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云毕竟年少,又长年随他师父隐居山野,性子天真,不知人情冷暖,更不晓得人心险恶。守望相助…如果这四个字管用,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兄弟阋墙的事情了。”

摘星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夫人,其实五公子如今不仅身子好了许多,武功也不错,不再像以前那样体弱多病,不如…别让他再回去了,五公子这样长年不在府中,对您而言,实在不是件好事。”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但万一留在府中后,智云的身子再起变化怎么办?慧安大师说过,一旦接回就再不许送回去。”说着,她叹了口气道:“左右智云要等到过了年再走,这件事且让我再好生想一想。”

且说乐坊那边,季容一夜未归,令春秀很是担心,待得翌日晌午时间,庆春园的事情总算传了出来,春秀说什么也不相信季容会是刺客,想找人帮忙,却不知能去找谁,庆春园更是进不去,转了一圈悲哀的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希望季容无平安无事。

不过很快,春秀便发现,等待一点都不容易,没有了季容这个护身符,她又恢复了以前从早忙到晚,累得直不起腰的日子,任谁见了她都没好脸色。

春秀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盼着季容快点摆脱嫌弃,治好大公子的足疾,这样才有再次翻身的机会。

在春秀一门心思盼着季容出来的时候,乐坊其他人也在纷纷猜测季容到底是不是刺客同党。

江采萍亦是其中之一,虽然她很讨厌季容,但对于刺客同党一说,始终有所怀疑,这日闲着无事,她又想起此事,托着腮帮子道:“姐姐,你说季容真的是刺客吗?”

韫仪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打趣道:“她不是刺客,难道你我是刺客吗?”

江采萍皱了鼻子道:“我与姐姐说正经的呢,我记得姐姐以前还与我说过季容她们的事情,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刺客啊?”

韫仪将刚收进来的衣裳一一叠好后,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像之前,谁能想到季容会将阿木的死嫁祸到我的身上。”

江采萍点头道:“这倒是,可我还是想不明白,她是怎么与刺客扯上关系的,还有那个张沉月。”

第一百零五章 京城来人

韫仪走过来轻点着她的额头道:“咱们要是能想明白,不就成了与她们一样的刺客了吗?”

江采萍抚着额头,嘟囔道:“那我也是好奇嘛!”

“你啊,有时间好奇,却没时间将剩下的那点鞋底纳好,还说除夕回去的时候要给江伯父穿呢,过了今晚,可就剩下两天时间了。”

被她这么一说,江采萍亦想了起来,连忙道:“对啊,姐姐不说我都忘了。”说着,她手忙脚乱地将柜子里的鞋底取了出来,一边纳一边笑嘻嘻地道:“上次去见爹娘的时候,他们说有了我拿回去的那些工钱,家里总算能过个好年了,还给两个弟弟一人扯了一身新衣裳,村里的人可羡慕了。”

说到此处,她又有些感慨,“好快啊,一转眼一年又快过去了,再过两日,我就十五了,不知我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江采萍的话令韫仪惊讶,“怎么,你不喜欢乐坊的生活?”

“当然不是,只是…”江采萍脸庞微红,低了头小声道:“爹娘说女子上了十五岁就该嫁人了,要是晚了会让人笑话的,如果…真许了人,那我就不能继续待在太守府里了,不然夫家会有言语的。”

韫仪闻言,掩唇轻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有人思春,小小年纪就已经想着嫁人了。”

被她这么一说,江采萍越发脸红,连忙道:“我哪有,姐姐胡说。”

“连夫家都说出口了,还说没有?”面对韫仪的取笑,江采萍连忙道:“那是我爹娘说的,又不是我。”抬眼见韫仪依旧笑个不停,她羞道:“姐姐你…你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见她连耳根子都红了,韫仪不再取笑,抚了她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不笑你了,其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好害羞的。对了,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江采萍双颊刚刚退去一些的红云因为她这句话又变得绯红如烧,声如蚊呐地道:“没有,不过我娘说,得找一个家境好一些的,这样以后不至于太辛苦,也能帮衬一下两个弟弟。”

