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元吉,可以从刘武周手中救出晋阳乃至整个太原吗?

李元吉虽然骁勇好战,但他并没有李世民那样慎密的心思与头脑,更多时候,他靠的是一股冲劲,若是赢了便罢,输了便再无后劲,且还自满。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残忍,好杀;不止是对敌人,对自己人也是这般。

晋阳告急,汾州告急,李渊心急如焚,他这一路上过去,却丝毫不急,再加上此次出征,没有李建成或者李世民随行,他是最高统帅,无人约束,竟是一边走一边打猎,还自称“可三日不食,独不能一日无猎”,令得行军速度,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整整半个月,竟是还没有到晋阳;而这一路上,他更是纵容士兵掠夺百姓财物,偶尔兴致来了,更是在所过的大路上放箭,他射的可不是什么箭靶,而是真真切切的大活人,每每射到了他,他都是高兴不已,若有百姓胆敢闹事,就全部抓起来杀了,一路之上,百姓敢怒不敢言。

在行军二十余日后,他们终于到了晋阳,此时,晋阳虽还未失陷,却已经岌岌可危,李元吉与他所率的军队,是守城士兵最大的希望。

可惜,这个希望没有持续太久就破灭了,如上所说,李元吉打仗全凭一股冲劲,要是是这股冲劲未能克制住敌人,那他便无后招可走。

可是刘武周不同,他能够得到逐鹿天下的资格,靠的不是父兄,而是自己,论能耐,几个李元吉也抵不上他,若换了李建成,或能与之一战。

这次,李渊派李元吉领兵出征的决定,真是大错特错!

李元吉败了,毫无悬念的败了,他带来的十万大军被刘武周冲击的溃败四散,最后仅仅聚起了四万人;经此一败,他对刘武周起了深深的惧意,不敢再与之敌对。

二月十一日,李元吉大败,十万大军剩四万余人!

二月十九日,石州陷落!

二月二十八日,平遥陷落!

三月十日,介休陷落!

太原危急!山西危急!关中危急!

当这些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到长安城时,李渊的心情坏到了极处,自从起兵到兵定长安登基为帝以来,还从没有出现过如此危急的局势。

如今的太原,已经变成了一个烂摊子,可即使这个摊子再烂,他也得找人去收拾。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人选莫过于李世民,后者自征战以来,除却攻而不克之外,几乎未尝一败。

可是,李渊并不想启用李世民,这个儿子,已经不再适合领兵出征!

正当李渊想着该派何人去时,一个人主动请缨——裴寂!

裴寂是李渊起兵的第一大功臣,李渊登基之后,就许以裴寂位极人臣的官位,远在其他人之上,包括刘文静。

第五百九十三章 拒不起用

为了这件事,刘文静一直看裴寂不顺眼,觉得他只会吃吃喝喝,并没有真才实学,根本没资格居于自己之上。长此以往,二人之间的情谊渐渐淡了下去,剩下的,只有不和。

裴寂对此自是憋了一股子气,故而这次主动请缨,也是想建立功勋,让刘文静从此无话可说。

可是,从来没有亲自上过战场的裴寂,并不知道战场的真正可怕,而他指使大军打仗的水平,与他的官位并不相符。

他率军抵达的第一个地方是介休,还没等他去解介休之围,便已经被人先盯上了,刘武周手下将领宋金刚截断了他们驻扎之地的水源,令他们无水可喝。

裴寂迫于无奈之下,只能转移驻地,但他并不知道,这正趁了宋金刚的意,被其从后偷袭,唐军一触而溃,无法再成军。

裴寂丢下众多唐军士兵,急急如丧家之犬,逃到了尚未曾沦陷的晋阳,李元吉正好也在此处。

李渊得知这个消息后,无奈的将他与李元吉一并召了回来,虽然裴寂打了一个灰头土脸的败仗,但李渊对他很是宽容,只是训斥他一顿便罢,没有丝毫实际上的惩罚,哪怕是罚俸这等小惩也没有。

这样的宽容,令刘文静越发不满,之前他随李建成出征,败于浅水原之时,可是被李渊削去官职,贬为庶人,一直过了将近半年时间,方才恢复了原职。

他之败,主要原因在于李元吉,他不过是奉命行事;而裴寂这一败,主要原因就在裴寂身上,李渊竟然…实在是不公平!

刘文静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不平衡!

