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好奇地道:“嬷嬷,是哪里来的贵宾啊?”

“我也不清楚,只晓得是从京城里来的两位大人,行了,你们都回去用午膳吧,待会儿提前半个时辰过来。”杨嬷嬷的话令韫仪心中一惊,她虽自幼长在宫中,但并非与宫外全无接触,曾随母后见过不少官员,如果这次来的,是见过她的官员,那可就麻烦了。

在杨嬷嬷走后,诸女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客人的身份,只有韫仪一言不发,江采萍看到她这个模样,关切地道:“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韫仪摇头道:“没有,只是有些担心,万一到时候咱们跳得不好,惹那两位大人不高兴可如何是好。”

一听这个,江采萍顿时笑道:“才不会呢,姐姐是全天下跳得最好的人,连月宫中的嫦娥都不如。”

韫仪被她说得笑了起来,轻捏着她的脸颊道:“哪有你这么夸人的,可真虚。”

“才没有呢,我说得都是真的,所以姐姐你千万不要担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想去后花园走走,过会儿就回去。”见她这么说,江采萍也不多言,依着她的话先行离去。

在看到满眼的蜡梅后,韫仪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真是她认识的官员,到时候称病不去就是了,应该能够瞒过去。

“在想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韫仪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李世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后。

第一百章 中毒

看到她这个样子,李世民扬起一抹笑意,“怎么,吓到你了?”

“是有一些。”韫仪抚一抚胸口,低头瞧见李世民手里握着弓箭,好奇地道:“二公子要去练箭?”

“没有,刚与五弟去外头打猎回来,正想去瞧瞧你,结果那么巧在这里遇见了。”自从雪莲那件事情,尤其是确认韫仪确实自幼会画画后,李世民放下了的戒心,令彼此的关系较之以前近了一些,犹如朋友。

当然,这只是李世民的一厢情愿,韫仪可从未将他当成朋友,他们之间也永远不会真正有这两个字。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在想什么?”面对李世民的询问,韫仪将杨嬷嬷的话说了一遍,道:“对了,二公子可知来的是哪两位贵客,他们…好不好相处,会不会很挑剔?”

李世民神色一冷,淡漠地道:“他们二人一叫王威,一叫高君雅,皆是圣上的宠臣,奉圣上之命来看望我父亲,至于他们好不好相处,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以前也只见过他们一面。”

听得这两个名字,韫仪暗自松了口气,她从未见过这两个官员,看来倒是不用担心身份被揭穿了,“大公子的足疾怎么样了,可有好转?”

提起此事,李世民显得很高兴,道:“听徐大夫说,情况很好,再过十余天,应该就能够看到效果了。”说着,他感慨地道:“大哥的足疾,不仅是他自己的一块心病,也是父亲还有我们几兄弟的心病,如今可以医好,真是令人高兴,希望一切顺顺坦坦,无波无折。”

韫仪婉然笑道:“会的,我相信大公子一定会否极泰来。”

李世民笑一笑正要说话,不远处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二哥,你快看,我打到一只麻雀,我还以为这种时候不会有麻雀了呢,那边还有呢,我们一起再去打些来好不好?”

李智云背着差不多与他人一样高的长弓,一手提着兔子一手提着麻雀往李世民跑来,那只兔子还是活的,不停地挣扎着。

李世民瞧见麻雀身上长长的箭矢,好笑地道:“你用箭来射麻雀?”

李智云被他问得愣了一下,旋即理所当然地道:“当然了,不然要怎么打麻雀,师父虽然教过我轻功,可是也没办法空手去抓啊。”

李智云是万氏所生,李建成与李玄霸都不喜欢他,只有李世民愿意与他往来,每次他回府,都会带他去打猎,所以他与李世民最是亲近。

“二哥教你一个更好的法子,保准比你现在省事又抓得多。”一听这话,李智云高兴不已,正要拉李世民过去,瞧见站在一旁的韫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在这里做什么?”