“其实家境固然重要,但最要紧的还是人品德行,这样你嫁过去之后才会过得幸福安稳,否则纵有再多的钱也不会开心。”韫仪想到了远在洛阳宫中的母后,从她有记忆以来,父皇就待母后极好,母后宫中集尽了天下最好之物,多年来,纵然再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宫,也无法动摇母后的位置,可是她从未见母后真正开怀的笑过,那双美眸之中,总是含着无法化解的忧愁。

她曾问过母后为何不开心,母后没有回答,只说,有一样东西,她始终求不得,放不下。

“姐姐,你在想什么?”江采萍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摇头敷衍道:“没什么,就是想爹了,不知他这身子好不好?”

江采萍正要说话,忽地想起一事,拍手笑道:“我知道了,姐姐才不是想武伯父呢,是想杜公子了,说我思春,姐姐才是真的思春!”

韫仪没想到她会联想到杜如晦身上去,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妮子,越来越口没遮拦了,快别胡说了!”

江采萍以为自己猜对了,刮着粉嫩的脸颊道:“我就说,姐姐羞羞羞。”

面对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韫仪实在拿她没法子,且有些话不便明说,只能由着她去误会。

笑闹过后,她赶着江采萍去厨房取膳,待得屋中只剩下她一人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原以为,夏候端不在,混在续筋生肌散里的毒药定可以要了李建成的性命,哪知道半途杀出一个李智云来,救了李建成的性命,令她功亏一溃,真是可惜得紧。

早在得知季容在为李建成研制续筋生肌散时,她就想到了自己之前刺杀李渊所剩下的毒药,这种西域奇毒非常霸道,只要时间足够,甚至可以借由皮肤渗入体内,如果将之混入续筋生肌散中,那么李建成就会在不知不觉间中毒,夏候端早就已经离开了弘化郡,凭那些寻常大夫,根本解不了这种奇毒。

如此一来,不止李建成会死,季容也会被当成刺客处死,如果此事放在别人身上,她或许还有些不忍,对于季容却不会,她可没忘了当初季容是如何将阿木的死栽赃在她身上。

不过她没想到,张沉月会紧随其后潜入季容屋子,并偷走续筋生肌散的药方;更没想到,李智云身上会有解毒的药,让李建成逃过一劫!

不过,她不会就此罢手,一定会取李家父子性命,以慰墨平在天之灵!

腊月二十八一早,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花,李世民刚起身就得到消息,说是王威与高君雅已经入城,这会儿正在前往太守府的路上,估摸着半个时辰后就到了。

李世民闻言顾不得用膳,连忙知会众人冒雪前往府外迎接,一时之间,除了李渊还有行动不便的李建成以外,所有李家之人,皆站在府外,李世民做为众人之中最为年长的李氏子孙,站在了最前面。

李玄霸是最后一个到的,搓着手在李世民耳边嘟囔,“不就是两个小官吗,需要这样兴师动众吗?”

李世民盯着脚下铺了足足有十余丈远的红毯,凉声道:“他们官职虽然不高,但你别忘了是谁派他们来的,万不可怠慢。”说话间,一众数人出现在视线中,李世民认得最前面那两人,正是王威与高君雅,他们到了!

“记着,千万不要怠慢他们二人。”在低声吩咐了李玄霸一句后,李世民迎上去,恭敬地拱手道:“世民携李家众人恭迎王大人,高大人!”

在他之后,万氏等人齐齐行礼,“恭迎王大人、高大人!”

王威年约三旬,一身天青色锦袍,白白胖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给人一团和气的感觉;高君雅看起来就要严肃许多,那张长脸上没什么笑容。

第一百零六章 朱御医

“二公子客气了。”王威下了马亲自扶住李世民,随后又朝众人道:“诸位快快请起,如此大礼,我二人可受不起。”

李世民恭声道:“二位大人代皇上而来,岂有受不起之理。”说着,他又道:“二位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快请进去歇息。”

“好,咱们一起进去。”王威话音刚落,高君雅便冷声道:“慢着,怎么不见李太守与大公子?”

