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雪眼皮轻抬,“可是宝恒银号?”

徐立连连点头,“就是宝恒银号。”说着,他又疑惑地道:“公主怎么知道?”

慕千雪微微一笑,转眸看向若有所思的夏月,“记得吗?”

夏月颔首道:“奴婢当然记得宝恒银号,可王爷他…怎么突然就想到给他们两个指婚了?”

清亮的烛光倒映在慕千雪双眸中,化做两簇小小的火苗,“这不是指婚,而是惩罚!”

夏月与徐立对视了一眼,疑惑地道:“无端端的,王爷惩罚杜鹃做什么?”

慕千雪抚过袖间银白的绣花,盯着明亮的烛火,幽幽道:“与其说是惩罚杜鹃,倒不如说是惩罚赵平清,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只能猜测,与之前借银一事有关。”

夏月疑惑地道:“知道王爷借银给公主的,不是王妃吗,怎么又扯上杜鹃了?”

“王妃自是知晓,但你怎知…”慕千雪微一扬眉,淡然道:“平妃不知道?又怎知…不是平妃告诉王妃的?”

她的话令夏月心头倏然一跳,脱口道:“难道根本就是赵平清告诉王妃的?”

慕千雪微微一笑,“是与不是,只要平妃知道,我可回答不了你。”

夏月默然片刻,不解地道:“就算是这样,王爷他不是很宠爱平妃吗,怎么又这么狠心。”

慕千雪眸光一软,遥遥望着南方,“王爷对赵平清从来不是真正的宠爱,只是…”只是什么,她没有说下去,夏月二人也无从得知。

门“吱呀”一声打开,十九走了进来,在她身后是一地明澈如清霜的月光,有几瓣轻薄如绢绡的杏花随着她的走动,自裙裾间飘落,化做地上的片片落红。

“公主。”她行了一礼并不说话,烛光下她的神色有些凝重,夏月心中一动,对徐立道:“你去看看厨房里炖着的参汤好了没有。”

在徐立离开后,十九低声道:“刚刚阿二派了几个人过来,说是奉了王爷的命令保护公主;另外,我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

慕千雪神色一变,坐直了身子道:“什么人?”

在慕千雪的注视下,十九张口吐出三个她们并不陌生的字眼,“琉璃坊。”

夏月愕然道:“周帝的人?”话音未落,她忽地变了颜色,急急道:“难道他发现了神机营的秘密?”

十九想了一会儿,摇头道:“琉璃坊这次派来的人身手一般,我瞧着不像是发现我们的样子。”

夏月想想也是,“可除了神机营,咱们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监视的?”

慕千雪忆起十九之前的一句话,询问道:“你王爷让阿二派人来保护我?”

“是,阿二接到十三飞鸽传书,说王爷指名让神机营加派人手保护公主与陈太妃。”

夜风漫卷而入,吹动供在临窗长几上的几朵桃花,柔弱的花瓣不堪风力,离枝而起,随风在堂中飞舞,直至风尽之后,方才缓缓落下,其中一片,正好落在慕千雪素白的衣上,仿佛印在了上面。

伸手捻起那一片粉红剔透的落花,随着指甲微微用力,花瓣上出现一个弯弯的指甲印,汁水缓缓渗出,“问题不是出在神机营上,而是…王爷!”

十九沉沉点头,“去见阿二的是十六,我问过他,他说飞鸽传来的书信上虽然不曾明说,但王爷那边,应该是遇到了麻烦。”说着,她咬一咬牙,道:“如果公主同意,我…想去王爷身边。”

慕千雪垂目不语,指尖徐徐转着那片桃花,十九知道她是在思索事情,静静等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红烛突然毕毕剥剥地爆出几朵灯花来,在这静夜中听来,格外明显。

慕千雪回过神来,徐声道:“明日一早你就出城,见到王爷后,问清楚他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飞鸽传书告诉十六。”

“我知道。”点头之余,十九又感激地道:“多谢公主。”

第一卷 第两百四十八章 西楚增兵

第两百四十八章 西楚增兵

春光在日复一日的流逝中渐渐老去,天气也变得越来越热,树上停满了破土而出的夏蝉,在白晃晃的阳光下,声嘶力竭地叫着,一声长似一声,吵得人脑瓜疼。

慕宅正堂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在替慕千雪诊脉,夏月与徐立静静站在一旁,老者刚一收回手,她便上前问道:“安大夫,我家公主可有好转?”

