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夏月回首望着与他们背道而行的张启凌一行,一边摇头一边道:“可真是个怪人。”

“是啊,怪的让人捉摸不透。”慕千雪轻声接了一句,趁着白福不注意对十九道:“你去跟着他们,看他们在何处落脚,另外再查一查张启凌的身份。”

“是。”十九也对随手借出“六万两”的张启凌充满了好奇,当即悄然离去,远远跟在张启凌一行身后。

第一卷 第两百二十一章 东方

第两百二十一章 东方

马车徐徐停在慕宅门前,慕千雪下了马车,却迟迟不曾入内,只是一味看着不远处的睿王府,夏月知道她是想见东方溯,逐道:“公主,这次睿王在短短一个时辰内,筹了三万多两银子,总算做得不错;虽说最后没用上,但奴婢觉得,于情于理都该去向睿王道声谢,顺道将这些银票还给他。”

慕千雪迟疑片刻,终归是点了头,扶着夏月的手来到睿王府,在蔡元引领下,一路来到南轩的暖阁。

蔡元接过下人沏好的茶奉予慕千雪,微笑道:“公主稍候,王爷很快便来。”

“有劳了。”待得茶喝到一半,东方溯走了进来,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待他坐下后,慕千雪敛裾行礼,感激地道:“千雪多谢王爷今日筹银相助。”

“本王助的是自己,公主无需道谢。”说着,他目光在慕千雪身上一转,凉声道:“看公主的神情,应该是拍到兵法图了。”

“没有。”慕千雪的回答令东方溯愕然,下一刻,两道浓眉已是皱在了一起,难以置信地道:“五万两多两银子都不足以拍得兵法图?”

他知道万宝阁里面所拍之物皆为奇珍异宝,可据他所知,历年来,万宝阁最贵的一样宝物,也不过拍到四万余两,他与东方泽准备的银两加在一起,差不多五万两千两,怎么着也该够了。

慕千雪将万宝阁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待听到张启凌将兵法图借予慕千雪三日时,亦是大吃了一惊,“此人是何来历?”

“我让十九去查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说着,她自夏月手中接过三万七千两银子,双手奉予东方溯,随即道:“请王爷给千雪三日时间,千雪一定为王爷补全三才阵。”

“本王说过,统兵一事,本王自己会想办法,不劳公主费心。”明明是担心慕千雪太过劳累,会熬坏身子,却被他说得冰冷刺骨。

好不容易因为筹银一事,对他有几分改观的夏月,听得这句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插话道:“公主也是想帮王爷,王爷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东方溯面带讽刺地道:“是帮本王还是帮自己,公主心中最清楚不过。”说罢,他长身而起,面无表情地道:“本王还有事情,公主请回吧。”

慕千雪咬一咬苍白的下唇,“三日之后,千雪会将三才阵图纸送到王爷手中,用与不用,王爷自己决定!”

一直到慕千雪走得不见人影,东方溯方才松开紧攥的双手,这么一会儿功夫,两边掌心皆已是留下几个殷红如朱砂的甲印。

千雪…我答应你,就算背弃所有,甚至成为连我自己都厌弃的人,也一定会助你踏平西楚,重建南昭!

在慕千雪踏出府门后,一道隐在暗处的人影悄然离去…

早春的夜,尽管剥去了冬夜的浓厚暗沉,却依旧寒冷,每每呵气都会化成一团淡淡的白雾。

阿紫在夜色中走着,忽地一点冰凉滴在她脸上,令她脚步一顿,抬头往黑沉沉的夜空看了一眼,复又快步走着,赶在雨下大之前,回到东院。

她刚踏进花厅,等在里面的沈惜君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王爷呢,可过来了?”

阿紫行了一礼,垂目盯着自己鞋尖,“回王妃的话,王爷说他…还有许多公务未阅,让您先用膳,不必等他,待过些日子空了,再陪您用膳。”

沈惜君那张精心描绘过的脸庞一白,盯了阿紫片刻,声音微颤地道:“他是不是又去西院了?”

阿紫目光一颤,下一刻已是笑道:“怎么会呢,宗姬您别多想。”话音未落,便见沈惜君往外走去,阿兰拦都拦不住,赶紧拦住道:“宗姬您要去哪里,外头正下着雨呢。”虽然沈惜君这会儿已是睿王妃,但阿紫几个陪嫁过来的,还是习惯称她为宗姬。

沈惜君一把推开她,冷声道:“既然你不肯说,我只有自己去南轩问王爷!”