王威连忙道:“你也是,李太守受刺客袭击,身受重伤,如今自然在府中静养,哪里能够出来,至于大公子…”他眉头一皱,疑惑地道:“大公子可是不在府中?”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就在前几日,有人在我大哥医治足疾的药中下毒,令我大哥至今无法行走。”

王威惊讶地道:“竟然有这种事,难道…又是那刺客所为?”

李世民点头道:“是,大哥中的是与父亲一样的毒,幸好及时医治,方才能够捡回一条性命。”

高君雅翻一翻三角眼,道:“这么说来,你们一直未曾抓到刺客?”

“说来惭愧,我等搜遍了太守府,又几次派士兵搜查弘化郡,始终没有找到刺客的踪迹。”

“真是为难为二公子了。”这般说着,王威朝后面招一招手,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走了过来,王威道:“这位是朱御医,皇上知道太守遇刺身受重伤,很是挂念,特命我二人带了朱御医来为太守诊治,朱御医术高超,素有国手之称,有他在,太守与大公子必会没事。”

李世民眼皮微微一跳,糟了,想不到杨广这么重,连御医都派来了,一旦朱御医为父亲把脉,就会发现他身子早已无恙,到时候,杨广就有理由治父亲的罪了。

王威笑眯眯地道:“二公子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二公子不希望朱御医来?”

李世民知道他是个笑面虎,哪里敢在他面前露出半分痕迹,连忙压下心中所思,满面感激地道:“王大人说笑了,我只是没想到皇上会特意将朱御医派来医治我父亲,皇上隆恩,我父子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王威笑一笑道:“皇上对忠心之臣,从来都是厚待有加,偏偏有些人身受皇恩,却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好似那个杨玄感,不过这种乱臣贼子注定不会有好下场,这不,前些日子杨玄感已是战败自尽杀。”这般说着,他又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赶紧去看太守吧,也好让朱御医为太守医治。”

李世民哪敢就这么让朱御医就这么过去,连忙道:“父亲除了身子虚弱之外,已经没有大碍了,二位大人一路辛苦,还是先去歇息吧,我已经让人备好了茶水点心。”

高君雅漠然道:“探望太守要紧。”说着,他不由分说走了进去,李世民无法推辞,只得与李玄霸及万氏带着他们往松涛居行去,余下众人则各自散去。

在去松涛居的路上,李世民不停地思索对策,在经过月华池时,他忽地停下脚步道:“二娘,乐坊那边都准备好了吗,如今季容不在,会否影响今晚的舞乐?”

万氏也正担心李渊早已伤愈的情况会被朱御医诊出来,听得李世民这么说,顿时会意过来,连忙道:“我昨儿个倒是交待了杨嬷嬷,就不知道她有没有安排好,还是我去看看吧。”

“有劳二娘了。”在李世民的言语中,万氏朝王威二人屈膝一礼了,带了摘星离去。

为了给万氏足够的时间,李世民特意带着他们绕远路,费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到松涛居,守在外面的下人连忙迎上来行礼,李世民道:“你进去告诉父亲,就说二位大人前来看望。”

不等下人答应,王威便道:“不必如此麻烦,我们直接进去就好。”

见他这么说,李世民不便推辞,只得依言陪他们进去,进了内屋,李渊正半坐在床榻上,瞧见王威二人进来,神情激动,扶着侍女的手便要下地,王威快走几步,按住他肩膀道:“太守伤病未愈,好生躺着就是了,无需多礼。”

李渊虚弱地道:“劳二位大人千里而来,李某实在…过意不去,皇上可安好?”

“太守放心,圣躬安!”王威笑道:“皇上一知道太守有事,就立刻遣我二人来弘化郡探望,看太守脸色,似乎病情还未好?”

