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很快就传了下来,当李建成得知自己被留在河东,而世民、元吉从军勤王时,当即去找了李渊,希望自己可以从军勤王,让李世民留在河东,无奈李渊并不同意。

李建成绷着脸回到自己的住处,有侍女捧了一盏茶上来,前者刚喝了一口,便用力掼在地上,面色阴沉地道:“这么烫,你想要我的命吗?”

侍女慌忙跪下道:“大公子恕罪,奴婢这就再去沏一盏来。”

李建成不耐烦地道:“不必了,都给我滚下去,滚!”

侍女与一众下人闻言赶紧退了出去,正好季容进来,后者抚着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避开地上的狼籍走到李建成身边,轻声道:“相公,这是怎么了?”

李建成烦燥地道:“没事,你也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季容应了一声,往外走去,刚走了一步,忽地“哎哟”一声,双手紧紧捧着肚子,李建成见状,连忙起身扶住她道:“怎么,可是动了胎气?”

季容摇头道:“没有,是这孩子调皮,踢了妾身一脚。”说着,她又道:“不过也亏得这样,相公才肯理妾身。”

李建成一怔,旋即摇头道:“今日遇到一些心烦之事,所以…唉!”

季容好奇地道:“何事令相公如此烦心?”

李建成沉默片刻,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旋即恼恨地道:“我听父亲口气,这件事分明就是刘弘基之意,你之前说得没错,他真正投靠的不是父亲,而是世民。”

季容安慰道:“既然公公已经决定了,相公就留在河东镇守,以防柴保昌等人作乱。”

“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李建成没好气说了一句,旋即沉声道:“之前他当着父亲与二弟的面这样训斥我,我已是忍了他,他竟然还要兴风作乱,实在可恶!”

季容柔声道:“妾身明白相公一心想要建功立业,如今天下溃乱,就算是妾身这样的女流之辈,也知道远非短时间内可以平定,相公往后有的是机会立功,何必急在朝夕之间呢。”

“我知道,只是…”李建成攥一攥拳头,冷声道:“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季容眸光微微一闪,道:“但事已至此,难道相公…”

李建成打断道:“这一次,我会照着父亲的吩咐,留在河东,但…”在片刻的静默后,他一字一句道:“此人不能留!”

季容神色一松,道:“此人一心向着二公子,留着他,对相公确实是一个祸害,但…公公怕是不会同意。”

李建成冷冷一笑,“无需任何人同意,战乱之中,谁都有可能死于非命,刘弘基亦不例外。”

季容意味深长地笑道:“妾身必会在佛前祈祷,一切皆如相公之意!”

李建成笑一笑,抚着她突起的腹部道:“你如今最该求的,是让上天赐咱们一个白白胖胖的麟儿,我可是一直盼着咱们的孩子出世。”

季容嫣然一笑,道:“大夫说产期应该在十一月初,妾身也一心希望可以为相公添丁,可万一…”她神色一黯,低头道:“若是个女儿,那可怎么办?”

李建成握一握她的手腕打趣道:“若是个女儿,就再生一个,一个不行,那就再生五六个,总是能生下男孩的。”

季容嗔道:“相公当妾身是母猪不成,还五六个。”

李建成朗声一笑道:“好了,不与你玩笑了,总之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生安养,其他事情…”眸光一冷,缓缓道:“我自会处理。”

如此,事情尘埃落定,李世民与李元吉被编入屯卫将军云定兴部下,做为一名参军,随其前往雁门关勤王护驾。

此时,雁门关的战役已是白热化,杨广一直不见援军到来,而突厥人的攻城之势越来越猛,令他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第两百五十四章 解围之计

难道那些将领在这个要命的时候集体背叛了他,相要让他死在突厥人的手下?不,不会的,那些人皆是他的臣子,相信不会这么做,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他所要做的就让眼前这些人顶住!

正自这个时候,一个满身血污的将领奔了进来,慌声道:“陛下,顶不住了,恐怕随时都会破城,请陛下立刻做好出城的准备,臣会让所有将士拼死护送陛下逃出突厥人的追捕。”

杨广脸色煞白,出城?开玩笑,突厥足足有十万人马,将整个雁门关团团围困,一旦攻破,自己根本没机会在那么多突厥人眼皮子底下逃走,哪怕剩余的将士拼死护送也没用,必定会被突厥人擒住,唯一的活路就是死死守住雁门关!

