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怀恩,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听清楚东方洄的话。

未过多久,两名内监满身是雨地走了进来,恭声道:“奴才二人奉陛下之命仔细搜查了二人住处,怀总管屋中并无异常,至于江福,奴才们在他屋里中发现一些私藏的贡茶以及一块腰牌。”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块黑色的腰牌递了过去。

听到这话,江福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奇怪,腰牌他明明带在身上,怎么房间里又会多出来一块?

那厢,东方洄自内监手中接过腰牌,刚一看清腰牌上的字,立时变了颜色。下一刻,透着阴寒气息的双目已是牢牢攫住江福面孔,寒声道:“你是齐国人?”

江福被他问得愣了神,直至东方洄一掌拍在长案上,方才回过神来,“奴才生于大周,长于大周,怎么会是齐国人。”

话音未落,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已是狠狠砸在他的额头上,耳边响起东方洄冰冷如深秋寒霜的声音,“那这个东西你怎么解释?”

江福顾不得额上淌下来的那道殷红,手忙脚乱地捡起掉在地上的腰牌,这块腰牌以生铁铸成,入手极沉,通体黝黑,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齐”字。

江福一脸愕然,他从未见过这块腰牌,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他房里?

齐…齐国?齐国!

江福终于明白东方洄刚才那句话的意思,顿时吓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拼命摇头,结结巴巴地道:“陛…陛下,这腰牌不是奴才的,与奴才无关,奴才冤枉。”

“无关?”东方洄面色铁青地道:“既是无关,何以会在你房中找到?”

“奴才也不知道。”江福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那两名内监恨声道:“定是他们收了怀恩好处,陷害奴才,说不定这腰牌根本就是从怀恩那里搜到的。”说着,他用力磕头,泣声道:“陛下…陛下,奴才是被冤枉的,您一定要相信奴才!”

“冤枉?”东方洄气极反笑,“你之前说禁军冤枉你,这会儿又说他们冤枉你,再过一阵子,是不是该说朕也冤枉你了?”

江福不敢接话,只是不停磕头,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冤枉,可惜这一切注定徒劳无功,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一如刚才的怀恩。

东方洄缓步走到江福身前,眼里有着森冷的戾气,“真是想不到,朕竟然被齐国奸细潜伏在身边多年而不知,江福,你真真是能耐!”

“不是!奴才不是奸细,奴才是被人陷害的,陛下您相信奴才!”江福痛哭流涕,他的计划是揭发怀恩杀人罪行,从而取代怀恩成为正四品宫殿监督领侍,而不是将自己送上一条不归的死路啊!

东方洄一脚踹开欲来抱他双腿的江福,缓缓道:“你很聪明,这次若非你贪心太重,想要一箭双雕,朕现在还被你蒙在鼓中!”

“不是…不是这样的,陛下,您听奴才说…”江福还想解释,东方洄却不想再听,挥手道:“带去慎刑司用刑,在撬开嘴之前,别让他死了!”

“不要!陛下不要!”江福得魂飞魄散,慎刑司那个地方,别的没有,就是刑具多,一旦进了那里,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江福的挣扎,犹如蜻蜓撼柱,根本无济于事,在他被强行拖下去后,气息奄奄的怀恩也被抬了下去;至于那两名禁军守卫,念在他们及时醒悟,东方洄网开一面,饶他们死罪,只是杖责三十,免去禁军职务,驱逐出昭明宫。

这场大雨一直下到傍晚时分方才止住,绿衣推开虚掩的殿门进来,朝负手站在窗前的东方洄道:“陛下,奴婢已经飞鸽传书,明日这个时候就能传消息回来。”

“嗯。”东方洄淡淡应了一声,背对着她道:“绿衣,你可猜得到汪虎来意?”

绿衣思忖片刻,不确定地道:“应该是南境那边连连败退,战事吃紧,所以赶来禀报陛下。”

东方洄抬眸望着大雨过后晚霞绚烂的长空,徐徐道:“战事自有军监奏禀,与他们无关,而且…你交给他们的任务,是监视睿王。”

绿衣眼皮微微一跳,轻声道:“陛下担心,睿王谋乱?”

