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午膳吃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韫仪送李世民出去,走了一段路后,她指着前面道:“往前一直走就是咱们之前相遇的那条道了,我就送到此处,二公子慢走。”

在她折身准备回去之时,李世民忽地道:“初五这日,你且不要回府,在家中多陪武大叔几日。”

韫仪心思通透,一下子就想到了隐藏在话中的意思,“他们不肯罢休?”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总之等我派人知会你之后再行回府。”

“我知道了。”沉默片刻,韫仪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有没有为难二公子?”

李世民笑一笑道:“无妨,我应付的来,你好生陪武大叔过年吧,我走了。”

虽然李世民说得轻描淡写,但韫仪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为难与无奈,想必王威二人给他了不小的压力,但他依旧选择了维护自己,不肯交出她来讨好王威二人,李世民…

一阵冷风拂过脸庞,令韫仪打了一个冷颤,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用力拍一拍脸颊,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论李世民待她多少好,都是她的仇人,她一定要杀了李世民,一定要!

韫仪并没有留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春秀,后者正死死咬着下唇,她好恨,为什么梅雪可以得到二公子的青睐,而她却只能在柴房做事,每天累得直不起腰不说,连过年也只能回家待一日,明儿个一早就要赶回太守府,这太不公平了!

春秀越想越不甘心,在韫仪快要走到自家门口时,她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韫仪,“你给我站住。”

“是你?”韫仪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事吗?”

春秀盯了她冷笑道:“本事倒是不小,在府里勾引二公子不够,大过年的还勾引到家里来了。”不等韫仪言语,她又啧啧摇头道:“武老三也算老实了,怎么偏偏就养出你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来?”

韫仪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着她,春秀被她盯得心中发瘆,色厉内茬地道:“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给我滚!”韫仪毫不客气的言语,令春秀心头恼怒,厉声道:“别以为你真的攀上了二公子,以他的身份,你就算给他做偏房也不配!”

韫仪气极反笑,“我不配,难道你就配吗?只怕你脱光了衣裳站在二公子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春秀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武老三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看到韫仪与春秀互不相让地站在门口,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打圆场,“这不是春秀吗,怎么这么巧,用过膳了吗,要是没用过不如去我家中吃一些,正好还剩了半只山鸡呢!”

春秀嫌恶地道:“谁要吃你们家的猪食,还有,我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吗?”

武老三被她骂得一阵尴尬,讪讪地站在那里,他可以忍,韫仪却忍不了,杀意在眸中一闪而逝,冷声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给我滚!”

武老三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连忙攥了她的手斥道:“丫头不许胡说,快向春…向冯姑娘道歉。”

春秀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拂袖子厉声道:“不必了,这个歉我受不起,不过…我会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爹,哼!”

武老三心中大惧,连忙赔笑道:“冯姑娘有什么话好好说,冯姑娘?冯姑娘?!”

任他在后面怎么唤,春秀始终头也不回的离去,韫仪拉了想要追上去的武老三他道:“爹你别理她。”

武老三跺脚道:“我怎么能不理呢,她要是回去把这事告诉冯成,咱们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说着,他有些不高兴地道:“你这丫头也是,明知她性子蛮横,为何还要说那样的话?那不是存心与她做对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韫仪低头道:“对不起,是女儿一时鲁莽了,以后不会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惊雷

武老三无奈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冯成那边…唉,希望他不会做的太过份。”说着,他见韫仪还低着头,以为她在因为自己的斥责而难过,叹了口气道:“爹不是故意要说你,只是…有些人咱们得罪不起。”

“女儿明白,刚才的事是女儿不对;要不…等春秀气消一些,女儿去向她赔个不是?”

“也只能这样了。”这般说着,武老三心事重重地回了屋子,并未留意到韫仪中眸中的冰冷。

傍晚时分,武老三将喝完的空酒坛子拿回酒坊,顺便把押在那里的几文钱拿回来,酒坊离此并不远,按理来说,一柱香的功夫,怎么着也够来回了,可韫仪在家中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不见武老三回来。

她放心不下,逐打了灯笼去酒坊寻找,虽然武老三与她并无半分血缘关系,她也不是真正的武梅雪;但这些日子,武老三给了她这辈子都没有享受过的父爱,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武老三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韫仪赶到酒坊一问,那里的伙计说武老三早就已经回去了,可是这一路过来,韫仪都没有瞧见武老三身影,他一个人会去哪里呢?

