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件事的回答,很有可能影响李世民的决定,所以不敢冒然言紧,低头紧张的思索着,未过多久,耳边已是传来李世民催促的声音,“回答我!”

李建成咬一咬牙,迎着李世民的目光道:“好,我告诉你,智云走散确实不是意外,但害他的人不是我,是元吉”

“四弟?”李世民愕然重复了一句,旋即摇头道:“四弟为人虽然粗鲁了一些,但绝对不会做这样害人之人,你别冤枉他。”

“我没有冤枉任何人。”李建成徐徐道:“你应该清楚,四弟一直都不喜欢二娘,而智云恰恰就是二娘所生,其实在之前我就已经发现过端倪,曾警告过四弟几句,但他没有听劝,趁着一次我没注意,故意将智云引了出去,然后悄悄通知官府之人,将他给抓走,等我知道之时,已经来不及,我不忍他受罚,所以将这件事隐了下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第三百八十六章 原谅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李世民难以接受地道:“虽然智云非母亲所生,但也是我们的兄弟,且他一直对我们很好,无从半点不善之念,更曾救过大哥你的性命。”

“我知道,我想要保护他的,可是元吉…他擅作主张,根本不与我商量,我又能如何,难道将实情告诉父亲,然后眼看着父亲责罚甚至是杀了元吉吗?”

李世民神色痛苦地盯着他,“究竟在你与元吉眼中,兄弟是什么?为什么可以毫不犹豫地举刀相向?”

李建成走到他身前,于漫天飘飞零落的雪花中,哀声道:“世民,大哥知错了,元吉也是,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大哥发誓,以后再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否则就让我死于非命,相信母亲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我们兄弟自相残杀!”

他最后的那句话,令李世民心中一震,是啊,母亲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父亲康健,他们几人兄友弟恭;若今日,他将一切告之父亲,就等于彻底断了兄弟之情,甚至是断了他们的兄弟,母亲泉下有之,必不得安宁。

再说,除了这件事行差踏错之外,大哥对自己并不差,当年他明知自己放走韫仪,却仍是替自己隐瞒,未曾告诉父亲。

想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道:“大哥所言,是否当真?”

李建成知道他被自己说动了,连忙道:“既已起誓,又岂会有假。”

“好。”李世民点头道:“我会告诉父亲,柳文贪图富贵权势,故向宇文智及通风报信,欲以我等性命,换取功名利禄,所幸上天庇佑,令他诡计未曾得逞;至于同营之人,明知柳文行踪可疑,却未曾及时上禀,险些酿成大祸,故一律以军法处死。”

听得此话,李建成长出了一口气,感激地道:“多谢二弟肯给愚兄这个机会,愚兄一定不会令你失望。”

李世民望着他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与大哥争抢什么,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我知道。”李建成愧疚地道:“是大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哥保证,以后都不会再生这种龌蹉心思,你我兄弟几人一条心,共同助父亲成就大业!”

在与大军会合后,李世民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柳文几个死人身上,未提李建成与李元吉半句不是。

待得他说完后,李渊抚须道:“这么说来,晋阳公主也来了?”

李世民道:“是,公主这会儿正等在帐外,父亲是否要见她?”

李渊思忖片刻,道:“请她进来吧。”

“是。”李世民应声走出帐外,过了一会儿,他带着韫仪走了进来,后者在帐中央停下脚步,朝李渊屈膝道:“晋阳多谢李公救命之恩,昔日晋阳少不经事,犯下大错,事后想来,实在后悔莫及,难得李公宽仁大度,肯施援手救晋阳于危难之中,晋阳实在感激不尽。”

李渊感慨地道:“你曾杀我爱子,但也曾在洛阳城中救我父子,你我之间的恩怨还真是难以说清。”

韫仪垂眸道:“昔日晋阳听信术士安伽陀之言,以为李公会令天下不稳,百姓蒙难;但事实上,真正令天下混乱,百姓苦不堪言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杨广;所幸李公无恙,否则晋阳纵死百次千次,亦难赎所犯之罪。”