“宗姬不要去!”阿紫再次将她拦住,见瞒不过,只得如实道:“奴婢去的时候,杜鹃也正好来请王爷,王爷他…他去了平妃那里!”

“赵平清!”沈惜君面色铁青地自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自从踏入睿王府,这个贱人就一直在与她争,无时无刻不想着踩到她头顶上,实在可恨!

阿兰细声安慰道:“宗姬妃息怒,王爷只是一时受平妃蒙骗,假以时日,便会明白王妃才是值得他真心相待的那个人。”

沈惜君冷哼一声,咬牙道:“怕只怕王爷被她迷昏了头,分不清真心与假意。”

“怎么会呢,只要王妃说服陛下,改由王爷领兵出征,王爷自然会明白宗姬您的一片苦心。”阿兰口中的王妃,自是指平阳王妃。

沈惜君想想也是,勉强压下心头怒火,回到椅中坐下,阿兰赶紧跟过去,殷勤地舀了一碗乳白色的鲤鱼汤递到她面前,“奴婢知道宗姬不喜欢鱼的腥味,特意让厨房多放了一些姜,您闻闻,一点儿腥都没有呢。”

沈惜君看都不看一眼,冷声道:“搁着吧,我没胃口!”尽管知道自己手里有牌,可一想到赵平清与东方溯亲亲我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

“是。”阿兰无奈地搁下鱼汤,转眸见阿紫神色踌躇,欲言又止,蹙眉道:“怎么,还有事?”

阿紫瞅了沈惜君一眼,迟疑地道:“其实…奴婢回来时,还听说了一件事,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事?”

“据说,今日王爷刚下早朝,十九便来了王府。”

“十九?”沈惜君蹙一蹙两道精致的长眉,“她不是跟着慕千雪离开王府了吗,还来做什么?”

“王爷当时将下人都遣了出去,故而没人知道她与王爷说了什么,只知说完后,王爷召了蔡总管进去,让蔡总管将府里余银全部提清。”

“全部提清?”沈惜君愕然道:“王爷无端端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不是王爷要,是十九要,因为那些银票都落在十九手里。”

第一卷 第两百二十二章 夜色重重

第两百二十二章 夜色重重

沈惜君当即摇头,“不可能,十九不过是一名侍女,王爷怎么会…”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止住了声音,那张姣好的芙蓉面在烛光中渐渐扭曲,咬牙道:“我明白了,是慕千雪,一定是她!”

阿紫小声道:“另外,璇玑公主午后曾来过府里见王爷,他们说的什么,与之前一样无人知晓。

沈惜君眼角一阵抽搐,过了片刻,她面色阴寒地道:“如此说来,王府里现在一分银子都没有?”

“如果此事是真的话,那么府中…怕是几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阿紫话音未落,一个上好彩釉蝶纹茶碗被狠狠掼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在一片还溅起划破了一个下人的脸,当即出现一道殷红的血痕,那名下人不敢呼痛,与另外几名下人惶恐地跪在地地,请沈惜君息怒,阿紫二人也是心惊胆战,不敢言语。

沈惜君激动地道:“慕千雪!慕千雪!她还想要纠缠王爷到几时,这次是拿走府中所有银两,下一次怕就是要整座睿王府了,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去睡破庙吗?”停顿片刻,她既生气又难过地道:“王爷也是,竟任她予取予求!”

阿兰轻声道:“王爷素来重情重义,璇玑公主派人来求,难免…”

“行了!”沈惜君烦燥地打断,用力抚一抚涨痛的额头,“可知她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这个倒是不清楚。”见沈惜君神情不愉,阿紫赶紧道:“奴婢会派人去打听。”

沈惜君点一点头,起身走到朱红雕花的长窗台,用力将之推开,顿时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冷风迎面扑来,自领间袖间灌了进去,几乎在一瞬间抽干了她的体温,令她浑身冰冷,却不肯让阿紫他们关窗。

盯着大雨滂沱的窗外,沈惜君一字一句道:“她既然离开了睿王府,就不该再踏足此处,我不会让她有机会害王爷的,绝不会!”