韫仪借着手中灯笼微弱的光芒,四下寻找,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找到了武老三,后者的情况却不怎么好,身上都是伤,地上还有一颗被打落的牙齿。

韫仪连忙扶起他道:“爹,你…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打你?”

武老三抹去嘴角的鲜血,摇头道:“没人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行了,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韫仪哪里会相信他的话,冷声道:“是冯成对不对?”

武老三脸上闪过一抹惧意,连连摇头道:“都说了是我自己摔的,你想到哪里去了,外头好冷,丫头,扶我回去,年纪大了就是没用,摔一跤就走不动路了,幸好没摔在山里。”

韫仪脸色连变,最终化做平静之色,温言道:“那您以后可得小心一些了。”

听得这话,武老三悄悄松了口气,就着韫仪的搀扶一路回到家中,在韫仪找来药酒,替他揉着那些淤肿之处时,武老三忽地道:“丫头,你明儿个就回太守府吧。”

韫仪手里的动作一顿,道:“为什么,爹不喜欢女儿在家中陪着您吗?”

“那当然喜欢,只是…”武老三声音一顿,旋即从肿胀的脸颊中挤了一丝笑容道:“你在家中待那么多天,只怕太守府里会有人不高兴,所以爹想来想去,你还是早些回去得好。”说着,他拿过韫仪手里的药酒道:“你赶紧去收拾,剩下的地方爹自己擦就行了,快去吧。”

韫仪看着他道:“爹是怕冯成找女儿麻烦是不是?”

武老三有些不自在地道:“都说了不关冯家的事,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难道爹还会骗你吗?”

韫仪叹然道:“女儿不是三岁孩童,分得清楚爹身上的伤,到底是摔出来还是被人打出来的。”说着,她哑声道:“是女儿不好,害爹受苦了。”

“傻丫头,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不打紧,快别难过了。”说着,他抚了韫仪披在身后的长发,忧声道:“爹就是担心你;丫头,听爹的话,以后不要再与冯家姑娘起争执了,咱们惹不起。”

迎着他忧意重重的目光,韫仪点头道:“女儿知道了,女儿以后都不会与他起争执。”

得到她的答允,武老三露出一丝笑意,迭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在武老三睡下后,韫仪回到了自己屋中,不过她并没有歇息,而是换了一身墨绿色的窄袖衣裳,并用帕子覆了脸,随后悄悄开门离去,奔走在深夜无人的长街上,一路上闷雷阵阵,不时有银蛇划过天际,带来一瞬间的明亮,看样子,今夜会有一场大雨。

她为了不暴露身份,对冯春秀一忍再忍,后者却变本加厉,一再挑战她的底线,这一次甚至对武老三动手,实在…该死!

武家与冯家隔得并不算远,韫仪很快就停在了冯家的门口,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灯光,想必是都已经歇下了。

韫仪跃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进到冯宅,双足落地后,她右手微微一动,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从袖中滑落,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韫仪不知春秀住在哪一间屋中,只能一间间地找过去,幸好这会儿银蛇四舞,偶尔倾泄的光亮足以让她看清屋中所睡之人。

在走到第三间屋子时,终于看到了冯春秀,韫仪缓步走到床前,照着冯春秀露在棉被外的脖子举起了手里的匕首,只要这一刀刺下,冯春秀必死无疑!

正当她握紧匕首,准备刺下之时,窗外惊雷炸响,紧随雷声而来的是一条粗长的银蛇,划过满室的黑暗,就在这个时候,春秀忽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借着那一瞬间的光亮,她看到了站在床边的韫仪以及…她手里的匕首!