李渊喘了口气道:“已算是好了许多了,就是…浑身乏力得很,总是提不起劲来,不知何时才能痊愈。”

王威冷哼一声道:“那些刺客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行刺太守,待得抓到之后,定要将之五马分尸!”说着,他神色一缓,道:“皇上特意派了朱御医同来,以朱御医的医术,相信太守一定很快好转。”

李渊吃力朝南方拱一拱手,“皇上隆恩浩荡,臣纵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王威微微一笑,对一旁的朱御医道:“事不宜迟,请朱御医赶紧为太守诊脉。”

“是。”朱御医依言上前为李渊诊脉,瞧见朱御医将手指搭在李渊腕上,李世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不知万氏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更不知季容有没有法子。

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朱御医收回手,高君雅有些不耐烦,道:“朱御医,情况如何?”

王威安慰道:“高兄别急,让朱御医诊治清楚。”

高君雅闻言,只得耐着性子等待,如此又过了一会儿,朱御医终于收回手指,拱手道:“启禀二位大人,李太守脉象缓慢无力,可见其体内阳气虚损,无力运行气血,故此身子才会这般虚弱,需要仔细调理,方可痊愈。”

听得这话,李世民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暗暗松了口气。

那厢,王威与高君雅对视了一眼,道:“依朱御医之见,若由你调理,大概需要多久可以痊愈?”

朱御医抚着颔下长须,思索片刻道:“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

高君雅皱眉道:“以你的医术也需要这么久?”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非一朝一夕可成。”不等高君雅再言语,王威已是道:“事不宜迟,就请朱御医赶紧为太守开方医治吧,太守安然,咱们才好向皇上交差。”

第一百零七章 瞒天过海

在朱御医开了药方后,王威又与李渊说了几句话,方才离开了松涛居,李世民沉沉叹了口气,高君雅见状,道:“二公子为何叹气?”

李世民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可能是刚才屋中没开窗,所以一时觉得有些气闷罢了。”说罢,他又道:“二位大人已经看望过我父亲了,不如先去厢房歇息一会儿,这样晚上才有精神观赏舞乐。”

“好吧,有劳二公子了。”二人随李世民一路来到东厢,为了迎接他们二人前来,特意将此处的陈设布置全部换了新的。

待得李世民离去后,高君雅道:“王兄,看来李渊没撒谎,他确实得了病,无法应旨前往京城。”

王威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慢条斯里地道:“今日才第一天,不急着下结论。”

高君雅疑惑地道:“怎么,你还是觉得李渊没病,可是朱御医…”

王威笑一笑道:“朱御医自然不会骗咱们,但谁又敢保证李渊身上的伤病一定是刺客所为,指不定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呢?这样就不必奉旨入京了。”

高君雅思索道:“你是说…他故意弄伤自己,以避入京?”

“李浑被皇上处死,杨玄感、李密又谋反,他李渊能没一点顾虑吗?”王威掸一掸衣袍,凉声道:“别看李渊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其实他心思比谁都多,指不定就在动着与李密一样的心思。这次既然来了,就查个清楚,如此回去后咱们也好向皇上交待。”

高君雅点头之余,又道:“要我说,既然皇上对李渊起了疑,就该罢了他的官,直接押回洛阳受审,哪里还需要这么周折。”

“李渊毕竟是弘化郡的太守,皇上还要靠他稳定关中局势,所以暂且杀不得,至少…在有确切谋反证据之前杀不得,咱们入城之前,已经派了密探暗中调查,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传来。”说着,王威屈指在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徐徐道:“刚才出松涛居时,李世民叹了口气,依我看,他必有事情瞒着咱们。”

“听闻李渊五个儿子,除了四、五尚且年幼之外,余下三个儿子皆英勇不凡,当中犹以二子为甚。”

“李世民…”王威冷声道:“虽才见了一会儿,但此人不论说话做事都点滴不漏,连我也挑不出他的错来,确实是个角色,让底下的人多盯着他。”

“我会吩咐下去的。”在他们说话之时,李世民已是折回了松涛居,李玄霸已经离去了,李渊正与万氏在说话,季容则垂手站在一旁。

瞧见他进来,李渊道:“安顿好了?”

