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逗得新安心花怒放,娇嗔道:“平日里看你冷冰冰的一个人,没想到也如此油嘴滑舌,不过…我喜欢。”

只要能够跟在李建成身边,她相信凭自己的姿色与手段,一定可以牢牢将这个男人栓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让他对自己死心踏地。

温存片刻,李建成道:“对了,待会儿你服过参汤之后,就回大兴殿吧。”

新安神色一滞,有些不情愿地道:“那个地方阴森森的,令人浑身不自在,而且…你也知道真正杀他的人是我,我…实在是不想去。”

“但你是杨侑的姑姑,若不去送他最后一程,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见新安仍有犹豫,李建成抚着她的肩膀道:“只是两三日功夫罢了,忍忍就过去了,就当是为了我。”

新安勉为其难地道:“那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了。”

这般说着,外面响起脚步声,李建成知道必是绿篱回来了,当即起身站到一旁,过了一会儿,果见绿篱托了一个金漆托盘进来,后者看到新安醒来,欣喜地道:“公主您醒了?”

“刚刚才醒。”新安假装虚弱地道:“我真是没用,才跪了那么一会儿功夫,就晕了过来,还要劳烦世子送我回来,实在过意不去。”

李建成躬身道:“公主言重了,臣让绿篱姑娘炖了盅参汤,公主赶紧趁热喝了,补补身子。”

新安颔首道:“世子有心了。”

“公主好生休养,臣先行告退。”这般说着,李建成退出了寝殿,转身的那一瞬间,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寒意。

这样人尽可夫的女子也想做他的平妻,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当日要不是她在茶中下药,迫自己与她发生关系,他连碰都不愿碰;若非看其还有利用价值,他早就杀了她。

不过…这一日,想来不会太远!

此时身陷牢狱的李世民,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将他害到如此地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大哥。

自从李渊入主长安之后,李建成曾数次劝其废掉杨侑,自立为帝,偏偏李渊顾念与杨家的那点情意,迟迟不肯废掉杨侑,任由其霸占着龙椅。

既然父亲不忍心,就由他这个儿子来代劳。

他不止要除了杨侑,更要除了李世民,对于现在的李建成而言,李世民已经不再是手足兄弟,而是挡他前路的石头,一定要除。

那日,他入宫来见新安,就是告之她这个计划,哪知道新安竟在茶中下药,以为这样就可以用她那具肮脏不堪的身体绑住他。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新安就会对他死心踏地,一心一意助他完成大事。

他先是安排小六子让其借韫仪为名,将李世民引入宫中,原本打算等李世民进入明瑟殿之后再动手,哪知后者竟然看出了破绽,令他安排的人不得不提前动手,所幸并未坏事。

弄晕李世民几人后,就将他们背入明瑟殿中,这夜里宫人本来就少,再加上刻意躲闪,一路上并未被人发现。

至于明瑟居中,韫仪与如意二人,已是因为服用他暗中加了迷药的晚膳昏迷,人事不醒,根本不知身边所发生的事。

而剩余的那些晚膳,早在送回御膳房前就已经被调包了,御医自然检查不出什么。

在安排好这一切后,新安就悄悄来到明瑟居,解开李世民与韫仪的衣裳,弄出一副苟且的模样;这一切连绿篱也不知道,后者以为新安一夜都在双月殿中,未曾离开。

而这个时候,同样有人借韫仪之名,去大兴殿将杨侑请了过来,在那人的巧言之下,未曾见过太多人心险恶的杨侑,孤身一人前往明瑟殿,连宫人也没带。

当杨侑踏进明瑟殿时,看到的,就是韫仪与李世民衣衫不整昏睡在床上的模样,未等他走过去,胸口骤然一凉,一柄匕首正插在心口正中的地方,而握着匕首的,正是他的亲姑姑…新安。

杨侑很想问新安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胸口那一刀,令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便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由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正在变冷的尸体,只有他的眼睛,一直不曾合上。

因为新安事先将韫仪的衣裳挡在身前,所以仅有的几滴血,也大都溅在了韫仪的衣裳上,仅有执匕首的那只手沾到了些许。

做完这一切之后,新安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双月殿,洗净双手后,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直至第二天,百官等不到杨侑出现,方才装模作样地问了一番,然后带人去明瑟殿抓个“正着”。

李建成知道一旦这件事爆发,众人最先要找的就是小六子,故而,今日一早,他就将小六子送出了城,纵然找遍整个长安,也不可能找到小六子。

至于其他人,都是他的心腹,不会也不敢出卖他,包括…当日负责看守府门还有宫门的侍卫。

如今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看李世民被处斩!

