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刘武周一咬牙道:“留守大人要下官做什么?”

“很简单,取王仁恭而代之,尽量搜集士兵,随后父亲就会起兵,到时候刘校尉接应即可,一旦事成,刘校尉就是开国功臣,封候拜相不在话下。”

这番话说得刘武周大为意动,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校尉实在是当够了,而且…眼下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王仁恭亡,就是他刘武周死,没有第三条路!

刘武周狠一狠心,再狠一狠心,终于做出了决定,跪下道:“下官誓死追随留守大人与二公子!”

“好!”李世民面露笑意,亲手扶起刘武周,“有刘校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就回太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

“二公子尽管去吧,此处的事情,下官会办妥,绝不让留守大人失望。”得了刘武周这句话,李世民放心离去。

刘武周久久望着李世民离去的方向,神色变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接下来事情,倒是一切顺利。

他趁着刘恭仁视察粮仓之际,出奇不意,诛杀了刘恭仁,后者看清朝自己举刀之人,满面诧异,他想知道这个自己颇为倚重的下属为何要行刺自己,可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带着满用疑问踏上了黄泉路。

乱世之中,人命,从来都是不值钱,百姓如此,官员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杀了王仁恭后,刘武周就命人四处散播王仁恭如何不体恤百姓,如何贪逸恶劳,当然,之前那场败仗亦成了他大做文章的素材。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开始征集兵力,百姓对于隋王室早就积满了怨气,当即就有人前来投兵,很快便集兵万于人;有了这些兵力,刘武周的胆子开始大了起来,先是攻破雁门郡、楼烦郡;之后又占据汾阳宫,自称太守,开仓济贫;如此一来,拥戴他的百姓自然就更多了,兵足差不多达到了两万人。

然在成为太守之后,他并未就此满足,亦未静候李渊吩咐,而是在前来投奔的幕客怂恿下投靠了突厥,被突厥封为“定扬天子”。

他刘武周并非无才之人,既然决定了要造反,决定了要将脑袋别在腰间,为何还要屈居别人之下;封候拜相说得好听,但说穿了,仍是一个需要朝人叩拜的臣子,与身为校尉的自己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哪有自己做一朝君主来的舒坦。

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晓是以一已之力难以对抗李渊以及其他各地的造反势力,所以他决定借突厥之势,让他们助自己平定中原,至于之后的事情,可以慢慢再说。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将目光投到了太原,那可是重中之重,若能得取太原,就是开了一个好头,也打下了最好的基础。

怕是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区区马邑的校尉,竟然有如此抱负与野心,如此看来,一向颇有识人之明的李渊,这次仿佛栽了个大跟头。

在刘武周将箭指向太原时,并不知道此刻整个太原早就因为他而动了起来,李渊将所有得力部下皆给召到留守府中,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太原危急,山西危急,大隋王朝危急!”

刘武周身在马邑,他造反的消息尚未传到太原,故而众人听得李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皆觉得莫名期妙,王威弹一弹胖胖的手指,道:“李公何出此言?”

“我得到消息,刘武周在马邑叛乱,先是杀死太守王仁恭,之后又私自征幕、开仓放粮,自称太守,最可恶的是,他竟然与突厥勾结,自称什么定扬天子,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据最近传来的消息,他离我们太原,只有三百里之遥。”

众将领悚然变色,怎么也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陛下才刚要“四征高句丽”,那厢,便有朝廷命官叛乱。

第三百一十五章 棋子

王威坐直了身子,道:“据下官所知,刘武周不过是一个校尉,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是否消息有误?”

李渊朝站在一旁的李世民看了一眼,后者从袖中取出一封军情急报递给王威,“请王大人过目。”

待得看过信中内容后,王威面上露出慌色,余下众人在一一看过书信后,神色皆与之差不多,高君雅最先说话,“那现在要怎么办?”

