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紧紧攥着双手,“咱们统共派去了七人,也就是说,全部都死了,一个不剩!”

中年人低着头不敢答话,良久,绿衣平一平气息,寒声道:“可知是谁杀了他们,那群镖师呢?”

“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群镖师也不知去向,小儿猜测,会否根本就是那群镖师下的手?”

“不会。”绿衣冷冷道:“我问过卫文斌,那群镖师当中除了镖头周正勉强能够跻身二流高手之列外,余者武功尽皆平常,不可能杀得了我们的人,定是有人在暗中帮着他们。”

“那现在怎么办?”

绿衣狠狠一咬牙,“查!一定要查出是谁在暗中与我们做对,另外派一批人去江宁,那群镖师一定会逃回那里!”

在中年人离去后,绿衣赶在宫门关闭之前,进宫将这些事告诉东方洄,后者得知此事,亦是诧异万分;不过事已至此,喝斥无用,只能让绿衣加紧追查,务必要找到那群杀人者以及镖师。

九月二十五日,一辆囚车从刑部大牢驶出,里面押着一个身着白色囚衣,蓬头垢面的犯人,在犯人的衣领后面插着一块牌子,除了“犯人卫文斌”五个大字之外,还有一个殷红的“斩”字。

囚车一路驶到位于菜市口的刑场,那里已经围了许多百姓,二十年来,卫氏一族权势滔天,即便犯了什么罪,顶多也就是罢官抄家,斩首还是头一回。

囚车停下后,卫文斌被人从囚车里拉下来,跪在刑台上,想是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卫文斌木然跪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反抗,看起来浑浑噩噩的。

负责此次监斩的是刑部秋审司的王郎中,差役拱手道:“大人,犯人已经带到,请您验明正身。”

“好。”王郎中起身走到低着头的犯人面前,在辩认了一番那张满是脏污的脸后,点头道:“不错,正是人犯卫文斌。”

验过人犯之后,王郎中正准备回监斩台,眼角余光瞥见一辆朱顶马车停在刑场外,一名长须老者扶着车夫的手从马车中里下来。

王郎中快步迎上去,恭敬地道:“下官见过卫候爷。”

来者正是卫晋,在示意王郎中免礼后,他哑声道:“老夫想送犬子最后一程,不知是否方便?”

“当然可以,候爷请。”王郎中满口应承之余又劝道:“事已至此,还望卫候节哀,想来…卫大人也不愿看到您伤心难过。”

卫晋眼圈一红,举袖拭一拭眼角,哽咽地道:“老夫明白王大人的意思,只是…文斌是老夫唯一的子嗣,现在眼看他要被斩首,老夫…这心里就跟刀割似的。”

王郎中叹气不语,在将卫晋引到刑台后,他恍然退了下去,留下卫氏父子相处。

卫晋接过管家手里的食盒,取出一碟碟精致的小菜,声音嘶哑地道:“这些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小菜,你母亲一早起来做的,多吃一些。”

管家在一旁道:“夫人原本也要一起来的,可临出门前,因为伤心过度晕厥了过去,没法来送大公子。”卫文斌默默听着,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也不知听进没听进。

卫晋端了一碟翡翠白玉丸子到他嘴边,一边喂一边絮絮说着卫文斌小时候的事情,后者始终一言不发,机械地嚼着喂进嘴里的饭菜。

看着他这个样子,卫晋似乎越发的伤心,垂泪抱住他道:“都怪父亲没用,救不了你,你要怪就怪吧。”

午时三刻将至,刽子手执着一顶宽大的鬼头刀走上刑台,管家收拾了东西,低声道:“候爷,快到午时三刻了,咱们下去吧,以免误了行刑的时辰。”

“往后清明寒食,生死忌日,我与你母亲都会去看你,好生…去吧。” 说完这句话,卫晋万般不舍地松开手,由管家扶着他下了刑台。

在日影正照到午时三刻时,王郎中取过签筒中的红签,用力掷在地上,“行刑!”

随着这两个字,卫文斌颈后的牌子被取下,刽子手面无表情地举起锋利无比的鬼头刀,狠狠往其颈间斩下。

一刀过后,人头落地,没有任何悬念。

卫家将身首分离的尸体带回去安葬,至此,贪污受贿一案彻底结束,但…是真的结束了吗?