李渊并不知道刘文静这番心思,就算知道了,在这个时候,也是无暇理会,李元吉败了,裴寂也败了;难道要让李建成出战?可若是再败呢?

他是知道这个长子的,有些领军的才能,但还是不足以与李世民相提并论,否则当年与薛举对战的时候,就不会败归,哪怕主要原因在李元吉身上,终归也是李建成心智不坚,受了唆使之故!

山西恶化到这个地步,已是不能再败了。

除了李建成之外,朝中还有不少带兵之人,但要才能与威望双全,可以必赢刘武周的,一时之间,还真是寻不出来。

难道要他御驾亲征?又或者说…再次启用李世民?

李渊一个头两个大的坐在太极宫中,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更好的法子来。

此时,秦王府中,杜如晦、刘文静等人正在劝说李世民,“殿下,四殿下、裴相相继大败,正是您复起的大好时机,只要您向陛下请缨出征山西,他一定会同意。”

说话的是杜如晦,他是最希望李世民复起的那一个,因为只有李世民复起,并且足够强大,方才能够将韫仪自明月庵中接出来。

在知道韫仪被强行发落去明月庵修行后,他曾设法去看过,为怕被人发现,只说了寥寥几句便离开了。

韫仪让他全力襄助李世民,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他付起,如此她方才能够再归秦王府,亲手去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也只有如此,李世民包括秦王府上下,才能够活下去!

刘文静道:“不错,陛下迟迟未曾派人再次领兵出征,就是因为他知道,接连两次大败之后,绝不可以再有第三次大败,而这个人选,除去殿下之外,再无第二人,这一点,陛下很是清楚。”

李世民默默听着,待得他们一个个都说完后,他将目光转向唯一一个没说过话的人,“先生以为呢?”

刘弘基微微一笑,“他们几位说的都不错,确实,平定山西,除非陛下御驾亲征,否则就只有殿下,这一点,我们知道,陛下也知道。”

“那就赶紧…”刘文静话未说完,刘弘基已是道:“殿下现在去请战,陛下是绝不会同意的。”

刘文静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为什么?刚才不是你说只有殿下才可以吗?”

“就是因为殿下可以,所以陛下才不允。”这句话听得人越发糊涂,刘文静道:“先生就绕圈子了,直说吧。”

“陛下当初解除殿下所有差事,除去杨氏之故外,还有一重原因,就是殿下这几年立下赫赫战功,已是不止令太子害怕,就连陛下,也有所忌惮;所以,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就绝不会启用殿下。”

杜如晦摇头道:“可眼下,除了殿下,已经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刘弘基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谁说没有,太子,李靖都是不错的人选。”

杜如晦眉头皱了一下,“李靖我不清楚,但太子…他恐怕没那能力平定山西之乱。”

“不再试一次,陛下是不会死心的,所以殿下现在宜静不宜动,一旦你主动请缨出战,陛下对你的忌惮就会更深,哪怕是平定了山西之乱,也未定就能保得平安。”

李世民徐徐点头,“不错,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如此一来,怕是还要有许多无辜将士牺牲。”

刘弘基在椅中欠一欠身,“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再说,此事非殿下所能决定。”

“我明白。”李世民话音未落,刘文静道:“如果…李靖赢了此战,那殿下岂非错失了一个好机会。”

“若是这样,就证明殿下还需要韬光养晦,未至展露锋芒的时候。”

刘文静忧声道:“我就怕韬光养晦的太多,以至于没有机会去展露锋芒。”

对于他的话,刘弘基笑意如常,并不担心,“定有机会,殿下当非常人!”

虽然刘弘基说得肯定,但刘文静等人还是有所担心,之后的事情,正如他们所料,李渊几经斟酌之后,最终决定由李靖领兵,再次出征。

得到这个消息,刘文静一阵失落,再加上裴寂这两天在朝堂上处处压他一头,更是烦闷不已,拉了他的弟弟刘文起一起喝酒解闷。

在喝酒之时,他想到李渊对李世民的冷落,想到李渊对自己与裴寂的区别对待,更加烦闷,不知不觉间,酒越喝越多,酒意上头,开始说起了胡话。

第五百九十四章 酒后失言

这些胡话,无非是埋怨李渊不公,裴寂抢了自己的风头,酒后胡话,本也没什么,刘文静酒醒之后,根本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但事情并没有随着他的酒醒而结束,相反,一场针对刘文静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对此,刘文静一无所觉,他认为自己最近太过晦气了些,便找了一个巫师来自己家中驱逐妖怪。