他记得这个女人,娘说就是此人害死了阿木,阿木刚死那会儿,他伤心的好几天都睡不着,直至这几日才算好了一些。

李世民也听说了那件事,当即道:“梅雪不会是杀阿木的凶手。”

李智云别过头不说话,看他的样子,显然是不信李世民之言,正自这时,王福匆匆奔到李世民面前,来不及行礼便慌声道:“二公子不好了,大公子他…他中毒了!”

听得这话,李世民顿时神色骇然,急忙道:“怎么回事,大哥怎么会中毒的?”

王福苦着脸道:“奴才也说不清,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他话音刚落,李世民已是快步往庆春园行去,李智云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也扔下手里的东西,随他赶往庆春园。

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韫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顺顺坦坦…这四个字,李家永远都不要想!

李世民匆匆忙忙赶到庆春园,一进到花厅,就看到李建成脸色苍白地倚在软榻上,脸上尽是冷汗,左腿的纱布都已经取下来,上半部还好,与正常肤色无异,分别是多了一些银针,但从膝盖以下,整个小腿呈一种诡异的乌黑色,一滴滴黑色的血,从一道割开的口子处滴落在碗中,季容正满脸惊慌地跪在地上,额头上有一道血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开的,缓缓渗出殷红的鲜血。

李世民骇然道:“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的腿会这个样子?”

李建成恨恨地指了季容道:“这个贱人居然在给我用的药散里下毒,前几日我就觉得腿有些红痒,人也有些不舒服,她却这是接续筋骨的正常反应,让我忍着,原本应该明日换药的,但我实在觉得疼痒难受,就让王福把纱布折了,结果就发现变成这个样子了。”

季容慌声道:“没有,奴婢没有给大公子下毒,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第一眼看到李建成的腿时也吓了一跳,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续筋生肌散怎么就成了毒药。

“还在撒谎!”李建成随手抄起手边东西砸过去,正好砸在季容手臂上,令后者痛呼出声,李建成努力平一平气,寒声道:“这半个月来,我只用过你送来的药,不是你还会是谁。”

季容哭诉道:“真的不是奴婢,奴婢冤枉!”

见徐大夫开好了药方递给小厮,李世民连忙问道:“徐大夫,我大哥中的是什么毒,要不要紧?”

徐大夫神色凝重地道:“大公子中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毒,这种毒毒性很强,幸好大公子是经由皮肤吸收,还可医治,如果是服食的话,很可能已经没命了。不过…”

李世民刚松懈下来的心,因为他这两个字又提了起来,紧张地道:“不过什么?”

“此毒已经渗入大公子伤处,恐怕…会影响大公子刚刚有所好转的足疾。”一听这话,李建成顿时慌了,强撑起身死死盯着徐大夫道:“影响足疾,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大夫叹了口气道:“一旦毒入四肢百骸就很难驱除,我担心毒素会留在大公子左腿各处穴位中,到时候纵然有再多的续筋生肌散,也治不好大公子的足疾!”

第一百零一章 再现刺客踪迹

这句话不吝于是在宣判李建成的死刑,他等了那么久,又受了那么多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与正常人一样行走奔跑,眼见着就可成真,却…

“不,不会的,足疾一定可以治好的是不是?”面对李建成的言语,徐大夫叹然未语,他实在没有这个把握!

下一刻,李建成死死盯着季容,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季容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他一字一句地道:“若当真如此,我定要你受尽痛楚而死,并且死无全尸,就像那个刺客一样!”

季容哭得梨花带雨,死命摇头道:“奴婢冤枉!”