“他手握近二十万大军,一旦调头反攻,金陵危矣。”窗外,梧桐树上青绿的叶子正在缓缓往下滴着水。

绿衣犹豫道:“齐军步步紧逼,大周危难未解,奴婢觉着…睿王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谋乱。”

东方洄转过身来,眼眸幽黑如无底深潭,“如果他与齐军达成了某种协议呢?”

绿衣心头剧烈一震,脱口道:“陛下是说,睿王勾结外敌,谋夺帝位?”

“除此之外,朕想不出汪虎这么着急赶来的原因,甚至不肯用飞鸽传书。”他的话令绿衣沉默下来。

在彼此都默然不语之时,长长的殿门被人推开,卫太后扶着尹秋的手缓步走进大愉,湖水绿绣大团牡丹的云锦长裙在她身后无声逶迤。

第一卷 第两百五十七章 身孕

第两百五十七章 身孕

东方洄连忙亲自上前扶住,“这大雨刚歇,母后您怎么就过来了?”

卫太后在宝座中坐下,抚过一路行来纹丝不乱的鬓发,淡淡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哀家岂能不过来一趟。”

东方洄不想她太过担心,故作轻松地道:“只是区区一个奸细罢了,儿子应付得来。”

“哀家担心的不是他。”卫太后眸光一转,落在垂首站立的绿衣,“汪虎是你的人吧?”

绿衣不敢隐瞒,如实道:“回太后的话,正是。”

在一记漫长的呼吸后,卫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睿王那边出什么事了?”

绿衣悄悄看向东方洄,低头道:“江福不肯招认,所以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奴婢已经飞鸽传书,最迟明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卫太后微一点头,肃声道:“睿王现在手握近二十万大军,皇帝一定要严加提防,万不能让他有机会祸乱大周。”

“儿子明白。”说着,东方洄叹了口气,“让他领兵出征,是儿子二十几年来做得最错的一个决定。”

“事已至此,悔之无益。”顿一顿,卫太后徐声道:“老九与老七素来走得近,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与之前一样,四处联络朝中大臣,想要逼儿子增兵南境。”东方洄的回答令卫太后冷冷一笑,“他倒是讲义气得很,可惜用错了地方!”顿一顿,她凉声道:“老七若是决意乱作,一定会派人联系他,好来一个里应外合,让人盯仔细了;另外,依着先帝当年对他的宠爱,神机营最可能在他手里,大意不得。”

待东方洄答应后,她又道:“哀家刚刚收到消息,赵平清有了身孕,你派几个人过去照顾,一旦睿王叛乱,她腹中的孩子会与陈氏一样,成为咱们的筹码。”

“儿子立刻安排。”东方洄心领神会地应着,名为照顾,实为监视!

此时,平阳王府后院一间精致的绣房中,沈惜君一口接一口地呕在阿紫捧着的漱盂中,开始还是之前喝下去的清水,待到后面变成了极苦的黄胆水。

平阳王妃心疼地抚着沈惜君脊背,不住往门口张望,“这个管事,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王妃别急,应该就快到了。”逐春话音未落,门被人推开,满头大汗的管事领着一个中年人进来,“王妃,大夫到了。”

平阳王妃眉目一喜,急忙道:“大夫,你赶紧替宗姬看看,从昨儿个夜里到现在,吃什么吐什么,连喝口水都吐,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王妃别急,待小人先替宗姬诊脉。”说着,他就着阿紫端来椅子落坐,替病恹恹的沈惜君诊脉,过了一会儿,他起身,神色松快地朝平阳王妃拱手道:“王妃不必担心,宗姬她并没有病。”

平阳王妃忧声道:“都已经吐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会没病?”