坐在他旁边的将领道:“那还用问,当然是发征讨伐他。”

王威亦附声道:“刘武周身为朝廷命官,不知报效朝廷,反而起兵作乱,这样的人,罪该万死,应立即将之镇压,生擒刘武周将之押解到江都交由陛下发落。”

李渊叹了口气道:“二位皆说得有理,但咱们现在没有多少兵马,更不要说之前还吃了一场败仗,死伤众多,以我们现在手上的兵力,就算我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以与之对抗啊。”

王威微笑道:“李公谦虚了,您以两千兵马大胜甄翟儿十万大军,咱们可都是亲眼看到的,有您在,平定刘武周之乱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吗?”

李渊苦笑道:“王郎将太看得我了,甄翟儿底下是一盘散沙,且其人有勇无谋,再加上几分运气,方才得以大胜,但刘武周以区区校尉之身,做到这一步,我虽未与他交手,却也知他绝对在那个甄翟儿之上,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要赢他,实在是很难。”

高君雅想了一会儿,道:“既是这样,那就向朝廷申请征兵。”

李世民摇头道:“陛下远在千里之外的江都,一来一回不知要费多少时日,说句不中听的,等陛下同意征兵,刘武周早就已经打过来,甚至是夺取了太原,到时候失去这个兵防重镇,大隋就真是危矣了。”

王威眼珠子一转,道:“依二公子之意,是想直接征兵?”

李世民垂目道:“这是世民所能想到唯一的法子,至于用或不用,由诸位将军决定,世民不敢多言。”

王威深深看了他一眼,对李渊道:“李公如何看?”

李渊低头片刻,道:“私自征兵,虽可解刘武周之危,但不符合规矩,依我所见,还是应该先禀报陛下,待陛下同意之后再行征兵。”

一听这话,顿时有将领道:“二公子刚才说得没错,怕是征兵令未下,刘武周就已经打过来了,到时候要怎么办?”

李渊叹然道:“只能尽量拖延,只要征兵令一到,咱们就可以反客为主,将之镇压。”

那名将领摇头道:“恕卑职直言,大人刚才也说了,刘武周并非无谋之辈,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在征兵令下之前,彻底摧毁咱们;再不然,也会大肆招募兵马,到时候,咱们太原的壮丁成了他刘武周的兵马,就算征兵令下也没用了。”

李渊为难地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也没法子了,你们商议看看吧。”

在这句话之后,底下炸开了窝,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倒是热闹,但没人能够提出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事情陷入僵局之中。

在久议无果之后,之前说话的那名将领道:“王郎将,高郎将,你们乃是陛下亲派至此的,难道连你们也没办法吗?”

王威与高君雅对望了一眼,道:“我二人虽是陛下亲任的副留守,但李公才是留守,你们该问他的意见才是。”

这句话一下子将众人的目光再次引到了李渊身后,后者重重叹了口气,起身道:“我会立刻派人去江都,在此之前,我会用手中兵力尽可能与之周旋施延,只要我李渊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他夺取太原,希望一切都来得及。”说完这句话,他竟大步往外走去。

王威一下子愣在那里,他原以为李渊是惺惺作态,想要借刘武周叛乱一事私幕士兵,扩充自己势力,如今看来,仿佛是自己猜错了。

高君雅在一旁轻声道:“王兄,你真准备让他这么做?其实你我都知道,在遇到类似突然叛乱这种紧急情况之时,是可以便宜行事的;如果刘武周打来太原,万一李渊抵挡不住,你我可都要完了。”

王威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在李渊即将踏地出大门之时,他忽地道:“李公认为征多少兵力,可以抵挡住刘武周?”

李渊眸中掠过一丝异色,待得转身之时,已是平复如常,“两万,征集两万,再加上我手上的兵力,足以与刘武周抗衡。”

王威点头道:“好,那就先征集两万士兵,希望李公可以做到你刚才说的话。”

李渊一怔,旋即摇头道:“不行,在陛下同意征兵之前,万万不可!”

“遵循圣意当然要紧,但如今形势紧急,未尝不可稍加变通,万一李公当真丢了太原,对陛下来说,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可是…”李渊似乎被他们说得心动,但仍是摇头道:“万一陛下怪罪下来,那可如何是好?”