李世民安抚道:“中毒之时最忌动气,会加速毒液的流转,如今最要紧的是赶紧驱毒,余下的慢慢再说。”

在他的言语下,李建成渐渐平静了下来,放了满满一碗的毒血后,终于由黑转红,不再如之前那样漆黑似墨。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情况好转的时候,李建成突然身子抽搐,两眼翻白,而原本被压制在膝盖以下的黑色亦开始逐渐往上蔓延,银针纷纷从大腿处掉落下来。

“糟了,大公子中毒很深,情况不妙。”徐大夫连忙再施针,但已经来不及了,毒性蔓延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很快整条大腿都爬满了黑黑的纹路,其实这些是他皮肤下的筋脉,因为毒血之故,所以看起来像是黑色的。

面对这种诡异的毒,徐大夫亦是束手无策,只能催促着下人赶紧去煎解毒剂,不过对于自己开的方子,能否化解这种毒,他实在没什么信心。

李智云虽与李建成感情不深,却也不禁有些担心,“二哥,大哥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徐大夫一定能救大哥,他会没事的。”话虽如此,李世民的眉头却紧紧皱着,难以舒展。

药很快就煎了来,无奈李建成这会儿已经陷入昏迷之中,无法自行喝药,只能强行灌下去,随着药性在其体内化开,毒似乎有些被扼制,然仅过了一会儿,但又疯狂地往上窜,连双臂也爬满了黑色纹路。

看到这个情况,李世民紧张地道:“徐大夫,你快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只怕大哥性命不保。”

徐大夫慌乱而无奈,他也很想救,可惜任他使劲了浑身懈术,那毒始终如附骨之蛆,无法被驱除;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不出半个时辰,李建成就会毒血攻心而亡。到底…这是什么毒,要用何物才能解除?!

这个时候,李玄霸亦得到消息过来,他性子本就火爆,眼见李建成生死未卜,哪里还忍得住,一把揪了徐大夫的衣襟寒声道:“要是救不了大哥,我要你陪葬!”

“老三!”李世民强行将他拉来,喝斥道:“徐大夫正在想办法,你不要胡来!”

李玄霸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冰冷的眸光盯着徐大夫,用无声的方式告诉他自己所言非虚。

徐大夫被他盯得满头冷汗,搜肠刮肚,拼命想着所以所学的医理,试图想出一种解毒的法子,却始终一无所获,不,不是一无所获,他想到一件浑身发抖的事情,慌声道:“三公子,您看大公子中毒的症状,是不是与您还有太守有些像?”

李玄霸一怔,旋即仔细打量起李建成的症状来,看过后,他肃然道:“确实有些像,难道大哥中的是与我一样的毒?”

“我不敢肯定,但确有这个可能。”徐大夫咽了口唾沫道:“我记得夏候大人离开之前,曾提过你们所中的是一种西域奇毒,中原之地很少见,如今大公子体内的毒,就是我从未见过的。”

一听这话,李玄霸连忙对李世民道:“二哥,是那个刺客,一定是她!”

李世民点头道:“我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大哥,对了,夏候叔叔替你们医治的时候,曾留下药方,老三,你快去找出来,应该会有用。”

“我这就去。”李玄霸应了一声,急忙就要离开,却被李智云挡住了去路,李玄霸本就不怠见他,狠狠瞪着他道:“你做什么,赶紧给我让开!”

对于此时的李建成来说,时间就是性命,晚一分找到夏候端留下的药方,他离鬼门关就近一分。

李智云仰头道:“三哥你不用去了。”

李玄霸以为他言下之意是说李建成必死无疑,不必白费这个功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衣领将他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寒声道:“你给我听清楚,大哥不会死!”

李智云神色平静地道:“我知道大哥不会死。”

在李玄霸错愕的目光中,他伸出手,里面是一个紫色锦囊,“这里面是师父给我的解毒丸,师父说可解天下百毒,相信可以救大哥。”

李玄霸缓缓放开手,狐疑地盯着那个不起眼的锦囊,“当真?”