“是,儿子将他们安置在东厢房中,负责照料他们起居的下人,都是咱们的心腹,不会说任何不该说的话,至于其他事情,儿子也都安排妥当,随时可以行事。”

李渊点一点头,道:“刚才真是好险,幸亏你二娘先一步带了季容过来,否则朱御医就会发现为父的伤病早就痊愈了。”

万氏婉然笑道:“这可多亏了二公子,要不是二公子提醒,又以乐坊为借口,妾身也不能及时带季容过来,更亏得咱们府中有一个精于医术之人。”

季容屈膝道:“二夫人谬赞了,奴婢只是粗通皮毛罢了,幸好朱御医看得不是特别仔细,这才让奴婢蒙混过关。”

李渊自腋下取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球,感慨道:“真是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竟然可以改变脉象,连御医也检查不出来。”

季容垂目道:“启禀太守,脉象是自腋下而至腕间,一旦腋下夹了异物,这脉象自然就不通顺,从而造成虚乏无力的假像。”

李世民望着她道:“今日之事,别人若问起,你该如何回答?”

季容心思飞转,低头道:“回二公子的话,奴婢今日一直都庆春园中,从未离开。”

“好。”李世民满意地点点头,“若查知你与刺客无关,自会嘉赏于你,退下吧。”

在季容退下后,万氏见李渊父子不语,知趣地道:“太守您与二公子且先聊着,妾身去厨房瞧瞧。”

待万氏离开后,李世民凝声道:“父亲,看来皇上对您的疑心很重,否则不会连朱御医也派来,且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令咱们手忙脚乱。”

“如果疑心不重,他就不是皇帝了。”李渊苦笑一声道:“希望咱们接下来的戏,可以骗过王威二人。”

“高君雅面上虽然严肃,不过此人没有太多的心思,倒是王威,心思很深。”面对李世民的言语,李渊颔首道:“我在京中时,曾与王威打过几次交道,此人是不折不扣的笑里藏刀,许多人被他捅了刀还不明所以,很不简单,你一定要小心应付。”

“儿子知道。”待李世民应了一声后,李渊疑惑地道:“对了,建成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李世民避重就轻地道:“大哥寻得了一种医治筋骨的奇药,就是您刚才所见季容祖传之药,徐大夫说可以医治他的足疾,所以大哥前些日子,让徐大医将患处重新打断,然后重新接续。”

听得这话,李渊又惊又喜,“建成的足疾…当真可以治愈?”

李世民笑道:“儿子怎么会骗您,不说十成,但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大概再过半个月就可以知道了。”

“好!好!”李渊激动不已,李建成的足疾也是他的心病,当初要不是他一时大意,李建成何至于患上足疾,这些年来,他遍访名医,却始终失望而归,如今李建成足疾可治,他怎会不激动。

稍稍平复了心情,李渊道:“不论要花多少银子,都一定要治好建成的足疾。”

“儿子知道。”这般应了一句,李世民拱手道:“父亲您好生歇养,儿子先行告退了。”

“去吧。”说着,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道:“王威很可能会派人盯着你,你当心一些,别被他发现破绽,另外,玄霸那边你也多加留意。”

“儿子明白。”离开松涛居,李世民并没有回静集轩,而是去了揽月楼,今晚将会在此设宴,款待王威二人。

第一百零八章 揽月楼

杨嬷嬷那边已经得了万氏的吩咐,正在督促诸女加紧练习,尤其是韫仪,她身为领舞,肩上的担子最为重,这次跳的是《兰陵王》,共十二人,与平常柔美优婉的舞乐不同,这次还要表现出节奏明快的一面,其中有一组旋转,韫仪要足足转上二十圈。

趁着舞间短暂的歇息,诸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晚上她们所要献舞之人,一女小声道:“我听闻在京城的亲戚说,京城中的达官贵人若是看中了哪个舞姬,就会将之带走,纳为偏房。”

旁边有人轻笑道:“怎么,这人都还没见呢,就已经想着被纳为偏房了?”

那人啐道:“我不过是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你们罢了,偏就你想得多,能够被那些大人看上固然好,可也得有这个命啊,否则想得再多也没用。”

诸女点点头,刚才那人道:“对了,我听说这次来的其实有三位大人,还有一位是御医。”

坐在不远处歇息的韫仪听得太医二字,神色微微一变,御医?怎么会有御医来府中的?