翌日清晨,住在东城门附近的百姓出门之时,惊奇地发现一向早早开启的城门,这会儿还紧紧关着,反倒是有一个人被塞了嘴巴吊在城楼上,在他身上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了八个字——偷龙转凤,文斌未死!

文斌,卫文斌?

可明明昨日有许多人看到他被斩首于刑场上,怎么可能还活着?难道是一场恶作剧?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有曾经见过卫文斌的人认出被吊在城楼之人,确确实实就是卫文斌,如假包换。

人不可能死而复生,也不可能一身两命,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昨日被杀的,并不是卫文斌,而是一个替死鬼,这也就是牌子上写的“偷龙转凤”。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围困京兆府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围困京兆府

“让开让开!”人群后传来差役急切的催促声,在让开一条小路后,身为京兆府尹的魏敬成沉着脸快步走到城楼下。

果然是卫文斌!

魏敬成压下心中的惊异,命两名差役去将卫文斌放下来,他自己则走到城楼下,只见负责看守东城门的士兵一个个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他们吵醒。

柳师爷上前查看了一番,沉声道:“大人,他们恐怕是被下了药。”

魏敬成冷声道:“去取水来。”

很快,差役提来一大桶水,按着魏敬成的吩咐,分别浇在那些士兵头上,在冷水的刺激下,那些士兵终于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待得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后,连忙爬起来行礼。

“怎么回事情?”

几名士兵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小声道:“小人也不知道,只记得大约三更时辰,闻到一阵异香,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直至…”他瞅了面色难看的魏敬成一眼,不敢说下去。

“没用的东西!”魏敬成冷冷喝斥着,这会儿功夫,差役已是将卫文斌带了下来,并取下了塞在他嘴里的布,后者一看到魏敬成急忙喊道:“魏大人救我!”

在示意一干差役与士兵退出十数步远后,魏敬成满面疑惑地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他人代替卫文斌被斩首一事极其隐秘,尽管魏敬成是东方洄心腹,也不知晓此事。

卫文斌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使劲往这边打量的百姓,捂着脸急切地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是有人害人,离开此处再说。”

“好。”魏敬成想想也是,准备带他回京兆府,却被围观百姓堵了路,有胆大的喊道:“卫文斌不是被斩首了吗,为何还活着?”

“他并非卫文斌,是有人恶作剧!”魏敬成话音未落,便有人反驳道:“我认得,他就是卫文斌,绝不会错。”

魏敬成沉下脸喝斥道:“本官说了不是就不是,让开!”

在短暂的沉寂后,人群中传来声音,“昨日被斩首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卫文斌,什么斩立决,根本就是假的,官官相护,真是好不要脸!”

“放肆!”魏敬成脸上有些挂不住,有心要让差役将说话的人抓起来,但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人,根本不知刚才说话的是哪一个。

正当他四处搜寻之时,刚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原以为陛下英明,三司公正,却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根本没有公正二字可言,仁君英主,我呸!”

魏敬成这下子真是慌了,面色煞白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对陛下不敬,来人,去把他给我抓起来!”

差役不敢怠慢,当即冲入人群,可他们压根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只能没头苍蝇似的乱冲乱撞,惹来百姓不满。

望着闹哄哄的人群,柳师爷低声道:“大人,情况不大对劲,还是先回衙门吧。”

魏敬成也正有此意,趁着百姓注意力被差役给吸引,带着卫文斌悄悄离开东城门,直至踏进京兆府衙门,方才松了一口气,在喝了口茶定一定神后,他遣下不相干的下人,朝手脚尚有些哆嗦的卫文斌,“卫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吗?”

卫文斌咽了口唾沫,道:“实不相瞒,昨日在刑场上被斩首的,只是一个与我面目有几分相似的人。”

柳师爷昨日也在刑场,道:“仔细回想起来,那人面目脏污,确实看不清楚具体模样,远远看去,只是觉得像卫大人,不过行刑之前,负责监斩的王郎中曾验明正…”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紧紧闭住了嘴,想要调包犯人,首要买通的就是负责验身的斩监官。

魏敬成试探道:“这是卫候爷的意思?那陛下…”

卫文斌晓得他是东方洄的人,“陛下也知道这件事,原本昨日我已经离开了金陵城,夜间休息的时候,突然有人闯进来将我打晕,我连他们的样子都没看清,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吊在城楼上了。”说着,他又惶恐不安地道:“现在那么多人知道我还活着,会不会真的拉我去砍头啊?”