“当然是真的。”李智云从锦囊中倒出一颗散发着阵阵异香的雪白药丸,与之一起倒出来的,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展开来后,上面只有三个字――救不救。

“救”与“不救”之间有空隙,所以应该是两个字,李智云认得,这是师父的字迹,但他不明白师父写这么几个字是做什么。

他随手将纸条塞进锦囊里,然后命王福取来一碗水,在将药丸放在水中化开,他走上去准备给李建成灌下去。

在碗沿刚刚触及李建成隐约已经有些发黑的嘴唇时,李玄霸一把握住他的手,冷声道:“这药真的能救大哥?”

李智云一脸骄傲地道:“师父天文地理,星相医卜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他的药当然有用。”说到此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沉了下来,“你怕我害大哥?”

李世民怕他们在这个时候争执起来,连忙道:“怎么会,咱们乃是亲兄弟,玄霸怎么会这样想。”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拉开李玄霸的手,道:“赶紧让智云给大哥喂药吧,别误了医治大哥的机会。”

李玄霸盯了李智云冷冷道:“希望是这样。”

第一百零二章 谁是刺客

李智云看出他眼中的怀疑,虽觉得委屈,却也明白眼下救人要紧,忍着心中的气恼,在王福的帮助下,一点一点地将和了药的水给他喂下去。

随后的时间里,没有人说话,皆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建成,不知过了多久,后者腿臂上的黑色纹路开始渐渐转淡,肿胀乌黑的左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成正常的颜色。

徐大夫一边惊叹药丸的神奇,一边上前替李建成把脉,证明李建成体内的毒已经被中和化解,不会有碍性命。

听得这话,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李世民,浑身一阵发软,他刚才真怕李建成会救不活,幸好…李智云正好在。

想到此处,他感激地道:“五弟,多谢你。”

李智云扬脸笑道:“二哥刚才说了,咱们是亲兄弟,无需言谢。”说着,他将目光转向李玄霸,没好气地道:“如何,现在你相信了吗?”

李玄霸神色有些不自在,别过头没说话,这个时候,李建成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响动,眼皮缓缓睁了开来。

李世民见状,连忙来到他身边,关切地道:“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李建成左右看了一眼,虚弱地道:“还好,就是…手脚有些无力,我刚才怎么了?”

李世民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道:“咱们这次真要好好谢谢智云了,要不是他的话,这毒恐怕还解不了。”他知道李建成因为万氏之故,很不怠见李智云,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希望可以借着这件事,修补彼此之间的关系。

李建成神色复杂地看向李智云,点头道:“多谢五弟。”

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却令李智云心中一阵激动,连连摇头道:“大哥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玄霸心急地道:“大哥,你怎么会中毒的,刺客又是何时潜进府中的?”

听得这话,李建成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就着王福的搀扶稍稍坐起一些,眸光阴寒地盯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季容,“刺客根本就没离开过,一直都潜伏在咱们身边,伺机下手!”

“不是!奴婢不是刺客,奴婢是冤枉的,不相信大公子可以派人去双桥村查,奴婢在来太守府当差以前,从来没离开过村子,怎么可能是刺客,还有,奴婢的舅舅是县衙的衙差,他也可以为奴婢做证,奴婢当真不是刺客,求大公子明鉴!”季容这次真是骇然欲死,不止她送来的续筋生筋散被验出有毒,更是刺客用过的那种什么西域奇毒!

她话刚说完,李建成已是道:“王福,你去仔细检查一番,看她是否有带人皮面具。”

王福应了一声,上前粗鲁地在季容脸与脖子之彰一阵抚摸,摇头道:“大公子,她没有带人皮面具。”

李建成微一点头,盯着满面惊恐的季容道:“说,你与之前的女刺客是何关系,她现在藏在哪里,又是谁在背后主使,还有多少同党?”

