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等他说完,新安已是拂袖道:“不是就行了,陛下之仇,必须得报,唐王你说是吗?”

李渊拧眉未语,他自是不愿相信李世民会做出弑君一事,但从已知的情况来看,李世民与韫仪无疑是最可疑的,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韫仪上前道:“虽然陛下胸口那把匕首是我的,但在陛下进来之前,我就已经晕厥了,二公子也是一样,根本不可能杀陛下;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趁我与二公子昏迷之时,寻出匕首杀了陛下,然后嫁祸于我们。”

新安悲愤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谎话连篇,晋阳,你还有没有良心?”她低头抽泣了声,又道:“陛下一听说你要出嫁,就倾尽国库为你置办嫁妆,希望你与二公子白头到老,他一片好心,换来的却是你们的无情与狠辣!”

见她一口咬定自己杀了杨侑,韫仪激动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陛下,更不要说是杀他了,是有人布局陷害!”

新安冷笑道:“如今陛下已经死了,你自然说什么都可以了。”说着,她低头望着死不瞑目的杨侑,喃喃道:“陛下放心,四姑姑一定不会让害你的人逍遥法外,定要替你讨还这个公道!”

在伸手合起杨侑大睁的双眼后,她起身,再一次对李渊道:“请唐王即刻下令处死凶手!”

“万万不可!”李建成连忙道:“若事后证明陛下并非二弟所杀,那父亲就是错杀无辜,这…”

新安双目通红地盯着他道:“陛下被杀死在明瑟殿,是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的,不是李世民与晋阳,还会有谁,世子素来公正严明,难不成这会儿想包庇凶手不成?”不等李建成言语,她又冷冷道:“可惜…这一次,就算是世子你,也包庇不起!”

李建成被她一顿抢白,有些无奈地道:“总之我不相信世民会杀害陛下!”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韫仪一直飞快思索着这件事,试图从中找出证明自己与世民清白的证据,倒还真被她想起一事来,“昨晚我与如意她们,在用过晚膳后晕厥,膳食之中,必是被人下了迷药,算算时辰,晚膳这会儿应该还在御膳房,未曾运出宫去倒掉,只要让御医仔细检查,就可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她的话当即引来新安的反唇相讥,“每日宫中剩下的膳食那么多,且都混在了一起,要是按你说得检查,岂非得查上一天?”

刘弘基拱手道:“唐王,这件事涉及陛下死因,以及晋阳公主与二公子的性命,下官以为,当仔细查证,以免枉杀无辜。”

李渊亦是这个念头,当即道:“立刻传御医去御膳房,另外,让尚宫六局准备陛下的丧事!”

新安正要言语,李渊已是先一步拱手道:“请公主稍安勿燥,陛下遇害,臣也悲痛难捺,但此事尚有疑点,若不查清,恐会冤枉无辜,想必公主也不希望放走杀害陛下的真凶!”

新安盯了他片刻,冷冷道:“好,就按唐王所说,将此事查得清清楚楚,省得有些人心存侥幸。”

“公主英明。”李渊话音刚落,新安便再次道:“我要亲自看着御医检验。”

李渊知道,她这是怕自己暗中让人动手脚,故而有此要求,他也不说破,道:“好,臣与公主一道过去。”说着,他道:“肇仁,建成,你们二人在此看着,莫要让任何一个人离去。”

李建成应了一声,道:“父亲,刚才世民说是一名叫小六子的宫人将他引入宫中,不如派人查查此人?”

李渊颔首道:“这也是一条线索,就由你负责追查。”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一无所获

“是。”待得李渊等人离去后,李建成当即唤过候在外面的几名宫人,询问起小六子一事,然这几名宫人皆异口同声说不知道这么一个人。

这个时候,段志宏与赵进亦快步走了进来,他们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一间空屋之中,思及昨夜发生的事情,怕李世民有危险,赶紧奔过来看看,可惜仍是晚了一步。

段志宏的回答与李世民一般无二,皆说他们是随一名叫小六子的宫人入宫,紧接着就被人偷袭,失去了知觉。

见始终问不出有用的线索,李建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沉思片刻,对李世民道:“你可还记得那个小六子的长相?”

李世民仔细回忆了一下,道:“记得七八分。”

“好。”李建成命人取来笔墨,亲自磨墨之后,取笔递给李世民,“此人存心骗诱你入宫,必然不会用真名,但他的模样变不了,你赶紧将他的样子画下来,就算他钻在地缝里,我也要将他揪出来!”