李世民插话道:“父亲,公主心怀百姓,曾在杨广面前屡次为百姓进言,可惜杨广昏庸,不仅不肯听劝,还多番责骂公主。”

李渊睨了他一眼,对韫仪道:“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公主一路过来辛苦了,我这就让人带公主去歇息。”说着,他对一旁的侍从道:“好生照料公主,不得有半点怠慢。”

“是。”在侍从领着韫仪出去后,李渊看着李世民道:“你打算如何安置?”

李世民他指的是韫仪,当即道:“父亲即将进攻长安,儿子想着,待打下长安之后,将晋阳公主重迎入宫殿,如此一来,不仅安置了晋阳公主了,也可再一次告诉世人,父亲反的只是杨广,对杨氏一族依旧尊崇。”

“好。”停顿片刻,李渊忽地道:“可还记得玄霸是死于何人之手?”

李世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方才道:“儿子自然记得。”

“记得就好。”李渊声音微凉的这:“为父知道以前在弘化郡时,你与她走得很近;不错,她确实是救过我父子性命,但同样是杀害玄霸的凶手,将她从江都救出来,已经是为父最大的宽容与让步,其它事情,为父不会同意,你明白吗?”

李世民心中一凛,李渊这话,分明是在警告自己,不要与韫仪有所纠缠,他低头道:“儿子明白。”

李渊满意的点点头,转而道:“秀宁招募到七万士兵一事,想必你也听说了。”

“是,三妹巾帼不让须眉,以一人之力,招募七万义士,实在令儿子佩服。”

“秀宁来时说了,要将这七万士兵交由你指挥,不过你当时去了江都,所以这七万士兵暂时归在为父麾下,如今你既已归来,就交由你统帅,助为父攻下长安!”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李世民原本就与李建成一样,有五万兵力,加上这七万,一下子达到了十二万之众,比李渊直接握在手中的还要多。

在随侍从下去安顿的途中,韫仪意外看到了季容,后者见了她亦是一脸惊讶,脱口道:“梅雪?”

韫仪走过去,淡然道:“许久未见了。”

季容这会儿已是定下神来,梅雪已经死了,哪里可能还活着,倒是刚才听说,李世民带着晋阳公主到了,那么眼前这个与梅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应该就是她了;想到此处,她微一屈膝道:“妾身见过晋阳公主。”

“客气了,以为弘化郡一副,你我不会再相见,没想到竟如此有缘。”说着,她打量了一眼珠翠锦服的季容,道:“看你这副装扮,应该已经不是区区舞姬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再见季容

季容微笑道:“公主真是慧眼如炬,妾身有幸,得大公子垂怜,纳为侧室。”

“原来如此,季娘子福气可比春秀好多了。”面对韫仪的言语,季容垂首笑道:“妾身最大的福气,就是有缘结识公主,之前听说之时,可真是将妾身吓了一大跳,往昔在太守府时,不知公主身份,多有得罪,还请公主恕罪。”

“季娘子言重了。”韫仪话音刚落,季容又道:“话说回来,公主与梅雪长得可真像,恕妾身斗胆问一句,公主与梅雪…可是双生姐妹?”

面对她试探的言语,韫仪似笑非笑地道:“季娘子觉得可能吗?”

季容一怔,旋即已是笑靥如花,“自然不可能,是妾身多嘴了。”说着,她看了一眼飘着细细雪花的天空,自侍女手中接过伞递过去道:“这雪虽然不大,但落在身上还是有些凉,这伞公主拿着挡雪吧,万一着凉,可就麻烦了。”

韫仪笑笑道:“季娘子有心了,不过这伞季娘子还是自己拿着吧,告辞。”

望着韫仪离去的身影,季容身边的侍女撇嘴道:“不过是一个快要亡国公主罢了,娘子作甚对她那么客气?”