想到此处,胸口一闷,李世民毕竟是他嫡亲兄弟,二十几年来一直都很要好,也算是兄友弟恭,而且…回想起来,除了争抢功劳,讨好父亲之外,李世民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相反,他还替自己隐瞒柳叶一事。

反观自己,几次三番欲置他于死地,仿佛过份了许多。

不对,是李世民与自己争抢功劳在先,他只是一个次子罢了,却枉想取代自己继承父亲的一切,今日之事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自己。

这般想着,李建成眉眼间那丝不忍已是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是冷漠与残忍…

此时,明瑟殿中,吉祥不断往外张望着,只是不论她怎么张望,外面都站满了禁军侍卫,只要她们稍有异动,就会被发现。

第四百六十七章 血迹

吉祥气恼地道:“这些人一个个跟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就不会累不会饿吗?”

如意摇头道:“就算他们累了饿了,也自有换值的人来替他们,我们出不去的。”

吉祥急燥地道:“那我们就这样干等着什么也不做吗?唐王也真是的,明明与他说了,一切都是四公主的诡计,他偏就是不信。”

如意叹了口气道:“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就算唐王当真有所怀疑,也不可能在查清楚之前说出口。”说着,她又道:“别那么担心,此事关系到二公子的生死,唐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我们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吉祥无奈地说了一句,如意见韫仪从刚才起就一直坐在椅中盯着手里的衣裳不语,以为她与吉祥一般,皆在忧心事情的结果,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道:“公主放宽心一些,唐王一定会识穿四公主的奸计,还您与二公子一个清白。”

“我没事。”韫仪回过神来,将手里的衣裳递给她,“还记得这件衣裳吗?”

如意看了一眼,道:“记得,这件鹅黄撒花烟罗衫是之前送去尚服局清洗的,昨日才拿来的,因为公主说今日要穿,所以奴婢将之与其他衣裳一道搁在床边的架子上,怎么了?”

韫仪起身走了几步,指着地上道:“此处就是陛下被杀的地方,距离放衣裳的紫檀架足足有一丈远,为何这件衣裳会沾染上血迹?”

如意闻言连忙仔细看向手里的衣衫,果然是有几滴鲜血,“是啊,真是奇怪,按理来说,隔得这么远,怎么也不可能溅到陛下的血。”

吉祥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会否是陛下受袭之后,想要唤醒主子求救,所以来到床榻边,从而滴了一些血在衣裳上?”

“不会。”韫仪肯定地道:“我看过陛下的伤口,是一刀正中心口而亡,这种情况下,应该会当场气绝,哪有力气走这么多路。再者,如果陛下真是一路走过来的,地上应该有滴落的血迹,但除了陛下倒地的那一滩血之外,其他地方干干净净,一点也没有。”

被她这么一说,如意也觉得不太可能,但要说血隔着一丈多远的路溅到衣裳上,同样不可能,究竟…这血从何而来?

“会不会是你昨日拿回来之时,不小心沾在上面的?”吉祥话音未落,如意已是摇头道:“我又没受伤,何来的血,再说昨儿个下了一天的雨,直至傍晚时分才停,就算真沾到血,也被雨水晕化了,哪里会这么完整。”

在几人苦苦思索血迹的由来时,几瓣桃花被暮风吹进了殿里,恰好落在韫仪逶地的素白裙畔上,一眼望去,犹如映在上面一般。

垂目望着那几瓣桃花,韫仪忽地身上一激灵,脱口道:“我知道了!”

如意二人神色一振,忙问道:“公主可是想到血迹的由来?”

“不错。”韫仪凝声道:“在咱们所知的那些人中,新安嫌疑是最大的,但你们可曾想过,若真是她杀了陛下,为何身上一点血迹也没有?”

吉祥不以为然地道:“这并不奇怪,她杀了陛下之后,就回双月殿换了衣裳,自然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这样太冒险了,万一途中被人瞧见她身上的血迹,可就麻烦了,能够布下如此复杂圈套的人,一定不会蠢得犯这么一个错误。”

吉祥皱眉道:“照公主这么说,杀害陛下的,极可能不是新安公主?”