“啊!”下一刻,春秀已是大声尖叫了起来,而酝酿许久的雨水也终于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个时候醒,韫仪在心中暗骂一声,照着春秀狠狠刺了下去,后者反应倒也快,连忙逃下床去,脸色煞白地躲避着那要命的匕首。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是睡在旁边屋子的冯成夫妇还有春秀哥哥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们一边问着一边推开屋子,瞧见他们进来,春秀连忙扑过去,慌声道:“爹娘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冯成夫妇吓了一大跳,冯成连忙举高了手里的灯笼照着屋子照了一圈,随即疑惑地道:“哪里有人要杀你!”

春秀怯怯地指着一处道:“喏,不就在那里吗?”

冯成走过去仔细看了一翻,又点起屋中的油灯,道:“你自己瞧瞧,哪里有人?”

春秀四下看了一番,果然未见人影,在她松了一口气时,冯春明道:“妹妹,你是不是做梦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怀疑

春秀当即摇头道:“不是梦,真的有人要杀我,要不是我正好被雷声惊醒,又借着闪电的光芒瞧见她站在床边,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没命了,她当时还拿着刀不停地刺我,好可怕!”

冯春明摊手道:“可这里确实没人啊,再说,谁会大半夜跑来杀你啊,这外头可还下着雨呢,依我看,你一定是把梦当成真的了。”

春秀急切地道:“我说了,那是真的,不是梦,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冯春明耸耸肩没说话,不过看他的样子,显然是不相信,至于冯成也是不太相信,打了个哈欠道:“总之现在没事就好,春秀你赶紧睡吧,明儿个一早还得回太守府呢。”

听得这话,春秀记起一事,慌忙道:“爹,你之前不是派人去打了武老三吗,会不会是他们父女气不过,所以跑来杀我!”

冯成闻言当即大笑了起来,随即不屑地道:“就算借武老三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杀人,至于武梅雪,那就是一个丫头片子,手无缚鸡之力,更是不可能。”

“可是…”不等春秀说下去,冯成已是道:“好了,别再想着那个梦,赶紧睡了吧。”说着,他们几人走了出去。

虽然冯成一再说那是一个梦,春秀始终心有余悸,不敢熄灯更不敢睡觉,紧张地盯着被风雨打得噼啪作响的门窗。

刚才…真的是梦吗?不,不是,真的有人要杀自己,可是,会是谁呢,就像爹说的,武老三没那个胆子,至于武梅雪…

思及梅雪,春秀想起一事来,以前梅雪很怕她,只要自己语气稍微重一点,就害怕的连眼睛也不敢抬,可是自从她上次无意间撞伤了梅雪的头后,她就变了,越来越不像以前的梅雪,尤其是今日她与自己说话的时候,不论语气还是神态,都与以前判若两人。

难道…她不是梅雪?春秀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她与梅雪打小一起长大,对于梅雪的样子再熟悉不过,那张脸确确实实就是梅雪无疑。到底…当中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梅雪伤了头,所以性子大变。

不过,就算梅雪性子变得再与以前不同,她也不可能狠到拿刀来杀自己,可是…回想起来,她虽然没有瞧见那个人,但回想起来,那双眼睛…真的有些像梅雪。

可能吗?可能是那个胆小懦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梅雪吗?

春秀下意识地觉着不可能,但是那双眼睛…她越想越觉得像梅雪,而且思来想去,与她仇怨最深的也就是梅雪了。

如果,今夜自己看到的那个蒙面人真是梅雪,那么…在梅雪身上必定隐藏着很深的秘密,甚至…一个原本已经淡忘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会否…梅雪与之前行刺太守的沈韫仪就是一伙的,之前那副柔弱无依的样子,皆是她装出来的?细想起来,当时偷偷搜查梅雪屋子时,后者一直百般阻挠,不肯让她打开柜子,很可能沈韫仪当时就藏在里面,可惜她当时因为“误杀”梅雪,吓破了胆,来不及看便逃出来了。

春秀越想越觉得可能,如果自己可以找到梅雪与沈韫仪勾结的证据,就算二公子再喜欢梅雪,也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么一来,自己就可以彻彻底底除掉这根眼中刺,肉中钉!

