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登门问罪

“有劳公公特意来此传旨,实在辛苦。”在平阳王妃说话之时,逐春早已会意地递过的两锭各有五两重的金锭子,令那两名内监眉开眼笑,连连道谢,其中一个叫小何子的内监道:“奴才们来之前,陛下已经传旨礼部,让他们准备睿王迎娶正侧二妃之事,到时候必是空前热闹。”

这句话令沈惜君脸上笑容一僵,满面疑惑地道:“你说什么,正侧二妃?”

两名内监脸色齐齐一变,他们本以为此事沈惜君早已知晓,眼下看来,怕是他们误会了,小何子打着哈哈道:“没…没什么,奴才们还要回去向陛下覆旨,告退了!”

“且慢!”平阳王妃唤住急欲离去的二人,冷声道:“把话说清楚了再走不迟。”

二人无奈地停住脚步,在沈惜君的一再逼问下,小何子只得苦着脸道:“其实陛下一共掰下两道旨意,一道传喻平阳王府,另一道传喻…传喻赵候府!”

听到“赵候府”三个字,沈惜君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寒声道:“是给赵平清的?”

小何子不敢看她,低着头含糊道:“应该…应该是。”

沈惜君狠狠一跺脚,咬牙切齿地道:“陛下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能让赵平清那个贱人做溯哥哥的侧妃!”

“放肆!”平阳王妃面色一沉,瞪着她道:“陛下乃大周君,岂容你如此不敬,立刻给回房反省!”

“不要!”沈惜君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对赵平清的恨意,哪里肯听平阳王妃的话,跺脚朝阿紫喝道:“立刻备马车,我要去赵候府!”

“不许去!”平阳王妃喝住阿紫,冷声道:“你没听到母亲的话吗?”

沈惜君咬牙道:“等我教训了那个贱人,自会来领罚!”

“越来越没礼数了,平清乃是赵候千金,你怎可这样称呼。”说着,她歉疚地朝小何子二人道:“这孩子自幼被我与太后给宠坏了,倒是让二位公公见笑了。”

“哪里哪里。”二人哪里敢接这话,连连躬身。

“对了,二位公公可知,陛下为何会突然为赵小姐赐婚?”

二人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具体原因奴才们并不清楚,不过…陛下命奴才们进去的时候,太后也在。”

平阳王妃黛眉微微一挑,不动声色地道:“好,我知道了,多谢二位公公。”

“不敢。”这般说着,小何子趁机道:“若是王妃没别的吩咐,奴才们告退了。”

这一次平阳王妃没有再留二人,“逐春,送二位公公出去。”

二人一走,沈惜君立刻迫不及待地道:“姨母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早说了让她将赵平清指给徐经治吗,何以眼睁睁看着陛下将她指给溯哥哥也不拦着一些,两人一道糊涂了不成?”

“不得无礼。”面对平阳王妃的斥责,沈惜君撇着嘴道:“总之我不要与赵平清一起嫁给溯哥哥,死也不要,母亲你快想想办法!”

“母亲这不是正在想吗?莫急。”平阳王妃来回走了几趟,沉吟道:“你在府中好生待着,我去见一见太后,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沈惜君答应后,她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在我回来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尤其是赵府,知道吗?”

“知道了,母亲快些去。”在催促着平阳王妃离去后,赵平清往自己屋中行去,走了一半,突然停下脚步,令撑伞走在后面的阿紫险些撞到她后背,待得稳住身形后,阿紫道:“宗姬怎么了?”

沈惜君咬一咬银牙,寒声道:“去备马车,我要去赵府。”刚才这一路,她憋了半天,始终是咽不下这口气。

阿紫与另一名侍女莺红皆是眼皮一跳,后者轻声道:“可是王妃说了,不许…”

沈惜君不耐烦地道:“让你们去就去,哪里来这么多废话,母亲若是怪罪下来,自有我担着,怪不到你们头上。”

见她心意已决,二人只得去备马车,冒雪来到赵府,他们到的时候,赵氏夫妇正好送传旨太监离去,他们脸上的笑意更加刺痛了沈惜君。

“破落了这么久的赵府,竟然出了一位亲王侧妃,实在是可喜可贺啊!”突如其来的声音令赵氏夫妇吓了一跳,待得看清是沈惜君后,既畏惧又气愤,赵候爷轻咳一声,拱手道:“多谢宗姬!”