“不对,就是她!”说这话的是如意,她拿着手里的衣裳道:“新安公主当时应该是将这件衣裳挡在身前,这样就能解释为何这件衣裳会有血迹。”

“不错。”韫仪取过衣裳,展开道:“从这件衣裳溅到的血迹看来,执刀的,应该是右手。”说到此处,秀美的脸庞浮起一丝冷笑,“新安机关算尽,可惜终是百密一疏。”

“百密一疏?”如意不解地重复着她的话,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惊喜地道:“公主可是说,这件衣裳,可惜证明您的清白?”

韫仪点一点头,旋即眉眼间又染上一缕忧色,“但世民身上的嫌疑,我还不知要如何洗脱。”

吉祥急急道:“话虽如此,但至少咱们出去后,可以替二公子奔走追查,怎么也好过干坐在这里。”

韫仪也是这个想法,看了一眼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道:“事不宜迟,你立刻去见那几个侍卫,就说我找到了证据,要立刻见唐王与新安公主。”

吉祥比韫仪还要急,匆匆答应了一声,便奔了出去,刚到殿门,守在那里的侍卫便拦住了她的去路,冷声道:“唐王有令,晋阳公主涉嫌杀害陛下,在查明真相之前,明瑟殿任何人不得踏出一步,请回!”

吉祥闻言连忙摆手道:“几位大哥误会了,我不是要出去,是公主,她找到了证据,要见唐王与新安公主,还请几位大哥立刻去请他们过来。”

侍卫打量了她一番,迟疑地道:“当真找到了证据?”

“我怎么敢拿这件事来与几位大哥开玩笑,千真万确,还请几位大哥帮帮忙。”说着,她又想起什么来,赶紧取出怀中的钱袋,整个塞在说话的那名侍卫手中,恳求道:“此事关乎公主性命,请务必通禀一声。”

侍卫犹豫了一下道:“好吧,我替你去向唐王与新安公主通禀,但他们肯不肯来,就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

见他答应,吉祥连连道谢,“我知道,多谢大哥,多谢!”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韫仪她们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吉祥不时往门口盼顾,终于在华灯初上之时,李渊与新安终于出现在视线中,同来的,还有李建成。

在一番简单的见礼后,李渊开门见山地道:“听侍卫说,公主找到了证据,不知是什么?”

韫仪接过如意捧在手中的衣裳,道:“证据就是这件衣裳,它可以证明杀害陛下的凶手并不是我。”

新安冷声道:“笑话,区区一件衣裳,如何能够证明此事,难道它还会说话不成?”

第四百六十八章 摆脱嫌疑

韫仪迎着她的目光道:“它当然不会说话,但上面的血迹,足以证明一切。”

新安眼皮暗自一跳,怪不得她觉得这件衣裳有些眼熟,敢情就是她昨日随手自紫檀木架上取来遮挡血迹的。

她不以为然地道:“这是你的衣裳,陛下又为你所杀,上面有血迹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韫仪没有理会她,朝李渊道:“唐王纵横杀场,身经百战,可能看得出那把匕首是被人用右手还是左手刺入陛下胸口之中?”

李渊回忆了一下杨侑中刀后的情形,道:“应该是右手。”

韫仪微微一笑,“唐王果然慧眼如炬,这件衣裳的血迹差不多都在右侧,足见当时凶手是右手拿匕首。”

新安冷哼道:“左手如何,右手又如何,还不是你杀了陛下。”

韫仪望着她,徐徐道:“当初二公子将我从江都救回来之时,途中遇到袭击,我的右手小臂处中了一枝淬有马钱子毒的袖箭,虽然饶幸捡回一条性命,这右手臂却落了病根,每逢阴雨天之时,就会酸软无力,连一碗汤都端着吃力,更不要说是拿刀杀人;那么巧,昨天恰好就下了一天的雨,所以杀陛下之人,绝对不会是我。”

新安脸色一变,斥道:“胡说八道,你在宫中这么久,我从未听你提过此事。”

“你不知道,不代表就没有。”如意驳了她一句后,朝李渊行了一礼,道:“唐王,公主所言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可以请李御医来问话,公主回宫之后,一直都是请他在医治。”

“立刻去请李御医。”随着李渊的话,立刻有宫人前往御医院,未过多久,李御医便随宫人走了进来。

“李御医,晋阳公主说她右手小臂曾受过伤,以致每逢阴雨都酸软无力,此事可为真?”