“陛下那边,我与高兄自会去折奏明,相信以陛下的圣明,不会怪罪李公。”面对王威的言语,李渊仍有犹豫之色,高君雅在一旁道:“李公,既然连王兄也这么说了,您就只管放心去征兵,陛下那边,自有我们担着。”

在他们二人的劝说下,李渊终是下定了决心,道:“好,那我就听二位老弟之言,先行镇压刘武周之乱,陛下那边就全靠二位老弟了。”对此,二人自是满口答应。

如此,事情定了下来,李渊当即张贴招兵,太原百姓看到官府贴出的告示,说是只要入招前去平定刘武周,就不必去高句丽送死,自是积极响应,很快就征到了两万人,再加上原先手上的兵,差不多有三万之数,足以与刘武周一敌。

刘弘基与刘文静分别翻看过征兵名册后,笑着对一旁的李渊道:“恭喜李公,一切尽如您所愿。”

李渊笑道:“这也是多亏了二位刘先生的妙计,否则哪里能够进行的如此顺利。”说着,他又朝刘文静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刘兄弟以身犯险,怂动刘武周夺取雁门、楼烦两郡,并指兵太原,若非如此,我也不能如此顺利征集兵力。”

不论是王威、高君雅,还刘武周都是李渊手中的棋子,从李世民去见刘武周的那一天起,棋局就开始了,无息无息之中下到现在。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三日之期

王仁恭根本不知小妾与刘武周偷情一事,自然也根本没打算除去刘武周,所有的一切,皆是为了促使刘武周杀死王仁恭,起兵谋反。

之后,刘文静化名投靠刘武周,怂恿他背叛李渊,自立为王,甚至投靠突厥;刘武周虽然有些能耐,却万万想不到李渊会布这么大的一个局,所以他根本没有起疑。

由始至终,李渊都没有打算过要招募刘武周,他的存在,虽然会有一定的威胁,却是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征兵,为来日正式反隋打下基础,弊大于利。

“李公言重了,属下既决定投靠李公,就一定会尽全力为李公筹谋。”说着,他又道:“属下已经联络了晋阳一众有识之士,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投靠李公。”

“好!”李渊重重点头,“李某定会全力平定天下之乱,不让二位刘先生失望。”

且说王威等人,满以为自己这样支持李渊,他一定会将招募来的士兵分给他们一部分,岂知等了好一阵子都没有消息,去试探李渊,后者只道如今那些士兵尚在操练之中,过一阵子在行分配。

二人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逐耐着性子又等了一阵子,然等来的却是他们无法接受的消息,李渊竟将这两万多名士兵分别交给、长孙顺德、刘弘基三人掌管,而王威和晋阳宫监裴寂掌管军粮,负责保障士兵的粮草;至于高君雅,他被派去把守高阳城,一旦刘武周打来,高君雅所在的高阳城就是首当其冲。

听得这个安排,王威那张胖脸整个的都黑了,高君雅脸色也是难看得紧,埋怨道:“这个李渊是不是疯了,让李世民掌兵也就算了,可是长孙顺德与刘弘基皆是朝廷的罪犯,这样的两人怎么可以掌兵!”

王威咬牙道:“他不止没疯,还精明得很,精明到将咱们全部都给耍了。”

高君雅不解其意,道:“王兄何出此言?”

王威冷声道:“还不明白吗,从商讨如何对付刘武周开始,咱们就步入了李渊的圈套之中,又或者还要早一些,他先是利用我们达到先行征兵的目的,然后又将我们一脚踢开,我们却蠢得毫无所觉!”说到恨处,他重重一拳砸到坚硬的桌面上!

高君雅将他的话还有李渊最近的举动逐一串连了之后,骇然道:“难不成…李渊真要造反?”

“他连长孙顺德与刘弘基都用上了,十之**就是要造反!”说着,王威咬牙切齿地道:“枉我精明一世,这次竟然被他当猴耍了!”

“那…那现在要怎么办?”高君雅手足无措地道:“李渊与我二人仇隙极深,他一旦打明旗帜,起兵造反,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们,我们手上充其量只有百余人,如何与他抗衡?王兄,你一向足智多谋,快想想办法,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王威一边负手在屋中走着,一边烦躁地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你别吵了!”

高君雅赶紧闭上嘴,焦急地等待着王威想出法子来,足足过了大半柱香的时间,王威终于停住了脚步,道:“你还记不记得刘世龙?”

