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太后摇头道:“哀家倒是不生气,就是痛惜溯儿,都这么大的人了,半点也不知道为自己打算,哀家与你的一片苦心,可都算是白费了。”

尹秋在一旁道:“太妃有所不知,睿王今日过来,是为了请太后收回赐婚,他不愿迎娶昌荣宗姬。”

陈氏惊呼一声,旋即惶恐地朝卫太后行礼,“请太后恕罪,莫要与他置气,待臣妾回去好生劝劝他。”说着,她对冬梅道:“带睿王去静芳斋等我。”

“是。”冬梅来到尚跪在地上的东方溯身边,轻声道:“王爷,请随奴婢去静方斋等候。”

东方溯哪肯就此离去,暗暗一咬牙,“除非母后收回成命,否则…”

陈氏脸色一变,急急打断他的话,“没听到母妃的话吗,立刻随冬梅出去,不得放肆!”说着,她趁俯身去拉东方溯的机会,在其耳边低语,“不要硬来,以免事态恶化,母妃会设法劝说太后。”

东方溯略一迟疑,终是站了起来,在朝卫太后行了一礼后,随冬梅退了出去。

在他们走后,陈氏来到卫太后身边,蹲下身替她揉捏着双腿,内疚地道:“都怪臣妾教导无方,养成了这孩子肆意任性的性格,幸好太后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

卫太后闭着双目,徐徐道:“你也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溯儿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旁的什么都好,就是性子直拗了一些,一旦认准了什么事,不撞得头破血流,是万万不肯回头的。”

“太后说得是,臣妾屡次劝他改改性子,可这孩子就是听不进去。”

“若是寻常事情,由着也就由着,无伤大雅,可这是他的终身大事,任性不得,昌荣是平阳王之女,又是哀家的外甥女,并不算委屈了他。”卫太后双眸微微张开,一轮精光在眼底闪过。

“昌荣那孩子,臣妾也喜欢得紧,现在得蒙太后赐婚,真是再好不过了。”

卫太后示意她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下,抬手抚过鬓发,淡淡道:“可惜溯儿不这么想。”

“他会明白太后的一片苦心。”说话时,她手里的动作一直未停,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卫太后双腿。

卫太后含笑道:“宁寿宫那么多宫人,却没一双手及得上你,记得前些年,哀家犯腿疾疼得睡不着那阵子,你天天过来给哀家按腿,常常一按就是半个时辰;亏得是有你,否则那段日子哀家不知该怎么熬过来。”

“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再说臣妾也只能做做这些。”说着,陈氏笑言道:“太后若不嫌弃,臣妾还与以前一样,天天过来给您按腿。”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违心之言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违心之言

卫太后笑呵呵地道:“哀家倒是想,但你毕竟是太妃,怎好总做这些辛苦事,就是哀家自己也过意不去。”

“侍候太后是臣妾的份内事,岂敢说辛苦。”陈氏接过宫人递来的普洱,呈到卫太后手中。

卫太后抿了一口,感慨道:“宫里老姐妹虽然不少,但与哀家贴心的,就只有你一个。”

陈氏笑笑道:“其实姐妹们心里一直都很尊敬太后,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而已。”

卫太后不置可否地笑一笑,拉住她的手道:“尽顾着说溯儿的事情,倒是忘了问妹妹,今日何事过来?”

“太后不提,臣妾差点都忘记了。”陈氏招手示意随她一道进来的宫女上前,取过锦盒道:“臣妾昨日听太后说了赐婚之事,心里实在欢喜,虽说聘礼一事,内务府那边会准备,但臣妾还是想着自己备一份,昨儿个翻了一夜,备得差不多了,其中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样,想着等太后您这边旨意一下来,就让冬梅送到平阳王府去。”

卫太后笑道:“你倒是比哀家还要心急,拿来给哀家看看。”

陈氏赶紧呈上锦盒,轻轻打开后,一对紫玉雕云纹玲珑如意簪映入眼睑,尹秋也看到了,蹙眉道:“这对簪子奴婢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好像以前见过。”

卫太后抚过湿润光滑的簪身,徐声道:“哀家记得,这是溯儿十六岁开牙建府时,先帝赐给静芳斋的。”她抬眸看向陈氏,“多年来,从未见你戴过。”

陈氏笑道:“紫色宝玉不多见,再加上臣妾那会儿年纪也不小了,就一直收着没戴,这会儿正好给昌荣,玲珑如意的意头也好,就是拿不准昌荣喜不喜欢,所以来问问太后。”

“你赏的东西,她焉有不喜欢之理。”卫太后将锦盒递还给她,“这对簪子应该是先帝赏给你最名贵的东西了,先帝…亏待了你。”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太后还得来做甚,再者…”陈氏仰首笑道:“臣妾不是还有太后怜惜吗?”