想到此处,他豁然起身,往一直害怕接近的城门行去,那个地方简直犹如人间炼狱,箭矢满天横飞,还有不时呼啸而来的石头以及泼下去的滚油热水,几乎每一刻都有人在死亡。

雁门关的士兵在连日激烈守城后,已是出现了大量的伤亡,最要紧的是,士兵已经渐渐开始没有了士气,动作明显慢了许多,他们眼眸中更多的是麻木。

这个情况令杨广心中大骇,慌忙大喝道;“所有人都给朕顶住,凡是守城有功之人,士兵直接升任六品官,赏布百匹,官员者晋升一级,同样赏布百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不论去到何处都是通用的,他这个命令,令那些麻木的士兵重新振奋了精神,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支撑着突厥人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杨广紧张的满手是汗,虽然如今暂时是顶住了,但他心里明白,城中守军支撑不了太久,希望援军在雁门关守军彻底崩溃之前赶到!

与此同时,云定兴与李世民兄弟带领的援军已是赶到了雁门关附近,近到甚至能看到在那里猛烈攻城的突厥军队,但他们迟迟没有继续往前。

并非云定兴不想解雁门关之围,而是…他手中只有一万人马,再加上雁门关里不计伤者的守军,也不过五万,而突厥军队却有十万,这个仗没法打。

他们,云定兴现在所能做的,就是退守安全地带,等其他地方的援军到来,然后再合力围攻突厥军队,只是…雁门关撑得到那个时候吗?

对于这一点,谁都没有信心,毕竟雁门关已经支撑很久了,就算有再多的激励,也不可能越过身体底线,继续下去,崩溃只是早晚的事情。

云定兴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势单人孤,实在解不了雁门关之围,无奈之下,他只得命将士退守安全地带,然后就地安营,等等援军到来。

李元吉对于云定兴的决定颇为不以为然,主要动求带领三千人马突袭突厥军队,以打头阵;对此,云定兴自是不同意,“本将知道四公子勇猛过人,但突厥军队的士兵从来都是弓箭不离身,极善战斗,你此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万万不可!”

李元吉年轻气盛,哪里听得进他这话,反而道:“将军岂可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蛮夷之邦,能有多利害。再说这一万士兵皆是父亲精选出来的士兵,足以以一挡十,岂会怕他们。”

云定兴苦笑道:“若他们不利害,陛下这会儿就不会被困守在雁门关中。”

“可是…”李元吉待要再说,李世民已是道:“四弟你从未与突厥人交过锋,不知道他们的凶悍,远非当初母端儿那些乌合之众可以相提并论。”

李元吉不甘心地道:“依二哥所说,我们一路奔来,就只能在这里干看着吗?”说着,他又有些负气地道:“若是这样,还不如不来得好!”

李世民摇头道:“你说到哪里去了,并非不打,只是暂时不动罢了。”

“那还不是一样,真是没意思。”李元吉嘟囔了一句,摆手道:“我去附近走走,晚些回来。”

望着李元吉离去的身影,李世民暗自摇头,对云定兴道:“四弟只是性子爽利,有什么说什么,并无恶意,还望将军莫怪。”

“本将明白。”云定兴叹了口气道:“本将何尝不想尽快解了雁门关之围救出陛下,只是…”他再次叹了口气道:“希望援军尽快到来!”

眼下,当真没有办法吗?

李世民低头思索着,许久,他道:“将军,卑职想到一计,或许可解雁门关之围。”

云定兴精神一振,连忙道:“二公子请讲。”

李世民徐徐道:“始毕可汗敢带十万大军围攻雁门关,一是知道陛下此行带的兵马不多;二是看准各地援军不能及时到来,所以猖厥至此。若我军摆开阵容,挥动各地援军大旗,然后鸣钲击鼓,全军将士大声喧哗,始毕可汗就会以为我们援军都已经到了,不敢恋战。”

李世民的话令云定兴眼前一亮,“你想用疑兵之计?”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若此计奏效,就可拖住突厥军队甚至令他们退兵,与当年三国之时,诸葛亮用的空城计是一个道理。”说着,他又道:“若将军觉得此计可行,卑职这就下去布置。”

面对李世民的话,云定兴深思良久,重重点头道:“好,就依你的话去做!”