高君雅想了一会儿道:“你是说那个问一句答一句,从来不会多说一句的晋阳乡长刘世龙?”

“就是他!”王威颔道:“自来太原之后,我与此人也过几次接触,他是一个老实人,应该没胆子与李渊一起谋反举事,所以我们可以从他那里下手。”

高君雅点头之余,又道:“可他手上没有兵啊?“

王威冷冷一笑道:“他无兵,却有人,咱们可以去他那里征兵,在李渊有所察觉之前,先下手为强,先杀了他。至于刘世龙,相信只要许他一点好处,他就会答应。”

高君雅想想也是,重重点头道:“好,就照王兄的意思做,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找刘世龙。”

王威点点头,待得见到刘世龙之后,一切皆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刘世龙很是配合,保证三日之内,至少征集上千人的队伍,而且他那边正好有一批现成的铠甲。

对此,王威很是满意,李渊,遇到我,注定是你此生最大的不幸;杀了你这个逆贼之后,陛下一定会好生封赏于我,从此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五月十五日清晨,正是之前与刘世龙约定的三日之期,王威与高君雅一大早便要出去,哪知才走到前院就被两名士兵给拦住了了,躬身道:“二位大人,将军正与众位大人在正堂议事,特命卑职来请二位大人过去,共同议事。”他们口中的将军,自是指李渊。

王威心系刘世龙那边的事,道:“我二人这会儿有要事去办,晚些再去正堂。”说着,他便要离去,哪知才走一步,便又被那名士兵给拦住,“将军吩咐下来,事关重大,务必请二位大人过去一趟。”

在那两名士兵出现之时,王威心中便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哪里肯随他们过去,拉下脸道:“我命令你们立刻让开!”

他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两名士兵仍是像木头桩子一样杵在他们面前,不让他们离开半步,“职责在身,请二位大人恕罪。”

高君雅见僵持不下,拉过王威到一边,低声道:“这样僵持下去,只会令他们起疑,先是先随他们去正堂一趟吧,如今李渊还未正式造反,料想暂时不敢对咱们怎样。”

王威虽然对李渊突然召唤,心中存疑,但眼下也确实没别的法子,逐点点头,与高君雅一起去正堂见了李渊。

然,当他们踏入正堂是,却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刘世龙!

高君雅一开始还只道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几下眼睛,然再睁开之时,刘世龙依旧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并非错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今日是他们约定的三日之期,刘世龙这会儿应该在乡中接应他们才是,何以会来此处,难道是李渊召他来的?可刘世龙一非军中将领,二来官职不高,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此商议,至少他们在太原这么久,从未见刘世龙参与商议军情大事,真是奇怪。

第三百一十七章 起兵造反

那厢,王威亦是满腹疑问,朝李渊拱手道:“不知将军传我们来此,是为商议何事?”

李渊冷哼一声,取过搁在旁边的一封书信,掷到王威身上,“你自己看看!”

自从王威二人来到太原后,不管李渊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上一直待他们客客气气,像今日这样的举动,尚是头一回。

王威忍着不满,将地上的书信捡起看了起来,待得看清上面所写的内容后,王威那张胖脸一下子变得比死人脸还要难看,一旁的高君雅亦是如此。

这封书信是开阳府司马刘政会送来的,状告王威与高君雅勾结突厥,欲趁李渊不备之时与刘武周一道发兵偷袭太原。

李渊寒声道:“王威,高君雅,枉陛下这般信任你们,命你们为太原副留守,你们竟然勾结突厥侵我大隋,你们对得起陛下吗?”

高君雅慌忙道:“没有,我二人对陛下,又大隋一向忠心耿耿,岂会做出与突厥勾结之事,是…是这刘政会冤枉我二人,故意加害,请李公明鉴。”

“那高郎将倒是说说,刘司马与你们二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你们?”说话的将领叫武士彟,原是一个木材商人,后来制造了李渊,并献上一卷兵书,在军中担任参军一职。

高君雅被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道:“我不知刘司马为何要这么做,但我与王兄皆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大隋的事;李公,您千万不要听信刘司马的谎言。”

武士彟凉声道:“之前你与王仁恭去马邑大败于突厥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明明照着将军的策略行军,可以赢得此战,你何以要更改战策;如今方知,原来你根本就是故意输给突厥人。”

高君雅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断否认武士彟的话,自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过话的王威道:“凭一封书信就一口咬定说我二人与突厥勾结,武参将不觉得太过可笑了吗?”