“你啊!”卫太后笑着拍一拍她的手,“哀家已经与皇帝说了,溯儿这次大婚,一定要好好操办,绝不可冷清了。”

“多谢太后。”陈氏满面感激的道谢,又陪着卫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后,方才退出了宁寿宫,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到了静芳斋。

东方溯正坐立不安地等在那里,一看到她进来,急忙迎上来道:“母妃,太后怎么说?”

陈氏没有理会他,径直走至正当中的酸梨枝雕螭纹椅中坐下,冬梅取过暖手炉放到她冰凉的手里;东方溯也意识到自己问得太急了一些,强按着心里的急切站在一旁。

待得双手恢复了些许暖意后,陈氏睨了他道:“你可知违逆太后的下场?”

东方溯垂在袖中的双手微微一紧,低头道:“儿臣知道不该这样做,但要儿臣娶沈惜君为妻,万万不能!”

陈氏盯了他半晌,“还没放下?”

东方溯眼底掠过一丝痛意,垂目道:“不论放下与否,儿臣都不会娶沈惜君!”

陈氏长叹道:“母妃知道你不喜欢沈惜君,昨日太后说起的时候,我也是吓了一跳,但太后心意坚定,这桩婚事…”她摇头道:“溯儿,你还是听太后的安排吧。”

“只要一刻没下旨,就一刻还有机会,昌荣骄纵任性,胡作非为,断非儿臣良配。”

陈氏目光在他脸上徘徊,“只怕再好的女子,在你眼中也非良配。你应该知道,陛下已经答应西楚使者,不会让慕千雪二嫁,难道你想陪着她终身不娶吗?”

东方溯紧紧抿着薄唇,眸色漆黑如墨,“事关儿臣终身,请母妃让儿臣自己决定。”

“母妃自可应允你,但太后…唉。”陈氏拉起他,幽幽道:“母妃知道娶昌荣委屈了你,但这是太后的意思,由不是咱们拒绝,所幸昌荣对你一片真心,成亲后当会收敛性子,不再像现在这样任性妄为”

对视片刻,东方溯挣开她的手,一步步往后退着,“不论她怎么变,儿臣都不会娶她,儿臣现在就去宁寿宫请太后收回成命!”

“溯儿!”这一次,陈氏加重了语气,素来温婉柔和的五官变得有些沉冷,她走到嗡嗡烧着的炭火前,将手里的素锦帕子丢入炭盆里,那一点点不起眼的星火之光迅速化为贪婪的火舌,将帕子一点不剩地卷了进去,在火光中大口大口地“咀嚼”着,散发出毛发烧焦的气味;等到火舌消退时,帕子已是不见了,只剩下些许焦炭散落在炭火。

“宁寿宫就如这炭盆,看似无风无波,不会伤人,可一旦触及到不该触的东西,就会被烧得尸骨不剩,你是母妃唯一的孩子,母妃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明白吗?”这半年间,陈氏多多少少也与他说了一些事情,故而这番话并不算太过突兀。

沉默半晌,东方溯闷声道:“所以母妃就要儿臣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甚至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能做主吗?”

陈氏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话,“至少在你有足够能力摆脱焚身烈火之前,只能忍让!”

东方溯深吸一口气,倔强地道:“其实事情,儿臣皆可听母妃的话,唯独这一件…”

“这一件怎么样,不听吗?”陈氏冷声道:“你以为一旦火起,烧得只是你一个吗?错了,所有与你有关的人,都会被卷入其中,包括冬梅,包括母妃还有…慕千雪!”

东方溯神色陡变,额间冒出细细的汗珠,是啊,以卫太后的手段,不出手则矣,一旦出手,又怎会放过母妃他们;他之前一门心思想着求卫太后收回赐婚,竟忘了这一点。

望着他煞白的脸色,陈氏知他意识到了当中的利害关系,缓和了语气道:“溯儿,就当是为了母妃,忍一忍好吗?或许昌荣并不如你想得那么差。”

她何尝喜欢沈惜君这个媳妇,但势比人强,就算再不喜欢,也只能接受,甚至还要装出一脸欢喜的模样。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狭路相逢

第一百六十九章 狭路相逢

“答应母妃好吗?”这句话,陈氏说得近乎哀求。

东方溯紧紧攥着双手,他不想让母妃担惊受怕,可这个“好”,怎么也说不出口。

冬梅劝道:“殿下,奴婢知道您不愿意,可眼下只有这么一条路能走,至多成亲后,您少与昌荣宗姬相处,彼此相敬如宾就是了。”

在炭盆里传来“哔剥”的爆炭声响时,东方溯终于开口道:“母妃,能否让儿臣再考虑一下?”