大夫微笑道:“宗姬确实没病,之所以呕吐不止,是因为有了身孕。”

“当真?”平阳王妃与沈惜君异口同声问着,一惊一喜,惊的是平阳王妃,喜的自然是沈惜君。

“宗姬脉象快而滑,如滚珠玉盘,当是喜脉无疑。”大夫肯定的回答,令沈惜君欣喜万分,双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尚且平坦的腹部,孩子…她有了东方溯的孩子…

平阳王妃的反应则与她截然相反,脸色难看异常,趁着沈惜君不注意,她将大夫唤到一旁,低低说了几句,大夫一脸诧异地道:“王妃,这…”

平阳王妃抬手打断他的话,“不必多说,总之照我的吩咐去做。”说着,她对站在旁边逐春道:“你随大夫过去。”

在他们走后,平阳王妃暗吸一口气,笑吟吟地回到沈惜君身边,“也是为娘糊涂,一瞧见你呕吐不休就以为你吃坏了东西,也没想起问问你月信是否有至。”

沈惜君粉面嫣红地道:“女儿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王爷的骨肉,也不知…他是男是女。” 从刚才起,沈惜君双手一直不曾离开小腹,那样小心,如护着稀世珍宝。

阿紫抿唇笑道:“算算时间,这才一个多月呢,宗姬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男女了啊。”

“多嘴。”沈惜君轻斥了一句,垂目低语道:“男女都好,最要紧的是平平安安。”

“小世子一定会平安长大。”说着,阿紫又笑道:“说不定宗姬腹中怀的是双生子呢,那就一胎凑成一个好字。”

“就你这丫头话最多。”话虽如此,沈惜君眼里却有止不住的笑意与渴望,双生…那是再好不过了。

平阳王妃拉过沈惜君的手,微笑道:“大夫说你胎气有些不稳,再加上吐得利害,得仔细调养,大意不得;我已经让逐春随他去抓安胎药了,煎好后会送过来,你可要好好喝,不许再像以前一样,嫌药苦偷偷倒掉。”

沈惜君哂然一笑,“女儿又不是小孩子,分得清轻重,母亲放心,为了腹中的孩子,就算再苦,女儿也一定会喝下去。”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唤平阳王妃一声母亲。

“那就好。”平阳王妃抚过她的脸颊,目光复杂而痛苦,“你记着,不管母亲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女儿知道。”沈惜君沉浸在重重欢喜中,并没有留意到平阳王妃的异样。

在又叮嘱了几句后,平阳王妃起身道:“母亲还有事情,晚些再来看你,你一定要记着喝药。”

在送了平阳王妃离去后,阿紫关切地道:“宗姬,您累不累,不如奴婢与阿兰扶您去床上歇会儿?”

沈惜君吐了一整日,又没吃什么东西,确实身子乏力,颔首道:“也好。”

阿紫赶紧上前扶住她的一只手,却一直不见阿兰有所动作,蹙眉唤道:“阿兰?阿兰?”

连着唤了数声,阿兰方才如梦初醒,茫然道:“啊,怎么了?”

沈惜君盯了她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怎么回事,从刚才起就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阿兰咬一咬唇,轻声道:“宗姬,您有没有觉得王妃的态度有些怪异?”

沈惜君愕然道:“怪异?这话从何说起。”

“大夫刚说您有身孕的时候,奴婢留意到王妃脸色很难看,似乎…似乎…”阿兰犹豫片刻,大着胆子道:“不太愿意您有这个孩子。”

第一卷 第两百五十八章 堕胎药

第两百五十八章 堕胎药

阿紫连连摇头,“我瞧王妃不是挺高兴的吗,还一再叮嘱公主服药安胎,你别胡说。”

阿兰急切地道:“我没有胡说,王妃一开始真的很不高兴,直至与大夫说了几句后,方才好转。”

她的话令沈惜君沉下了脸,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逐春亲自端了药进来,笑言道:“宗姬,药煎好了,奴婢还拿了蜜饯来,喝过药后含一颗在嘴里,这样就不会太苦了。”

沈惜君扫了一眼碗中的褐色药汁,抬眸道:“这就是大夫开的安胎药?”