想到此处,她走过去道:“赵姐姐可知这位太医姓什么?”

“姓什么?”赵氏仔细思索了一番,不确定地道:“好像是姓朱,听说是皇上专程派来为太守医治病情的。”

朱御医…韫仪紧紧抿了唇,她知道此人,是父皇最为信任的御医,他曾不止一次见过自己,若让他瞧见,一定会认出自己,到时候不止无法继续留在太守府中,还会给父皇带来麻烦,与她来此处的初衷背道而驰。

不行,一定不能让朱御医瞧见自己;韫仪思来想去,唯有装病这个法子可以避开朱御医。

“姐姐!”江采萍突然在她耳边大声唤着,将她吓了一跳,惊魂甫定地抚着胸口道:“你做什么,吓死我了?”

江采萍嘻嘻一笑,扬着手里的东西道:“你瞧,好不好看?”

韫仪仔细看一眼,惊讶地道:“面具?你拿这个做什么?”

“是杨嬷嬷给我们的,姐姐这个最好看。”见韫仪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她娇笑道:“姐姐忘了,兰陵王是带面具的,所以我们也得带上面具,只是之前面具未曾制好,所以才未带。”

听得这话,韫仪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是了,瞧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个给忘了。”说话间,韫仪从其手中取过自己的面具,这是一个制作颇为精美的鎏金面具,两边缀有细细的晶石,眉心处是一块菱形的红晶石,透出一丝妖艳阴柔之美。

这个时候,江采萍已是戴上了面具,调皮地道:“好不好看?”

韫仪细细打量了一眼,发现这个面具差不多能遮住三分之二的脸庞,只露出双眼与下巴,有面具的遮掩,相信就算她与朱御医只有咫尺之距,后者也认不出她来;想到此处,韫仪心中大定,笑着回答道:“好看!”

韫仪的回答令江采萍很高兴,蹦蹦跳跳的走到铜镜前左瞧右看,这会儿,其他人也都戴上了面具,在渐渐暗下的天色中,进行最后的演练。

夜色下的揽月楼,华灯灿耀如星,流光溢彩,照耀的此处犹如天上宫阙一般,楼宇中筹觥交错,李世民两兄弟连连向王维等人敬酒,一时间气氛极为热闹。

待得酒过三巡,韫仪等人于丝乐声中逶迤而入,舞动间,衣袖飘飘,一双双玉足穿着轻薄如蝉翼的绣鞋飞旋舞动,令长裙飞扬,在华灯之下夺人心魄,尤其是最当中的红衣女子,舞姿优美绝伦,令众人心驰神移。

直至舞乐停下许久之后,揽月楼中众人方才回过神来,连连拍掌,不止王威连声称好,就连一直板着脸的高君雅也露出一丝笑意。

李世民笑道:“可还能入二位大人与朱御医的眼?”

王威朗声笑道:“何止能入眼,简直就是精彩绝伦,本官自问也曾见过不少舞乐,除了宫中舞乐之外,无一可以与眼前的舞乐媲美。”

“王大人过奖了。”说着,李世民举起酒杯,道:“来,世民再敬几位一杯。”

“多谢二公子。”在喝完了杯中酒后,王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韫仪道:“此女是叫什么名字?”

李世民眸光微微一动,笑道:“这是府中的舞姬,姓武,叫武梅雪。”

“梅雪…是个不错的名字。”说着,他对韫仪道:“你且将面具取下来。”

他的话令韫仪垂在身侧的双手顿时蜷了起来,低头道:“梅雪陋颜,不敢污了大人的眼睛。”

高君雅冷声道:“让你取就取下,哪里来这么多话。”

韫仪暗自咬牙,朱御医就在近前,若是在这个时候取下面具,岂非让他看了个清楚明白,可是看王威二人的态度,自己怕是非取不可,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韫仪左右为难之时,李世民笑道:“二位大人不知,此女虽舞跳得好,容貌却是丑陋得很,难以入眼,还是不要让她扫了二位大人的兴致。”这般说着,他对尚站在场中的众女道:“还不赶紧退下。”

“慢着。”王威出言阻止,笑言道:“二公子这么说,还真是将本官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非得见一见这个女子的模样不可。”

“可是…”不等李世民说下去,王威已是盯着韫仪道:“摘下面具!”