李御医拱手道:“启禀唐王,确有此事。”

一听这话,新安悚然变了神色,厉声道:“不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不等李御医言语,她又道:“定是你与她串通,故意编出这么一个谎言来,好摆脱杀害陛下的罪名。”

李御医为人颇为清高,听得此话,顿时心生不悦,**地道:“公主若是不信,可以请其他御医来为晋阳公主诊治。”

“我当然会去请,不必你来提醒。”说罢,新安回头对绿篱道:“立刻去将御医院所有御医都给请来。”对此,李渊并未阻止,他也想确认此事的真假。

很快,数名御医出现在明瑟居,在替韫仪检查过后,他们的话与李御医如出一辙,皆言韫仪右手臂受过伤,每逢阴雨都会出现酸痛之症,而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一刀杀死杨侑,根本不可能。

在众御医离去后,李渊朝韫仪拱手道:“之前令公主蒙受不白之冤,臣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公主治罪。”他这句话,等于是接受了李御医他们的证词,相信杨侑非韫仪所杀。

韫仪客气地道:“唐王言重了,此事也怪我,一时慌乱,忘记昨日下雨导致手臂酸痛一事。”

“多谢公主不怪罪。”李渊道了声谢,道:“臣这就撤去外面的侍卫。”

“不行!”新安冷声道:“就算她没有直接动手,那也是帮凶,这侍卫撤不得。”

一听这话,吉祥顿时一股火起,待要与之争辩,如意先一步道:“如今陛下是否为二公子说杀,尚是未知之数,现在说公主是帮凶未免太过武断。”

新安冷哼一声道:“当时就你们几人在殿中,不管是谁动的手,余者都是帮凶,都有罪。”说话时,她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李建成,后者知道她的意思,轻声道:“父亲,新安公主所言也有道理,还是暂时将晋阳公主等人禁在明瑟殿好一些,至于世民…”

李渊抬手打断他的话,旋即道:“吩咐下去,撤了侍卫。”

新安哪里肯答应,急忙道:“唐王你…”

不等她说下去,李渊已是冷冷道:“怎么,公主对本王的决定有意见?”

新安自然是有意见,但迎着李渊冰冷的目光,那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僵硬地道:“没有。”

李渊收回目光,淡然道:“既是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说罢,他转身离去,在其之后,诸人亦各自离开了明瑟殿。

新安是最后一个,她走到韫仪身边,以只有彼此能够听到的声音道:“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望着她阴寒如蛇的目光,韫仪冷然一笑,“那么巧,我也没打算就此算了。”

“哼!”新安冷哼一声,拂袖出了明瑟殿,在他们走后,吉祥长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总算是脱了嫌疑,不必被禁足于此。”

如意蹙眉道:“我们固然是暂时安全了,可是二公子那边…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也不知要从何下手。”

提到这个,吉祥也是一筹莫展,正想问韫仪,后者已是道:“我想先去给陛下上柱香,如意你陪我去,至于吉祥…”韫仪眸光一冷,凝声道:“从现在起,你找几个人给我轮流盯紧双月殿,不论新安做了什么,去了哪里,都一一来报,不得遗漏。”

在吉祥领命前去挑选可信的宫人后,韫仪带着如意去了大兴殿,跪在殿中的众人看到她来,都面面相觑,露出疑惑之色;至于先她一步离去的李渊等人,这会儿并不在殿中。

奇怪,之前不是说她涉嫌杀害陛下,囚禁于明瑟殿吗,怎么一天不到,就放出来了?

在众人纷纭的猜测中,韫仪上前捻了三枝香,待得将之插在香炉之中后,她走到尚未合盖的棺椁前,望着犹如熟睡的杨侑,未语泪先落,滴落在杨侑那身黑红相间的帝王滚冕上。

她伸手抚过杨侑冷得令手指发麻的脸庞,哽咽道:“陛下,姑姑知道你死不瞑目,姑姑答应你,一定会找到害你的凶手,绝不会让你枉死!”

这个时候,新安已是回到了双月殿,沉着脸坐在椅中,宫人捧了一盏茶递到她手边,“公主请用茶。”

第四百六十九章 长安城外

新安刚抿了一口,便连茶带碗掷在宫人身上,厉喝道:“混帐东西,你想烫死本公主吗?”

宫人不敢去看被烫痛得地方,慌忙跪下道:“奴婢都是照着平日里的温度沏的,并未…”

“还敢顶嘴!”随着这句话,穿着缕金绣鞋的脚已是狠狠踩在宫人撑地的右手背上,用力蹍着,痛得宫人脸色煞白,连连求饶。

绿篱心有不忍,但她清楚新安骄横的性子,明着劝只会火上浇油,逐道:“公主息怒,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新安没说话,又蹍了一会儿方才松开脚,喝斥道:“还不赶紧滚下去!”