李世民接过笔感激地道:“多谢大哥!”

“说这种见外的话做什么,眼下最要紧的是抓到小六子还有杀害陛下的人,还你与晋阳公主一个清白。”说着,他催促道:“赶紧画吧,别等会儿忘了。”

李世民点头,照着记忆在纸上绘了起来,为方便查问,他连着画了三张,李建成接过后,将画像还有自己的令牌一并递给段志宏二人,让他们拿着去见尚宫,着其调集宫中所有太监宫女,一一比对,定要找到此人。

在他们离去后,李建成看到李世民面有忧色,拍一拍他的手臂道:“放心,有大哥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顿一顿,他道:“话说回来,你仔细想想,会是何人要害你与公主?”

李世民摇头道:“自刚才起,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实在想不出会是谁人会恨得要杀害陛下来嫁祸我们!”

如意试探地道:“会不会是新安公主?她一进来就认定公主与二公子是凶手,口口声声要唐王还陛下公道,或许根本就是贼喊捉贼。”

一听这话,吉祥连忙道:“对对对,一定就是她,自从公主被赐婚予二公子后,她心里就不痛快得很,三天两头来寻公主麻烦,且因为削减双月殿用度一事对陛下颇有微词;眼下着公主与二公子大婚在即,她心里越发不满,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布下这么一个局。”

李建成仔细听完后,摇头道:“不满或许是有,但要说新安公主为了出口气,就费心费力布那么大一个局,甚至把陛下也给杀了,我觉着不太可能。”

吉祥对他的话甚是不满,道:“怎么就不可能,她蛇蝎心肠,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而且…”她欲说韫仪曾欲悄悄将新安遣离长安一事,话到嘴边觉得不妥,连忙止住未说下去。

韫仪抬眼道:“新安固然恨我,但她没那么缜密的心思来安排这一切,所以…应该不是她。”

“但除了她还会有谁?”没有人回答吉祥的话,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李渊与新安回来,与之同来的,还有宫中御医,他们刚一进殿,李建成便急忙迎了上去,“父亲,如何?可有在那些剩下的膳食中查到异常?”看他的样子,竟似比李世民还要紧张。

“没有!”李渊的话犹如当头浇下的冷水,令韫仪浑身冰凉,如意难以接受地道:“奴婢与公主都是在用过晚膳后晕倒的,这些晚膳不可能没问题。”说着,她奔到几位御医面前,急切地道:“你们当真查清楚了吗?会不会还漏了哪里没查?”

新安厌恶地盯着她道:“御医查了所有昨夜留下的所有膳食,根本没有你们所谓的迷药,晋阳,你还有何话好说!”

“不可能,不可能会没有的。”吉祥难以置信的说着,下一刻,她紧紧攥着其中一名御医的手道:“你是不是被人收买了,与他们一起害公主?”

御医被她抓得生疼,一时又挣不开,只得忍痛道:“我怎敢害公主,每一样都查遍了,确实是没有!”

“不会的,一定有,你再去查一遍。”说着,吉祥便要拉着御医再去御膳房,这是眼下唯一可以间接证明公主没有杀害陛下的证据,一定不可以没有。

“站住!”新安厉声喝住吉祥,森然道:“不管查多少遍都是一样的结果,就是你们几个害死了陛下!”

如意闻言,慌忙朝李渊跪下,“唐王,您相信奴婢们,陛下真不是公主杀的,也不是二公子,是有人要害我们。”

“害?”新安尖锐地笑道:“怎么不见有人害我?有胆杀害陛下,却没胆承认吗?”说着,她又朝李渊道:“唐王,现在一切皆已经明了,可以下令了吗?”

李建成闻言忙道:“请公主再等一等。”

新安盯了他片刻,寒声道:“怎么,世子想要徇私?”

“不是。”李建成道:“世民说过,他是被一名叫小六子的宫人引入宫中,我已经让世民画下他的画像,在宫中寻找,一切等找到此人再说。”

新安冷笑道:“若是找不到此人呢,这件事就一直悬着不处置吗?呵,世子这个算盘打得还真是好!”

李建成肃然道:“我没打什么算盘,只希望查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不枉杀无辜,也不枉纵凶手!”

新安一脸讽刺地道:“二公子真是会说话,可惜不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掩盖李世民他们杀害陛下的事实!”

正自僵持之时,段志宏二人走了进来,李建成见状,忙上前道:“找到了吗?”

段志宏无奈地摇头道:“卑职们辩认了所有太监,无一人与画像相符!”