魏敬成安慰道:“卫大人别急,只是一些无知愚民,应该不难应付,就怕…”

卫文斌慌张地问道:“就怕什么?”

柳师爷代答道:“就怕有人存心挑事,那样一来,就比较麻烦了。”

卫文斌倒也不蠢,当即想到之前在城门处听到的那个声音,攥了双手恨声道:“要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非得把他们的皮扒下来不可!”

魏敬成思忖片刻,道:“此事得尽快告之陛下,柳师爷,让人去备轿,我与卫大人要立刻进宫。”

柳师爷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下去准备,一名差役快步走了进来,神色焦急地道:“大人,外面来了许多百姓,把咱们府衙给围了,他们的情绪很激动,不断嚷嚷着让咱们…”他瞅了卫文斌一眼,小声道:“交出卫大人!”

“大胆!”魏敬成脸色难看地道:“这群刁民,竟敢围困京兆府,想造反不成?”

卫文斌早已慌了神,颤声道:“魏大人,你可千万不能把我交给他们。”

“这是自然。”在安抚了卫文斌一句后,魏敬成带着柳师爷走了出去,如差役所言,外面站着很多百姓,看到他出来,嘈杂的人群为之一静。

魏敬成冷冷扫视了一番,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京兆府闹事,眼中可还有王法?立刻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本官铁面无私!”

就在那些人因为他的喝斥露出退缩之意时,一个讽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好一句铁面无私,府尹大人讲出来不觉得脸红吗?”

魏敬成眼皮微微一动,这个声音分明就是之前在城门处出口不敬的那一个,他果然也来了。

“此话何意?”魏敬成一边引诱着那人继续说话,一边朝柳师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带了两名差役悄然离去。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民愤难平

第一百五十七章 民愤难平

在片刻的沉寂后,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卫文斌犯下死罪,昨日就被杀了头,这里很多人都看到了,结果他却还好好活着,究竟是他死而复生,还是被斩首的另有其人?”

魏敬成面目沉郁地道:“本官说得很清楚,刚才那人,并非卫文斌。”

“我…我认得,他就是卫文斌。”一个青衣汉子缩了脖子小声说着,在他之后,有好几个人附声响应,指认之前吊在城楼上的人是卫文斌。

正当魏敬成想着该如何应对时,一块牌子被扔在他脚下,“烦请魏大人解释一下牌子上面的字。”

魏敬成垂目看了一眼,漠然道:“莫须有之事,本官为何要解释?”

“是不想解释,还是魏大人根本解释不了。”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柳师爷终于找到了藏身在人群里的那个人,是一名二十左右的青年,这会儿被差役紧紧抓住了双臂,不得动弹,“给我把他押入大牢!”

青年用力挣扎,“我没有犯事,你们凭什么抓我?”

柳师爷冷喝道:“挑唆闹事,聚众扰乱衙门,还敢说没犯事,押下去!”

“我只是想知道卫文斌为什么没死,有什么错;你们这样,分明就是心中有鬼。”顿一顿,他忽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就像牌子上面写的,偷龙转凤,利用无辜之人替卫文斌顶死,你们好卑鄙!”

“到底在你们这些做官的眼中,王法是什么,人命又是什么,是否有权有势的就算犯再大的法,也不用死;相反,我们这些奉公守法的升斗小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抓去顶罪甚至是顶死!”

见魏敬成脸色越来越难看,柳师爷急忙喝道:“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拉下去!”

差役刚扯着那青年走了几步,便被几个百姓挡住了去路,有些紧张地道:“他没有犯错,你们没道理将他押入大牢。”

柳师爷冷哼一声,“只凭他诬蔑朝廷命官这一条,就足以在牢里关上一辈子!”

一名手持烟斗的灰衣老汉走上来,拱手道:“既然你们说他诬蔑朝廷命官,那就请告诉我们,为何昨日就被处斩的卫文斌还会活着?”

