有责任不是咱们能想像的;同样的,他的心思也不是咱们所能想像的,你不该只凭片面之语,就觉得皇上不好。”

江采萍惊愕地看着梅雪,“姐姐,你之前不是也说皇上有失德之处吗,怎么这会儿一直帮着皇上说话?”

梅雪微微别过头道:“我哪里是帮皇上说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说着,她又郑重地道:“总之,为了你自己好,这样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以免真的招来杀身之祸,明白吗?”

“我知道了。”见江采萍答应,她道:“很晚了,早些睡吧。”

江采萍望着她,嘴唇里动了几下,终是没说什么,吹熄桌上的灯烛后,上床躺下,脑子里一直想着刚才的事。

梅雪那声“放肆”真是把她吓坏了,还有眼神也好可怕,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梅雪,而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后又急忙捂住嘴巴,唯恐惊动了旁边的梅雪,她真是想多了,梅雪怎么可能是公主呢。

话说回来,梅雪要真是公主该多好,这样她也可以沾些光,不必在这里做舞姬,甚至…是嫁一户好人家,以后过着相夫教子,无需为柴米油盐操心的日子。

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睡意袭来,江采萍打了个哈欠,闭上了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没过多久,便陷入香酣的睡梦之中。

黑暗中,梅雪睁眼望着帐顶,没有丝毫睡意,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在“梆!梆!”两声响后,还有打更人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如此一连喊了三遍后,方才渐渐远去,在重新静下来后,梅雪侧头轻声唤道:“采萍?采萍?”

唤了几声不见采萍答应,梅雪知道她必是睡熟了,逐轻手轻脚地下了地,来到角落里的那口柜子前。

梅雪轻吸一口气,用力推动柜子,若是采萍醒着,一定会大吃一惊,这口柜子极为沉重,以前她们两个人一起才能稍微挪动一些,如今梅雪竟然一个人就可以推动。

随着柜子缓慢的移动,梅雪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额上冒出阵阵冷汗,但她仍是咬着牙继续推开,在推开约摸一人宽的距离后,柜子后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梅雪停下动作,倚着柜子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在她左肩处,有一团红晕正在慢慢扩散,肩膀疼得几乎抬不起来。

歇了一会儿,她绕到柜后,用右手吃力地将那后面的东西拖了出来,要是被人看到,定然会吓一跳,藏在柜子后面的,竟然是一个人…不,确切来说,是一具尸体,因为是在角落里,再加上有床遮掩,所以春秀她们根本没有发现此处藏了一具尸体。最令人无法置信的,是这具尸体竟然有着与梅雪一模一样的面容。

梅雪打开门,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后,方才咬牙将尸体背到后面空旷之地,之后又找到一把废弃的锄头,费力地挖出一个坑来,然后将尸体搬入坑中。

望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梅雪神色复杂地伸手替其合上一直大睁的眼睛,轻声道:“你安心去吧,春秀杀你之仇,我会替你报的,就当…是我借用你身份的报酬吧。”

梅雪早在被春秀推撞到柜角时就已经死了,从那之后起,出现在江采萍还有春秀她们面前的,就不是梅雪,而是韫仪。

当时,韫仪就躲在柜子里,在春秀逃也是似的离开后,她走了出来,在发现梅雪气绝身亡后,便萌生了借用她身份来躲避抓捕的想法,毕竟她与梅雪长得一模一样,只要说话行事仔细一些,谁都瞧不出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