“候爷客气。”沈惜君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旋即道:“平清呢,怎么没看到她?”

赵夫人怕她找自家女儿的麻烦,急急道:“平清身子虚弱得很,正在房中静养,让宗姬失望了。”

沈惜君嘴边的笑意较之前更甚了几分,“怎么会呢,既然妹妹不方便,我去见她就是了。”

赵夫人赶紧拦住她,“平清这两日染了风寒,万一传染给宗姬,那就不好了。”

“我素来身子强健,不怕。”说着,沈惜群便要强行入内,赵夫人哪敢让她进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等平清身子好了之后再见得好。”

沈惜君明眸微睐,“怎么,赵夫人不让我进去?”

“岂敢,只是…”未等赵夫人说完,沈惜君已是一个闪身,自她旁边的空隙中钻了过去,想再阻拦已是不及,只得急急喝道:“拦住她!”

几名下人赶紧挡在沈惜君面前,无奈后者并没有止步的意思,依旧一步接一步地往前走,他们不敢碰触沈惜君,只能跟着一步步往后退。

赵夫人攥着同样心急如焚的赵候爷手臂,紧张地道:“候爷怎么办?”

赵候爷犹豫片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沈惜君面前,“请宗姬留步!”

对于他的话,沈惜君报以不屑的笑容,“我若不留步,你待如何,强行将我赶出去吗?”

不等赵候爷言语,阿紫已是毫不客气地道:“宗姬金尊玉贵,你若敢伤宗姬半分,就算是这世袭的候爵之位也保不住你!”

赵候爷气得脸色发青,想他堂堂候爷,却被一个侍女当面威胁,实在可恨,偏又不能发作,强行挤了一丝笑容,“岂敢,只是平清现在,确实不方便见宗姬,还是改日得好。”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定局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定局

沈惜君冷下脸,寒声道:“有胆子使手段,没胆子见我吗?让开!”

“宗姬请回。”赵候爷尽管懦弱,却不是没脑子,他们早就将平阳王府得罪死了,让与不让,都是一样结果。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赵候爷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父亲,让姐姐过来吧。”

赵夫人快步走到那道撑着伞的碧色人影身边,心疼地道:“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

赵平清微笑着摇头,“女儿不冷,母亲别担心。”说着,她再次朝赵候爷道:“父亲,我与姐姐这一面,早晚得见,避不开的。”

听到她的话,赵候爷长叹一声,侧身让开,他一让,沈惜君立刻快步行至赵平清身前,冷冷相望。

“姐姐…”

“啪!”清脆的掌掴声在飞若柳絮的大雪中响起,正是一脸忿恨的沈惜君。

任谁也没料到沈惜君会一过来就动手,一时皆愣在那里,待得回过神来后,赵夫人紧紧将赵平清搂在怀里,愤然道:“我们敬你是平阳王府的宗姬,但你也不要太过份了!”

沈惜君怒极反笑,指了泫然欲泣的赵平清恨声道:“论过份我哪里比得上她,表面装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满肚子坏水,百般算计!”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姐姐你相信我!”赵平清一边说一边去拉沈惜君的手,却被后者狠狠甩开,险些摔在地上。

沈惜君厉声喝骂道:“亏得你还有脸叫我姐姐,简直是恬不知耻!”

赵平清被她骂得垂泪不止,赵夫人心疼女儿,争执道:“平清从未做过半分对不起你的事情,倒是你,一直对平清呼来喝去,视她如下人!”

“没有对不起我?”沈惜君冷笑连连,劈手夺过紫燕捧在手里的圣旨,一把将之展开,厉声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此乃陛下恩旨,宗姬如有疑惑,该去问陛下才是。”说着,赵候爷伸出双手,“请宗姬归还圣旨!”

“要不是你们从中使手段,陛下会颁下这样的旨意?”沈惜君咬牙将圣旨掷回给他,盯着一直在低低啜泣的赵平清恨声道:“不要以为有圣旨在,你就嫁定了溯哥哥;赵平清,我不会让你如愿,绝对不会!”

望着沈惜君愤然离去的身影,赵候爷连连摇头,“冤孽,真是冤孽!”

赵平清难过地道:“都是女儿不好,连累爹娘受委屈,女儿实在愧对爹娘!”