另一名侍女接过话道:“可不是,娘子好心好意拿伞给她,偏生她还不领情,真以为自己还是金枝玉叶不成,要不是将军仁慈,她连站在这里的资格也没有。”

季容瞥了她们二人一眼,凉声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嘴了?”

两名侍女闻言,连忙噤声不敢再言,季容再次看了一眼韫仪的背影,于微弯的唇角中,转身往不远处的一间营帐行去。

长孙氏正拿着针线在缝制什么东西,瞧见季容进来,笑道:“季姐姐怎么过来了?”与季容相比,她虽为正儿八经的二少夫人,却穿得极为简单,石青弹墨藤纹云锦的上衣,底下是一袭墨绿暗绣银纹的长裙,发髻也是最简单的桃心髻,如云乌发间,除了一枝翡翠簪子之外,便只有几朵小小的淡蓝珠花,别无它饰。

“自然是来看你的。”季容与长孙氏甚为熟捻,这般笑语了一句后,在其对面坐下,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长孙氏递过手中的东西道:“是给大嫂腹中孩子缝制的小衣,也不知合不合身。”

“你手那么巧,一定合身。”说着,她又抬眼盯着长孙氏,后者被她盯得不明其意,抚着脸颊道:“怎么,可是我脸脏了?”

季容笑语道:“放心,你脸干净得很,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何明明容色明丽,却不肯悉心装扮,每次见你,都是这副素净的模样;想来想去,唯一一次瞧见你盛装,就只有成亲之时了。”

长孙氏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剪断针尾已经极短的线,一边重新穿了线一边道:“其实这装不装扮得有什么打紧,我瞧着这样挺好,清清爽爽,做什么都方便,相公也说喜欢。”

季容摇头道:“你啊,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二公子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话语,长孙氏等了一会儿不见了她说下去,疑惑地道:“相公怎么了?”

季容迟疑半晌,道:“二公子归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待得长孙氏颔首后,她又道:“那你可又知,晋阳公主也跟着一并来了?”

长孙氏眸光微微一动,旋即道:“晋阳公主无处可去,随相公来此处暂时安顿,并没有什么不妥。”

“若真只是这样就好了,我只怕…”季容叹了口气,道:“妹妹可知,晋阳公主曾在太守府中为舞姬一事?”

长孙氏依言道:“听说了,她当时欲行刺公公,幸好未曾得逞,但三弟却被她给害死。”

“不错,以她当初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值得去救,可二公子却不惜以身犯险,执意要将她救出来,眼下更带回了此处。”说到此处,她握住长孙氏微凉的双手,道:“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多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我与这个晋阳公主曾同在一处,相信我,这个女子的心思可比你想的多多了,绝对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你一定要多留些心思。”

长孙氏低低道:“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提醒。”

“那就好。”说着,季容自发间取下一枝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插在长孙氏髻上,含笑道:“瞧瞧,这样不就好多了吗?”

待得季容离去后,长孙氏取过小衣继续缝制,才缝了几针,便不小心刺到了手指,一滴殷红的鲜血顿时沾在雪白的小衣上,令她这一天的辛苦化为乌有,毕竟沾过血的衣裳给刚出生的婴儿穿是很不吉利的;在将沾血的小衣扔入一旁的竹蒌中后,她道:“将剩下的那些素锦取来,重新再裁一件。”

她的陪嫁侍女秀珠蹲下身道:“小姐,您今儿个缝了一天,也累了,还是明日再做吧。”

长孙氏摇头道:“我没事,只管去取来就是了。”

“小姐。”秀珠心疼地道:“您若真心里不痛快,就找姑爷问个明白,别总是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若姑爷真与那劳什子的晋阳公主余情未了,就…”

长孙氏接过话道:“就怎么样?”