“殿下…”

陈氏抬手阻止冬梅言语,凝声道:“好,你回去仔细想清楚,太后这边,母妃会尽量拖延,只是…不会太久。”

“儿臣告退。”在东方溯拖着沉重的双腿离去后,冬梅拧眉道:“其实刚才殿下已经动摇,太妃该逼着他应承下来才是,以免夜长梦多。”

陈氏接过“你担心溯儿回去见到慕千雪之后,不肯妥协迎娶昌荣?”

冬梅点头道:“是,璇玑公主对殿下影响有多大,太妃最是清楚不过,她一句,比咱们说上十句百句都有用。”

陈氏抚着襟间素雅的秀花,淡然道:“正是因为清楚,才让溯儿回去。”

冬梅一脸疑惑地道:“奴婢不明白太妃的意思。”

“她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很清楚怎么选择才是对溯儿最有利的。”

“太妃的意思是,璇玑公主与咱们站在同一边?”在陈氏点头后,冬梅又道:“可万一…她有意睿王妃之位呢?”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逐落花。”陈氏徐徐吟着,在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中道:“她很清楚,在四年前拒绝溯儿那一刻起,她就永远不可能再成为睿王妃;更何况还有亡国之恨压在她肩膀上。”

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冬梅叹道:“希望如此。”

在东方溯离开静芳斋时,慕千雪乘着马车徐徐行驶在满是积雪的街道上,趁着雪停,她去穆王府见了见东方泽,与他说了一些事情。

几个孩子正在街上嬉闹,用通红的小手相互扔着雪球,被砸中了也不生气,依旧嘻嘻哈哈的笑着,好不开心。

慕千雪望着趴在窗沿一脸羡慕的夏月,打趣道:“要不要我让车夫停下,让你去玩一会儿?”

夏月吐一吐舌尖道:“公主您就别笑我了,奴婢都这么大人了,再下去玩,非得被人笑死不可,不过待会儿回去,倒是可以去堆几个雪人,以前在西楚时,可从没下过这么大的雪。”

慕千雪唇角一僵,夏月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连忙道:“奴婢该死,请公主…”

“没什么。”慕千雪打断她的话,淡淡道:“若是连这两个字都听不入耳,还有什么资格谈复仇。”

夏月用力点头,鼓着腮帮子道:“嗯,苍天有眼,公主一定能够得偿所愿。”

她这副模样,引得慕千雪笑了起来,正要说话,马车猛得一停,令她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公主小心!”夏月一边惊呼一边迅速拉住慕千雪,另一只手拉着窗沿,总算是稳住了身子,没有掉下马车去。

夏月松气之余,一股怒意涌上胸口,夏月一把掀起帘子,朝车夫喝道:“为什么这样突然停下来,万一公主受伤,你捏待得起吗?”

车夫满脸惶恐地道:“夏月姑娘息怒,小人也不想的,是有人突然挡住了去路,实在没法子。”

夏月往马车前面看去,这一看之下,竟让她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两道秀气的柳眉顿时皱了起来,“是你?”

披着一袭银红羽纱镶风毛大氅的沈惜君站在下人中间冷冷盯着夏月,“看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规没矩。”

夏月不理会她的话,径直道:“为何挡着我们的马车?”

沈惜君轻哼一声,“让你家主子出来,我知道她在里面。”

“公主才没…”夏月刚说了几个字,慕千雪已是自马车中走了出来,轻咳一声,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宗姬有事寻我?”