阿紫怕她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劝道:“奴婢明白宗姬的心情,但王爷对…”

“我知道。”沈惜君转过身,神色竟是异常平静,“眼下最要紧的是王爷助统兵出征,余下的…慢慢再说!”最后几个字夹杂在呼啸的寒风中,冷得渗人。

在命人撤走一口未动的膳食后,沈惜君带着阿紫二人来到里屋,自紫檀顶柜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满满一盒的银票,每一张都是一千两的数额。

阿紫二人认得,这是沈惜君出嫁时,平阳王妃给她的陪嫁,整整十万两银,就算平阳王府家底丰厚,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沈惜君从中取出两万两递给阿紫,“拿去给帐房,好让他们维持府里的开销,应该足够维持到王爷俸禄下来。”

阿紫摇头道:“这可是王妃给宗姬的体已钱,留着应急,怎么能拿出来填这个窟窿。”

阿兰深以为然地道:“就是,王爷自己捅的瘘子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好了。”

沈惜君涩然一笑,“我既嫁了他,就是他的人,民间不是有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分什么他和我。不过…”她神色一冷,道:“告诉帐房,除了府中正常开支之外,没我的同意,谁都不许动这笔银子,否则我打断他的双手。”

她虽任性妄为,霸道骄纵,却是当真爱极了东方溯,也是当真视这睿王府为她后半生的归宿,不知…当她知道真相,又或者东方溯与卫氏一族拔刀相向时,会是怎样的心情,悲伤?亦或者是绝望?

若当时,她能够懂得放手,或许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可终归…她还是没有放!

在阿紫离去后,阿兰上前道:“宗姬一口晚膳都没用,又动了那么大的气,晚上怕是睡不好,血燕最是益气润躁,不如奴婢去炖一盅来?”

沈惜君随意点点头,目光一直停留在西院的方向…

与沈惜君相比,赵平清无疑是春风得意的,成亲两日,东方溯都歇在她房中,全然不理会东院那位正主;虽然这样,会令沈惜君与她隔阂更深,但…还有什么比东方溯宠爱更重要的呢,只要她握紧这份恩宠,就不必惧怕任何人,沈惜君如是,慕千雪…亦如是!

只是,她一直摸不准东方溯对慕千雪的心思,经这两日打听下来,她得知卫太后下旨赐婚前,东方溯曾与慕千雪大吵过一架,而后态度便淡了下来,之后更让她搬出了睿王府,绝少往来。

明明是那样厌恶,何以她一开口,就立刻倾囊所有,这实在不合情理,是否她忽略了什么?

疑惑归疑惑,她并不敢开口询问睡在身边的东方溯,只能在心里默默猜测。

大雨笼罩了深夜中的金陵城,到处都是哗哗作响的雨声,“梆梆梆”更夫披着蓑衣在空旷的街道上小跑着,雨履踩在积水的街道上溅起一片又一片的水花。

慕千雪搁下看了半夜的兵法图,长吁了一口气,“这套兵法图,真是玄奇至极,我本以为借着那半本兵法图,已是参悟了七八分,如今才知,竟连三分也不到。”

“三分不到?”夏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奴婢不信。”

慕千雪抬眸道:“不信什么?”

“公主聪明绝顶,怎么可能被区区一本兵法图难倒,奴婢说什么都不信。”

慕千雪微微一笑,“傻丫头,我又不是神仙,岂不闻‘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吗?”

夏月蹲下身笑嘻嘻地道:“在奴婢心里,公主就是神仙,无所不能!”

慕千雪屈指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笑斥道:“尽胡说!”

夏月弯眼一笑,眼角余光瞧见搁在桌上的兵法图,不禁想起了日间那个人,满面好奇地道:“公主,您说那位姓张的公子,是真那么相信你,还是…”她指一指脑袋,“这里不好使?”

慕千雪好笑地道:“你这丫头,又在胡说了是不是,张公子谈吐不凡,目光清明,岂会精神不正常。”

第一卷 第两百二十三章 惊心

第两百二十三章 惊心

“奴婢可没胡说。”夏月眨着黑白分明的双眸,“哪有人随手把价值六万两的东西借予一个连真面目也没见过的人,甚至连份借据也没写,万一公主不还,他连处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慕千雪渐渐敛了笑意,拨弄着裙上的流苏,徐徐道:“这一点,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他随兴所至,视钱财如无物,还是…看得太过透彻。”

夏月皱一皱鼻子,“还有他的名字,张启凌,张启凌,听着就像是张起灵,怪渗 人的。”

本在仔细思索的慕千雪听得这句话,不由得笑了起来,轻刮着她红润粉嫩的脸庞,“你啊,总是这样,看一个人不顺眼时,哪里都能挑出毛病来;不管怎样,张公子总是有恩于我们,怎可拿他名字才玩笑。”

夏月不以为然地道:“才不是呢,若非他在万宝阁与我们抬价,兵书早已归了公主所有,何需他卖这个人情。”

“什么都是你有理。”正自笑语间,门被人推了开来,来者正是一整晚都不见踪影的十九。

慕千雪笑意微敛,“可是打听到了?”