“是啊,大夫说了,这药除了稳固胎气,还可以减轻孕吐。”逐春一边说着一边舀了一勺药,仔细吹凉后递到沈惜君唇边,“宗姬您快趁热喝吧,凉下来只会更苦。”

“大夫开的药方呢,拿来我看看。”沈惜君的话令逐春神色一僵,很快便又笑意如初,“在厨房与剩下那几服药一道搁着呢,奴婢一会儿就去拿过来。”

沈惜冷冷一笑,扬眸道:“阿兰,你去厨房取来。”

见她迟迟不肯喝药,逐春心中发急,却又不能露出来,只得赔笑道:“宗姬那么着急做什么,这药方又不会长脚跑了,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她的态度令沈惜君眼中疑色大盛,“这根本就不是安胎药对不对?”

逐春手微微一颤,“宗姬说笑了,不是安胎药还能是什么?”

沈惜君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瞧见眼里,冷声道:“母亲呢,我要见她。”

“王妃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才能过来,宗姬您还是先喝药吧,都快凉了。”

沈惜君盯了她片刻,忽地一把夺过药碗,走到窗前,用力泼了出去,逐春大惊,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碗药没入暮色中,“宗姬您这是做什么?”

沈惜君没有理会她,对阿兰道:“去请母亲过来。”

“是。”阿兰正要离去,一个清冽沉冷的声音自外面传来,“不必了。”

随着这个声音,平阳王妃缓步走了进来,天边残存的余光,在她身前投落一道长长的影子。

沈惜君面带讥讽地道:“看来母亲一直都在外面。”

平阳王妃没有理会她,瞥一眼阿兰二人,淡淡道:“天都黑了,怎么还不掌灯?”

阿兰二人赶紧答应一声,随着灯烛一盏接一盏亮起,室内变得通透明亮,恍如白日。

平阳王妃扶着逐春的手落座,接过侍女递来的茶吹一吹浮沫,淡然道:“为什么不喝药?这么快就忘记答应过为娘的话了?”

沈惜君面色阴霾地道:“如果这真是安胎药,我一定会喝,但并不是,母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不是安胎药,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平阳王妃慢慢喝了一口滚烫的清茶,“我做了什么?”

沈惜君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绕弯子的人,咬牙道:“那是堕胎药对不对?”

平阳王妃自氤氲的茶雾中抬起眼皮,“你不必管是什么药,总之为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一下子将沈惜君心里的恼怒激了起来,“你现在是要害我腹中孩儿,这也叫为我好?”

“这个孩子留不得。”平阳王妃声音淡漠的仿佛是在说一只街边流浪的小猫小狗。

沈惜君对她的无情难以理解,激动地道:“这是我与王爷的孩子,为何留不得?”

平阳王妃妙目一横,看向沈惜君时多了几分锐利,“就因为他是睿王的孩子,所以才留不得!”

她的话令沈惜君觉得无比荒唐,“母亲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平阳王妃搁下手中的茶盏,凉声道:“我从来都很清楚,是你被感情蒙蔽了双目,一直看不清形势。”说罢,她看向逐春,“再去煎一碗来。”

“不许去!”在拦下逐春后,沈惜君盯着平阳王妃,咬牙道:“你先是强行带我回府,现在又要毒害我孩儿,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平阳王妃的回答简洁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沈惜君难以理解地盯着她,“你若真是为了我,就不会做这样恶毒残忍的事情。这是一条命啊,更是你的嫡亲外孙,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差点被骗喝下那碗堕胎药,就后怕不已。

面对沈惜君一连串的指责,平阳王妃没有解释什么,淡然道:“以后你会明白为娘的苦心,总之这个孩子留不得!”

一听这话,沈惜君连连后退,双手紧紧护住小腹,戒备地道:“这是我的孩子,他是生是死,由不得你来做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我自可做主!”说着,平阳王妃朝逐春催促道:“还不快去?”

见逐春要离去,沈惜君连忙对阿紫二人道:“给我拦住她!”

阿紫她们刚走了两步,平阳王妃目光已是瞥了过来,森森道:“我看谁敢!”