沈惜君眼底掠过一丝痛恼,她最讨厌的就这个女人整日装病扮虚弱,就知道在溯哥哥面前博同情,哼,等她与溯哥哥成了亲,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个女人赶出去。

沈惜君压下胸口翻涌的醋意,皮笑肉不笑地道:“倒是没事,就是恰巧遇到公主车驾,想着许久未见,便想着叙叙旧。”事实上,她从赵平清口中得知慕千雪一早去了穆王府,故意在此等着。

“宗姬有心了。”慕千雪扶着夏月的手下了马车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沈惜君面前,在打量了后者一番后,微笑道:“宗姬今日看起来,精神很是不错,可有什么喜事。”

沈惜君抚一抚脸颊,有些得意地道:“你眼睛倒是毒得很,不错,确是有一件喜事。”她抬起下巴,神情高傲地道:“你应该会有兴趣知道。”

“哦?”慕千雪意外地道:“不知是何喜事?”

夏月最看不惯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故意讽刺道:“该不会是宗姬你要成亲了吧?算起来宗姬您过了年就有十九了,是该成亲了呢。”

站在沈惜君身后的一名侍女当即喝道:“大胆,竟敢这样与宗姬说话,还不立刻跪下请罪!”

“无妨。”在喝退侍女后,沈惜君走到夏月面前,不怒反笑,“你说的没错,我确是要成亲了。”

夏月那番话本是用来讽刺沈惜君的,没想到竟然真的说中了,一时倒是愣在那里。

“恭喜宗姬。”慕千雪微一欠身,笑吟吟地道:“不知哪位公子有幸娶到宗姬为妻,我可认得?”

“这个人,公主不止认得,还很熟悉。”沈惜君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报复的笑容,上前一步,逐字逐字地道:“睿王东方溯!”

这五个字如冬日里最寒凉的冷风,令慕千雪未曾散去的笑容僵在了那里,东方…竟然是他?

夏月回过神来,急切地道:“不可能,王爷才不会娶你呢,休得胡言!”

“胡言?”沈惜君眸光冰如冷泉之水,“此乃太后旨意,你一个小小奴婢,竟然敢置疑太后,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章 挖苦

第一百七十章 挖苦

夏月被她盯得有些发慌,但还是倔强地道:“你说是太后旨意就是吗,我还说你是假传懿旨呢!”

“懿旨不日之内就会下来,到时候你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沈惜君伸出涂着嫣红丹蔻的手指,挑起夏月的下巴,眯眸道:“你置疑太后,目无尊上,却是不争的事情,你说…该怎么处置得好?”

夏月避开她的手,慌声道:“我…我才没有呢,你不要胡说!”

“宗姬息怒,夏月素来心直口快,并非存心…”

沈惜君冷冷打断慕千雪的话,“心直口快就可以胡言妄语吗?那依公主的话,那些杀了人的,也可以自己是一时冲动,并非存心。”说着,她指了夏月娇喝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夏月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想要后退,又怕连累慕千雪,只能面色苍白地僵在那里;不过就算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说那些话,王爷…绝不会娶那样一个骄纵枉为的女子为妻。

“且慢!”慕千雪喝住冲夏月涌去的那几名下人,她这会儿神色已是平静了下来,“夏月确有失言,但并未冒犯太后凤颜。”

沈惜君嗤笑道:“你若耳背,我可以重复一遍予你听。”

“夏月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很清楚,不劳宗姬。”这般说着,慕千雪又道:“所谓太后懿旨,皆是宗姬一人之言,除却宗姬之外无人知道真假,夏月对此有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算不得错;就算闹到京兆府甚至是太后面前,也站得住脚。”

对视片刻,沈惜君身子微微往前倾,凉声道:“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强词夺理,难怪楚帝容不下你,就你这张不讲理的刁蛮嘴,换了谁都不喜欢,说不定南昭被灭,就是你所害!”

她说话之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旁边之人包括夏月在内,皆听得一清二楚,见沈惜君拿南昭之事来挖苦慕千雪,夏月大为愤恨,上前护住面色煞白的慕千雪,恼声道:“你要罚就罚,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不知道喜欢饶舌的人死后下了地狱,是要被拔舌的吗?”她虽害怕受皮肉之苦,但更见不得自家公主受辱。

“死丫头!”沈惜君眸中寒光一闪,伴着一声厉喝扬手往夏月挥去,眼见夏月脸上要多五个鲜红指印,一只手及时抓住她的手腕,“沈姐姐息怒!”

沈惜君面色不愉地盯着紧紧攥着她手腕的赵平清,“放手!”

赵平清地看了一眼四周,低声道:“姐姐,很多人看着呢,还是算了吧;再说你打了她,自己不也手疼吗?”

“不行!”沈惜君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她的劝说,“这个丫头三番四次对我无礼,这次我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长些记性。”

“姐姐!”赵平清为难地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们到底是…睿王的人。”

一听这话,沈惜君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激动地道:“什么睿王的人,胡言乱语,分明是她们死皮赖脸缠着溯哥哥不放!”