李建成脸上的血色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褪尽,苍白如同被风吹在地上的白纸,脚下“蹬蹬”往后退了几步,薄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丧钟

新安暗自一笑,寒声道:“唐王,你还有何话好说?还是说,你已经忘了拥立陛下之时,曾说过的话,要不要我重复一遍予你听?”

新安的咄咄逼人,令李渊眸中掠过一丝厉色,沉声道:“本王记得很清楚。”

“既是这样…”不等新安说下去,李渊已是道:“李世民涉嫌杀害陛下,立刻押去天牢,至于晋阳公主,同样有嫌疑,禁于明瑟殿中,待得查明真相之后,再行定夺。”

听得这话,新安脸色顿时大变,脱口道:“这是什么意思,明明都已经查清楚了,二人皆有份杀害陛下,应该立即…”

“不劳公主教本王如何做事。”李渊倏然打断她未完的话,迎着他的目光,新安张了张嘴,终是不敢再说。

“带下去。”随着李渊的话,李世民还有段志宏二人皆被押了下去,至于韫仪等人,就地软禁于明瑟殿中,不得踏出一步。

在恨恨地瞪了韫仪一眼后,新安随李渊走了出去,杨侑的尸体亦被人抬了出去,这位才刚刚过完十四岁生辰的少年皇帝,在大兴宫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

杨侑的丧礼,一应按照帝王的规格,一百零八下丧钟在宫中敲响,传遍整个长安城,包括唐王府。

长孙氏默默数着一记接着一记的丧钟,等得最后一记落下时,她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一百零八下,这是皇帝驾崩才会敲响的规矩。

她清楚,丧钟绝不会胡乱敲响,但是陛下才只有十四岁,且身子健康,并未听到什么病患,好端端的怎么会驾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秀珠也听见了,疑惑地道:“这丧钟…难道陛下驾崩了?”

“应该是。”这般说着,长孙氏道:“秀珠,你去看看相公下朝回来了没有?若回来了,你扶我去见相公。”李世民每日都要上朝,应该会知道这丧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秀珠应声离去,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她慢吞吞地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长孙氏瞧着奇怪,唤道:“秀珠?秀珠?”

连着唤了两声,秀珠方才反应过来,茫然道:“小姐您叫我?”

“是啊。”长孙氏疑惑地看着她道:“你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秀珠闻言连忙扯出一抹笑容,“奴婢没事,没事啊!”

长孙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道:“对了,相公他回来了吗?”

秀珠身子一颤,神色慌张地道:“姑爷他…他…还没有回来,奴婢晚些再去看看。”说着,她又道:“小姐您累了没有,奴婢扶您上床歇会儿可好?”

长孙氏蹙眉道:“你忘了我刚刚才午睡过吗?”

秀珠不自在地捋着耳边的碎发,干笑道:“对啊,奴婢居然给忘了,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长孙氏直觉她不太对劲,试探道:“秀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一听这话,秀珠急忙摆手道:“没有,奴婢没有事情瞒着小姐。”

她这个反应令长孙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快说!”

“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话虽如此,秀珠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裳,双眸四下打转,就是不敢与长孙氏对视。

长孙氏看了她一会儿,忽地挺着微凸的小腹起身往外走去,秀珠见状连忙拦住,紧张地道:“小姐您要去哪里?”

“你不肯说,我只有自己出去问了。”听得这话,秀珠神色越发慌张,挡在门前道:“真的没什么事,小姐您别胡思乱想,外面…阿牛他们正在修剪草木,小姐出去一定会沾得一身草,还是待在屋中好一些。”

长孙氏盯了她道:“你打小就跟在我身边,足有十年,你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我一眼就能瞧出来。”

“小姐…”未等秀珠说下去,长孙氏已是冷声道:“让开!”

秀珠想起之前听在耳中的话语,哪里敢让,“奴婢真的没事瞒您,您就安安心心待在屋里静养,别胡思乱想!”

回应她的,仍是与刚才一样的两个字,“让开!”

面对态度坚决的长孙氏,秀珠不知该如何说才好,良久,她叹了口气道:“是,奴婢是有事情瞒着您,但那都是为了您与腹中的孩子好,您又何必非得弄得那么明白呢?”

她的话令长孙氏心中一跳,脱口道:“可是与相公有关?”