李渊面色阴冷地道:“那再加上刘世龙的供词够不够?”说着,他对刘世龙道:“你将他们让你办的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都讲一讲。”

“是。”刘世龙答应一声,起身道:“三日前,王郎将与高郎将来找下官,说要在下官的地方征兵以行刺将军;说等突厥攻下太原之后,就让下官做这太原的郡守。”

李渊面无表情地道:“你们二人还有何话好说?”

王威没有理会他,只死死盯着刘世龙,恨声道:“你出卖我们?”

刘世龙一脸严肃地道:“我身为大隋子民,岂可与你们同流合污,投靠突厥!”

若目光能杀人,刘世龙已不知死了多少次,王威咬牙望着众人道:“不错,我们是借刘世龙之处征兵,但并非投靠突厥,恰恰相反,我们是为了对付欲背叛大隋与陛下之人!”

武士彟眼皮一动,道:“你指何人?”

王威一指李渊道:“就是他!”

话音刚落,两边坐着的将领脸色就都变了,纷纷指责王威胡说,有甚者当即就要冲上来揍王威二人。

“都坐下!”随着李渊的喝斥,众人都静了下来,那几名将领也都退回了自己椅中重新坐定,待得大堂平静下来后,李渊望着王威道:“继续说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王威也没什么好再忌惮的了,冷哼道:“你身为太原留守,身受皇恩,却意图谋反,只凭这一条,你李渊已是罪该万死!”

“我李渊自问忠心于陛下,何来意图谋反这四个字?”面对李渊的言语,王威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若你真忠心陛下,为何要这么急着征兵,更将征集来的兵力交给刘弘基与长孙顺德这两个罪犯统领?”

“先行征兵,乃是你们二人之意,至于刘弘基与长孙顺德,他们二人虽曾犯下过错,但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罪,所以我给予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不必在这里花言巧语,没人会相信你!”说着,他开始鼓动那些将士,“李渊谋反一事,已是证据确凿,罪无可恕,谁人擒下他,就可以立刻官升三级,更会得到陛下的赏识。”

任王威许下一堆承诺,说得口干舌燥,始终没有一个将士有所动作,反而用一种耍猴似的目光看着他,令他心不断往下沉,难道…这些将领都已经成了李渊的同党,若真是这样,他们这次只怕…真是死定了!

高君雅尚未意识到这一点,迟迟不见他们动手,催促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将李渊抓起来,事后我二人必会如实禀奏陛下,重重奖赏你们。”

依旧没有人说话,在高君雅亦开始察觉到不对时,李渊肃声道:“来人!把这两个勾结突厥的叛贼给我绑了,押入郡牢之中听候发落!”

话音未落,外面的士兵立刻冲入屋中,将王威二人五花大绑,也证实了王威心中的猜测,整个太原将士皆为李渊所掌控;他一再高看李渊,可结果,还是低估了。

王威脸色铁青地道:“李渊,你若杀了我们,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你,陛下手握百万雄师,根本你这区区几万人所能对抗的!”

“百万雄师?”其中一名将领冷笑道:“曾几何时,杨广倒真有百万雄师,可惜都被他自己给败光了,否则又何至于逃往江都,这样的昏君根本不配为君主!”

王威气哼哼地道:“你不必在这里得意,跟着逆贼作乱,你们也都要死!”

李渊不愿与他们多话,挥手道:“押下去!”

在咒骂声中,王威二人被押了下去,就在他们被关入大牢的第二日,也就是大业十三年五月十六,筹谋了整整五年的李渊在晋阳宫正式起兵造反,对于许多将领士兵来说,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不过幸好,他们终于等到了。

晋阳宫监裴寂见李渊终于下定决心起事,他亦决定倾全力将助,当即将晋阳宫中九万斛白米、五万匹布帛、四十万副铠甲全部送给了李渊,大大扩充了后者的实力。

第三百一十八章 突厥来袭

从策反刘武周到捉拿王威二人,再到起兵晋阳宫,一切都在李渊算计之中,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超出了他的算计之外。

五月十七日,突厥来袭!