望着李世民奔过去吩咐军士的身影,云定兴心有感慨,若他没有记错,这位二公子才只有二十左右,更是第一次上战场,却可以那么迅速判断出战场的形势,并且想出最好的应对策略,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能有这样的子嗣,都抚大人当真是好福气!

按着李世民的吩咐,军士连夜赶制出各地援军的大旗,虽说粗糙了一些,但突厥军队隔得那么远,想必不会发现。

这一夜,一万将士鸣钲击鼓,大声喧哗,果然是将始毕可汗给忽悠住了,不过他们并没有撤兵,只是暂时停止围攻雁门关,原地驻守;想必始毕可汗对此亦是有所疑心,想等探明虚实之行,再做行动。

第两百五十五章 逼退突厥

李世民与云定兴皆猜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们亦无可奈何,以现在的情况,能拖得一日算一日吧。

然任谁都没想到,就在第三日,始毕可汗突然退兵,并非始毕可汗信了李世民这一套,又或者援军来了,而是因为一封信,送信之人是义城公主派遣的使者,信中只有四个字:北边有急!

攻不攻得下雁门关,对始毕可汗来说并不是十分要紧之事,可要是老窝让人端了,那他们可就无家可归了。权衡之下,始毕可汗带着十万大军退了回去,雁门关之危,至此终于是解了,被围困多日的杨广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在云定兴与李世民的护送下,杨广平安回到了太原,并昭告天下:雁门大捷,歼敌无数;随后就是犒赏三军,也算是兑现了自己之前的承诺,至于李渊,因为勤王有劳,官升一级,升迁为右骁卫大将军,李世民也因疑兵计而得了一番夸奖。

雁门关事宜,在此彻底告一段落,按理来说,不费一兵一卒就逼退了突厥十万大军,是一桩再高兴的不过事情,李元吉却始终闷闷不乐。

这日,李建成带了他去山上打猎,结果一圈下来,除了几只野兔外,竟是再没有猎物,李元吉气得把弓箭往地上一掷,气恼地道:“连畜生也欺负我,不打了!”

李建成拉住他道:“如今已是将近十月,天气渐冷,动物大都躲起来准备过冬,猎不到也是正常的,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见李元吉绷着一张脸没说话,他又道:“自从雁门关回来后,你就一直不太高兴,到底怎么了?”

这句话一下子将李元吉心里的怨气给勾了起来,气哼哼地道:“还说呢,我总以为此去雁门关,可以打个痛快,哪知道到了那边,云定兴与二哥一个德行,说什么兵力不足,又说突厥人勇猛异常,就是拦着不让打仗;大哥你说说,哪里有还没打仗就先示弱的道理,再说,既然不准备打仗,那我们来回奔波做什么,还不如待在河东,也可省一些粮草。”

李建成眸光微闪,道:“突厥人十万兵马,而我们派去的援军只有一万,确实不宜冒然交战。”

李元吉不悦地道:“大哥,怎么连你也帮着他们说话?”

李建成笑道:“我没帮任何人,只是按着当时的形势分析罢了,以一敌十,确实不宜正面交战,倒是可以派一小股士兵悄悄袭击,以乱突厥人的布阵,也可以让他们更加虚实莫辩。”

李元吉一拍大腿,道:“我就是与大哥一样的想法,偏偏二哥与云定兴…就是不肯答应,瞧着他们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实在让人不高兴。”

李建成笑一笑道:“世民做事一向谨慎仔细,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再说,最后突厥人不是退兵了嘛,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哪里都不高兴。”李元吉随手拔了根不知民的草,没好气地道:“要是早知道这样,我才不去呢,跟着二哥做事,一点意思都没有。”

李建成拍着他的肩膀道:“好了,别在抱怨了,我与父亲商议,打算在过年之前,派兵镇压柴保昌,到时候让你去打个痛快好不好?”

一听这话,李元吉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道:“真的吗?”