季容膝行爬到榻前,垂泪道:“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是冤枉的,是有人趁奴婢不注意在药里下毒;如果奴婢真想要害大公子,又哪里会等到现在,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可以下手了。”

李建成冷笑道:“之前几次,徐大夫都在,你不便下毒,后来得了我信任,由你单独换药,你就谋算着要我性命,季容,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不说实话,你与你的家人,一个都休想活命。”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杀人对他来说,更加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要!大公子不要,奴婢真是冤枉的!”季容一遍遍地说着,无奈李建成并不相信,失去耐心的他,冷声道:“将她押下去打,如果还不说,就押去地牢,看紧了,别让她有机会逃走!”

季容拼命挣扎叫屈,却还是毫不留情地被拖了下去,在快要被拖出门口的时候,季容记起一件事来,连忙道:“大公子,奴婢知道是谁下的毒了!”

李建成神色一动,在示意下人停手后,问道:“是谁?”

季容急忙回道:“是张沉月,一定是她下毒。”

李建成倒是还记得这个名字,道:“为何是她?”

“当初她曾偷偷潜入奴婢屋中,当时奴婢以为她是为了续筋生肌散的药方而来,现在回想起来,她真正的目的是加害大公子,其次才是偷取药方。”季容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生机,自然努力将事情推到张沉月身上,“当时奴婢刚刚将药材磨成粉放在桌上,这两次给大公子用的药,就是用那些药粉做的。”

李世民听着他们的言语,试探道:“大哥,张沉月是不是前些日子被你赶出去的那个舞姬?”

“不错,就是她。”这般说着,李建成唤过王福道:“去找林总管,他那里应该有张沉月的住处,然后把她给我带来。”

“小的这就去。”等林总管回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杖伤未愈的张沉月一拐一拐地地走了进来,人还未站稳,季容已经扑过来,揪着她的头发恨声道:“我自问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为何要这样害我?张沉月,你好毒辣的心肠!”

张沉月被她揪得发懵,一边挣扎一边恼怒地道:“你这个疯婆子,在胡说什么,我何时害过你了?!”

季容恨恨地道:“除了你还会有谁,我总以为你就是心思不好,没想到你居然与刺客勾结,借我的手来害大公子,还好大公子福大命大,有惊无险,否则真让你害死了。”

张沉月听得越发糊涂,大声道:“我什么时候勾结过刺客,又什么时候害过大公子,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够了!”李玄霸看得心烦,喝斥道:“当这里市井大街呢,都给我住手!”

季容闻言,恨恨地收回手,待二人各自站好后,李世民问道:“张沉月,你当日潜进季容所住的屋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听得这话,张沉月神色一变,不自在地道:“我…我早说了就是去屋中探望,哪知被她冤枉,说偷了她的药方,还在大公子面前告我的状,害我被赶出府去。”说着,她一脸委屈地道:“我虽然出身农家,但爹娘一直都有细心教导,告诫我们不可拿别人的东西,我真是清白的。”

第一百零三章 冒险一试

李世民留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正要说话,忽地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正是从张沉月那里传过来的,他走上前细细闻了一下,道:“既然没有拿,为何你身上会有药味?”

“我…”张沉月嗫嗫地答不上来话,李玄霸上前一步道:“我不管你有没有偷劳什子药方,只问你,大哥药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没有!”张沉月急忙摆手道:“我没有下过毒,而且…我也没理由害大公子啊。”

李建成忽地道:“有没有搜过她的屋子?”

王福躬身道:“没有,不过小的大概看了一下,发现她屋中放了不少药材,有几样小的在季姑娘那里见过。”

听得这话,张沉月神色一慌,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偷偷抬起头,发现李建成正盯着上自己,眸中的阴寒令她慌忙低了头,无奈地道:“是,我是偷了她的药方,可是我也受了责罚;那什么毒,当真不是我下的,与我无关。”

“不是你难道还会是我吗?”说着,季容声泪俱下地跪下道:“如果奴婢做这么多,真的只是为了害大公子,大可以随便制点药,骗大公子说是续筋生肌散,何需要等这么多天,又何需要日以继夜,将自己熬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又何需拿自己试药?再者,奴婢若真是心存歹念,早就在事发之前逃走了,怎么会还待在府中,难道不想要命了吗?”