阿紫二人神色一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这么一耽搁,逐春已是走得不见人影。沈惜君狠狠一咬银牙,“你只管让人去煎,煎一碗我倒一碗;煎十碗我就倒十碗。”

平阳王妃没有说什么,缓步走到凉风徐徐的长窗前,浓重如墨的黑暗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一轮弯月静静悬在夜空中,月华悄无声息的洒落人间。

夜风拂过,树叶漱漱作响,偶尔有那么几片,被风拂落,在夜色中飞舞,平阳王妃伸手接住一片纹理清晰的落叶,缓缓道:“记得你六七岁那阵子,最喜欢缠着我讲故事,哪怕是一个重复了数遍的故事,你也能听得津津有味,唯独一个故事,你只听了一遍就不愿再听,还记得是哪一个吗?”

“嫦娥奔月。”

平阳王妃颔首道:“不错,就是嫦娥奔月,你觉得嫦娥独自飞仙,背弃了求来仙丹的后羿,所以这个故事甚至嫦娥的名字,都不愿再听。”

沈惜君冷声道:“听这种凉薄女子的故事,只会污了我的耳朵。”

第一卷 第两百五十九章 永不原谅

第两百五十九章 永不原谅

平阳王妃徐徐揉着手中的树叶,淡然道:“或许真是嫦娥凉薄自私,也或许是…后羿根本不值得她与之长厢厮守。”

沈惜君听出她话中有话,拧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平阳王妃转过身来,夜风吹起她瑰丽的裙裾,似一只巨大的蝴蝶,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惜君,“东方溯对你没有半点情意,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生儿育女!”

“不是!”沈惜君急急否认,“王爷对我有情,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平阳王妃上前一步,迫视了她一字一句道:“若有情,他不会屡屡令你伤心;若有情,他不会娶赵平清为侧妃;若有情,他不会在大婚之夜让你独守空房。”

每一句话都如一根长针狠狠扎在沈惜君胸口,抽尽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颤声道:“所以你现在想做什么…拆开我们?”

“是!”话音未落,沈惜君已是神色激动地道:“不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王爷,绝对不会!”说到这里,她恍然道:“我明白了,从你强行把我接回来的那一刻起,就打着这个主意,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桩婚事你之前明明是同意的。”

“这桩婚事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为娘现在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平阳王妃取下发间一枝赤金海棠步摇插在沈惜君髻上,步摇上那朵海棠花是用一整块珍贵的粉色碧玺雕琢而成,在灯光下灼灼耀眼,流光溢彩。

“错误?”沈惜君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下一刻,她已是拔下髻间的的赤金海棠步摇,狠狠掼在地上,在碧玺碎裂的清脆响声中,坚定地道:“这不是错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在这样的僵持中,逐春端着一碗与刚才气味相同的药进来,恭敬地道:“王妃,药煎好了。”

平阳王妃眸光微微一颤,下一刻已是若无其事地道:“喂宗姬喝下去。”

“我不喝。”说着,她冲上去欲要打翻逐春手中的药碗,却被平阳王妃牢牢攥住手腕,后者眼神冷的让人害怕,“无论你愿意与否,这碗药都一定要喝,来人!”

两名小厮在她的喝斥下走了进来,拱手道:“王妃有何吩咐?”

“给我把宗姬抓起来!”平阳王妃冷厉的话语令沈惜君骇然失色,母亲…母亲这是铁了心要打掉她腹中的孩子。

沈惜君脸庞苍白的吓人,面对不断逼近的小厮,她急急后退,直至背脊贴住冰冷的墙壁,方才不得不停止,“你若杀了这个孩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平阳王妃眼底掠过一丝决绝,“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不能让你再与他纠缠不清。”

不论与齐楚两国一战,是胜是负,卫太后都不会放过东方溯,一旦让她知道惜君腹中有了东方溯的骨肉,不止孩子保不住,就连沈惜君都有可能被处死,她绝不能冒这个险。

“母亲,你真要逼死女儿吗?”沈惜君被两名小厮牢牢抓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平阳王妃没有说话,转头对端着药碗的逐春道:“去吧,好好喂宗姬喝下去。”

“是。”逐春轻叹一声,一步步往沈惜君走去,后者如见恶鬼,拼命摇头,“不要!你不要过来!”