安大夫两眼一翻,不客气地道:“又不是你生病,多嘴什么,一边去。”

要换了别人,夏月早就顶回去,可在这安大夫面前,她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乖乖闭起嘴,退到一边,看得徐立暗暗发笑。

在喝退了夏月后,安大夫道:“公主近日可还有咳嗽胸闷的情况?”

慕千雪想一想,道:“咳嗽偶尔还有一些,胸闷已是没有了。”

安大夫抚须道:“观公主脉象,虽还有些虚弱,但已渐趋平稳,看来药对症了,我回去后再配五贴送过来,这五贴过后,公主体内的余毒应该可以清除干净。”

这名话令夏月欣喜万分,连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安大夫是说公主…公主可以痊愈了是吗?”

“差不多吧。”安大夫随口答了一句,起身背了医箱就走,连声告辞也不说,诸人似乎习惯了他这样,没有半点不快。

在将他送出门后,徐立满面欢喜地道:“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公主病好的这一天,张公子请来的这位安大夫,真不愧是一代神医。”说着,他想起一事,急忙道:“今日药还没煎,小人这就去。”

望着徐立急急离去的身影,慕千雪微微一笑,转眸看向从安大夫走后就一直低垂着头的夏月,“怎么了?”

“奴婢没事,没事。” 夏月别过头,袖子迅快地在脸上抹了抹,声音听着有些哽咽。

慕千雪看到夏月袖间的那一抹水渍,拉过她的手,轻声道:“傻丫头,好端端地哭什么?”顿一顿,她又道:“难道我病能治好,你不高兴吗?”

“当然不是!”夏月急急否认,继而哽咽地道:“奴婢是替公主欢喜,终于可以摆脱缠了您这么久的病痛,真好!真好!”

她的话令慕千雪有些感慨,“我总以为,这一辈子都要带着病痛而活,不曾想竟还有摆脱这一日。”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说着,夏月又道:“不过这一次真要好好谢谢张公子,若非他几经周折请来安大夫,公主的病也不能这么快好起来。”

“是该好好谢谢他。”张启凌俊美的脸庞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被另一张坚毅的脸庞所取代,“王爷那边呢,可有消息传来?”

“没有。”夏月取过一柄六棱宫扇,替她徐徐扇着风,“公主不必太担心,这一个多月来,王爷凭借三才阵,逼得齐军节节后退,相信很快就能将他们赶出南境;不过…有一件事,奴婢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

“王爷出征的一个余月里,陛下一直在勒令兵部调兵,这会儿已经调集了将近十万的兵马,明明有那么多兵马在手,却一直不肯下令增援王爷,听说兵部的姜尚书几次上奏请求出兵,都被陛下压了下来;虽说王爷这会儿占据着上风,可终归士兵不足,如得这十万士兵,必可如虎添翼,迅速驱逐齐军。”

素指纤纤,掠过坠在扇柄的玉坠子,从地底深处开采出来的玉石,在这炎炎夏日里,有冰凉的触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现在已对王爷起疑,除非北周军队溃败,否则是绝对不会增兵的;就算万不得已,真到了必须要增兵的地步,以他的性子,也必会先以出战不利为由,罢了王爷的统帅之位,以自己的心腹取而代之,更不要说还要防着虎视眈眈的西楚。或许…在他看来,输给齐国,远比王爷得胜归来更好。”

夏月难以置信地道:“齐国犯境,死了多少百姓,又有多少士兵为此浴血而战而死,他身为大周的皇帝,怎么可以这样想。”

慕千雪冷然一笑,“区区百姓与士兵的性命,怎么能与至高无上的帝位相提并论?天家尊贵,但天家也是最无情的,你忘了信王是怎么死的吗?陛下连自己的亲兄弟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你还奢望他怜惜那些身份卑微,而且素不相识的百姓吗?”