对了,她隐约记得闪电照亮刺客身影之时,刺客所穿的那身衣裳,如果能在武家找出来,就可以证明那个刺客真是梅雪;想到此处,春秀不由得兴奋起来,恨不得立刻去武家搜查,可是很快她又泄了气,太守府只放了她一日的假,明儿个一早就要回去做事,根本没时间去武家,除非她放弃太守府那份差事。

思来想去,春秀终归是舍不得那份差事,再加上怕继续留在家中,梅雪又会来刺杀自己,不管怎么说,太守府中都要安全一些,她决定暂时压下心中疑惑,一切等下次出府之时再说;另外,这几日乐坊没什么人,她正好可以去梅雪她们住的屋子搜一搜,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且说韫仪那边,原想悄悄杀了春秀,岂料被那一声惊雷给坏了事情,为免露了行踪,只能在冯家人进来之前跃窗离去,冒雨回到家中。

不过,她既是决定了要除去春秀,又岂会就此罢休,再说经此一事,春秀很可能怀疑到自己身上,所以…此人必须得死!

她知道春秀一早会回太守府,所以天色刚蒙蒙亮,便执伞出去,打算在春秀回府的必经之路上动手。

手即将触及院门之时,身后忽地传来武老三的声音,“丫头,这一大早的,你要去哪里?”

韫仪一惊,回头看去,只见武老三披着棉衣站在屋檐下,她敷衍道:“爹前儿个不是说想吃街头张家铺子里的煎饼吗,今儿个初四,或许张家铺子已经开了,所以女儿打算去买一些来。”

武老三不疑有它,笑道:“张家铺子每年都是歇到正月初八,这会儿肯定没开,不用去了。”

“那…我去买些别的糕点来给爹吃。”面对韫仪的言语,武老三摆手道:“别浪费那个钱,再说这会儿还下着雨呢,冷风冷雨的,很容易着凉,咱们家里不是还有饺子吗,下一些就行了。”

见武老三始终不肯让自己出去,韫仪只得折身而回,收了伞道:“爹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身上疼得利害?”

武老三呵呵笑道:“昨儿个药酒一擦,早就没事了,以前进山打猎的时候,比这会儿起得还早呢。”说着,他一边往厨房行去一边道:“来,进来帮爹生火,咱们下饺子吃。”

韫仪无奈地点点头,被武老三这么一搅和,今日是杀不了春秀了,只能暂时缓一缓。

韫仪并不知道,在她往厨房行去之时,走在她身后的武老三敛了脸上的笑意,转而露出交织着苦恼、疑惑、忧心的复杂之色。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离开

正月初七,在弘化郡待了将近十日的王威与高君雅终于准备回京覆命,他们与朱御医来时轻车简行,走时,东西却是足足多了几车,从何而来,可想而知,可即便如此,王威依旧觉得不满意,因为有一样东西,李世民始终没有双手奉上。

因为李渊与李建成行动不便,所以由李世民与李玄霸为他们送行,在步出太守府时,李世民恳切地道:“二位大人真的不再多留几日吗?”

王威呵呵笑道:“多谢二公子的盛情,不过皇上那边还等着我们去覆旨,实在不宜再多留。”

“既是这样,世民就不勉强了。”说着,李世民拱手道:“还请二位大人在皇上面前替我父亲多多美言。”

“一定一定。”王威连连答应,随即他似笑非笑地道:“对了,二公子,那名舞姬至今还没有回来吗?”

李世民笑一笑道:“是啊,我昨儿个还问了二娘,她说要等正月十五过后,那些舞姬才会回来;也怪世民思虑不周,早早就让她们回家过年去了,未能令二位大人尽兴,实在该罚!”