赵候爷抚着她红肿的脸颊,怜惜地道:“说什么傻话呢,为父只是担心你,以后她为正你为侧,不知要受她多少气。”

赵夫人目光在圣旨上扫过,叹道:“为娘现在也不知道,究竟让你嫁给睿王是好还是不好。”

赵平清握住二人冰凉的手,“能够成为睿王侧妃,是女儿几世修来的福气,岂会不好;至于姐姐…”她神色一黯,努力挤出一丝笑来,“只是一时误会而已,等以后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其实她人不坏,只是脾气有些大罢了。”

赵氏夫妇明白赵平清这样说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叹息着拍拍她的手,毕竟圣旨已下,就算真后悔,也不能再回头了,希望…睿王侧妃这条路不会太难走。

在他们为赵平清往后担心之时,平阳王妃正一脸惊异地看着闭目徐徐捻动着佛珠的卫太后,“睿王主动要求?”

“不错。”卫太后半睁了双目,徐徐道:“今日一早,溯儿来见哀家,说是几经考虑,他愿意迎娶惜君为正妃,但同时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娶赵家女儿为侧妃,同一日成亲!”

平阳王妃冷眸道:“这个贱婢倒是真有手段,竟然哄得睿王主动求亲!”说着,她瞅着卫太后,试探道:“如此说来,真要让她与惜君一道嫁入睿王府?”

卫太后停下手里的动作,取过尹秋递来的茶饮了一口,淡淡道:“圣旨都下了,难道还有假吗?”

平阳王妃蹙眉道:“可惜太后没有早些为她与徐经治赐婚,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卫太后坐直了身子道:“你这么说,是在怪哀家?”

一听这话,平阳王妃忙站起来回话,“子钥不敢,只是担心赵平清心机深沉,以后惜君会受她欺负。”

卫太后怡然一笑,望着供在矮脚小几上的几枝梅花,“惜君是睿王正妃,又是哀家的外甥女,哪个敢欺负她。”

平阳王妃忧声道:“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太后知道,惜君那孩子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半点不晓得隐藏心思。”

卫太后拢一拢鬓角,淡淡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过好在惜君是正妃,又有你这个母亲从旁提点。”

平阳王妃愁眉道:“话虽如此,但臣妾也不能时时在她身边提点。”

卫太后微微一笑,取过一枝梅花在手中把玩,微一用力,梅枝拦腰折断,开在枝间的白梅,受到断枝震荡,落在卫太后深红裙裾上,恍如印在上面,“何需时时提点,瞅准时机,一次就够了。”

平阳王妃描绘精致的黛眉微微一挑,精光轮过眼底,下一刻,已是欠下身去,恭敬地道:“臣妾明白,多谢太后提点。”

卫太后随手掷了梅枝,“不过你也要多劝劝惜君,让她学着收敛性子,出嫁之后,毕竟不比平阳王府,尤其溯儿对她并无感情。”

“臣妾谨记。”在直起身后,平阳王妃忍不住叹了口气,“若非惜君这孩子死心眼,非睿王不嫁,哪里需要如此。”停顿片刻,她想起一事来,轻声道:“太后,这慕千雪还住在睿王府的东院里,该如何是好?”

卫太后疲惫地揉一揉额角,“为了惜君,哀家已经过问太多睿王府的事情,这件事就留给惜君自己去解决吧。”

平阳王妃赔笑道:“惜君性子拗直,哪里懂得解决,还是得请太后多多费心。”

“你倒是护得牢。”卫太后语气平淡如常,却令平阳王妃心中一跳,她与卫太后一母同胞,若论谁最了解卫太后,非她莫属,只是这么几个字,已是察觉出卫太后隐藏于言词后的不满,小心翼翼地斟酌了言词道:“臣妾是想着,趁现在尽量替惜君铺平道路,让她往后好走一些。”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情为何物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情为何物

“铺得了一时,铺不了一世,往后的路,终归还是要靠惜君自己走;慕千雪也好,赵平清也罢,就当是给惜君的历练。”未等平阳王妃言语,她又道:“有哀家看着,翻不了天。”

卫太后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平阳王妃自不好再说什么,欠身应下后,关切地道:“臣妾观太后神色疲倦,可是昨夜未睡好?”