“就…就…”秀珠一时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方才气鼓鼓地道:“总之姑爷不可以有负小姐。”

长孙氏微微一笑,“好了,我都说没事了,偏生你还在那里说个不停,赶紧去将素锦取来。”正自说话间,厚重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

“不许多嘴。”在小声叮嘱了秀珠一句后,长孙氏起身仔仔细细地看了李世民,方才展颜道:“看到相公平安归来,妾身这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李世民上前执了她的手,神情温柔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长孙氏微笑摇头,道:“相公一路奔波,想必还没用午膳,妾身这就去做几道小菜。”

第三百八十八章 长安城

“不急。”李世民拉住她,待得一道坐下后,他道:“这次虽然从宇文智及手中救出了公主,但公主无处可去,我又不放心将她安置去人生地不熟的太原,所以将她带来了此处,也好照应些许,待来日攻下长安,再行安置,你说可好?”

长孙氏沉默须臾,很快便笑道:“让公主一人去太原,确是不太妥当,相公放心,妾身得空之时,会多去看望公主。”

李世民盯着她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长孙氏一笑,“相公觉得妾身该问什么?”

“我…”不等李世民说下去,长孙氏已是静声道:“不管相公做什么样的决定,妾身都会支持相公。”

这句朴实无华的言语,却比任何华丽之词都要来得暖心,李世民伸手抱住她,动容地道:“今生能够娶到你,实在是我李世民几世修来的福气!”

长孙氏自他怀中抬起头,灿然笑道:“在妾身看来,能够嫁给相公,又何尝不是几世之福。”

李世民哑然失笑,将长孙氏抱得更紧一些,“如此说来,我们是注定要结为夫妻了。”

秀珠在一旁暗自摇头,明明季娘子都已经一再提醒了,小姐偏还放任姑爷将晋阳公主留在身边,如此下去,非得吃大亏不可;不行,她一定要替小姐好生盯着那个晋阳公主,看其将姑爷迷得团团转,甘冒性命之危去救她,就知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场雪,下得并不久,一夜功夫便停了,只在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并未阻碍大军的行进,十月末,李渊率二十五万大军至长安,屯军于长安东面的春明门外。

在大军安营扎寨之时,李渊默默望着高耸的城门,心潮澎湃,七月起兵,一路克服重重艰险,终于来到了此处;一步…他离最终的胜利,只剩下一步了!

“恭喜父亲。”这个声音将李渊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侧目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李建成,“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李建成踌躇满志地道:“据儿子所知,长安城中只有区区五万将士,攻入城中,只是早晚之事。”说着,他拱手道:“儿子愿为先驱,替父亲打开城门!”

见李渊不说话,他有些发急,道:“难道父亲认为儿子做不到?”

“当然不是。”李渊摇头道:“只是,你忘了为父起兵之时说过的话了吗?”

李建成一怔,皱眉道:“父亲是说拥代王杨侑为帝?”见李渊点头,他道:“但杨侑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童,他懂什么?”

“他懂不懂是一回事,但为父说过的话,一定要兑现,否则就是自食其言,成为一个无信之人,到时候如何令数十万将士信服?”

李建成想想也是,逐道:“这么说来,父亲是想让代王自己打开城门?”见李渊不语,他道:“恕儿子直言,这个恐怕很难。”

李渊颔首道:“为父知道,但不管多难,都要试一试,若杨侑始终不肯开城门,我等再攻城也不迟。”

自第二天起,身为李渊女婿的柴绍便每日一天数次到城门外喊话,“守城的将士听着,李公此次来长安,是为拥立代王,绝无反隋之心,请回去告之代王,打开城门!”

一边十余天,柴绍喊得嗓子都哑了,城中依然没有任何回音,实在令人气恼,一些脾气火爆的将领,已是按捺不住,一再向李渊请命,要求进攻长安,李渊思虑再三,决定再多等七日。

在第三日时,李世民带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李渊帐中,“父亲,公主说想要见您。”

“哦?”李渊收起正在研究的地图,疑惑地道:“不知公主何事要见李某?可是底下人侍候不周,怠慢了公主?”