“当然,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他的话令李元吉高兴不已,摩拳擦掌地道:“到时候我一定要将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看他们还敢不敢做乱。”

李建成笑道:“你啊,别人听到打仗避之不及,你却比什么都来劲。”

“我在师父那里习了那么多年的武,就是为了助父亲建功立业。”说着,他嘿嘿一笑道:“我还是喜欢跟着大哥做事,可比二哥痛快多了!”

“是吗?”李建成似笑非笑的问成着,李元吉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点头道:“当然了,要换了二哥,肯定又会一大通说教,跟着他做事,非得把人憋屈死不可。”

李元吉的话令李建成笑意更深,“那你以后就好好跟着我做事,大哥断然不会亏待了你。”说话间,他突然反手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枝箭,搭弓射去!

“噗!”箭矢准确无误地射入一只梅花鹿脖子,当即倒地身亡,连一声叫唤也来不及发出。李建成放下手中的箭,道:“瞧见了吗,只要肯花时间等待,一定可以猎到猎物!”

接下来的几个月,河东、山西一带叛乱频频,纵然是李渊也疲于应付,往往这边刚压下去,那边又窜了上来,令他无暇派兵镇压盘踞于绛郡一带的柴保昌等人,而且后者极其狡猾善变,迟迟未能找出他们的主力部队。

期间季容为李建成诞下一子,取名李承宗,这也是李渊第一个孙子,令后者高兴不已,在其满月之时,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而季容亦母凭子贵,一跃成为李建成身边除却嫡妻郑氏之外,地位最尊之人,再加上她善于讨好李渊与万氏等人,一时风光无两。

全国各地到处是叛军的情况令杨广坐立不安,他等不及李渊镇压,于十二月二十二日,诏令时任民部尚书的樊子盖调集关中兵士数万征讨柴保昌等人,樊子盖到了绛郡一带后,将叛军主要活动范围汾水以北的村庄、坞堡全部烧毁,并且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对于前来投降的叛军,不分男女老少,一律坑杀。如此残酷的镇压手段引起了百姓的恐慌与愤怒,樊子盖不仅没有平定叛乱,反而令参加义军的百姓越来越多,情况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一直至大业十二年初仍是不能取胜

杨广见师出无功,逐下诏召回樊子盖,仍由山西河东抚慰使李渊平定这场叛乱;李渊择取了与樊子盖截然相反的策略,采用剿抚并用的手段,一边命李建成、李元吉等人率兵积极进宫,一面进行劝降,并且听取李世民的建议善待重用投降的义军,甚至将降者安排在身边。

第两百五十六章 郑阳之死

虽然各有非议,且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但事实证明,李世民这个建议没有错,在这种情况下,叛军的军心很快被瓦解,投奔李渊的叛军越来越多,前前后后足有数万人,虽柴保昌使尽手段也不能改变这个局势,这场叛乱被成功平定,在这场战役之后,李渊手中的秘密军队已是达到了一万之众,他的势力正在悄悄扩大。

这个消息传回洛阳,自是令杨广欢喜,对李渊大加褒奖,让他再接再厉,速速平定河东、山西其余等地的叛乱。

自从进了二月之后,整个尚宫局就开始忙得团团转,因为二月二十六就是晋阳公主下嫁荥阳士族之子郑阳的日子,陛下有令,一应仪制,皆比照长公主。

本来准备公主出嫁事宜就是一件极为繁琐的事情,更不要说是比照长公主之仪了,尚宫局不光要准备公主出嫁穿戴的华服首饰,还要准备置办嫁妆,金凤五只,金手镯四对,金荷连螃蟹簪一对,金链花盆景簪一对,象牙木梳十匣,绫一百匹,宫纱二百匹,妆缎三十匹,诸如此类等等,粗粗看了一番,光是各类绸缎便有将近千匹;除此之外,还有良田千倾,庄园近百处,以及宫中各位娘娘给予的添妆,当年南阳公主下嫁宇文士及之时,杨广尚且不是公主,所以相较之下,她这位长公主当时出嫁的排场远远不及韫仪,那些个公主对她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萧氏所生,否则这次风光的就是她们。

这半年来,杜如晦时常会进宫,陪着韫仪下棋言语,在解开最初的误会后,二人犹如多年的朋友,相处起来颇为闲适自在。

二月的天,还算不得暖和,风吹在身上,仍感觉阵阵寒意,琉璃亭中,韫仪搁下一颗棋子,接过如意递来的手巾拭一拭掌心的汗渍,道:“这一次你总是输了吧?”