十九点点头,在接过夏月递来的软巾拭去脸上的雨水后,道:“张启凌是江宁首富张家的长公子,张家祖上以贩卖皮草绸缎起家,几代下来,累积了无数财富,堪称是富可敌国。”

夏月恍然道:“难怪那么阔气,原来是有这样的身家背景。”

“张启凌虽出身富贵,却没有沾染那些纨绔子弟的恶习,反倒醉心于兵法诗书,经常十天半个月也不踏出府门一步,号称无书不读,大约是十日前受万宝阁所邀来到金陵城,一直住在八方客栈的天字号房里,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本兵法图。”

慕千雪手指在泛黄上的书籍上缓缓抚过,轻声道:“如此说来,张启凌并无可疑?”

“是的。”十九简单应了一声,又道:“如果公主还有所怀疑,我可以继续追查。”

“不必了。”慕千雪望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衣衫,温言道:“赶紧去换身衣裳,以免着凉,我让厨房把留的饭菜热一热然后送去你房里,吃过后早些睡吧。”

临出门前,十九回过身来,迟疑地道:“那三才阵法…”

慕千雪知道她想说什么,微笑道:“有了这半本兵法图,当可在三日之内补全三才阵的缺陷,与那些运粮的木牛一起助王爷一臂之力,出征至少要等到二月十二以后,应该来得及。”

“多谢公主。”她的回答令十九松了一口气,望向慕千雪的目光多了几分感激。

夜雨中的金陵城到处都是黑漆漆的,除了慕宅,还有几点零星的灯光亮着。

八方客栈的一间天字号客房里,张启凌安然坐在桌前与自己对弈,两名眉清目秀的小厮静静站在他身后。

想是燃得久了,透出灯罩的烛光有些黯淡,其中一名小厮取下绘有嫦娥奔月的灯罩,拿起小剪子剪去乌黑卷曲的灯芯,令幽幽黯淡的烛光重新明亮了起来。

在小厮重新罩上灯罩时,一名中年人推门走了进来,如果慕千雪在,一定会认出来者正是今日在万宝阁主持拍卖会的那个人。

中年人走到屋中,毕恭毕敬地朝张启凌行了一礼,“见过公子。”

张启凌抬眼淡淡看他,“走了吗?”

中年人连忙道:“公子放心,小人亲眼看到十九进了慕宅,方才来见公子。”说着,他眉头一皱,“小人有一事不明。”

张启凌搁下手里的棋子,扬眉道:“不明白我为何要如此大费周张?”

“是。”中年人觑了他一眼,轻声道:“只要公子放出风声,说那半本兵书在您手上,璇玑公主一定会主动与结交,根本不必迂回万宝阁。”

张启凌淡淡一笑,他本就长得颇为俊美,这一笑更是增添了几分惊世之姿,“如你所言,自可以接近璇玑公主,却显得太过刻意,难以取得她的信任,不利于后续计划;再说…”他目中精光一轮,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万宝阁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将不合理变成合理吗?”

“公子说得是。”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自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恭敬地道:“这是此次拍卖所得的银两,加上公子给付的六万两,总共是十九万九千两,请公子点收!”除了万宝阁里面的少数几人之外,谁也不晓得,这个经常负责主持拍卖的中年人,就是万宝阁真正的老板;明面上那个,不过是傀儡罢了。

望着那叠足以令无数人疯狂的银票,张启凌连眼皮也没动一下,随口道:“我还要在金陵城中逗留一阵,你自己派人送回去吧,行事小心,莫要露了踪迹。”

“是。”在中年人将银票收回去后,张启凌又道:“南境情况如何?”

“今日刚刚传来消息,阳关谷已破,齐军越过南境线二十余里,正在往金陵城进发,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若是周帝不派人阻截,大约半个月后,就会抵达金陵城。”

“金陵是北周帝都,就算周帝是一个蠢货,也绝不会拱手相送,更何况…”张启凌长眸微眯,似笑非笑地道:“他一点都不蠢。”

“公子说得极是,根据这两日的消息,周帝应该已经在命户部筹粮,兵部统兵,根据小人估摸,加上健锐营的十万,半月之内,他们应该可以筹到将近二十万的军队。”

张启凌摇头道:“形势紧迫,周帝必然等不到半月,据我猜测,十日应该是他的极限了,二十万…有些难。”顿一顿,他道:“何人领兵?”