“本官说了,他不是卫文斌,你们看错了。”魏敬成话音未落,灰衣老汉已是斩钉截铁地道:“小人虽然年纪大了,但这双眼还亮堂得很,城楼上那人就是卫文斌,绝对没错!”

他这么一说,人群里传来响应声,开始只是三三两两,后面竟是越来越多,并且人群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并且嚷着让他们放了那句青年,任柳师爷怎么嘶声喝斥都压不下来,后者满头冷汗地望着魏敬成,“大人,这…这可怎么办?”

魏敬成也有些心怯,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与绵羊一般的百姓竟有这样强硬的一面,眼见不断有人围聚过来,唯恐事情越闹越大,大声喝斥道:“所有人立刻退去,谁若不退,就全部抓入大牢!”

莫说,被他这么一喝,吵闹不休的人群还真静了下来,正当他们以为会就此退去时,灰衣老汉在旁边的石狮上磕一磕烟斗,又用力吸了一口,在呛人的烟雾中徐徐道:“大人宁可下令抓人,也不肯解释,看来我们的猜测并没有错;只是大人,卫文斌未死一事,整个金陵城都在传,难道你打算把金陵城的百姓都抓了吗,京兆府的大牢关得下吗?”

魏敬成被他问得无言以对,恼羞成怒地喝骂,“刁民,一群刁民!”

“小人只想知道真相,只想知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刁民二字,恕小人们受之不起!”灰衣老汉想是读过书的,这句话说得不卑不亢,令人无法反驳。

魏敬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为官这么多年,也算是处理过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却没有一件像现在这么棘手,难道真要将这些人都抓起来吗?

正当魏敬成左右为难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哟,魏大人这里好生热闹,在做什么呢?”

魏敬成看清来人,连忙走过去拱手行礼,“参见穆王。”

“行了,你知道我不兴这些虚礼。”东方泽随意说了一句,指着人群打趣道:“魏大人这是打算派米还是赠银啊,引来这么多人。”

魏敬成苦着脸道:“王爷您就别取笑下官了,下官都快愁死了。”

东方泽打量了他一眼,“看样子是出事了,说来听听?”

魏敬成贴着他耳朵低低说了一句,东方泽神情陡变,盯了他道:“此话当真?”

“下官怎敢拿这事开玩笑,这会儿就在府衙里呢,下官本打算带他去见陛下,哪知来了这么多刁民闹事,劝也劝不走,抓也抓不得,真不知要怎么办。”

东方泽思忖片刻,道:“不如让本王去劝劝他们?”

魏敬成巴不得甩了这烫手山芋,赶紧点头,“王爷请。”

东方泽走过去,并没有立即出言劝说,而是示意差役放开那个青年,温和地道:“可有受伤?”

青年有些受宠若惊地道:“没…没受伤,只是手臂被他们抓得有些疼。”

“没事就好。”东方泽拍一拍他的肩膀,走上青石台阶,凝声道:“诸位,本王明白你们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但你们这样为难魏大人也没用,毕竟卫文斌一案,并非他审理或者斩监;事发突然,魏大人现在与你们一样,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不如诸位先行回去,等我们查清这件事后,再告诉你们!”

青年摇头道:“只怕我们一回去,卫文斌立刻又被调包,你们一个个相互勾结包庇,不把百姓的姓命当一回事,根本就不可信!”

刚才还和颜悦色地东方泽听到这句话,顿时寒了脸色,走到青年身前,冷声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本王的人,本王该夸你有胆识还是…蠢?”

青年想要说话,被那名灰衣老汉拉住,“穆王当真会给我等一个交待吗?”

东方泽尚未说话,那名青年已是急声道:“张老爹,你别信他,这些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诸事不顺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诸事不顺

“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穆王一定不会,你才刚来金陵不久,以后就会慢慢知道了。”在安抚了青年后,灰衣老汉望着东方泽道:“请王爷回答!”

东方泽肃声道:“是,本王在此应承你等,三日之内必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覆!”

“好!”灰衣老汉重重应了一声,朝身后的人群道:“既然穆王发了话,我等就卖穆王一个面子,三日之后再来!”