数万突厥骑兵,来势汹汹,驻扎于太原城外,这对李渊而言,是坏事,也是好事。

突厥来袭,若抵挡不住,被突厥兵打入城来,一锅踹了,那刚刚起兵的自己就成了笑话;此为坏事;但突厥来袭,王威二人勾结突厥进军太原的罪名被彻底坐实了,就算自己不杀他们,也会有无数百姓请愿要求杀了他们。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解决围城之危。

突厥派出数千骑兵在太原外城的挑衅,李渊并没有盲目出战,而是在李世民的提议下,再次用起了疑兵计,不过这一次与之前几次皆不同,他让人大开城门,并撤下城头所有士兵与旗帜,所有百姓皆待在自己家中,不许外出,亦不许开窗开门以及大声说话;如此一来,整座太原城看起来像空城一般。

突厥人看到李渊摆出这么一个阵式,一时都愣在了那里,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不知李渊打的什么主意。

突厥将领在几经思虑之后,决定先行撤退,与大部队会和之后,再行决定,当他们一骑接着一骑往外奔去之时,并不知道,有一队兵马正在暗中盯着他们。

“二公子,差不多了,咱们可以动手了。”说话的是这对队兵马的副将杨毛。

李世民摇头道:“不急,等他们全部都过去之后,咱们再行动手,如此方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设法夺取他们的马匹;来之前,父亲也是这么交待的。”

杨毛焦急地道:“就怕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李世民一再表示那是最好的时机,杨毛仍是难以放心,尤其是在看到一大群骑兵呼啦啦越跑越远之时,更是按捺不住;他用力一咬牙,拔出腰间的刀道:“众兄弟,随我冲上去,杀了这么突厥蛮子!”

李世民没想到杨毛竟然如此毛躁,想要再阻止已是来不及,原本撤退的突厥骑兵止住前奔之势往他们这边奔来,而还没有奔过去的突厥骑兵亦赶到,令他们处于前后夹击的不利位置。

这次可真是被杨毛给害死了,恼恨归恼恨,眼下最要紧的是打退这群突厥骑兵,虽然杨毛很勇猛,底下士兵亦十分能耐,但终归人数太少,且又处于不利之地,即便李世民想方设法补救,终还是不及突厥骑兵,被逼到了汾水河边,后来还是靠着跳河游到对岸方才逃得一条生路。

一匹马没抢到,还死了那么多人,这个结果令李渊大怒,对不遵从他军令的杨毛下令责二十军鞭,因大敌在前,故而暂时记下,等退敌之后再行处置。

虽然这一个空城计暂时唬住了突厥人,令他们不敢冒然攻城,但并非就此高枕无忧,突厥人不攻城但也没退去,他们在外城夺取百姓的粮草、马匹,甚至还有奸**女之事,令李渊心急如焚,召众将领在晋阳宫议事。

有将领道:“将军,咱们就与突厥一战,拼个你死我活!”

刘弘基瞥了他一眼,凉声道:“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兵力,就这么损伤在突厥人手里,刘武周怎么办,李密怎么办,窦建德怎么办,江都的杨广又怎么办?”

将领被他说得没了脾气,无奈地道:“不打他们就不会退兵,难道就由着他们在外城胡来吗?将军曾说过,民心是得胜的根本,若咱们对外城的百姓不闻不问,岂非失尽民心?”

刘弘基轻摇折扇道:“打固然要打,但不是硬拼!”

李渊道:“先生可是已经有了良策?”

“刘某确有一策,或许可以逼退突厥。”这般说着,他将想到的计策细细说了一通,李渊尚未言语,之前那名将领已是满面狐疑地道:“这…这行得通?”不止他,其他将士甚至包括李渊也都露出怀疑,认为刘弘基此计犹如儿戏,不太妥当。

正自犹豫之时,李世民起身道:“父亲,儿子相信刘先生,他既提出此计,就必然可行,左右咱们这会儿也没有更好的计策,就以此一试吧,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倾全城兵力,与突厥相拼罢了!”