“是平阳王。”如果东方洄听到这番话,必会大吃一惊,他们现在所谈的一切都是朝廷机密,连很多身在朝堂的官员都不清楚,他们一个是万宝阁幕后老板,一个也不过是江宁富商之子,却对这件事情了如指掌,实在太过诡异。

“笃笃笃。”张启凌屈指一下一下叩着铺有繁花缠枝图案桌布的桌案,许久,这个声音一停,继而清朗的声音在屋中响起,“很快就不是了。”

第一卷 第两百二十四章 迷雾重重

第两百二十四章 迷雾重重

“公子是指睿王?”不等张启凌言语,中年人已是拧眉道:“据小人所知,此乃周帝金口玉言,怕是改不了。”

张启凌薄唇微勾,泛起一抹幽冷的笑容,“璇玑公主聪明绝顶,惊才绝艳,连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都能扶上帝位,又岂会改不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局。”

中年人微笑道:“任璇玑公主再聪明,还不是沦为公子与…老爷指掌间的一枚棋子。”

张启凌执起一枚黑棋,落在已经溃散的白棋阵营中,彻底结束了白棋的苟延残喘,“棋子与执棋者从来都只有一线之隔!”

大雨还在继续,打在窗台上哗哗做响,在小厮将棋盘上用玉石打磨成而的黑白棋子重新装入盒中后,中年人低声道:“公子,虽然北周这会儿只能集中二十万大军,兵力不及齐国,但北周始终是第一强国,号称拥兵百万,一旦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调集兵力与粮草,逼退齐国只是早晚的事情,咱们…要不要助齐国一臂之力,让北周彻底翻不了身?”

张启凌捻了一枚棋子在指尖把玩,盯着纵横交错的棋盘淡淡道:“那么容易被打垮,就不是称霸多年的北周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玩着吧;再者…”那双狭长的眼眸在烛光下深不见底,“我也很想看看她究竟能够将《风后八阵兵法图》发挥到何等地步!”

八方客栈的这番对话,无人知晓,甚至无人察觉…

二月十二清晨,东方溯用过早膳后,与往常一样准备上朝,临出门时,他想起一事来,唤过蔡元,取出昨日慕千雪还给他的银票还有宝恒银号的票据一并递过去,“这里是三万七千两,你去将田契屋契赎回来,按着约定,另付一百两利息,剩下的全部都放回到帐房去,该怎么用就怎么用。”

听说银子都拿回来了,蔡元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笑呵呵地接过,“是,小人这就去。”在准备出门时,他想起一事来,“启禀王爷,王妃昨夜不知怎么着,知道了帐房银子被提空的事情。”

东方溯眉头一皱,不悦地道:“怎么,她去帐房闹了?”

蔡元面色古怪地道:“这倒没有,相反,王妃还让阿紫送了两万两去帐房,说是给府里用的。”

东方溯不料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一时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淡淡道:“把那银子给王妃送回去,告诉她以后不必如此。”

“是。”在目送东方溯离去后,蔡元小心翼翼地揣着银子去了宝恒银号,陶安一听说他来赎东西,当即拿来押在那里的一叠子屋契田契,在各自点清后,蔡元告辞离去,在他走后,一路暗中跟随的杜鹃走进了银号,伙计瞧见她进来,连忙招呼道:“这位姑娘,是要来存银还是提钱啊?”

杜鹃心思一转,笑道:“家里攒了一些银子,想过来存着,就是不晓得哪家可靠一些还有利息高一些,所以来打听打听。”

一听这话,伙计当即拍着胸脯道:“姑娘可算是来对了,要说可靠,这金陵城里我们宝恒银号认第二,就没银号敢认第二;至于利息也是断然不会少了姑娘的。”

“我出门少,你可不要骗我。”

“瞧姑娘说的,我们做得都是正经生意,怎么会骗你;再说了,这么大的一家店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

“这倒也是。”杜鹃点点头,故作不经心地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出去,他也是来这里存银的吗?”

伙计想了想道:“姑娘说的想必是蔡管家。”

杜鹃故作茫然地道:“蔡管家?是哪家府里的?”

伙计随口道:“睿王府里的,不过他来,可不是为了存银。”

杜鹃目光一闪,试探道:“既然不是存银,那必是为了取银,对不对?”

伙计神秘兮兮地道:“都不是呢。”

“这可奇怪了,既不存银又不取银,那来银号做什么?”