夏月愤愤道:“有这样的君主,真是北周百姓之哀。”在外人看来,信王是意外溺水身亡,他们这些人却明白,信王根本就是死在东方洄的手里。

慕千雪瞥了她一眼,“这句话在此说说便罢了,出了这个门,可不许再说。”

“奴婢知道。”夏月话音刚落,一股热风灌入,有人推门进来,却不是下去煎药的徐立,而是十六。

“公主,刚刚收到消息,西楚出兵了!”

慕千雪眸光一厉,紧紧盯了十六道:“出兵何处?可是西境?”

十六摇头,涩声道:“是南境。”

“南境?”这个答案令慕千雪愕然,夏月更是连连摇头,“西楚位于大周之西,怎可能出兵南境,你是不是听错了?” 

慕千雪长睫微颤,“可是取道齐国?”

十六沉沉点头,“西楚十万大军,取道齐国,趁王爷与齐军交手之时,出兵偷袭,王爷猝不及防,大军损失惨重。”

慕千雪大惊,急忙问道:“王爷呢,他可还好?”

“公主放心,有十三他们护着,王爷没事。”

听得东方溯安然无事,慕千雪心神一松,思绪重新飞转了起来,良久,她冷笑道:“好一个萧若傲,连我都没推算到他这一步!”

不论是她,还是东方洄,都以为西楚就算与齐国结盟,一同袭击北周,也是从西境出兵,怎么也没想到,西楚竟然取道齐国,与齐军汇合。

此次出征,东方溯手中士兵不足二十万,且因为时间仓促,还有不少老弱士兵;齐军人数则在三十万以上,若非有三才阵相辅,东方溯根本不可能死死压制住齐军,但这已经是极限了。

第一卷 第两百四十九章 危矣

第两百四十九章 危矣

三才阵固然精巧绝妙,却非不可破,交战多日,恐怕齐军的阵法师已经研究出了端倪,更不要说现在西楚增兵十万,早已经超出了东方溯的极限,如果东方洄再不增兵,后续对阵,北周这一边将会极其吃力,赢的机率,也会不断被压缩,甚至…败!

夏月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迟疑地道:“眼下齐国与西楚合力围攻王爷,陛下应该会增兵了吧?”

“难!”慕千雪面色阴沉如铜盆中顺着冰块徐徐滑落的冰水。

夏月急声道:“可…可那是整整四十万大军啊,他当王爷是神仙,可以撒豆成兵吗?”

慕千雪沉沉道:“我说过,对陛下而言,王爷败比胜更好。”

夏月被她说得没了主意,“那…那怎么办?”

慕千雪思忖良久,对十六道:“唯今之计,只有烦劳九王出面联系所有站在我们这边的文武官员,联名上奏施压,希望能够逼陛下增兵。”

“我现在就去。”在十六离去后,夏月上前关了门,忧心忡忡地道:“如果此战失利,陛下一定会以此为借口,对付王爷。”

“我不会让王爷败的。”说完这句话,慕千雪回到桌案后,展开搁在案上的一张图纸,上面画满了各种姿势的人像。这是慕千雪通读两本《风后八阵兵法图》后,第一个完整解析出来的阵法,相较于分散的三才阵,此阵更适合用在千军万马之中,但对于士兵相互之间的配合要求极高,想要练熟此阵,至少需要近月的时间,而东方溯明显没有这个时间,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保存威力的情况下,尽量简化阵法变化。

东方泽一得到十六报信,立即去各府一一登门拜访,卫晋、杨和、江越、姜明等人都在他的拜访之列,就连平日没什么交情往来的,也都腆着脸去了,多一个人支持他们增兵就多一份希望。

翌日早朝,共有十二名大臣联名上奏,要求东方洄增兵,但被后者以粮草不足,无法维持近三十万大军的损耗为由给拒绝了,任东方洄如何力争,都不肯松口;令增兵一事陷入了僵局。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东方溯因为西楚与齐国的合兵连吃几次败仗,焦头烂额之时,一群身手诡异,出手狠辣的黑衣人夜袭北周军营,欲取东方溯性命,所幸有十三等一众神机营护卫,在一番激烈的交战后,那些黑衣人见讨不得便宜,当机立断退去,没入黑暗之中。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除了北周士兵之外,还有一名灰衣人也瞧见了,他本是奉命监视东方溯,岂料竟意外看到这一出。

借着夜色的掩护,他迅速来到一处小小的山丘上,那里站着六七个与他衣饰相同的人;如果张启凌在,必会认出他们就是东方溯出征当日,暗中尾随大军的那群人,也即——琉璃坊。

一名头领模样的人,在听完灰衣人的讲述后,拧眉道:“你说睿王身边有高手护卫?”