卫太后倚身靠着浅金色的垫子,幽幽道:“哀家昨夜梦到了母亲,她质问哀家,为什么不救文斌,为什么要任由皇帝下旨斩文斌,断了大哥唯一的血脉。”

平阳王妃叹息一声,安慰道:“文斌一事,太后已经尽力了,是他自己不争气;母亲想必是不知其中缘由,才会托梦来质问太后,臣妾明日一早就去母亲坟前祭拜,告之文斌一事的经过,相信母亲会理解。”

卫太后点点头,“大哥怎么样了?”

平阳王妃眸光微闪,温声道:“臣妾昨日去见大哥,他已经没什么事了,太后不必挂心。”

卫太后牵起唇角,划出一抹凉意,“他可是还在怪哀家?”

她的话令平阳王妃沉默了下来,直至炭盆传来“哔剥”一声爆炭的声响,方才低低道:“文斌毕竟是大哥唯一的子嗣,倏然失去,难免伤心,太后再给他一些时间,很想通的。”

“希望如此。”卫太后看了一眼细腻莹润的窗纸,“母亲的坟,差不多是二十年前修的,几年前父亲过世之时,也不曾重新修整,经历这么多年风吹雨打,想必早已残旧,哀家想重新修葺,你明日去的时候,带几个经验丰富的工匠过去,看看如何修葺为好。”

“是。”平阳王妃应下后,含笑道:“太后仁孝,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卫太后重新捻动手里的佛珠,叹然道:“哀家能为母亲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穆王府中,东方泽正拧眉盯着坐在对面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酒的东方溯,在后者又一次执起青玉酒壶准备往杯中倒酒时,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七哥够了,再喝下去该醉了。”

东方溯寂寂一笑,注视着从倾斜壶嘴中流下的琥珀色液体,眼里密布着一道道的红血丝,“都说一醉解千愁,可不是正好吗?”

东方泽按住他端起酒杯的手,“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酒醒之后,该愁的一样要愁,什么都解决不了。”

“至于可以求得一时宁静,有何不好。”说话之时,他用另一只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看到他这副借酒消愁,自暴自弃的样子,东方泽痛声道:“七哥你这又是何苦呢?”

“苦…”东方溯喃喃重复了一遍,摇头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何苦之有。”

“若真这样想,你就不会喝这么多酒了。”东方泽没好气的说着,见他又想倒酒,赶紧先一步将青玉酒壶抢在手里,叹道:“我知道七哥在生公主的气,但娶沈惜君,确实是七哥眼下最好的选择;至于公主…我并不觉得她是一个为了复仇而不择手段的功利女子,当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七哥不妨与公主心平气和的谈一次,怎么着也好过这样互不理睬;实在不行,我去与公主说说。”

他回府不久,就听到消息,说承德殿发下两道赐婚的旨意,分别传去了平阳王府与赵候府,于二月初十同一日,两女一同嫁予东方溯为正侧妃。

若说沈惜君那道旨意在意料之中,那么赵平清那道就真是万万没想到,他正要去睿王府问个究竟,还没东方溯就过来了,拉着他饮酒,不到半个时辰,就一人喝了三壶酒,分别是借酒消愁;不过他也趁此机会,断断续续问清楚了事情经过。

东方溯几次伸手都未能拿回酒壶,转头睁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对候在一旁的穆王府管家道:“再去取几壶酒来。”

“不许去!”东方泽喝住管家,咬一咬牙,拉过东方溯的手,“走,随我一起去见公主,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我不去!”东方溯用力挣开他的手,呼吸之间带着薰人的酒气。

东方泽又气又恼,跺脚道:“你不去是吗,好,我去!”说罢,他大步往外走去,未等他走到门口,一只青玉酒杯飞射而来,在他脚边碎成粉沫,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东方溯冷澈入骨的声音,“哪里都不许去!”

东方泽转过身,无奈地道:“七哥,你明明是在乎公主的,为什么就…”

东方溯双目赤红地打断,“正因为我在乎她,所以才不许你去!”

他的话令东方泽愕然,“这是为什么?”