她的话令李建成默然不语,确实,如果要害她,季容早就可以动手,续筋生肌散是季家不传之秘,徐大夫根本查不出真假;至于说是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而做这些,无疑有些牵强,足疾是他的心病,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会去试。

如果她早些动手,夏候端不在,智云又没回来,自己必死无疑。难道…真不是她?

季容见他被自己说动了心思,又道:“沈韫仪一向与武梅雪交好,多次针对奴婢与春秀,试问奴婢怎么可能是她的同党?”

张沉月闻言急忙道:“我与沈韫仪也不熟,我也不是同党。”

李玄霸烦燥地道:“依我说,两个都押去地牢,让地牢里的人拷问,就不信问不出实话来。”

李世民紧紧皱着眉头,两边都说自己无辜,一时之间他也辩不出真假来,不过相较之下,张沉月的可疑更大一些。

季容忽地道:“奴婢去地牢不要紧,但大公子的足疾正在关键时刻,如果这个时候停止用药,就会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以后就算有比续筋生肌散更好的药,也治不好大公子的足疾了!”

李建成盯着她,冷冷道:“你在威胁我?”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替大公子担心。”说着,她恳切地道:“求大公子相信奴婢一次,让奴婢可以替您医好足疾,待您好了之后,奴婢听凭您处置。”

“大哥…”李世民刚说了两个字,李建成便抬手道:“我自有主张。”思虑片刻,他道:“徐大夫,她说的是实话吗?”

徐大夫有些为难地道:“这个…倒不是完全没有治愈的可能,但确实会比现在更难。”

李建成轻吸一口气,冷声道:“王福,将张沉月带去地牢,严刑拷问!”

张沉月如遭雷击,浑身僵硬,直至下人来拖她时,方才回过神来,慌忙挣扎道:“不要,我不要去地牢,大公子,我有药方,我也可以替您医治。”

没有人理会她的话,很快就被拖出了庆春园,李世民已是明白了李建成的心思,皱眉道:“大哥,这样会否太冒险了一些?”

李建成没理会他的话,盯了季容道:“从今日起,所有药材都送到庆春园来,你就在此处制药,我会让王福与徐大夫在一旁看着,你若再敢有任何不轨之举,我就立刻杀了你!”他终归还是不愿一辈子都跛着脚走路,所以明知季容有可疑,也决定冒险一试。

季容连连磕头,“多谢大公子饶命,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也一定会医好您的足疾。”

“最好是这样。”李建成冷冷说了一句,道:“王福,带她去西厢房,让人一刻不离地盯着。”

在王福将季容带下去后,憋了半天的李玄霸当即道:“大哥,你怎么可以将她留在庆春园中,万一她真是刺客,那该怎么办?”

“我会让冯立加强庆春园的戒备,你无需担心。”李建成话音未落,李玄霸已是道:“我怎么能不担心,你可是刚刚才捡回一条命,怎可再冒险?如果父亲知道,一定也不会同意。”

李世民亦道:“大哥,三弟说的有道理,还是将季容押入地牢放心一些,至于你的足疾,我上次听说城西边有一位名医,对于骨伤很有心得,不如请他来看看,或许…”

“世民,自从我不能与正常人一般行走后,寻了多少名医来看,父亲甚至连宫中的御医也请来过,结果呢?”不等李世民回答,他已是摇头道:“没有,一点用都没有,我还是要一跛一跛的走路,还是要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刚才徐大夫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李玄霸急切地道:“不是,徐大夫说大哥你的足疾以后还是有可能治好的。”

李建成漠然道:“那你告诉我,我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这个‘可能’,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

“我…”李玄霸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道:“可万一…”

“没有万一,我会让人仔细盯紧她,不给她任何使诡计的机会。”李建成摸着自己肿胀未褪的左腿,喃喃道:“我一定要治好这条腿,一定要!”