灰衣人点头道:“是,而且人数不少。”

“武功比你如何?”

灰衣人思忖片刻,如实道:“如果交手,属下五十招之内,必败无疑。”

头领瞳孔在月色下倏然一缩,这名灰衣人武功在琉璃坊并不算弱,却连五十招都走不到,睿王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

“可有认出他们的武功路数?”

“江湖中各大门派的招数属下都略知一些,可他们所使的招数,属下完全认不出来过,唯一看出来的,就是他们出手狠辣,招招夺命。”

“这可真是奇怪了,睿王从哪里招览来这么一群见所未见的怪人。”正自疑惑间,旁边有一人道:“头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说。”

“睿王为救出璇玑公主,曾于西楚境内收买亡命之徒,会否就是那些人?”

不等头领说话,那名灰衣人已是断然道:“不会。”

头领惊讶地道:“为何这么肯定?”

“且不说睿王回大周的时候,那群亡命之徒已经散去,就算还在,也不可能像今夜那群人一样进退有序,配合默契;这种默契,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那人思忖道:“你这话也有道理,可除了那群亡命之徒,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高手会听命于睿王,就凭他那点家底,请一两个高手也勉勉强强,更不要说那么多人了,除非对方不要银子,但这不可能。”

他本是无心之语,却令头领脑中灵光一闪,若有所思地道:“或许真的不需要银子。”

一听这话,那人当即道:“怎么可能,不说别人,就说咱们楼里那些个供奉,哪一个每年不拿个几千几万两银子;要是没有银子,根本请不动他们。”

头领遥遥望着北周军营的方向,徐徐道:“你忘了神机营?”

“属下当然记得,神机营…”话说到一半,那人突然止了言语,盯着头领干瘦的侧脸,难以置信地道:“头领是说…神机营在睿王手里?”

头领目光阴冷地道:“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不可能!不可能!”那人连连摇头,“先帝在世时,最不受怠见的就是睿王,怎么可能将神机营传给他。”

头领漠然道:“可是信王、荣王还有穆王几个,我们都仔细追查过,没有一个能与神机营联系起来的。”

他的话令众人无言以对,难道…神机营真在睿王手中?

灰衣人神色凝重地道:“如果真如头领所言,那么睿王就是陛下最大的威胁!”

头领眯一眯眼,对他道:“你立刻回一趟金陵,将这件事告诉绿衣姑娘,请她转告陛下。”

“属下这就去。”灰衣人知道事关重大,当即策马离去,此地距离金陵百余里,足足奔了一夜,方才赶到金陵,当他风尘仆仆的来到琉璃坊时,却被告知绿衣一早就进了宫,只得又赶往昭明宫。

刚到宫门,便被负责看守宫门的禁军拦住,“站住,哪里来的?”

第一卷 第两百五十章 宫门

第两百五十章 宫门

灰衣人拱手赔笑道:“二位大哥,小人来找在承德殿当的绿衣姑娘,烦请通传一声。”

“绿衣姑娘?”禁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她什么人?”

“小人…”灰衣人眼珠子微微一转,顺溜地道:“小人是绿衣的表哥,许多年没见了,这次来金陵办点货,顺道来看看她。”

那名禁军面色冰冷地道:“我们二人这会儿正当值,不得离开此处,你还是回去等着吧”

灰衣人一脸为难地道:“小人今日就要走了,下次不知道什么再过来,求二位大哥帮帮忙,通融一下。”说着,他往两名禁军手里各塞了一锭银子。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收了沉甸甸的银子,两名禁军态度果然好了许多,刚才那人道:“我二人确实无法离开,不过此处常有宫人经过,可以让他去承德殿通知一声。”

“多谢二位大哥,多谢!”灰衣人连连道谢,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过来,却迟迟不见那两名禁军有所动作,眼见着老太监就要走远了,等在宫门外的灰衣人忍不住凑到其中一名禁军身边,“这位大哥,你们不是说可以让别人通传吗,怎么不使唤那个老太监过去?”