“是。”秀珠下意识地应声,待得发现不对时,急急改口,“不是,不关姑爷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看到秀珠这个样子,长孙氏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执意要出去,秀珠见瞒不过,只得道:“好吧,奴婢告诉您,不过您得答应奴婢,为了您腹中的孩子,一定不能太激动。”

在长孙氏答应后,秀珠道:“陛下今晨被发现驾崩于明瑟殿中。”

“明瑟殿?”长孙氏疑惑地道:“那不是晋阳公主的宫殿吗,陛下怎么会驾崩在那里?”

“陛下驾崩,不是意外或者生病,而是被人杀害,最糟糕地是,姑爷当时也在明瑟殿。”说到此处,话语间多了一分恼意。

“相公?他不是去上朝了吗,怎么又去了明瑟殿?”面对长孙氏的话,秀珠话语有着掩饰不住的气愤,“姑爷哪里去一早去的,他根本就是一整夜都在明瑟殿。”

“什么?!”刚刚坐下的长孙氏豁然起身,胸口翻起阵阵惊涛骇浪,说起来,自从昨夜初一来禀,说有人在府外求见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李世民,她勉强定一定神,道:“这话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根本不用打听,整个王府都在疯传,说是姑爷杀了陛下,这会儿姑爷已经被打入天牢,听他们说,现在的情况对姑爷很不利,如果不能找到证据证明姑爷是清白的话,很可能…”秀珠停顿半晌,艰难地吐出后面的字,“会被处死!”

长孙氏眼前一阵发黑,秀珠连忙上前扶住她,“这一切还是未知之数,说不定明儿个就查出来姑爷是无辜的,小姐您答应过奴婢不会太激动的,当心胎儿。”

第四百六十四章 探视

长孙氏用力吸着气,待得平静一些后,她摇头道:“不会的,相公不会杀陛下的,他根本没有杀人动机,一定是别人所为。”说着,她急急道:“扶我去见公公。”

秀珠并未依言去扶她,神色凝重之中掺杂着一丝鄙夷,“据说新安发现姑爷与晋阳公主的时候,他们二人衣衫不整,推测很可能是陛下撞破他们苟且之事,彼此起了争执,从而…错手杀了陛下!”

“不会的!”长孙氏当即道:“相公很快就要与公主成亲了,又何必行此苟且之事,这还是说不通。”

“或许他们就是连这几日也等不住。”说着,秀珠皱眉道:“奴婢早就说过晋阳公主不是什么好人,不要与她扯上关系,偏小姐您就是不听,现在…也不知怎么收场才好。”

长孙氏紧紧咬着银牙,许久,她道:“你出去打点一下,我要去刑部大牢见相公。”

秀珠看了一眼她凸起的腹部,犹豫道:“牢房乃是不祥之地,小姐您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不宜过去,要不然奴婢代您去一趟?”

长孙氏眸光坚毅地道:“相公被关在里面,莫说只是区区不祥,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至于这个孩子…”她抚过腹部,徐声道:“若连这点不祥都受不住,将来又如何帮他父亲。”

见长孙氏心意已决,秀珠只得按她意思去安排,不久,一乘软轿抬了长孙氏往刑部行去,在经过一番打点后,她终于见到了李世民,瞧见后者手脚带着镣铐的模样,长孙氏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李世民看到站在牢房外的长孙氏,连忙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长孙氏忍着眼底的酸意,哽咽道:“妾身听说了陛下那件事,所以来看看相公。”

李世民神色一僵,旋即笑道:“我没事,就是一个误会罢了,过几天就能出去了,这地方煞气重,空气也混浊,你快回去吧,别担心我。”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妾身怎么能不担心。”听得这话,李世民沉默了下来,良久,他轻声道:“无垢,你相信我吗?”

长孙氏迎着他的目光道:“若是连自己相公也不相信,妾身不知道还能相信何人。”

这句话,犹如一缕最美好的春光,照亮这阴暗的囚室,令李世民沉重的心情微微一松,隔了栏栅握住她的手,“多谢你肯相信我!”

长孙氏笑一笑,转而凝声道:“对了,昨夜相公去见的那个人,是公主差遣来的吗?”

“不是。”李世民将事情复述了一遍,道:“很显然,这件事是有人故意布局,要害我与韫仪,只是我想不出,何人与我们有这么大的仇恨,要利用陛下来置我们于死地。”

长孙氏仔细想了一会儿,亦道:“妾身亦想不出谁人与相公有如此深仇大恨。”顿一顿,她眼皮一跳,脱口道:“会不会就是新安公主?”