李玄霸待要再说,李世民已是按住了他的肩膀,轻声道:“就依大哥的意思办吧,有冯立他们盯着,相信不会有事。”

见他也这么说,李玄霸只得无奈地点头,闷声道:“那大哥好生歇着,我们明日再来看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叫王福来叫我们。”

第一百零四章 言语

李建成点点头,转而道:“对了,这件事不要告诉父亲,以免他担心;另外,你们这几日留心着些,王威他们应该就快到了,到时候世民你多费些心。”

李世民点点头,与诸人一并退出了庆春园,在李玄霸离去后,他抚着李智云的头道:“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李智云知道他的意思,扬脸笑道:“二哥你已经说过很多次谢了,你不烦我都嫌烦了。”

李世民温言道:“不论说多少次谢谢,都抵不过大哥的性命。”

李智云扮了个鬼脸道:“二哥似乎忘了,他也是我大哥。”

李世民一怔,旋即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是我糊涂了,好,我不说了,很晚了,快回去吧,不然二娘该担心了,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二哥。”

“二哥放心,我才不会与你客气呢,而且你说过,会带我去抓很多麻雀,我可没忘。”

李世民笑斥道:“你倒是记得清楚,行了,明后天得空就带你去。”

李智云挥挥手,与之分开往毓秀阁行去,一进去便看到摘星在吩咐什么,后者瞧见他进来,神色一松,对身前的几个下人道:“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

待得下人依言退下后,她朝李智云福了一福,“五公子,您这一整天去哪儿了,可把夫人担心坏了。”

“我在大哥那里待了一会儿。”说着,李智云往正堂行去,摘星在后面暗自疑惑,五公子不是说去找二公子打猎吗,怎么又去庆春园了,那可是大公子的住处。

万氏正在担心李智云,瞧见他进来,松了口气,拉过他道:“你这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还如此贪玩,也不知早些回来,娘会担心的知不知道?”

“儿子知道了,不过儿子并非贪玩,今日儿子随二哥打猎回来,原本想去捕麻雀的,哪知…”他把庆春园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听得万氏惊讶不已,“季容竟然是刺客同党?”

李智云摇头道:“儿子也不确定,不过她与张沉月都有可疑。”

万氏微一颔首,神色复杂地道:“这么说来,是你救了建成?”

“嗯,幸好临行前师父给了我那颗药丸,不然我也没法子,不过…”他疑惑地取出那张纸条递给万氏,“娘,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万氏思忖半晌,道:“你师父是世外高人,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不晓,或许他早就算到建成会有此劫,所以事先赐药给你,至于救还是不救就由你自己决定。”

“原来如此。”这般说着,李智云又笑了起来,“师父也真是奇怪,大哥出了事,我当然要救,哪里有不救的道理。”

摘星在一旁道:“五公子您忘了大公子是怎么待您的,冷言冷语不说,上次您回来,好心好意送一些特产过去,他呢,您前脚送的,后脚就扔了,将您的好意当成驴肝肺。”

“事情都过去了,还记着做什么,不管怎样,他也是我大哥,我又岂能见死不救,父亲常说兄弟之间要守望相助,娘你说是不是?”

万氏微微一笑道:“不错,你父亲要是知道今日之事,一定会很高兴的。好了,去洗一洗手,很快就可以用膳了。”

在李智云下去后,万氏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冰冷,摘星轻声道:“大公子可真是命大,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不死。”

万氏冷冷道:“谁让他命不该绝。”

摘星撇嘴道:“要奴婢说,大公子不是命不该绝,而是遇到了贵人,要不是五公子,只怕这会儿尸骨都已经寒了;也就五公子心善,要换了是奴婢,不在心里盼着他死已经是好了,哪里还会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