在他的言语下,众人渐渐退去,包括那名青年,在最后一个人也离开后,魏敬成长舒一口气,朝东方泽长揖一礼,“这次真是多亏了王爷,否则真是要出大乱子了。”

东方泽摆一摆手,“别说这些了,卫文斌呢,带我去见他。”

魏敬成不敢怠慢,赶紧带他去见了卫文斌,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卫文斌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东方泽还是吓了一跳,“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敬成眼珠子微微一转,摇头道:“下官也不知道,不论怎么问,他都不肯回答,只说要见陛下。”卫文斌一事牵涉甚广,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告诉东方泽得好。

东方泽尽管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却也没有怀疑,当即道:“既是这样,赶紧进宫见陛下。”

一行三人,很快来到昭明宫,途中为避免被更多人看到卫文斌,魏敬成特意拿了一顶黑纱斗笠给他戴着。

当卫文斌在承德殿除下斗笠时,东方洄豁然色变,难以置信地盯着卫文斌;当然,他不是惊讶卫文斌活着,而是后者为什么还在金陵城里,更与魏敬成以及东方洄在一起。

“陛下就在眼前,你可以说了。”面对东方泽的言语,卫文斌咬牙道:“我只与陛下一人说。”

东方泽眉头一拧,不悦地道:“你别在这里得寸进尺,赶紧说!”

卫文斌紧紧抿着唇,显然是不打算说,东方泽心头火起,待要喝斥,耳边响起东方洄的声音,“老九,你与敬成都退下怠!”

见他发了话,东方泽只得咽下嘴边的话,气哼哼地与魏敬成一道退了下去,在示意怀恩关起殿门后,东方洄面色阴寒地道:“怎么一回事?”

卫文斌赶紧将之前告诉魏敬成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即惶惶道:“陛下,此事分明是有人故意要害臣,您可一定要救救臣!”

东方洄不理会他,朝怀恩道:“绿衣今日可有来过?”

怀恩垂目道:“启禀陛下,老奴今日并未见过绿衣姑娘。”

他的回答令东方洄重重一捶御案,面色比之前更加难看,负责护送卫文斌出城的四个人,皆是琉璃坊的人,由绿衣一手安排,按理来说,卫文斌被劫,她应该比魏敬成更早得到消息,进宫奏禀,可她没有;绿衣不会也不敢对自己隐瞒,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她没有得到报信,护送卫文斌的那四个人都死了,与之前追杀镖师的那些人一样,全部都死了!

从镖银被劫开始,就事事不顺,似乎有一直有人在暗中与他们做对,破坏他们的计划,这个猜测,在第一拨人死去时得到了证实,眼下更是确信无疑。

卫文斌迟迟不见东方洄应承,忍不住道:“陛下,臣…臣现在该怎么办?”

东方洄捏一捏鼻梁,沉声道:“有多少人看到了你?”

“这个…”卫文斌回想了一下,小声道:“他们将臣绑在城楼上,许多人都…都看到了,来之前还有人去京兆衙门闹事,这会儿恐怕…恐怕…”

东方洄冷冷接过话,“恐怕整个金陵城都传遍了是吗?”

卫文斌闻言,赶紧跪下哀求,“陛下,臣一直都照着您的吩咐行事,昨儿个连候府都没回就出城了,您可不能不管臣啊!”

“陛下…”怀恩瞅着东方洄欲言又止,后者瞧见他这个样子,冷声道:“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的成什么样子。”

“是。”怀恩低了头慢吞吞地道:“救卫大人一事,乃是绝密,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何以那群人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会否…”他抿了嘴,没有说下去,不过已经足够让东方洄明白,“你认为有内奸?”

怀恩躬身道:“陛下英明,除却内奸泄密之外,老奴实在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东方洄微一点头,转而道:“你倒说说,是谁人在暗中与朕帮对?”

怀恩想了一会儿,轻声道:“老奴斗胆妄言,有能力与有资格与陛下做对的,也就那几位了,睿王与穆王一向都是站在陛下这边的,倒是…”

“倒是荣王与安王处处与朕做对是吗?”

“是,而且老奴总觉得,那样东西,落在他们手里的机会更大一些,否则也不可能轻易杀了那么多人。”因为卫文斌在,怀恩不便直言神机营一事。

东方洄自知他的意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神色冰冷地道:“总有一日,朕要他们知道与朕做对的下场!”神机营一直是他心头那根刺,一日不拔,就一日难以安枕。

卫文斌听得一头雾水,焦急地道:“陛下,臣…臣要怎么办?”