“李公误会了。”说着,韫仪道:“我知道李公正在为长安一事犯愁,以前在宫中时,杨侑与我这个姑姑还算要好,或许我可以帮李公劝他开城门。”

听得这话,李渊面露欣喜之色,起身道:“公主当真愿意帮李某劝代王?”

韫仪笑一笑道:“李公于我有恩,我理当报答;再者,强行攻城,必会令无数将士丧生,这实非我所愿见。”

李渊连忙道:“不错,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这些追随我的将士丧命。”

韫仪点头道:“在此之前,我想请李公答应一件事。”

“公主请说,只要李某力所能及,一定会公主办到。”对于眼下的李渊来说,再没有比哄杨侑开启城门更重要的事了。

“杨侑虽为杨广之孙,但他并不像杨广一般暴虐成性,所以我希望李公入城之后,不要伤害他。”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李渊当即道:“公主放心,李某此来就是为了拥护代王,又岂会伤害于他。”

“那就好。”韫仪知道李渊为是一诺千金之人,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应,她朝李渊微一屈膝道:“那我现在就过去。”

李渊点一点头,对李世民道:“世民,你陪公主一道过去,一定要好生保护公主安全。”

“是。”在出了营帐后,李世民望着身边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温言道:“我没想到你央我来带着来见父亲,是为了这件事。”

韫仪回眸笑道:“你突然出现在飞香殿,我不也没想到吗?”

李世民哂然一笑,旋即道:“多谢!”

韫仪笑而未语,待得来到春明门外时,柴绍正好在那里喊话,嘶哑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话,可惜城中一如既往的静悄悄,只有几名负责巡逻的士兵在城头上走动,不过谁都知道,在他们所没看到的地方,必然布置的重兵,严防死守。

不等他们说话,柴绍已是摇头道:“还是一样,没同意,没反对,什么也没有。”

“我来试试吧。”这般说着,韫仪走到前面,扬声道:“我乃陛下亲封的晋阳公主,即是代王的姑姑,请去告之代王,前来一见!”

这句话令城头上的士兵惊讶不已,纷纷低头看来,怎么也想不到竟会突然冒出一位公主来,究竟…是真的公主,还是李渊的诡计?

第三百八十九章 城门对话

跟随韫仪同来的吉祥,见那些士兵除了探头往下望之外,就没别的反应,不悦地道:“一个个耳朵都聋了吗?还不赶紧去禀告代王,要是误了公主与代王相见,小心你们的脑袋。”

在吉祥的喝斥下,城头上第一次传来回音,“你们在此稍候,我这就去禀报。”

虽然只是一个士兵的声音,却令李世民等人欣喜不已,只要他们肯出声,就有希望避免兵刃相向。

等了一会儿,有一名将领登上了城头,在看清底下的韫仪后,脸色明显变了一下,他曾在一个宫宴上见过晋阳公主,确实与城下所站之人一模一样,只是…晋阳公主不是应该随陛下在江都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与李渊这个逆贼在一起?宇文化及等人造反,弑杀杨广的消息,还未传到长安城,所以他们一直以为杨广还活着。

此时,韫仪也认出了城头上的人,道:“骨仪,你不认得本公主了吗?”

骨仪见她一口叫破自己的名字,更加肯定心中猜测,但仍是道:“你当真是晋阳公主?”

“大业十年末,陛下在宫中设宴,你与王威、高君雅一道入宫赴宴,曾见过本公主,这么快就忘了吗?”

见她说得分毫不差,骨仪不再有所怀疑,道:“既是晋阳公主,为何不在江都,反而与李渊这个乱臣贼子在一起?”

韫仪冷眸道:“你没资格问本公主这些,立刻去将代王请来!”