两名禁军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真以为谁都能使唤啊,这位可是正四品的宫殿监督领侍,更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他使唤我们哥俩还差不多。”

他们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怀恩,甩一甩拂尘走过来道:“这是怎么了?他又是谁?”

两名禁军连忙躬身行礼,“启禀怀公公,他自称是绿衣姑娘的表哥,此次来到金陵,想见一见绿衣姑娘。”

怀恩双眉微微一挑,“绿衣的表哥?咱家怎么从来没听绿衣提起过?”

灰衣人连忙道:“小人与绿衣隔得有些远,又好些年没见,自是不怎么提起,不过只要一说小人名字,绿衣保准记得。”

怀恩扫了一眼他垂在身侧的双手,随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灰衣人连忙道:“小人姓汪,叫汪虎。”

怀恩点一点头,道:“咱家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到陛下吩咐绿衣去办些事,这一时半会儿的,她怕是过不来。”

一听这话,叫汪虎的灰衣人顿时急了起来,“那可怎么办,小人真的很想见一见绿衣。”说着,他朝怀恩连连作揖,“公公,求您帮帮小人吧。”

怀恩摇头道:“罢了罢了,谁让咱家心软呢,跟咱家走吧。”

见他要带汪虎进去,禁军担心地道:“怀公公,他毕竟是个外人,这样带进去没事吗?万一…”

怀恩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怎么,你怕是刺客?”

禁军嘿嘿一笑,“是有些担心。”

汪虎听到他们的对话,连连摆手,“小人对天发誓,绝不是刺客,要有半句虚言,就叫小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虽然汪虎一个劲的赌咒发誓,禁军仍是有些不放心,“不然还是请绿衣姑娘出来一趟吧?”

“行了。”怀恩不以为然地道:“真要出了什么事情,自有咱家一力承担,怪不到你们头上。”

见他坚持如此,禁军也不便再说什么,毕竟论官职,怀恩远在他们之上。

怀恩朝还站在原地的汪虎招一招手,道:“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哎。”汪虎赶紧答应一声,随他往宫苑行去。

怀恩一边走一边叮嘱道:“好生别着咱家,别东张西望的,更不要多话,否则万一惊扰了哪位正好经过的主子,咱家可救不了你,还有…”

面对怀恩的絮絮言语,汪虎心不在焉的应着,他这会儿只想赶紧见到绿衣,告之神机营可能归附睿王一事。

这一走就是小半个时辰,且越走越荒凉,开始的时候,还不时能够看到宫人,待到后面,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竟是一个宫人也没瞧见,路上到处都是残枝败叶,杂草丛生,显然很久没人打扫过了,两边的房屋也是越来越短小,与前面那些华丽的宫殿截然相反。

汪虎虽然没进过皇宫,也看得出这个地方绝不会是天子的住处,他试探道:“公公,这里似乎不是承德殿,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怀恩转过头来,微笑道:“咱家何时说过绿衣在承德殿?”

汪虎一怔,“她明明是在承德殿当差。”

“绿衣在承德殿当差不假,可咱家也说过,陛下刚才派她去办些差事,而这办差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

汪虎看着四周,好奇地道:“公公,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荒凉?”

怀恩不急不徐地往前走着,“这里是冷宫,关押历代被废黜嫔妃的地方,今儿个冷宫管事来禀报,说是有人在冷宫中自尽,陛下就让绿衣过来处理。”顿一顿,他又道:“冷宫这个地方啊,阴森得很,如非必要,谁也不愿意过来。”

又走了一段路,一处满目疮痍的宫殿出现在汪虎视线中,刚一走进去,便有一股残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到处都是厚厚的蛛网与灰尘,似乎很久没人居住了。

汪虎四下打量了一番,不见绿衣,朝背对着他的怀恩道:“公公,绿衣呢?”