韫仪在面具后面恨恨地瞪了王威一眼,什么见一见模样,这个老色鬼分明就是饱暖思**,真是想不到,父皇所信任之人竟是这样一个伪君子,待回京之后,一定要将王威的真面目告之父皇。

看出这一点的,并不止韫仪一人,李世民唤过段志宏在其耳边吩咐了几句,后者点一点头,悄然走了出去。

在王威又一次催促下,韫仪只能无可奈何地抬手,缓缓取下面具,这种情况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朱御医不要认出她来。

就在面具即将取下之时,紧闭的雕花朱门忽地被人推开,紧接着一阵沁人心脾的香风弥漫了整个楼宇,两名杏眼桃腮的美艳女子缓步走了进来,两人皆身穿桃红洒花锦衣,底下是楼金压花长裙,令人惊奇的是,这两名女子的容貌竟然一模一样,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第一百零九章 花魁

两名女子带着阵阵香风走到中间,屈身娇滴滴地道:“沉香(袭香)见过二位大人,大人万福!”

王威二人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连忙让她们起身,在贪婪地打量了一番二人玲珑有致的身材后,疑惑地看向李世民,“她们是…”

李世民笑道:“这二人是万花楼中最出名的花魁,她们是双胞胎姐妹,不止容貌一模一样,还心意相通;世民知道二位大人远道而来,极为辛苦,所以特意将她们请来招待二位大人。”

二人一听万花楼,就知道是什么样的地方,平日里他们可没少去,高君雅好奇地道:“心意相通?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世民可不敢欺骗高大人,您若是不信,可以当场试验。”一听这话,高君雅二人顿时来了兴趣,要李世民证明给他们看。

李世民应了一声,命人将袭香的眼睛蒙起来并且背过身去,随后命人捧了一个红漆描金托盘进来,上面摆了十余枝珠钗,让沉香从中挑出两枝,但不得出声,在将之重新放回去后,李世民对站在袭香身边的段志宏道:“好了,将她眼上的布解开吧。”

段志宏正要解开,王威忽地道:“且慢。”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王威自托盘中取出一枝沉香刚才选过的珠钗收入袖中,随后方才道:“好了,解开吧。”

在袭香适应了屋中的光线后,李世民指一指摆满珠钗的托盘道:“将你姐姐选过的两枝挑选出来,若是选对了,就赏你们姐妹。”

“是。”袭香娇声答应,走过去很快就选出了一枝珠钗,在选第二枝的时候,她却犹豫了起来,几次伸手都缩了回来,迟迟未有选出,脸上更是露出疑惑之色,过了一会儿,她抬头道:“二公子,姐姐刚才真的选了两枝吗?”

“不错。”在李世民给出肯定的答覆后,袭香又仔细看了一眼托盘上的珠花,随即摇头道:“不对,除了我手中的这一枝以外,余下的珠钗姐姐都没有选过。”

王威故意道:“但我们确实都看到你姐姐选了两枝,会否…是你们之间的心意相通不准?”

袭香当即道:“不会,妾身姐妹自幼就可以感受对方的心情与喜好,如果此处当真还有姐姐喜欢的,妾身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万氏轻笑道:“王大人,看来您输了。”

王威朗声笑了起来,随即道:“不错不错,是本官输了。”说着,他自袖中取出刚才藏起来的那枝珠钗,亲自戴在袭香发髻上,“赏你了!”

袭香含羞带怯地屈身行礼,“多谢大人!”

“无需多礼。”王威亲自将之扶起,握着袭香的那只手,迟迟不肯放开,至于另一边的高君雅,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沉香。

趁着王威二人心思被沉香她们吸引之时,李世民朝韫仪悄悄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