东方溯执过酒壶,仰头往自己嘴里灌着,直至一壶酒见了底,方才“咣当”一声搁在桌上,目光寂寥而伤感,“你说的没错,公主不是一个功利之人,所以昨日她与我说的那些话,并非出自真心,不过是为了刺激我,从而让我答应娶沈惜君罢了。”

“七哥你…”东方泽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事情似乎比他想得还要复杂。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东方溯怆然笑着,一层水雾在眼底若隐若现,在打发管家离去后,他轻声道:“其实一开始,我真的中了她的计,异常生气,可是静下来细想之后,却是明白了她的一番苦心;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就算我肋生双翼又能逃到哪里去,更不要说还涉及母妃与你们那么多人的性命。”

他低头,望着自己张开的双手,徐徐道:“说到底,还是我太过若小,如果今日我有与二哥对抗的能力,又何需这样处处被动;还有千雪,她背负着整个南昭的血海深仇,我却要求她放弃一切,与我隐居山林,实在是太过自私;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东方溯愣愣地站在那里,若非东方溯自己说出来,他万万想不到这个素日里沉默寡言的七哥,竟藏了这么许多心思。

“既是七哥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因为与公主赌气,甚至为此多娶一个赵平清?”

东方溯徐徐握紧摊开的手掌,“其实昨夜想明白了千雪的心思后,我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去向千雪道歉,直至赵夫人的出现,令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夫人?”东方泽满面疑惑,想不明白这件事与赵夫人有什么关系。

“不错。”他面色哀戚如飞过夜间的鸦翅,“如非两情相悦,那么情…就变成了一种负担,就像沈惜君于我,又或者赵平清于我一般,能够卸下我这个负担,千雪应该会轻松一些吧。”他自嘲的笑笑,眸光异常悲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除夕

第一百九十三章 除夕

默然半晌,东方泽难过地道:“独自承担这一切,七哥不觉得太过辛苦吗?”

“只要她安好,我再辛苦也值得。”说完这句话,东方溯用力抹一把脸,道:“记着,今日这席话,绝对不可以告诉千雪。”

“我知道。”东方深深叹了口气,静默片刻,他道:“七哥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娶赵平清,万一她真如公主所言,是一个蛇蝎美人,岂不是引狼入室?”

东方溯打开窗子,任由刺骨冷风卷着飞雪打在因为饮酒而滚烫通红的脸上,“与其一虎独大,不如引狼相争,让她们自相残杀!”

东方泽细细想着他的话,试探道:“七哥是说,利用赵平清来制约沈惜君?”

“不错。”东方溯闭目感受着冰冷与炙热的碰撞,过了一会儿,他忽地睁开双目,“老九,你可知母后面前,谁人最说得上话?”

东方泽仔细想了一会儿,道:“自然是二哥。”

东方溯摇头,“陛下虽是太后亲生,却不是最说得上话的那一个。”

“那是谁?”

迎着东方泽好奇的目光,东方溯缓缓吐出四个字来,“平阳王妃。”

“她?”东方泽先是一怔,旋即释然,颔首道:“也是,平阳王妃是母后幼妹,几十年来感情一直很好。”

“我们手上拥有的,除了健锐营之外,就只有一个刑部,这样的实力与陛下相比,相差太远,根本不足以与他抗衡;而以母后与二哥的疑心,是不会轻易放下更多的权力给我们,但若有平阳王妃从旁帮衬,那就不一样了。”

东方泽试探地道:“七哥是打算利用沈惜君将平阳王妃绑在你的船上?”不等后者回答,他又道:“可就算没有赵平清,她也是七哥你的岳母,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东方溯面无表情地道:“赵平清的存在,会让沈惜君时时刻刻感觉到威胁,若是我再对赵平清好一些,她所感受到的威胁就会更重;在这种情况下,平阳王妃为了保住沈惜君的正妃之位,一定会极力襄助于我。”

“这倒也是。”东方泽点头之余,怔怔地望着东方溯,后者察觉到他略显古怪的目光,恻目道:“为何这样看我?”

“我从不知道,原来七哥也会算计人,不过…”东方泽微微一笑,眸光异常清亮,“我喜欢!”