“如意也是与你一样的想法,但…正如韫仪所言,新安公主没有那么缜密的心思,就算当真有她的份,顶多也只是一个帮凶,主凶…”李世民想了许久,始终没有头绪。

长孙氏也是一筹莫展,转而道:“就算找不到小六子,也可以找陛下随身侍从,又或者昨夜守门的护卫,应该可以辅证相公清白。”

“来之前,我与大哥提过,他会替我去查;不过恐怕…”李世民忧心道:“没什么用。”

长孙氏不解地道:“相公何出此言?”

李世民叹道:“既然主谋者知道将小六子藏起来,想必不会忘记抹去这些表面的线索,所以希望不大。”

长孙氏思忖片刻,道:“就算这些线索都抹去了,他却还留了一条最大的。”

李世民一怔,旋即已是明白过来,“你是说新安公主?”

“不错,说不定可以从她身上找到真凶。”面对长孙氏的话,李世民摇头道:“且不说这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就算是真的,新安公主又岂会承认,更不要说是供出主凶了。”

“不管怎样,既然有线索,就一定要试一试。”说着,她握紧李世民苍白冰凉的手,“相公放心,妾身一定会替你洗清嫌疑,断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李世民闻言,摇头道:“你现在身子不便,不宜劳累,让大哥去查就是了。”

长孙氏柔柔一笑,道:“妾身自有分寸,相公不必担心。”言语间,前面传来狱卒不耐的催促声,秀珠在一旁提醒道:“小姐,咱们该走了。”

“知道了。”长孙氏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道:“相公,妾身先回去了,明后日再来看你。”

李世民犹豫片刻,道:“无垢,我能否求你一件事?”

成亲三年,这是李世民第一次用到求字,令长孙氏满心疑惑,“相公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妾身一定尽力替相公办到。”

李世民轻吸一口气,道:“如果…当真无法洗清冤屈,答应我,一定要求父亲放过韫仪,不要难为她!”

看到李世民都自身难保了,还一门心思想着韫仪,秀珠就气不打一处来,亏得小姐脾气好,要换是她,连理都不愿理。

长孙氏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地道:“相公放心,不止是公主,你也会没事,妾身必当还你们清白!”

在狱卒的再三催促中,长孙氏依依不舍的离去,待得再次置身于明媚春光时,秀珠暗自吁了口气,这牢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明明是三月暖天,里面却阴森异常,简直就像置身于隆冬之中一样。

“小姐,出来这么久,您也累了,奴婢扶您回去吧,虽说如今胎气稳固,但也得多加小心。”

“我没事。”这般说了一句,长孙氏道:“回府之后,你将初一还有当时负责守门的护卫皆给叫到沐华轩来,我有话问他们;另外,你再去宫门口打听一下,看能否打听到什么线索,另外,再问问晋阳公主的情况,看她可还好。”

“奴婢知道了。”秀珠有心想劝长孙氏按着李世民刚才说的,将这件事交给李建成去查,但她太清楚自家小姐的性子,外柔内刚,一旦她决定了什么事,自己根本就劝不动她,好比晋阳公主那件事。

第四百六十五章 十四个春夏秋冬

在就着秀珠的手欲乘上软轿之时,长孙氏想起一事,道:“大伯可曾有回来?”

秀珠想一想,道:“奴婢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世子,他这会儿应该帮着王爷在打理陛下的丧事,小姐寻世子有事吗?”

“我有些事想问问他。”这般说着,长孙氏又道:“你待会儿派人去世子府问问,若是大伯回来,就立刻告诉我。”

“是。”秀珠应了一声,放下轿帘,命静候在一旁的轿夫起轿。

在他们一路往唐王府行去之时,无数白幡飘舞在大兴殿,殿内燃着儿臂粗的白烛与香火,整个大殿都弥漫着香烛的气息。

杨侑的灵柩摆在最上面,他胸口的匕首已经被拔出,衣裳也重新换过,看不到胸口的伤痕,除了脸色白一些,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仿佛只要轻轻唤他一声,就会睁开眼,然后坐起身来。

然,终归只是仿佛而已,十四个春夏秋冬就是杨侑生命的全部,从此以后,世间最无杨侑此人,只有一块冰冷冷的牌位。

一众大臣与宫人跪在底下,哀哀的哭着泣着,与杨侑脸色一样白的纸钱不断被扔入火盆之中,化做点点星火。

新安跪在最前面,也是众人之中哭得最伤心的那一个,自从踏进大兴殿后,她的哭声就没有停止过,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跪在她后方的李建成道:“臣知道公主痛心于陛下之崩,但逝者已矣,还请公主节哀。”