这件事,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历朝历代,对于巫蛊之术都是禁止的,李渊建立的唐朝也不例外,刘文静这么做,就等于挑战当朝刑律,挑战李渊的权威。

不过刘文静也不是没头脑的事,这件事,他行的很隐蔽,巫术自后门而来,又自后门而出,除去府中之人外,并没有旁人知晓;可是很多时候,出卖自己的,往往就是身边之人。

两日后,有朝臣上书,以刘文静言称要杀裴寂以及在家中行巫术这两点,弹劾他有谋反之意。

刘文静一直与李世民走得很近,这一点已是令李渊甚为反感,如今还闹出这么多事来,更是不满,当即命李纲、裴寂等三名大臣,调查刘文静谋逆之事。

不知李渊是否有意针对刘文静,明知此事涉及裴寂,还让裴寂调查此事,后者纵然性子再好,对于刘文静也终归是存了怨恨之意,态度强硬。

面对像审犯人一样审问自己的裴寂,刘文静心中更是不平衡,态度也越发不好,面对裴寂等人询问,每一句话都答得像吃了火药一样冲,像是在赌气一般,甚至连明明记不清的酒后之言也承认了。

刘文静虽然有才,但他恃才傲物,性格冲动鲁莽,平日里还没什么,一旦闹出事,便是致命的缺陷。

在听完刘文静的回答后,裴寂面色阴沉地盯了他道:“刘文静,你可是想造反?”

“没有!”这一次,刘文静没有再鲁莽的承认,他就算再冲动,也知道“造反”两个字轻易认不得。

裴寂的脸色并没有因他的否认而有所好转,“既然不想造反,为何要行此厌盛之术,又口出狂言?”

刘文静冷笑地道:“我觉得我最近诸事不顺,犹如冤鬼缠身,故而请法师替我驱邪除魔,怎么就成造反了呢?至于那些话…”他盯了裴寂片刻,摇头道:“我并不觉得是狂言。”

三名负责调查此事的大臣中,李纲与刘文静有一些交往,他这会儿也在,道:“刘文静,你仔细想清楚,那些话…究竟有没有说过?”

李纲是好意提醒,可惜刘文静并不明白,又或者他明白了,但并不屑于改口,在他看来,他是大唐的开国功臣,一路跟着李渊出生入死,助其打下这大唐江山,就算犯错,只要不是造反那等大逆之罪,李渊顶多就是斥责贬官,并不会真的将自己怎么样。

“我刚才已是说过,那话,我确实说了,但并非狂言,也未张狂,裴寂,你…”

李纲听着不对,连忙将之打断,“此事就问到这里吧,我们该进宫向陛下覆命了。”

裴寂冷冷道:“眼下时辰尚早,不必急于一时。”说着,他盯了刘文静道:“你有什么话,趁这个机会一并说了吧。”

“我与你都是助陛下太原起兵的功臣,论才能,我在你之上;论功劳,我也比你多,可为什么论功行赏之时,你却在我之上;同样是战败,我被贬为庶人,你却只是训斥一番便罢了,这不公平!”这几年,刘文静一直都憋着一肚子怨气,趁着这机会,一并都说了出来。

裴寂静静听着,待得刘文静说完后,方才徐徐道:“不公平是吗?好,本官记下了,本官会将你刚才的话,一字不漏地转陈陛下。”

听到这话,刘文静心中升起一丝后悔,他这会儿固然是说痛快了,可是李渊…听了之后,必会不痛快,毕竟自己那番话,看似针对裴寂,其实是针对李渊,到时候不知会怎么处置自己;不过话已经说了,不可能再收回来,只能暗自忐忑。

在裴寂他们离去后,刘文静依然觉得不安,再加上右眼皮也跳个不停,像是有什么凶事要发生一般;越想越不安,他决定前往秦王府一趟,与李世民商议对策。

到那边的时候,刘弘基正好也在,听得刘文静说完他与裴寂等人的对话,刘弘基连连摇头,“肇仁,你真是太莽撞了,怎么可以这样与他们说。”

刘文静讪讪地道:“我当时正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住自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也知道说的过了,这不就找殿下来商量了吗?”

刘弘基没好气地道:“你这哪里是过,简直就是自找死路!”