“这个…”这一次,伙计显得有些迟疑,杜鹃摇着他胳膊娇声道:“说来听听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杜鹃本就颇有几分姿色,这一撒娇,自是迷得那伙计晕头转向,什么话都说了,“其实我也不晓得蔡总管来做什么,是掌柜亲自接待的;不过我知道他们昨日就来过。”

杜鹃耳尖地听出这句话的问题,“他们?还有人与蔡总管一起来吗?”

伙计点点头,左右打量了一眼,见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方才压低了声音道:“昨儿个睿王爷带着蔡总管亲自来的,掌柜与他们说了一会儿后,提了整整三万两的银票。”

“三万两?”杜鹃失声惊呼,伙计怕被人听到,赶紧捂住她的嘴,紧张地道:“嘘!小声一些,掌柜的在里面呢!”

杜鹃缓过神来后,拉下他的手,“这些银子都是给睿王的?”

“八九不离十,睿王走后,我曾瞧见掌柜的收起了一大叠东西,当时有一张掉了下来,我帮着捡起,发现是一张田契,所属人是睿王!”

听到这里,杜鹃已是理出了几分头绪,“你是说睿王将田契抵押给你们银号,换取三万两银子!”

“不然呢,你还有更好的解释吗?”说到这里,伙计紧张地叮嘱道:“这件事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掌柜的非打死我不可!”

杜鹃“噗嗤”一笑,抿唇道:“看你样子高高大大的,想不到胆子这么小,行了行了,我保证跟谁都不说,可以了吗?”待得伙计点头后,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我得回去了,不然家里人该着急了。”

伙计盯着那张姣好的面容,不舍地道:“那姑娘什么时候来存银?”

杜鹃随口敷衍道:“就这两天,到时候我来找你。”

一直到杜鹃走得不见人影,伙计还痴痴望着,直至后脑勺被人用力打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陶安不知何时站在他旁边,拧着眉毛道:“瞧什么呢?”

第一卷 第两百二十五章 心机

第两百二十五章 心机

伙计慌忙道:“没什么,刚才…刚才有人在咱们门口吵架,我看了一会儿热闹,现在没事了。”一边说着一边取过抹布胡乱擦着台子,掩饰心中的紧张。

陶安倒是没起疑,瞪了他道:“既是看到有人吵架,就该劝他们离开,咱们打开门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吵架两个字,怎能只顾着看热闹,以后记住了。”

伙计唯唯诺诺应着,直至陶安离开,方才长舒了一口气,继续做事,然而脑海中的窈窕身影,令他不时走神,无法集中精神。

伙计做梦也想不到,跟他满口保证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的杜鹃,这会儿正一字不漏地将事情转叙予赵平清听。

紫燕关了窗子,满面惊讶地道:“王爷竟拿田地契去抵押,他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赵平清面色铁青地道:“还不明白吗,需要银子的不是王爷,而是慕千雪。”

紫燕难以置信地道:“娘娘是说,王爷为了给她筹银,不惜连田契也抵押了?”

这句话令赵平清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寒声道:“若非我让杜鹃跟着蔡元,至今仍蒙在鼓里。”

“还有一件事。”杜鹃低声道:“奴婢来之前,特意去了一趟帐房,听帐房先生说,王妃昨夜里,让人送去两万两银子,今早蔡总管拿去还了。”

赵平清满面惊讶地道:“沈惜君拿银子给帐房?”

杜鹃点头道:“嗯,应该是平阳王府给她的陪嫁银子,不过奴婢怎么也想不到,她不仅没去王爷面前闹,还主动拿银子出来补窟窿。”

赵平清眼皮狠狠一跳,双手用力攥紧绣着紫玉兰的帕子,眸光阴寒地道:“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真是一点都没错,一惯骄纵任性的昌荣宗姬,竟然也学会了‘忍’这个字。”

紫雁轻声道:“她知道一味吵闹只会令王爷离她越来越远,所以用这种方式去讨好王爷。”

“除此之外,奴婢还听说,蔡总管将昨日提走的银子悉数还上了,再加上他去宝恒银号,奴婢猜测,应该是璇玑公主将银子还回来了。”

赵平清深吸一口气,凉声道:“帐房可知慕千雪提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除了银钱之外,帐房什么都不知道,蔡总管那边…奴婢不敢冒然去打听,以免惊动王爷。”

赵平清缓缓点头,“继续让人盯着蔡元,至于刚才的事情,与昨日一样,想法子传到王妃耳朵里。”

杜鹃答应之余,又有些犹豫地道:“娘娘,这次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