高君雅翻着三角眼,阴阳怪气地道:“到底是思虑不周,还是存心为之,二公子心中清楚。”

“哎!”王威瞥了他一眼道:“高兄想到哪里去了,二公子怎么会存心为之呢,要怪就怪咱们来的不是时候,恰好赶上过年。”说着,他又对李世民道:“高兄他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但绝无恶意,二公子切莫往心里去。”

“此事说到底,都是世民大意犯下的错,又岂会怪高大人。”李世民恭敬地应了一句,随即道:“父亲听闻皇上喜欢猎鹰,所以特意寻来一对猎鹰,想劳烦二位大人代我父亲进献于皇上。”说着,他命人将那双猎鹰以及驯鹰少女带了出来,李渊所料不错,一见到那猎鹰,王威二人立刻眼睛一亮,目光一直在猎鹰以及那两个驯鹰少女之间打转。

“不知二位大人肯否帮这个忙?”李世民的话令王威回过神来,连忙道:“二公子放心,我二人一定代呈皇上,相信皇上会喜欢太守这份礼物。”待得李世民连连道谢后,他又道:“好了,时辰不早,我们该动身了,二位公子不必再送。”

李世民兄弟一起拱手道:“祝二位大人一路顺风,早日到京城。”

王威含笑点头,待得他们几人上了马车后,车夫驱赶着马车往城外行去,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李玄霸拍一拍袖子,如释重负地道:“可算是走了。”

李世民好笑地道:“怎么,很不愿瞧见他们吗?”

李玄霸没好气地道:“难道二哥愿意继续对着他们吗?刚才二哥挽留的时候,我真怕他们会答应下来,这些日子,三天两头陪着他们遛鸡斗狗,饮酒作乐,又不能说实话,简直快要了我的命。”

“哪有这么夸张。”面对李世民的言语,李玄霸一本正经地道:“我说的可是真的,如果能选,我宁可练上一整天的拳也不想对着他们;二哥,我真不明白,明明咱们都不喜欢那些玩艺,为什么非得装出一副热衷的样子呢?还有,为什么西厢房那边住了几个女子,我问下人,说是父亲的侍妾,但这些人我以前从未见过,也未听父亲提起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以后你自然会明白。”不等李玄霸再问,李世民已是拍着他的肩膀,道:“行了,现在人已经走了,不必再装什么,只管练你的拳去。”

李玄霸嘿嘿一笑,“就等着这句话呢。”

在李玄霸转身进屋后,李世民唤过林总管道:“派人去通知那些舞姬,让她们明日回府。”

在林总管恭身答应之时,马车上,高君雅正在与王威抱怨,“这个李世民表面上对咱们恭敬,实际上却是阴奉阳违,王兄一再提醒,他却始终不肯交出那个舞姬!”

王威弹一弹指甲,凉声道:“无所谓了,区区一个舞姬而已,不肯就不肯。”

高君雅惊讶地道:“王兄当真咽得下这口气?”他与王威相识多年,深知其脾性,别看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其实比他还要睚眦必报。

王威挪了挪白白胖胖的身子,似笑非笑地道:“为什么咽不下?左右过不了多久,李家就会不复存在。”

高君雅一惊,盯着王威道:“王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渊抗旨不遵,假意称病不肯来朝,心存反意;你说,皇上要是听到这些,还会允许李家活在世上吗?”

高君雅皱眉道:“可是朱御医替李渊诊治过了,他确实身上有伤,而且这些天来咱们所见所闻,李渊对圣上还算恭敬,并无任何谋反之意。”

“他有伤是真的,但谁知道是刺客伤的,还是他自己为了避免来京,故意弄伤的呢?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李渊有没有伤,而是在于咱们怎么说。”他们二人虽然官职不高,但深得杨广信任,只要他们说是黑的,那就一定是黑的。

听到此处,高君雅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张长脸露出一丝忧心,“这样做,会否…过份了一些?毕竟除了那个舞姬之外,李家待咱们还算客气。”

王威冷声道:“我刚才已经给过李世民机会了,可惜他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就怪不得咱们了。至于客气…连一个舞姬也不肯给,你觉得李家待咱们是真的客气吗,不过是应付罢了,其实他们巴不得咱们赶紧走。”

“这倒也是。”高君雅犹豫了一下,又道:“那猎鹰与那两个女的…”

王威眯了眼道:“自然是咱们自己收下了,李渊倒也有几分眼光,不论是猎鹰还是驯鹰女都是上等货色,倒也能解咱们这一路上的寂寞。”

高君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论是他还是王威,皆不知自己正在逐渐步入李渊精心布下的陷阱之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同行

李世民回府之后,就去了庆春园,一进去便看到李建成正扶着季容的肩膀缓步行走,他连忙奔过去,急切地道:“大哥不可!”