宫人不敢言语,赶紧捧着被踩得红肿的右手退了出去,绿篱在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下去后,轻声道:“奴婢去给公主炖盅燕窝来可好?”

新安不耐烦地道:“不必,你现在就算炖龙肉来给我吃,我也没那个胃口。”说着,她恨声道:“好一个晋阳,竟然这样也能让她脱身,我实在是小觑了她!”

绿篱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提醒新安刚才那句“炖龙肉”是大不敬的话,顺着她的话道:“其实晋阳公主只是暂时无事罢了,正如公主说的,她即便不是主犯也是帮凶,早晚会定她的罪。”

“就怕有些人不是这么想。”想到李渊刚才的态度新安就来气,“唐王也不知是否老糊涂了,竟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晋阳,什么受伤,什么酸痛无力,哼,依我看,那些御医分明就是都被她收买了,所以众口一词地帮着她说话,还有…”新安原想埋怨李建成刚才不帮着她说话,猛然想起绿篱不知她与李建成的关系,赶紧止了嘴边的话,转而道:“总之这件事我绝不会就此算了!”

此时,在长安城外,一个人影在夜色中奔跑,在来到一处山坡时,他停下脚步,扣指于唇下,吹起了哨子。

没过多久,一个人影从暗中走了出来,声音嘶哑地道:“可是长安城有动静?”

那人点一点头,道:“启禀大人,杨侑死了!”

后者身子一震,眼眸爆出一轮精光,“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是李世民与晋阳公在明瑟殿行苟且之事,被陛下发现,从而杀了陛下,这会儿李世民已经被关入天牢之中,等候发落!”

后者默然片刻,忽地暴出一阵大笑,惊起停在树梢上的夜枭,“好!好!简直就是天助我们!”

那人轻笑道:“卑职正是觉得这是一个不可错失的好机会,方才急着来禀告大人。”

后者满意地点头,“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若是这次攻下长安,你就是最大的功臣,陛下赏罚分明,断不会亏待了你。”

那人脸上掠过一抹喜意,连忙道:“卑职能有机会立此大功,皆是因为大人提拔,卑职从未有忘。”

后者笑一笑,“行了,我现在就去将此事奏禀陛下,若是没有意外,不日之内,就会发兵长安,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一举攻下长安。”说着,他想起一事来,道:“他们可有怀疑你的身份?”

那人轻笑道:“李世民倒是派人去查过,不过大人给卑职安排了一个如此完美无缺的身份,他们又哪里查得到什么,只以为卑职真是一个普通的猎户。”

此时,下弦月自云层中钻了出来,淡淡的月华照落在那人脸上,赫然就是一月余前,投奔李世民的段立,如今看来,他的身份,并不像自己说得那么简单。

“很好,到时候我会以烟花为号,一旦看到,你就立刻赶往春明门附近,等候机会打开城门。”

“卑职明白。”段立行了一礼后,离开了此处,而另一人也再次没入黑暗之中,此处再次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韫仪、长孙氏甚至是刘弘基、杜如晦等人都在各自追查,然事情却陷入了僵局,不论是小六子还是新安那边,都毫无线索,至于其他人,能够提供的线索少之又少,仅凭这些,根本无法替李世民洗脱嫌疑。

四月初五的午后,李建成来到书房,朝坐在案后的李渊道:“父亲,您找我?”

李渊点点头,沉声道:“陛下那件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李建成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当日在宫中找不到小六子后,儿子就让人拿着画像挨家挨户的询问,这些日子,差不多将整个长安城都问遍了,但没一人说见过此人。”

他这话令李渊双眉皱得越发紧,“其他地方呢,有线索吗?”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能问的,能查的,儿子都问了个遍也查个了遍,但…情况对世民真的很不利。”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面对李渊的话语,李建成犹豫道:“有一件事,儿子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父亲。”

李渊最看不得这种吞吞吐吐的模样,当即道:“有什么事情就说。”

“是。”李建成应了一声,迟疑地道:“其实…儿子问过那夜负责守门的护卫还有宫中侍卫,他们说…从没见过小六子此人。”

李渊一怔,不解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李建成瞅了他一眼,低头道:“其实当时没有人来请世民入宫,是他自己…”

听到此处,李渊哪里会不明白,沉声道:“你是说,小六子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只是世民撒下的谎言?”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儿子不相信世民会在大婚之前与晋阳公主做出苟且之事,更不相信他会杀害陛下;但从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实在不容乐观。”顿一顿,他试探道:“父亲,如果…儿子是说如果,这一切当真是世民所为,您会怎么处置世民?”