骨仪自讨了个没趣,翻眼怪声道:“代王身份尊贵,岂可以身犯险。”

李世民扬声道:“我父子来此,是为了拥立代王,又岂会做出伤害代王之事。”

骨仪冷哼道:“你现在自是这么说,等代王过来之时,只怕这话就立刻不一样了,本将军才不会上你们这群乱贼的当!”

韫仪阻止李世民言语,抬头道:“骨仪,你不信他们,难道连我也不信了吗?”

被她这么一说,骨仪倒是不好回答了,毕竟韫仪是隋朝的公主,他不好太过份;犹豫半晌,道:“若城外这群乱贼肯后撤二十里,臣就去向代王奏禀此事。”

听得此言,柴绍气不打一处来,道:“后撤二十里要将近一夜,你怎么不说后撤五十里?”

骨仪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果你们肯后撤五十里,自然就更好了。”

“你…”李世民打断柴绍的话,道:“二十里差不多要行军一日,实在有些强人所难,最多后撤五里。”

骨仪摇头道:“只有区区五里,你们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十五里,不能再少了。”

“八里”

“十二里”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韫仪见争执不下,道:“既然双方都有诚意,不如再各让一步,十里如何?”

骨仪眼珠子微转,十里虽然仍然少了一些,但应该足够他们防备了,“好,就依公主所言,十里!”

韫仪将目光转向李世民,后者思忖道:“此事我得去问过父亲,请公主在此稍等。”

韫仪瞥了城头的骨仪一眼,低声道:“快去快回,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改变主意。”

“我知道。”李世民应了一声,快步往李渊的主帅营帐奔去,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他骑马而回,道:“好,我军也同意公主之言,后退十里,为表诚意,大军已经开始后撤。”

骨仪举目望去,果见围困于城下的黑压压大军开始有序往后撤,很快便已退出数十丈,他满意地点点头,道:“好,你们在此等着,我这就去禀告代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负责通禀,代王肯不肯来此相见,就不得而知了。”

在离去之前,他对身边的副将道:“好生盯着,若他们有何不轨之举,立刻派人来告之。”

“是。”在副将应声后,他走下城楼,在命士兵牵来他的座骑后,往皇宫方向奔去。

在春明门外,柴绍回头看了一眼后撤的大军,道:“这骨仪当真会遵守诺言吗?”

韫仪叹道:“不知道,只希望他还能顾着几分我这个公主,不至于阳奉阴违。”

“不管怎样,都多谢公主援手。”面对李世民的道谢,韫仪笑一笑道:“等我真劝开了城门,你再道谢不迟。”

等待的时光总是显得特别漫长,尤其是在这寒凉的冬日里,刺骨的冷风不时呼啸而过,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样。

柴绍一边呵着通红的双手,一边望着毫无动静的城头,自语道:“这么久还不来,这个骨仪该不会真的是在诓骗我们吧。”

李世民也是心往下沉,但仍是道:“再等等吧,说不定就快到了!”

柴绍紧了紧身上的衣袄,咬牙道:“他若敢骗我,待攻下长安后,非得要他好看不可!”

如此又耐着性子等了一阵,城头上终于有了动静,骨仪再次出现在城门,另外还有一个年约十二三岁,发束金冠的少年。

看到那名少年,韫仪心中一喜,道:“是代王。”

与此同时,城头上传来一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七姑姑,是你吗?”

韫仪连忙道:“是七姑姑,侑儿你可还好?”

在确认是韫仪声音后,杨侑身子又往外探了一些,道:“七姑姑,你为何会在这里,可是李渊他们将你虏来的?”

“恰恰相反,是他们救了我。”韫仪的声音令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皱了起来,“救?七姑姑此话从何说起?”

“宇文氏一族、崔家、裴虔通、司马德戡得知陛下欲迁都丹阳,他们不愿同去,就鼓动禁军联手造反,杀害了陛下,将我等囚禁于宫中。”

韫仪的声音清晰传入城头众人的耳中,在他们心中激起惊涛骇浪,杨广死了?那个穷奢极武的皇帝竟然死了?