在李世民的言语下,李渊终于下定了决心,重重一拍桌案道:“好,就依刘先生的计策行事,希望能够逼迫突厥退兵。”

既然李渊都答应了,其他人自不会再反对,照着计策下去安排,刘弘基与李世民走在最后,待得其他人都走远后,他道:“二公子当真如此相信刘某?”

李世民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正如我之前所言,既没有更好的法子,不如拼上一拼;再说,在世民印象中,先生似乎还没有令人失望过。”

刘弘基笑道:“被二公子这么一说,我以后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之前,可得打醒十二万分精神,以免让二公子失望。”

李世民笑一笑,随即道:“刘先生,若我们此突厥硬拼,您看有几成胜算?”

刘弘基思忖片刻,道:“将军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且用兵如神,胜算至少在七成以上,但在我看来,能不打尽量不要打。”

“先生是怕大战过后,会元气大伤?”面对李世民的言语,刘弘基道:“这只是其一,最可怕的是此战过后,会让突厥与刘武周还有魏刀儿摸清咱们的底细,这对李公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所以正面交锋,是下下之策!”

“原来如此。”李世民恍然之余,亦对刘弘基产生了更深的敬佩,“先生思虑周全,行一步而思及全盘,实在令世民佩服。”

“二公子过誉,刘某既然来了此事,就一定会尽全力辅助您与李公。”说着,他叹了口气道:“咱们最大的短处,就是兵力不足,虽倾尽全力,亦只有区区数万人,远不能与李密等人相提并论,若只攻一处,凭着李公的用兵之才,尚可应付,最怕的就是腹背受敌。”

李世民皱眉道:“刘先生的意思是…”

第三百一十九章 心目中的神

“突厥的可怕,二公子最是清楚不过,若不能平定此处,在咱们与隋军交战之时,突厥还有刘武周等人来一个突袭,这对咱们来说,将会是致命的。”

李世民脸色一白,沉声道:“可是突厥四处为家,居无定所,且男女老幼皆可为兵,一直都是历朝的心腹之患,想要平定他们,谈何容易!”

刘弘基叹了口气,道:“正如二公子所说,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思索平定突厥之法,可惜,始终没有头绪。”

李世民默然无语,在走了一段路后,他忽地道:“既不可平定,何不与之联合。”

饶是刘弘基,在听得李世民这句话时,亦是吓了一大跳,不敢置信地盯着后者,在确定李世民不是在开玩笑后,道:“二公子此话何解?”

李世民徐徐道:“在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真正永远的是利益;我们反隋是为了自己与天下百姓的利害,突厥来攻打我们,何尝不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我们与突厥的利益是不可能统一的。”刘弘基话音刚落,李世民已是道:“若从根本上说,自然不可能,但表面未必不行。”

刘弘基低头片刻,道:“二公子是想行‘怀惠’之法?”

“不错,在这种非常时刻,我们可以给突厥一些好处,甚至暂时妥协,以此稳住突厥;如此一来,不止可以解决后顾之忧,甚至进行得好,还可以借突厥兵力,一举两得。”

李世民这番话令刘弘基眼睛一亮,徐徐点头道:“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尤其是对于兵力尚处于单薄期的我们来说。若是刘某之前所献的计策行不通,二公子可将这个想法告之李公,李公很可能会同意。”

“我知道。”这般应了一句,李世民道:“对了,先生的伤大好了吗?”

“偶尔还有些痛,但已经不打紧,二公子不必担心。”面对刘弘基的言语,李世民道:“幸好当时先生带了护卫去,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王威二人心肠这般歹毒,死有余辜。”

刘弘基看了他片刻,忽地道:“二公子可有想过,或许行刺我之人,并非王威二人所派?”

李世民疑惑地道:“整个太原城,只有他们二人对先生怀有敌意,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是…”刘弘基刚说了一个字便止住了,转而道:“没什么,应该是我想多了。”

见他不肯说,李世民也不勉强,道:“商议这么久,先生也累了,且回去歇着吧,突厥那边的事,我会好生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