刘文静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不安地道:“你别危言耸听,哪里有有这么严重。”

刘弘基听得连连冷笑,“等陛下发落之时,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了。”

刘文静被他说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望向李世民,后者道:“先生,情况当真这么糟糕?”

刘弘基叹了口气,“其实这两件事并不大,厌盛之术,他答的也没什么大问题,坏就坏在后面那件事。”

李世民蹙眉道:“肇仁只是酒后失言,父皇应该会明白。”

“当初那句话,可以说是酒后失言,但现在呢,他可是清醒得很,半滴酒也没沾,他与裴寂说的那番话,可以说是句句针对陛下,殿下,换了您是陛下,您会不恼吗?更何况还有一个裴寂在旁边兴风作浪。”

李世民亦知他说的是实情,默然片刻,他道:“裴相素来忠厚,应该不会如此。”

对于他的话,刘弘基回以冷笑,“裴寂的人缘确实不错,性格也好,但这几年,肇仁处处针对裴寂,屡次在朝堂上令他难堪,泥人也有三分火,何况是一个大活人;我敢肯定,这一次,裴寂绝对不会对肇仁留情。”

他这话,令李世民眉头皱得越发紧,“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刘弘基再次叹了口气,“若从一开始,肇仁就咬死了不认这件事,又或者说自己想不起酒后胡言,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是现在…难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杀身之祸

在此这,刘文静虽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却没想到竟险到了如此地步,一时之间,不由得滴下冷汗来,慌忙道:“请殿下与先生救一救我!”

李世民沉思片刻,道:“不如我进宫去向父皇求情,请他饶恕肇仁这一回?”这些年来,除了李渊下令随李建成出征那一次,他一直跟在李世民帐下东征西讨,彼此已是建立了深厚的感觉,如今刘文静有事,他自是责无旁贷。

刘文静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虽是在山西之时,他是冲着李渊来投奔的,可是这几年与李家父子相处下来,他认为李世民更值得自己跟随,如今看来,自己没有选错。

“没用的。”刘弘基的话,令刘文静刚刚定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急切地道:“殿下出面求情,怎么会没用。”

刘弘基摇头道:“你啊,打仗有一手,可是在这种事情上,却总是想得那么简单;若换了以前,殿下出面求情,自是有用,可是现在…你忘了殿下是什么处境吗?山西屡次告急,陛下却宁可派降将李靖出征,也不肯启用殿下,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刘文静被说他说得慌了神,紧张地道:“那…现在怎么办,就这样任由裴寂在陛下面前进谗害我吗?”

“这机会可不是你自己给他的吗?”在斥了刘文静一句后,他摇着羽扇道:“你且让我好生想想。”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在日影移到窗边的小台时,刘弘基终于出声了,“裴寂那边是行不通了,只能从李纲、萧禹二人身上下手,让他们设法在陛下面前为肇仁说情。”

听得这话,刘文静忙道:“李纲与我关系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至于萧禹…”

刘弘基接过话道:“萧禹与我有些交情,我去与他说,不过他们二人在陛下面前的恩宠,远不及裴寂,能否影响陛下,我也不敢保证。”这般说着,他神色严肃地对刘文静道:“肇仁你记着,从现在起,绝对不能再说任何针对裴寂的话来,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刘文静连忙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哪里还敢说一个字,当真不要命了吗?”

“那我这边…”不等李世民说下去,刘弘基已是肃声道:“这件事,殿下暂且不要插手,以免引起陛下的戒心,等我们这边实在撑不住了再说。”

李世民也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实在是不算好,逐点头道:“那好吧,等你们的消息。”

正如刘弘基所料,当裴寂一字不漏的话刘文静的话转述予李渊知晓时,李渊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如风雨将至。

李渊不仅不蠢,还心思异常剔透,否则也不能在这乱世之中占得一席之地,所以一听刘文静的话,便知道他真正针对与不满的那个人是自己。

之前刘文静屡次不顾场合,与裴寂针锋相对,他已经不计较了,就连这次的事情,他一开始也没打算深究,没想到刘文静不仅不知恩,反而还满怀怨愤,指桑骂槐,他眼里怕是根本没有自己这个皇帝。

这一刻,李渊已是决定从重处置,而非像上次浅水原战败那般,雷声大雨点小。

这般想着,李渊盯着底下的三名臣子,凉声道:“你们如何看这件事?”