“人总是会变的。”东方溯撑着窗台,注视着外面漫天的风雪凝声道:“浑浑沌沌过了半辈子,是时候清醒了。”

这件事成为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除了东方泽之外,再无第二个人知道东方溯的真正心思,就连慕千雪也被牢牢蒙在鼓里。

入了腊月后,雪一直断断续续下着,天空也总是灰颓阴沉,没有放晴的迹象,让人不禁猜测,新年是否要在阴冷霜雪之中度过。

好在上天并没有这个打算,腊月二十九这日,阴沉了半个多月的天空终于放晴,久违的阳光穿过云层照落在金陵城中,虽然寒风未止,却令人心情愉悦,一扫之前的压抑。

到了除夕这日,天气更加晴好,浅金色阳光照在身上有浅浅的暖意,堆积在瓦顶多日的雪化成一道道清澈的雪水顺着屋檐流下来。

一早起来,夏月便带着徐立几个打扫院落,又将之前准备好的对联、窗花、灯笼一一张贴悬挂了起来,在她的忙碌下来,东院终于有了新年将至的喜庆之意。

徐立挂完最后一个灯笼,下了梯子来到夏月身边,“这样挂着可好?”

“嗯,距离正好,也没歪。”说着,夏月看了一眼天色,道:“阿朱他们都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别误了与家人的年夜饭。”

睿王府本无除夕放下人归家的规定,是慕千雪怜他们思念家人心切,特允在东院伺候的下人归家过一夜,明日再回来。

徐立犹豫片刻,摇头道:“我还是不回去了,不然只有夏月姐与公主两人,太过冷清了,公主心情又一直不怎么好。”

夏月神情一黯,旋即勉强笑道:“公主有我照顾着,没事,快走吧,除夕夜一年可只有一回呢。”

徐立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夏月姐也说了一年一回,明年再去也是一样的,至于家里还有弟妹在,有他们陪着,家里不会冷清。”

“既是这样,你随我去厨房包饺子吧,差不多也该准备起来了。”见他执意不肯走,夏月也不勉强,再说这偌大的院落只有她们二人,也确实太过冷清了些。

这会儿还不到准备晚膳的时间,故而厨房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小厨子蹲在墙角打炖。

徐立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偷偷瞅着夏月,他自以为隐蔽,殊不知都被夏月看在眼里,“怎么了,有话与我说?”

见她看穿了自己心思,徐立有些尴尬,但还是抵不过心里的好奇,小心翼翼问出憋了多日的话,“夏月姐,王爷与公主之间…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这一个月都不见王爷来东院一趟,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提到东方溯,夏月就忍不住来气,狠狠一捏手里刚刚包好的饺子,“还能怎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呗。”

徐立咋一咋舌,压低了声音道:“可是与赵小姐有关?”

“何止与她有关,根本就是她一手所为,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面的女子,想想就让人生气。”

徐立听得越发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总之赵平清不是好人,往后遇见她小心一些。”夏月含糊的答了一句,催促着徐立赶紧将饺子包好。

冬日的夜,暗得特别好,才申时刚过,就已经暗沉沉一片,仅余几缕晚霞在重重暮云间挣扎。

夏月端了刚刚热腾腾的饺子走进屋中,笑着朝坐在窗边出神的慕千雪道:“公主,可以吃饺子了。”

慕千雪回过神来,瞧见徐立也在,讶然道:“怎么还不回去?”

夏月代答道:“奴婢与他说过了,但他坚持要留下,只能由着他去。”

徐立一边摆弄着碗碟一边笑嘻嘻道:“小人一回家,几个弟弟妹妹非得缠着要压岁钱不可,好不容易才攒了几个钱,小人可还想多捂一阵子呢,求公主千万别赶小人回去。”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烟花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烟花下

“你啊!”慕千雪被他逗得掩唇轻笑,他们说话的功夫,夏月已是盛了一碗饺子递到慕千雪面前,“公主您快尝尝看,奴婢包了好几种您爱吃的馅。”

慕千雪接过徐立递来的筷箸,道:“王爷那里送去了吗?”

夏月撇一撇嘴,不以为然地道:“王爷去了昭明宫赴宴,再说厨房里那么多人,自然会有人做饺子送去,哪里需要咱们操这个心。”

慕千雪默然片刻,道:“话虽如此,还是盛一碗给王爷送过去。”

夏月鼓着腮帮子满心不乐意地道:“公主啊,王爷都那样对您了,您还记着他做什么。”她可没忘记东方溯害得慕千雪咳血,从而躺在床上几日起不了身的事情,最可恨的是东方溯明明知道公主生病,却一眼都不曾来看过,简直就是无情冷血。

“总记着这些,只会令自己不痛快,快去吧!”在慕千雪的催促下,夏月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盛了一碗饺子装在食盒里送去了南轩。

蔡元正在檐下吩咐下人做事,瞧见夏月过来,笑着迎上来,“夏姑娘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