杜如晦看了棋盘许久,始终寻不到适合落子的地方,他搁下手中的棋子,摇头道:“确实是输了,看来公主最近棋艺进步许多。”

“经常与你对弈,想不进步也难。”这般说着,韫仪起身走到汉白玉围成的栏杆前,吉祥正在那里喂鱼,鱼食刚一撒下,就有许多金灿灿的鱼围上来争抢,有几条体形极大,每次鱼食大半都是被它们抢了去,那些小鱼只能在旁边嗷嗷的张着嘴。

韫仪接过吉祥递来的鱼食,往那些小鱼的地方洒去,让它们也可吃饱肚子,不过没几次,那些大鱼便又游了过来,将小鱼给挤兑去了别处,如此周而复始。

杜如晦走过来看到韫仪的举动,道:“弱肉强食,永远都是这样。”

韫仪再次抛下一些鱼食,“或许吧,不过我总希望有更多的鱼可以吃饱,人也是如此。”

杜如晦沉默片刻,道:“再有半个月,便是大婚之期了,公主当真想好了吗?”

在将最后一点鱼食洒入池中后,韫仪拍一拍手,道:“没什么想好不想好的,圣旨都已经下了,难道还能改吗?再说…”她侧首一笑,道:“你不是说过郑阳是一个很好的人吗?”

“郑兄确实是一个好人,只要公主肯敞开心胸,一定会幸福安乐。”这半年来,他与郑阳、崔济常聚在一起,关系也越发的要好,对他们二人可谓是知根知底。

“那不就行了。”说着,她笑言道:“对了,四姐还有没有去缠着你?”

杜如晦苦笑道:“偶尔还有,不过我常借故推却,实在不行,就拉着崔兄或者郑兄一起去,有他们在,一切倒是还好。”

吉祥在一旁轻笑道:“看来新安公主对杜公子您很是中意呢,不然怎么会都半年了,还纠缠不放。”

杜如晦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叹气道:“只盼新安公主早些放弃这个念头。”

韫仪笑道:“我清楚这个姐姐,一旦看中意了,轻易是不会放手的,若不是有母后压着,怕是情况还要糟糕,不过你若是成家了,她或许会收敛也说不定。”

“成家…”杜如晦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摇头道:“再过一两年吧。”

韫仪明白他还放不下梅雪,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当初要不是萧氏以李世民一事相逼,她根本不会同意下嫁郑阳。

围在岸边的锦鲤见迟迟没有新的食物喂下,皆摇动着尾巴离去,望着成群散去的锦鲤,韫仪感叹道:“有时候真羡慕这些鱼,无忧无虑,每日只要想着如何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杜如晦看了一眼渐渐游入水底的鱼群,道:“公主非鱼,又安知鱼之所思,或许它们并非如咱们所想的那般无忧无虑。”

韫仪笑一笑与杜如晦在池边漫步走着,未过多久,有一个宫人匆匆忙忙走到如意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后者脸色大变,盯着那名宫人道:“当真?”

宫人喘了口气,点头道:“确是如此!”

韫仪听到他们的言语,停下脚步回头道:“怎么了?”

如意望着迟迟未曾言语,她这个模样令韫仪越发觉得不对劲,追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如意艰难地点点头,“启禀公主,宫外传来消息,说…说…”

韫仪等了半晌不见她说下去,催促道:“究竟什么事,快说!”

如意咬一咬牙,低头道:“宫外传来消息,说郑阳郑公子前儿个彻夜归未,这两日郑家一直在四处寻找郑公子的下落,结果…在金水河中发现了郑公子的…”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尸体!”

韫仪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再有半个月她与郑阳就要成亲了,如今却倏然听闻他的死讯,即便她对郑阳没什么感情,也有些难以接受。

杜如晦比韫仪更加震惊,无法相信前几日才刚与他喝过酒的郑阳,这会儿已是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勉强定一定神,道:“为何会这样?”