李纲第一个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肇仁虽性子冲动了一些,也有许多事情做的不够妥当,但他对陛下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绝对不可能谋反。”

李渊对此不置可否,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萧禹,“你呢,怎么说?”

见李渊盯了自己,萧禹连忙道:“臣与李大人看法相同,肇仁尽管对裴大人有所怨言,但仅此而已,要说因为这样而谋反,臣认为不太可能,还请皇上明察。”

李渊同样未说什么,将目光转向最后一人,“裴卿,你又怎么说?”

裴寂不急不徐地拱手道:“启禀陛下,肇仁确实是一个有才之人,自陛下太原起兵以来,他也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可就因为这样,他开始变得恃才傲物,不将曾经一起浴血奋战的战友放在眼里,现在更是不将…”他瞅了李渊一眼,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李渊岂会不懂,冷声道:“继续说下去。”

“除此之外,肇仁的性子也有很大问题,鲁莽冲动,犯错之后,不思悔改,好比浅水原一战,臣不止一次听到肇仁说战败皆是受四殿下之累;臣以来,肇仁此人太过危险,如今大唐初立,强敌环伺,若今日陛下赦免了他,恐怕日后会出比今日还要严重的事情。”在这一刻,裴寂终于露出了一直隐藏的獠牙与利爪,他对刘文静早就已经厌恶至极,只是为免被李渊认为自己是斤斤计较之人,这才一直隐忍未语;要么不杀,要杀就一刀毙命,不给敌手任何喘息的机会,这就是裴寂奉行的原则,而今日,也终于将之付诸行动了!

裴寂这番话,不仅仅只是指责刘文静危险,还有暗指其才高德低,而这种人,容易做坏事,且破坏力远比无才之人更甚,所以…留不得!

听完裴寂所言,李渊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起初只是想严惩刘文静,但现在…情况比他想的更加严重。

严惩二字,已经不足够惩治刘文静了,只有一字方可概之——杀!

刘文静毕竟是开国功臣,在朝中有着不一般的威信,不能轻易严杀,但刘文静活着,就如一只苍蝇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实在令他不快!

一直到裴寂等人退出太极宫,李渊亦没有说如何处置刘文静,萧禹刚一回到府邸,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刘弘基来了。

待得去正堂相见之后,萧禹第一句话就是:“刘兄可是为肇仁一案而来?”

刘弘基也与他客气,点头道:“不错,萧兄刚才想必已经见过陛下了,陛下怎么说?”

萧禹将适才太极宫中的事情说了一遍,神色凝重地道:“我与李兄都有心救肇仁,可是有裴相那番话在,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第五百九十六章 皇权

刘弘基紧紧皱着眉宇,他虽已经料到裴寂不会放过刘文静,却不想裴寂的话这般犀利,当真是字字见血,直迫刘文静的命脉,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刘文静的性命。

“裴相也是,肇仁虽说与他不合,但也不能冤枉说他谋反啊,肇仁可是一路跟着陛下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谋反…”萧禹摇头道:“真是听着就可笑,偏偏陛下他,唉!”

刘弘基沉声道:“陛下知道肇仁不会谋反。”

他的话令萧禹一怔,旋即露出一抹喜色,“这么说来,肇仁他不会有事?”

“不。”刘弘基的回答令萧禹不解,疑惑地道:“可是先生刚才明明说…”

“肇仁不会谋反,却已经威胁到了陛下至高无上的权威,这才是陛下要对付他的真正原因。”

萧禹心思转得倒也不慢,很快就明白了刘弘基的意思,“就因为那几句话?”

刘弘基长叹道:“那几句话就够了,更不要说还有一个裴寂在旁边推波助澜;我来,原是想请萧兄在陛下面前替肇仁美言几句,眼下看来,是没用了。”

萧禹安慰道:“陛下眼下尚未判,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先生放心,我当尽力为之。”

刘弘基摇头道:“虽还未判,但…已经没用了。”别人都以为,他擅于谋事,其实他最擅长的是断,凭着些许线索,精准断定事情的走向甚至是结局。

不等萧禹再言,他已是拱手道:“劳烦萧兄了,告辞。”

刘弘基沉沉离去,但他并没有将此告诉李世民,以免后者因为担心刘文静而去见李渊,从而惹来麻烦;但…该来的,终归是要来,无法躲避!