在众人还震惊于此事时,杨侑已是激动地道:“不可能,皇爷爷乃是一国之君,身边又有数十万大军,怎么可能会死?”虽然杨广暴虐成性,对于这个长孙却颇好,是以杨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杨广已死之事。

第三百九十章 阴世师

“难道姑姑会骗你吗,宇文化及他们利用陛下的信任,逼宫谋反,杀陛下于成象殿前,以杨浩为帝,宇文化及为大丞相,宇文智及为大将军,把持一切朝政,并封锁江都。”

“宇文氏…”杨侑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他虽年幼尚幼,但自小跟在杨广身边,对于这一族再熟悉不过,宇文一族曾助先帝平定天下,立下不世之间,如今竟然造反…

骨仪冷哼道:“我敬你为公主,将代王请来此处,你去在此妖言惑众,诅咒陛下龙归大海,实在是过份。再说,若江都被封,你又是如何来到此处的?”

“我没必要骗你,这件事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长安。”韫仪顿一顿,道:“至于我,他们杀害陛下之后,欲对我不利,幸而我曾有恩于李家,吏部郎中杜如晦逃出江都后,请来李家二公子,将我救出江都。”

“一派胡言!”说着,骨仪对杨侑道:“代王,您别听她胡说,末将这就护送您回去。”

“且慢。”在阻止骨仪后,杨侑面容哀切地道:“七姑姑,皇爷爷他真的死了吗?”

“七姑姑何曾骗过你?”默然片刻,她又道:“侑儿,如今大势已去,就算你守着长安城严防死守,又能守多久?”

听得这话,杨侑激动地道:“既然皇爷爷将长安城交给我,我就绝不会让长安城落入这群乱贼手中!”

“所以你就可以枉顾这些追随你的士兵,任由他们死在根本没有意义的战争之中吗?”

“他们为保家卫国而死,岂会没有意义?”杨侑话音刚落,韫仪已是道:“这只是你的想法,你可曾问过他们?侑儿,杨家已经让你皇爷爷给败光了,彻彻底底的败光了。”

“你胡说!”杨侑闻言,越发激动,探出半个身子指了韫仪道:“我不许你抵毁皇爷爷!”

韫仪叹了口气道:“侑儿,你虽年幼,却自小聪敏好学,明是非辩黑白,你应该清楚,我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若不曾败坏,你皇爷爷为何要去江都,又为何准备迁都丹阳;你可知他在江都的大半年,江都百姓沦落到何等地步,吃树皮、吃土也就算了,他们甚至…”后面的话她不忍说出口,许久方才哑声道:“易人而食!”

“易人而食?”杨侑疑惑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对于自幼养尊处优,从未吃过什么苦的杨侑来说,易人而食这种事情,实在有些难以理解,等他好不容易想明白后,腹中顿时一阵翻江倒海,连连作呕,好不容易止住后,他拭一拭唇,勉强提了几分精神道:“七姑姑你…你不要胡说。”

“我没有骗你,我曾为此不止一次劝过陛下开仓放粮,可惜陛下始终不肯听闻,还…”想起昔日杨广在成象殿对自己做的事情,韫仪只觉恶心不已,努力压下后,转过话道:“天下死于役,因为陛下一已之私而死去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我不希望你再延续这个恶果,侑儿,听姑姑的话,打开城门,李公向我保证过,绝不会伤你与城中百姓。”

“皇爷爷他…”杨侑努力想要替杨广说话,却悲哀的发现,事实正如韫仪所言,他根本无从反驳。

这个时候,一个颧骨高耸的人影自杨侑身边探出来,“不论陛下如何,都是这个天下的君主,李渊身为臣子,怎可行谋逆之事;还有公主,您乃是陛下亲女,如今竟然助李渊攻夺杨家天下,陛下若知公主所为,必会对公主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