“奴婢也不清楚,只知是一个打渔人发现的,这会儿尸体已经送去了郑府,想必郑府的人会请仵作检验,以查知郑公子的死因,初步看来,是溺水而亡。”如意话音刚落,杜如晦便道:“不可能,郑兄说过,他精通水性,不可能溺水身亡。”

第两百五十七章 郑府

“奴婢也只是猜测,具体…”不等如意说完,杜如晦已是朝韫仪道:“公主,臣想去杜府看一看…郑兄。”尸体二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韫仪知道杜如晦与郑阳感情颇好,当即道:“你快些去吧,有什么消息就传信于我知晓。”

杜如晦应了一声,快步离去,到了宫外,立刻登上马车,对车夫道:“速去郑府。”

到了郑府外,杜如晦一下马车便看到同样正从马车上来下来的崔济,后者亦是一脸的急切,他瞧见杜如晦,连忙走过来道:“杜兄可也是听到了郑兄落水的消息?这…这是真的吗?”

杜如晦神色凝重地道:“我也不知道,走,进去看看。”

崔济点点头,快步与他往里走去,这半年来他们常出入杜府,此处的门房早就认识他们了,故而未曾阻拦,还未来到正堂,就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哭声,令他们心中一沉,看样子情况真是不妙得很。

二人脚步沉重地踏入正堂,郑父、郑母还有郑阳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在,一个个皆坐在哭泣抹泪,神情悲痛,二人拱手行礼后,崔济几经斟酌嘴边的话语,方才道:“郑伯父,我二人听闻郑兄突遭横祸,所以赶来探望,不知传言是真是假?”

郑父虽未痛哭,然眼圈通红,显然心中悲苦至极,他点头道:“是真的,三郎他…他真的走了!”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句话时,杜如晦仍是心中大痛,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他还清楚记得那日喝酒,郑阳说大婚之日,要他们陪着一起去迎接公主,结果一转眼…

那厢,崔济更是悲痛难捺,泪水不受控制地自眼眶中逸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哽咽声,杜如晦勉强止了悲痛,哑声道:“听闻郑兄是溺水身亡,此事…”

他未说话,郑母已是抬起满是眼泪的脸庞,大声道:“我儿精通水性,六岁之时,已是可以在河中自由游动,岂会溺水,一定是有人害他,一定是!”

“母亲您别激动,仵作已是在查看了,相信很快会查出三弟遇害的真正原因。”说话的是郑阳的长兄。

郑母捶胸道:“我可怜的三郎,再有半个月就是他与公主的大婚之期,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老天爷为什么不把我这个老婆子带走,为什么啊!”

在这样一片哭声中,一名精瘦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郑父瞧见他,连忙起身道:“张仵作,怎么样了,找到我家三郎的死因了吗?”

张仵作拱手道:“启禀郑公,卑职在郑公子肺部还有胸腔之中发现许多积水,可以断定,郑公子是溺水身亡!”

郑母激动地道:“三郎不可能溺水,你分明就是胡说!”

在安抚了郑母后,郑父道:“我儿精通水性,怎可能溺水,张仵作你确定检查清楚了吗?”

“郑公子清醒之时自是不可能溺水,但在醉酒的情况下便难说了。”张仵作的话令郑父一怔,道:“酒?”

“不错,郑公子死前喝了许多酒,之后不慎掉落金水河,因为醉酒令意识不清,所以未能游上岸,最后导致身亡。”

郑父怔忡片刻,道:“也就是说,这一切…仅仅只是一场意外,并没有人加害三郎?”

“从郑公子的尸体上看,确实是这样。”张仵作话音刚落,便听崔济道:“郑兄常去城北一家酒馆里喝酒,他总说那里的郎官清最是好喝,从那里回府,怎么着也不可能经过金水河。”他抹去眼角的泪,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引郑兄去金水河,然后伺机将他推入河水,造成溺水身亡的假像?”

所谓朗官清是一种用高梁酿出来的酒,也是众酒之中,最有后劲的一种,不过郑阳酒量很好,轻易不会醉,相处半年,也就郑阳被选为驸马那一次被他们灌醉过。

张仵作想了一会儿道:“这个卑职不能肯定,不过卑职仔细检查过郑公子每一处地方,并无伤痕。”

郑父沉默片刻,望向崔济道:“崔世侄,你说的那家酒馆叫什么名字?”