他的话令李渊攥紧了双手,指节白如案上的宣纸,良久,他徐徐道:“杀人偿命,更不要说,他杀的那个人还是陛下!”

李建成心中暗喜,面上却是装出一副惊骇慌张的模样,“不要!父亲不要!”顿一顿,他道:“虽然看起来世民嫌疑很大,但儿子还是相信世民不会是凶手,求父亲再给儿子一些时间,儿子一定会想出法子证明世民不是凶手。”说着,他双膝跪地,垂泪道:“世民是父亲的儿子,这些年来,更是一直帮着父亲东征西战,屡立战功,但偶有犯错,但终归是亲父子,想必父亲也不愿看到世民含冤而死。”

第四百七十章 三日

李渊痛苦地闭一闭目,他确实不舍,但若无法证明李世民无辜,他就只能按律法办!

李渊暗自吸了口气,道:“三日,我再给你三日的时间,你一定要找到证据,兹事体大,就算是为父,也不可能无休止的拖延下去。”

李建成连连点头,“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证明世民的清白。”

呵呵,莫说是三日,就算是三十日,三百日,李世民也休想脱身!

在这三日里,长孙氏每日都会去见李建成,但每次得到的消息都一样——没有任何进展。

眼见留给李世民的时间越来越少,长孙氏心急如焚,可是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实在是已经无法可想了。

四月初八,在下人将午膳摆放在桌上后,秀珠绞了帕子道:“小姐,奴婢替您净手用午膳,今儿个厨房做了您喜欢吃的八宝丸子。”

李世民危在旦夕,长孙氏哪里有胃口用膳,看也不看便道:“撤下去吧,我没胃口。”

“小姐。”未等秀珠开口相劝,长孙氏已是起身道:“立刻备轿,我要去世子府。”

秀珠一怔,道:“小姐您不是今早才去过世子府吗,怎么…”

长孙氏打断她的话,“别说那么多了,快去备轿。”

秀珠摇头道:“小姐,自从姑爷出事之后,您就没好好吃过东西,您自己看看,这才几天功夫,就已经瘦了一圈,就算您不顾自己,也要顾着您与姑爷的孩子,难道您想他在腹中的时候就捱饿吗?”停顿片刻,她又道:“不然这样,奴婢现在去备轿,您趁着这个功夫,用上几口,好吗?”

长孙氏毕竟心疼腹中孩子,点头答应,趁着秀珠备轿的时间,勉强吃了几口,随即去了世子府。

她刚踏进世子府,便看到李建成站在院中,沉脸喝斥着一众护卫,“让你们去查点事情,这么多天了,半点进展也没有,简直就是饭桶!”

薜万彻亦在其中,愁眉苦脸地道:“世子,卑职等人已经尽量去查了,但…真的查不到线索;恕卑职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二公子真是无辜的,这么多天查下来,多多少少能够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但现在什么线索也查不到,恐怕…”

“恐怕什么?”李建成走到他身前,寒声道:“我告诉你,世民一定不会是凶手,天亮之前,一定要找到证据,证明世民的清白,否则你们全部提头来见!”

在众人唯唯诺诺的离去后,李建成看到站在一旁的长孙氏,惊讶地道:“弟妹,你…怎么又来了?”

长孙氏屈膝一礼,道:“我府中待得心神不宁,所以来问问大伯,看事情查得如何,是否有进展。”

李建成神色黯然地道:“我已经让他们日以继夜的去查了,可是…对不起。”

长孙氏勉强挤了一丝笑容,“大伯别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李建成沉默片刻,道:“还有一天,就算将整个长安城翻过来,我也会找到证明世民清白的证据,一定不会让他有事。”

长孙氏这会儿也没别的法子,只得道:“相公的性命就拜托大伯了。”

李建成点点头,道:“你先回去吧,一有什么消息,我就派人去告之,以前的相士替世民看过相,说世民是有福之人;在这次之前,世民也曾遇到过几次危险,但每一次都有惊无险,逢凶化吉,相信这次也是一样,别太担心。”

长孙氏虽放心不下,但李建成这么说了,只得答应,“那我回去等大伯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