赵平清似乎被她过激的反应给吓到了,愣愣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方才怯怯地拉着她的袖子小声道:“是平清不好,说错了话,沈姐姐不要生平清的气,以后不会了。”

“哼!”沈惜君不假辞色地拂袖甩开赵平清的手,冷冷盯着夏月,忽地嫣然一笑,“不过也对,为这么一个贱婢弄疼了自己的手,确实不值得;阿紫,去给我掌嘴三十,记着,一下都不许少了!”

“奴婢遵命。”一个身形高佻的侍女应了一声,不怀好意地往夏月走去,然刚走几步,便慕千雪拦住,后者这会儿已是恢复了一惯的平静淡然,凝声道:“我刚才说得很清楚,夏月并未犯错,你们无权责罚她!”

“有没有权责罚,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哼,说穿了不过是一个亡国奴罢了,摆什么公主的架子!”说完,沈惜君朝停在那里的阿紫喝道:“还不给我狠狠的打,谁若敢阻拦…”她扫了一下慕千雪,面色阴寒地道:“就一并打了!”

“姐姐!”赵平清急得直跺脚,“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你又何必闹大呢,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

“不用你来教训我!”沈惜君厉声打断她的话,眸光冰冷地道:“平清,你何时与这姓慕的这般要好了,处处帮着她说话。”

“姐姐想到哪里去了。”赵平清急忙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姐姐好。”

“是吗?”沈惜君冷笑不止,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赵平清连忙道:“姐姐你想,若是你教训了夏月,必定会传到睿王耳中,到时候岂非影响姐姐与睿王的感情?”

被赵平清这么一说,沈惜君果然迟疑了起来,但要她就此放过夏月,又万万不甘心,正自犹豫间,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坐在马背上的正是刚刚从昭阳宫回来的东方溯。

东方溯一路都在想着要怎么回绝赐婚之事,不曾想竟在路上遇到沈惜君,而且慕千雪与赵平清也在,当即拉住缰绳,下马来到慕千雪身边,拧眉道:“出什么事了?”

慕千雪微一欠身,淡然道:“没什么,就是正好遇到昌荣宗姬,说了几句。”

东方溯盯了她一会儿,忽地目光一转,落在夏月身上,“你来说。”

“回王爷的话,宗姬她…”夏月固然很想狠狠告沈惜君一状,挫一挫后者的嚣张气焰;可看公主刚才的态度,分明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她到底要不要说实话。

正自犹豫之时,沈惜君走过来拉了东方溯的袖子,笑吟吟道:“可不就是碰到了说几句话而已,还能有什么。对了,我听说城外梅山上的梅花都开了,虽不是什么稀有品种,却也很是好看,趁着这会儿雪停了,我们一道去赏梅可好?”

东方溯面无表情地抽出袖子,“男女授受不亲,请宗姬自重。”

沈惜君神色一僵,很快便又笑意如初,“马车就在那里,我们走吧。”

“宗姬喜欢,自己去赏梅就是了,我还有事要做。”随意寻了个借口回绝沈惜君的提议后,东方溯转身看向慕千雪,温言道:“走吧,我陪你回去!”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剪发

第一百七十一章 剪发

见东方溯对自己与慕千雪完全是两个态度,沈惜君不禁心头火起,不顾赵平清的阻拦,娇喝道:“不许走!”

东方溯停下脚步,反感地道:“你还想怎样?”

沈惜君扬起她小巧的下巴,倨傲地道:“陪我去梅山!”

“没兴趣!”这一次东方溯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回绝。

“你!”沈惜君气得攥紧了粉拳,赵平清怕又闹起来,赶紧来到她身边,低声劝道:“姐姐算了,你要真想去梅山,我陪你去就是了。”

“走开!”沈惜君并不领她的情,一把将她推开,赵平清一下子没站稳,仰身往后跌去,侍女惊呼着想要去拉,却是晚了一步。

赵平清害怕得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结果却没有她想像得那么疼痛,正确来说,只要腰间略略有些硌到。

赵平清好奇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双乌黑如墨玉的瞳仁,待得看清那双眼眸的主人时,脸颊顿时“噌”的一下红了起来,急忙挣开东方溯的怀抱,羞涩地道:“多谢王爷相救。”

东方溯点点头,再次转身往慕千雪的方向走去,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沈惜君一眼,这样的忽视令后者越发恼恨,奔到东方溯身前,满面寒霜地喊道:“你给我站住!”