“节哀…”新安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摇头道:“我只要一想起陛下,就怎么也无法节哀,他才只有十四岁啊。”她深吸一口气,哽咽道:“我可以说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以前父皇在世时,曾说陛下聪慧长进,将来必有出息,结果真被父皇说对了,陛下一直都牢牢守护着长安城,即便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也没有抛下长安城的百姓独自逃命;后来唐王拥立陛下登基,就在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之时,陛下…却死他的亲姑姑手里!”说到此处,她已是泣不成声,掩面痛哭,良久方才稍止了泣声,悲声道:“陛下当时的心,不知有多痛多难过,所以他才至死都不肯闭目!”

“此事尚未有定论,或许…”不等李建成说下去,新安已是睁了通红的双目,厉声道:“是晋阳,一定就是她,她…”话说到一半,她忽地软软向后倒去,恰好倒在李建成身上。

李建成一惊,连忙扶住她,唤道:“公主!公主!”

任李建成怎么呼唤,新安都只是双目紧闭,没有半点反应,李渊见状,走过来道:“公主必是悲痛过度导致晕厥,你且送她回去,让她好生歇养。”

“是。”李建成应了一声,着人抬来软轿,与绿篱一起扶着昏迷不醒的新安上了软轿,一路往双月殿行去,待得到了寝宫,李建成小心翼翼地将新安抱上床榻,随后对绿篱道:“公主自早上到现在,滴水未尽,又大哭数场,元气大伤,你立刻去炖一盅参汤来给你家主子补补身子,记着,要用上了年份的人参,否则起不了什么用。”

“是。”绿篱应了一声,望着尚在昏睡的新安,犹豫地道:“那公主…”

“公主这里我会照看着,你只管去就行了。”得了李建成的话,绿篱不再耽搁,屈膝退了出去。

待得脚步声走远后,新安倏然睁开双眼,下一刻,一双玉臂已是犹如灵蛇一般缠上了李建成的脖颈,吐气如兰地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有何奖励?”

话音未落,饱满如玫瑰的双唇已是被人狠狠吻住,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来,方才松开,李建成似笑非笑地道:“这个奖励可还满意?”

新安粉面嫣红地道:“满意,不过…还不够。”随着这句话,她收紧了双手,眼眸媚如丝。

李建成明白她的意思,揽了她柔软的腰肢,轻笑道:“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就不怕绿篱进来,撞见咱们的事情?”

新安脸色一沉,冷声道:“这个贱婢若敢胡说,我就挖了她的双眼,拔了她的舌头。”话虽如此,那双手终归是松了开来。

李建成亲昵地抚一抚她的脸颊,“放心吧,你我以后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听得这话,新安心中一暖,斜睨着他道:“总算你还有良心,没有过河拆桥。”

李建成捏一捏她的鼻子道:“你居然如此想我,实在该罚!”

新安低头一笑,旋即轻咬着他的耳垂,低语道:“好啊,你想怎么罚我啊?”处得越久,她就越喜欢这个男人,尤其是在有了那一夜之后,每每想起那夜的鱼水之欢,她就春心大动,恨不得再一尝那个滋味。

李建成往后仰了仰身子,道:“好了,别闹了,你也不想为了一时欢愉,而令这件事前功尽弃吧。”

新安倒也分得清轻重,闻言未再过多纠缠,转而道:“话说回来,之前在明瑟殿,你为何一直帮着李世民说话,你不是恨不得他死吗?”

李建成眸光微冷,徐徐道:“我怎么想是一回事,别人看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得这话,新安哪里会不明白,伸出纤指点着李建成的脸颊道:“你倒是想得周全,可是…你就不怕我将这一切告诉唐王吗?”

话音未落,李建成已是一把抱住她,低语道:“你舍得吗?”

新安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下,口是心非地道:“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左右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李建成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心思,低声笑道:“是吗?我还准备等此事过后,禀明父亲,娶你为平妻。”他虽有姬妾数人,但只是妾而已,平妻只得季容一人。

新安心中涌起阵阵狂喜,一双美目紧紧盯着李建成,“此话当真?”她为李建成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了这句话,如今终于亲耳听到他说出口了。

“当然,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在想,要不然…”

“不行!”新安急急捂住他的嘴,“既然说出了口,就不许反悔,否则我可不饶你。”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不自知

李建成笑着拉下她的手,“放心,你这位平妻,我可是纳定了,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