崔济对这家他们常去的酒庄再熟悉不过,张口就道:“清徐酒庄。”

郑父点点头,唤过次子郑陌道:“立刻去查,看前天夜里可有人与郑阳一起喝酒,又或者喝完之后,有没有与人一起走。”

在郑陌准备离去之时,崔济道:“郑伯父,郑兄是我最好的朋友,如今他倏然过世,我…”他声音一哑,道:“我想随郑二哥一起去调查郑兄之事,可以吗?”

郑父长叹一声,道:“世侄有心了,去吧。”

得了郑父的许可,崔济与杜如晦一起随郑陌出府,刚到府门外,便看到裴虔诚骑马疾奔而来,还未下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道:“怎么样了,是不是谣传?”

杜如晦与崔济皆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他们何尝不希望这是谣传,可惜…

见二人神色哀恸,裴虔诚一颗心如坠万丈深渊,下马时险些摔倒,顾不得理会自己是否有扭伤或疼痛,颤声道:“难道…是真的?”

他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路上不断祈祷自己听到的只是一个谣传,依旧可以看到好端端的郑阳,如今看来,怕是自己的奢望了。

崔济哑声道:“郑兄…已经死了,是醉酒引至的溺水而亡,我们现在就要去郑兄常去的清徐酒庄,看当时有没有人与郑兄在一起。”

裴虔诚不假思索地道:“我与你们一起去!”

四人同乘一匹马车往位于城北的清徐酒庄行去,一路上,四人皆是紧紧抿着唇,谁都没有心思说话。

到了清徐酒庄,崔济最先下了马车,唤过小二道:“前天夜里,你可有在酒庄中?”

店小二认识崔济,不敢怠慢,连忙道:“回催熟公子的话,前儿个小人身子不舒服,所以回家歇了一天,店里只有掌柜与何二在。”

“立刻去将掌柜与何二叫来。”说话的是随后走进来的郑陌。

第两百五十八章 金水河

店小二见他们一下子来得这么多人,而且神情严肃,意识到不对,赶紧去将掌柜与另一个店小二唤来。

能够当上掌柜的人,皆有几分眼力,一看到崔济等人的神色便知事情不对,他走过来赔笑道:“不知崔公子您几位来敝酒庄有何吩咐?”

崔济道:“我问你,前儿个夜里郑三公子可有来过这里?”

掌柜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来过,点了几壶他平常惯喝的郎倌酒。”

见郑阳确实来过此处,郑陌急忙道:“他是与谁一起来的,有没有喝醉,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

他一边串的问题令掌柜听着有些发晕,待得将问题理顺后方才一个个答道:“小人记得郑三公子是一个人过来的,并无人与他同行,他喝了大约五六壶郎倌清,至于有没有喝醉…小人看他走的时候,没有东倒西歪,应该不算喝醉。什么时候走的,这个…小人一时倒是想不起来了。”

名叫何二的店小二道:“小人记得,当时刚刚过一更,因为打更的与小人认识,经过的时候还说了几句话。结过帐后三公子就走了,没有人与他一起,至于他去了哪里,就不清楚了,三公子也没说。”

杜如晦皱眉道:“那喝酒期间也没有人来找过郑兄吗?”

“没有。”何二肯定地道:“那天晚上店里没什么人,所以小人记得还算清楚,郑三公子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说着,他指一指店左侧的方向道:“喏,就是往那里走的。”

杜如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拧眉道:“金水河倒是在这个方向,但郑兄怎么会去那里?”

郑陌盯着何二道:“你确定没有人与我三弟同行是吗?”

何二被他盯得缩了缩脖子,“是,小人肯定,不过郑三公子走后有没有与人同行,小人就不知道了。”

郑陌收回目光,冷声道:“走,去金水河。”在登上马车前,他对随行的护卫道:“将发现三弟尸体的那名渔夫带来。”

在急促的车辘轳滚动声中,他们很快来到金水河附近,与此同时,护卫也带着那名渔夫过来,后者带他们来到最初发现郑阳尸体的地方,心有余悸地道:“就是这里,今早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时沉时浮,小人还以为是一截木头,哪知打捞起来后,竟然发现是一具尸体,真是吓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