六月初二,李渊下旨——收押刘文静,于三日后处斩!

当李世民得到消息的时候,刘文静已经被收押入牢,李渊下了旨,不许任何人去见他,这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了李世民!

见不了刘文静,李世民当即掉转马头去往太极宫,然还未到宫门,便被人拦了下来,“殿下止步!”

拦下李世民之人,正是刘弘基,他一听到处斩刘文静的旨意,便猜到李世民必会前去太极宫,故而等在半路。

李世民勒住马绳,盯着站在马前的刘弘基道:“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是。”刘弘基话音未落,李世民已是激动地道:“既是猜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刘弘基平静地道:“就算我告诉了殿下,又有何用,你可以阻止此事,令陛下改变心意吗?”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肇仁无心谋反,这一点,你我都知道,陛下他只是一时被蒙蔽了,所以才…”

刘弘基打断他的话,“陛下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清楚,但他依旧要杀肇仁,为什么?因为在陛下看来,肇仁不能再活下去!”

他的话令李世民难以理解,摇头道:“你说的根本没有道理,这不可能!”说着,他喝斥道:“让开!”

“杀肇仁,不是因为他谋逆,而是他威胁到了陛下的皇权;对于如今的陛下而言,谁敢威胁他的皇权,谁就一定要死。”说到此处,他语重心长地道:“刘文静如是,殿下亦如是!”

李世民眼皮狠狠一跳,咬牙道:“肇仁他怎么会威胁父皇,这…根本就不可能。”

“可不可能不是殿下说了算了,只要陛下认为是,那就是铁板钉钉之事,谁人若要反驳,只会惹祸上身!”

李世民默然片刻,正当刘弘基以为他改变主意的时候,忽地道:“肇仁有危险,我绝不能袖手旁观,还请先生让开!”

刘弘基肃声道:“殿下要离开此处,就从刘某身上踏过去!”

李世民急切地道:“先生!”

“刘某明白殿下欲救肇仁之心,但此事非殿下力所能及,反而会受牵连,令事情更加恶化!”这般说着,他跪下道:“请殿下回头!”

李世民死死咬着牙,他知道刘弘基说得没错,但…刘文静随他征战沙场,几经生死,就算明知是错,他也不可放过这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他转头对跟在后面的段志宏道:“将刘先生带走!”

一向唯李世民之命是从的段志宏在这一刻却没有听从他的话,“殿下,不如您就听刘先生的话吧,不要去了!”

李世民脸色一变,严厉地道:“怎么,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属下不敢!”段志宏话音未落,李世民已是道:“既是不敢,就按我的话去做,否则你就给我滚出秦王府!”

“请殿下恕罪!”若换了旁的事情,段志宏必不敢再言,可是这一次,关系到李世民的安危,就算是要受罚,他也一定要阻止。

“你!”李世民怒极反笑,“好啊,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不等刘弘基等人言语,他厉声道:“不管你们说什么,今日这太极宫,我是非去不可!”话音未落,他已是一勒马绳,迅速绕过刘弘基与段志宏往前奔去。

刘弘基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再阻拦已是不及,只得上马与段志宏一起追在后面。

“殿下请回!”这个声音不断在李世民身后响起,后者对此置之不理,只一再挥舞马鞭,逼胯下的马快些再快一些,以免被刘弘基他们追上!

在这样的追逐中,太极宫出现在眼前,刘弘基急得红了眼,要是让李世民进了太极宫,后果必会不堪设想,“殿下,要救肇仁,还有别的办法,咱们回去从长计议!”

面对刘弘基的呼喊,李世民并未止步,他心里清楚,除了求李渊收回成命之外,刘文静再无第二条活路。

在离宫门还有一丈路时,李世民一拉缰绳,自马背上一跃而下,直往宫门奔去,在刘弘基二人追到之前进了宫门。

不同于李世民,刘弘基二人是外臣,没有诏令不得踏入太极宫,被侍卫拦下的刘弘基朝李世民的背影喊道:“殿下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值得吗?”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临死之言

这句话令李世民脚步一顿,但很快便又往前行去,再不停留,他知道此去希望渺茫,但这是身陷牢狱之中的刘文静唯一希望,他怎么着也要试一试。

甘露殿中,李渊正在批阅奏折,尹氏在一旁徐徐替其打扇,两月前,李渊再一次晋了她的晋位,她这会儿,已是正四品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