李建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淡然道:“今早徐大夫来看过了,说我恢复的比预期要好,可以试着下地了。”

听得这话,李世民心中一松,旋即又道:“那大哥的足疾…”

“因为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足疾是否治好,还不能肯定,但徐大夫说情况应该乐观。”这般说着,李建成道:“他们走了?”

李世民点头道:“是,我与玄霸刚刚送他们离开,猎鹰与驯鹰女都照着父亲的话交给他们了,也已经派人暗跟随,一旦…”他看了李建成旁边的季容一眼,没有说下去。

李建成明白他的意思,走到石凳前坐下,道:“我后日就会起程前往河东,至少要等半年后才会回来,此处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李世民颔首道:“大哥放心,我会助父亲治理好弘化郡。”

李建成盯了他半晌,叹然道:“你的能力我从来不怀疑,我只担心你的性子…世民,想要成大事,就一定不能有妇人之仁,更不能感情用事,否则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身边的人。”

李世民虽不认为自己做错,却也不想在这件事上与李建成再起争执,逐道:“我明白。”

静寂片刻,李建成忽地道:“世民,武梅雪对你当真如此重要吗?令你不惜得罪王威他们,甚至不惜将李家置于危险之中,也要保住她?”

李世民诧异地看着李建成,“大哥…”

李建成笑一笑道:“不必紧张,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你若当真不愿说就算了。”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道:“不错,我对武梅雪确实有些许好感,但也仅止于此,之所以不肯将她交给王威,是因为不愿为了讨好他们而欺压咱们辖下的百姓;就算当日,他们看中的不是梅雪,我也一样会这么做。”

李建成笑而不语,待得李世民离开庆春园后,季容小声道:“大公子,您真的要去河东了吗?”

“不错,我去河东办些事情。”在喝过下人递来的药喝后,李建成瞥了低头不语的季容一眼道:“怎么,担心我不肯放过你?”

季容平静地道:“奴婢相信以大公子的英明,一定会知道奴婢是被人冤枉的。”

李建成笑一笑道:“但是张沉月至今没有认罪。”

季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季家世代清白,根本没有理由对太守不利,再者,如果奴婢真是刺客,之前不会帮太守隐瞒朱御医了。”

李建成笑而未语,其实他心里已经相信季容不是刺客了,只是未曾说出来罢了;如此又坐了一会儿,他扶着季容的手起身,一边慢慢往屋中走去,一边道:“替我准备一个月的用药,我要带去河东,需要多少药材,只管去药房拿。”

季容摇头道:“续筋生肌散制作复杂,区区两日时间根本做不出那么多。”

李建成沉默片刻,道:“那就晚几日,我让冯立留在此处,待你做好之后,再行动身。”

季容垂目道:“如此自然可以,不过,奴婢有一个更好的法子。”在李建成疑惑的目光中,她道:“奴婢想随大公子去河东。”

李建成停下脚步,恻目盯了她一会儿,道:“为何?”

“大公子的足疾虽然初步有了好转,但想要彻底愈合,还需要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里大公子奔波跋涉河东,纵有续筋生肌散,依旧有风险,奴婢同去,至少可以照应一二。”

李建成微微一笑,凉声道:“又或者…是伺机动手,取我性命。”

“不会。”季容毫不犹豫地道:“就算有人拿刀架在奴婢脖子上,奴婢也绝不会伤大公子分毫。”

李建成似笑非笑地道:“什么时候开始,对本公子这么忠心了?”

“奴婢对大公子从无二心,只是大公子不肯相信罢了。”季容话音未落,李建成已是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下一刻,滚烫的唇落在她饱满的红唇上,与此同时,男子独有的气息争先恐后地钻入季容琼鼻之中,后者虽然一直都盼着能够得到李建成的青睐,但毕竟还是个黄花闺女,突然遇到这样的情况,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李建成在唇齿之间索取;许久,那抹滚烫才慢慢离开,与此同时,耳边传来李建成的声音,“如何,这样算相信了吗?”