怀恩徐徐回过身来,脸上挂着与刚才一般无二的笑意,“绿衣是承德殿的宫女,这会儿当然是在承德殿侍候陛下。”

他的话令汪虎诧异不已,脱口道:“你刚才不是说…”话说到一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冷了下来,“你是故意引我来这里?”

怀恩笑意更深了几分,“终于明白了吗,可惜太晚了。”

“你想做什么?”汪虎双手暗暗蓄劲,戒备地盯着眼前这个看似风大一点就能吹倒的老太监。

怀恩抚过手里用硬木做成的拂尘柄,笑盈盈地道:“这话该是咱家问你才对,为何要急着见绿衣?”

汪虎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道:“我刚才已是说得很清楚,我是绿衣的远房表哥,想要见她一面,难道不行吗?”

第一卷 第两百五十一章 冷宫

第两百五十一章 冷宫

“当然可以,只是…”怀恩抬起那双笑纹重重的眼睛,“咱家很好奇,绿衣明明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怎么突然冒出一个表哥来。”

这一次,汪虎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意,绿衣确是一个孤儿不假,但这件事,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对外说起时,只说家人不在金陵城中,这个老太监如何会知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咱家是什么人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这么急找绿衣,所为何事?”长年累月的屈膝赔笑,令怀恩瞧着总是笑眉笑眼,看不清他真实的表情与心思。

汪虎眸中掠过一丝杀机,冷冷道:“知道太多,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怀恩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好与不好,咱家自会衡量,你只管说就是了。”

“想知道是吗,好!”汪虎徐徐点头,下一刻,一个钵大的拳头已是朝怀恩袭去,“找阎王爷去问吧!”

汪虎这一拳蓄满了他全身功力,刚猛霸道,拳未至,拳风已扑面而来,吹起怀恩垂在身前的两缕白发,后者想是被吓傻了,愣愣地站在原处,连躲闪也忘了;汪虎暗自冷笑,这一拳若是被击中,年老体弱的怀恩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就在这一拳眼见就要击中怀恩胸口时,一只细白如女子的手握住了汪虎的拳头,就是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握,抵住了汪虎的雷霆一击,令他无法再寸进一步。

汪虎大惊失色,他清楚自己这一拳的力量,就算是一个武功在他之上的人,也难以抵挡,这个老太监…

怀恩和颜悦色地道:“咱家虽然年纪大一些,但身体还算硬朗,暂时没有去地府与阎罗王聊天的打算,所以,还是你告诉咱家吧!”

汪虎冷哼一声,用力抽回手,再次打过去,结果与刚才一样,任他如何使力变招,都无法击中怀恩,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

汪虎越打越惊心,怀恩的身手,甚至还在琉璃坊那些供奉之上,这个老太监到底什么来头?

久攻不下,令汪虎萌生退意,在借着一招逼退怀恩后,他迅速纵身往外窜去,在他快要奔到门口的时候,那两扇红漆斑驳的宫门突然“呯”的一声,自行关了起来,汪虎急忙收势,总算没有撞上去,身后传来怀恩尖细的声音,“你可还没告诉咱家来意,怎么能走呢。”

汪虎转过身来,咬牙道:“你可别忘了,这里是皇宫,一旦被人发现,引来巡逻的禁军包围,就算你武功再高,也休想脱身。”

怀恩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有所惊慌,笑意如常地道:“这冷宫位处偏僻,关押的又都是一些废妃疯妇,禁军是不会来这里巡逻的。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就在前两日,最后一个关在这里的废妃也死了,所以现在这里,连个看守的宫人也尚有。也就是说,哪怕这里翻了天,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他对着夏光比一比修剪整齐的指甲,说出一句令汪虎绝望的话,“你可以死心了!”

汪虎又惊又惧,自己不过是回城报个信罢了,居然遇到这么一个杀神,实在是倒霉。

“是不是我告诉了你,你就会放过我?”他一边分散怀恩的注意力,一边悄悄往后挪着,门就在他身后,只要逃出这个门,就还有活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