东方洄恼恨地瞪了一眼,若非卫文斌不争气,哪里会有这么多事,要不是母后那边交待不过去,他真不想再管这个事!

“陛下。”殿外响起小太监的声音,“卫候求见!”

“他来得倒快。”东方洄轻哼一声,道:“让他进来。”

“是。”随着这声答应,朱红殿门被推了开来,卫晋疾步走了进来,在朝东方洄行了一礼后,气急败坏地道:“陛下,此事分明是有人故意要害文斌!”

“朕知道,朕会派人去查,眼下麻烦的是文斌,已经有人去京兆府闹过,逼着魏敬成给说法,如今怕是整个金陵城都传遍了。”

卫文斌惶恐地道:“父亲救我,我不想死!”

“为父知道,有为父在,你别担心。”在安抚了卫文斌后,卫晋拱手道:“陛下,能否让臣将文斌带回去?”

听到这句话,东方洄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硬生生压下后,木然道:“舅舅打算带去哪里?”

卫晋听出东方洄隐藏在言语下的不满,但为了唯一的儿子,只能硬着头皮道:“臣想着文斌不方便留在金陵,所以…打算送他出城。”――

今天有点事情,只写出了一章,只能明天努力了,求原谅,呜`````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舍弃

第一百五十九章 舍弃

“出城…”东方洄冷笑连连,下一刻,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现在整个金陵城,几万双眼睛都盯着,你怎么送他出城?”

见他动怒,卫晋慌忙跪下,屈身伏地惶恐地道:“臣…臣会很小心,一定不会…不会让人发现!”

“不让人发现?”东方洄怒极反笑,“这次的事情,朕做的还不够小心隐蔽吗,结果呢?还是说舅舅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非得让他再被抓回来一次才高兴?”

“臣万万不敢有此念。”卫晋急急申辩,旋即抬眼巴巴地望着东方洄,“那…那要怎么办,总不能真将文斌交出去吧?”

东方洄烦燥地在殿内来回走着,良久,他脚步一顿,将魏敬成唤了进来,指了惴惴不安的卫文斌道:“将他押去你那里关起来,听候发落。”

卫晋从他言语间听出一丝绝决,心中大慌,急急道:“陛下,文斌与您也算是自幼一起长大,他对陛下更是尊崇恭敬,您可不能不管他!”

东方洄抚着刺痛的额头,“朕没说不管他,关入京兆府大牢只是一时之策,朕会想办法救他出来。”

“是。”卫晋虽然舍不得儿子去蹲那阴暗潮湿的大牢,却也没办法,至于东方泽那边,用言语搪塞了过去。

在他们尽皆离去后,怀恩让人取来炭火,点燃香炉,在袅袅升起的轻烟中对闭目坐在倚中的东方洄道:“陛下,其实要救卫大人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

东方洄闻着索绕在鼻尖的安神香,微微睁开双目,“你指不认卫文斌?”

“不错,只要抵死不承认卫大人的身份,百姓也无可奈何,或许短时间内百姓会有微词,但他们每天劳碌于柴米油盐,老奴相信,很快就会淡忘这件事。”

“就怕他们一直牢牢记着。”这般长叹一口气,东方洄疲惫地站起身来,“走,去宁寿宫。”

怀恩赶紧答应一声,取来油纸伞替他挡住从天而降的细绵雨丝,一路往宁寿宫行去。

缠绵不断的寒凉秋雨令卫太后整日不离暖手炉,就是这样,手脚还总觉得不大爽利,偶尔还会感觉到一阵阵刺痛,太医言称是以前积下的老毛病,一个个都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用热巾帕敷手脚缓解刺痛感。

这日,尹秋正在替卫太后敷手,瞧见东方洄推门进来,笑着朝半闭着双目的卫太后道:“太后您看,陛下来了。”

卫太后振一振精神,睁开了双眸,望着正在拂身拭去水渍的东方洄,和蔼地道:“这下雨的天,怎么过来了,也不怕着凉。”

东方洄微扯了嘴角道:“只是些许小雨罢了,不打紧。”

卫太后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几个转,对候在一旁的宫人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