季容正要说话,耳边传来一个温软的声音,“相公!”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温婉素雅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看清来人,季容连忙避开李建成的手,屈膝道:“奴婢见过少夫人。”

“免礼。”来人正是李建成的夫人郑氏,她出身背朝望族荥阳郑氏,于大业八年之时,嫁给李建成,前几个月,荥阳那边传来消息,说其父亲病危,郑氏与父亲感情极深,听闻此事,便急急赶回荥阳,衣不解带,悉心照料,不知是否郑氏孝顺感动了上天,郑父熬过了那场急病,渐渐好转;郑氏见父亲无碍,便赶回了弘化郡,前几日才刚刚到。

郑氏似乎没瞧见李建成与季容之间的亲昵,上前扶着李建成坐下,柔声道:“妾身已经将相公此去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也与阿广他们都交待好了要注意之事,尤其是您的腿伤。”说到此处,她流露出担忧之色,“相公,真的不能晚几日再动身吗,至少也等脚伤好一些。”

“这一路都是马车代步,料想无妨,再说这一路上还有季容跟着,出不了事。”李建成的话令季容一愣,旋即一**喜意涌上心头,他这么说,就是答应让自己随行去河东了。

郑氏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对啊,妾身差点忘了季容姑娘出身杏林世家,这续筋生肌散就是出自她的手,有她跟着相公,妾身就放心了。”说着,她看向季容歉疚地道:“就是辛苦季容姑娘了,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这一来一回的,至少半年不能着家。”

季容连忙道:“少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郑氏

郑氏点一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咛道:“河东可不比咱们弘化郡,听闻那里什么人都有,乱得很,你一个姑娘家去那里可一定得小心,不要大意了,更不要一个人走远,以免遇到贼人。”

季容感激地道:“奴婢一定会记着少夫人提醒,事事小心。”

郑氏笑一笑,转头对李建成道:“相公,此去日子久远,不如明儿个放季容姑娘一日的假,让她回家与爹娘辞行。”

李建成稍一犹豫便答应了下来,他既已相信季容并非刺客,自然没必要再软禁在庆春园中。

“多谢大公子与少夫人。”待得行礼谢恩之后,季容睫毛微颤,低头道:“奴婢还有一件事想求大公子。”

李建成随口问道:“何事?”

“春秀与奴婢自幼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极为要好,奴婢能够配出续筋生肌散,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如今奴婢要离开半年之久,留她一个人在柴房做那些辛苦的差事实在不放心,故想求大公子再赐一个恩典。”

李建成盯着她道:“你想让春秀重回乐坊?”

“是。”季容垂了眼睑道:“春秀之前确实因为一时心直口快犯了错,但她已经受到了教训,相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请大公子给春秀一个机会。”她其实并不愿替春秀求这个情,但是春秀知道她不少事情,如果不好生安抚,以春秀的性子,难保不会闹出什么事来,所以一定得在离府之前安排妥当。

李建成尚在犹豫之时,郑氏已是开口道:“相公,难得季容姑娘她们姐妹情深,咱们就成全了她吧。”

见她这么说,李建成点头道:“好吧,我让王福去与二娘说一声,若是二娘肯答应,就让她回乐坊吧。”

郑氏笑道:“也别麻烦王福多走一趟了,妾身原就打算待会儿去一趟毓秀阁,将从荥阳来的霜糖、冬桃拿给二娘,这会儿正好与二娘说这件事的事情。”

李建成对此自没什么意见,郑氏问清楚春秀的情况后,命侍女捧了东西去毓庆阁,待得晌午过后方才回来,不等季容问,她已是笑吟吟地道:“放心吧,二娘已经答应了,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二娘正让摘星去知会林总管了,应该明儿个就能回乐坊了。”

她的话令季容心中一定,屈膝道:“多谢少夫人。”

郑氏亲自扶起她,和颜道:“快别多礼了,真要谢,也该是我谢你替相公治好了足疾才对。”

“少夫人别这么说,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再说就算没有奴婢,将来也会有名医为大公子治好足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