东方溯被迫停下脚步,紧紧拧了双眉,“闹够了没?”

“我要你陪我去梅山!”此时的沈惜君,与其说是想看满山梅花,倒不如说是堵一口气,她不允许自己输给慕千雪,绝不允许!

“不可能!”

尽管早就知道东方溯并不爱自己,但这三个字还是刺痛的沈惜君,泪水不受控制地泛上眼眸,濡湿了纤长细密的长睫。

在东方溯准备绕过她时,沈惜君忽地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避我一世了吗?你错了,太后已经…”

东方溯漠然接过她的话,“答应为你我赐婚是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沈惜君樱唇微张,满面诧异地看着东方溯,这件事是昨日才定下来的,她只与身边亲近的人说过,东方溯怎么会知道?姨母那边吗?

她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东方溯的性子姨母再清楚不过,为免横生枝节,在择定日子掰下赐婚旨意之前,姨母是不会告诉他的。

东方溯嘴角浮起一道冰冷的弧线,“就算是太后赐婚,我也不会娶你,沈惜君,你死了这条心吧!”

扔下这句话,他再不停留,扶着慕千雪上马车后,翻身重新上马,徐徐往睿王府行去。

沈惜君愣愣地站在那里,直至东方溯一行人走得不见踪影后,方才反应过来,不顾路人的目光,蹲下身子捧着脑袋发出一声声尖叫,每一声尖叫,都有一滴泪水随之而落,掉入积雪之中。

她这一辈子,所有的挫折、痛苦、悲伤,都是拜东方溯所赐,可偏偏…她就像着了魔一样,怎么也无法狠下心来摆脱他的影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赵平清心有不忍,安慰道:“姐姐你冷静一些,王爷他…他说得应该只是一时气话,别往心里去。”

阿紫也在旁边跟着劝说,“就是,这桩婚事是太后做主,哪里由得睿王答不答应,除非他不想要命了。”

她的话令赵平清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来模样,不住劝着沈惜君,在他们的安抚下,沈惜君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赵平清拭着她脸了一道道的泪痕,温言道:“外面冷,我扶姐姐回去吧,回到府中,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睡醒就没事了。”

赵平清想要收回手,却被沈惜君猛得抓住手腕,后者抓得很用力,即便隔着厚厚冬衣,也能感觉到那一根根尖锐的指甲,她骇然道:“姐姐你做什么?”

沈惜君盯了她,双目冷凛之色更甚环身周的寒风,“说,是不是你告诉溯哥哥的?”思来想去,知晓赐婚一事的并不多,卫太后、父亲母亲、兄长、阿紫,他们都没理由去告诉东方溯;除了他们之外,还知道太后即将赐婚的,就只有赵平清一人。

赵平清别过脸,不自在地道:“我…我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

她这个样子,令沈惜君更加肯定,攥着前者的手再次一紧,咬牙切齿地道:“果然是你,赵平清,你好大的胆子!”

“我…我没有。”赵平清脸色煞白,额间冒出细细的汗珠,被沈惜君攥住的手腕像要断掉一般,也不知她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不承认是吗?”沈惜君冷笑一声,忽地松开手,没等赵平清缓过来,阴冷更甚于刚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给我把她的头发剪了,我看她说不说!”

赵平清骇然失色,她知道沈惜君性子骄纵,却没想到竟然张口就要剪自己头发,怎么说自己也是堂堂候爷千金。

阿紫也是变了颜色,剪头发虽然不会令人受伤,可在这大周,头发几乎可说是女子的性命,除非削发为尼,否则是断然不会断发;而且这大庭广众的,真要断了赵平清的头发,后者怕是以后都不用再见人了,更不要说嫁。

阿紫大着胆子劝说道:“宗姬,这…这样恐怕不太好,或许…真与赵小姐无关!”

沈惜君横了她一眼,漠然道:“跟了我几年,眼力劲没见长,胆子倒是大了不小,是想我连你的头发也一并剪了吗?”

“奴婢不敢!”阿紫慌忙低头请罪,“奴婢这就去找剪子来!”

“不要!姐姐不要!”赵平清紧紧护着自己一头秀发,吓得花容失色,都快要哭出来了。

沈惜君对此不为所动,催着阿紫他们去找剪子,没过多久,阿紫拿着一把铜剪子过来,后来还跟着一个胖妇人,想是从她那里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