逐春将药凑到她唇边,劝道:“宗姬听话,好好把药喝了,很快就没事了。”

闻着那浓重的药味,沈惜君拼命摇头,“不喝,我死也不喝!”说着,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向平阳王妃磕头哀求,“母亲,我求求你,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只要你肯放过他,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听着沈惜君一声声低微到尘埃里的哀求,平阳王妃眼圈发红,几乎想要冲过去将她扶起来,可是不能,她不能心软!

平阳王妃暗自握紧笼在袖中的双手,紧咬了银牙道:“既然她不肯,那就…把药给我灌下去!”

沈惜君惊骇欲死,紧紧闭着双唇,可惜并没有什么用,逐春捏住她的鼻子,趁她张口呼吸的功夫,强行将药灌了下去。

尽管沈惜君拼命反抗,仍被灌入了将近一半的药,怎么也吐不出来。

在逐春灌完最后一点药退下后,平阳王妃上前替她拭着唇边的药渍,“只是稍微有些疼罢了,很快就没事了,到时候你又是太后最疼爱的昌荣宗…啊!”

沈惜君突然张口咬住了她的手,瞬间,鲜血混着药汁自其嘴边不住流了下来,令她看起来犹如来自地狱的夜叉恶鬼。

“宗姬松口!”逐春大惊失色,赶紧去掰沈惜君的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她的嘴掰开,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平阳王妃手背上已是留下了一排齿印,汩汩往外冒着血。

沈惜君双目通红地盯着平阳王妃,恨意森寒,“卫子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不会!”

逐春急声道:“宗姬,王妃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留着这个孩子,只会害了你害了平阳王府,您…”

“算了。”平阳王妃打断她的话,哀伤而疲惫地道:“不论你现在说什么,她这会儿都听不进去,走吧。”顿一顿,她又道:“记得派人去前厅将大夫请来,让他好生照看着惜君。”

逐春叹一叹气,点头道:“奴婢知道了。”那两名小厮留了下来,一刻不离地看守沈惜君,以免她将药吐来。

半个时辰后,殷红温热的鲜血自沈惜君体内汩汩流出,带走了她尚未成形的孩子,这一夜,她的悲鸣与哀嚎响彻了整个平阳王府…

在昭明宫中,另一个人也在不断的哀嚎惨叫着,这个人就是江福,自从踏进慎刑司之后,他就仿佛来到了人间地狱,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死去,可是东方洄不点头,他就只能活着继续受罪。

江福受不住酷刑,胡乱招认自己是齐国派来的奸细并且杀了汪虎,不为其他,只为换取一个痛快的死法。在口供呈上去后不久,对江福的处置就下来了;如他所愿,确是死刑,只是这个死法实在不算痛快。

第一卷 第两百六十章 尊者

第两百六十章 尊者

在管事准备动手时,怀恩扶着一名小太监的手走了进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看着并无大碍。

“怀总管,您怎么过来了?”管事一边说着一边迎上去,亲自扶了怀恩在刑房唯一一把椅子里坐下,不等怀恩开口,他又内疚地道:“昨日之事,实在对不住,还望怀总管原谅。”

“你也是奉命行事,咱家又怎么会怪你。”说着,怀恩望向被绑着双手,遍体鳞伤的江福,“咱家听说,江福的处置下来了?”

管事点头道:“江福已经招认一切,陛下下旨,剜江福眼耳口鼻,令他血尽而亡。”

怀恩长叹一声,拱手道:“咱们与他始终师徒一场,能否请管事通融一下,让咱家与他说几句话。”

“当然可以。”怀恩在宫中人缘极好,管事一口答应下来,与慎刑司众人退了下去,留他们二人独处。

江福努力撑开被打肿的眼皮,盯了他,虚弱地道:“是你…是你害我的对不对?”

怀恩缓缓站起身,那道从来都是佝偻的背脊在这一刻挺得笔挺,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尽管尘封多年,却依旧锐利无比。

“不错,那块令牌是咱家放在你屋中的,也是咱家让那两名禁军反口的。”

江福双目暴出无尽恨意,绑着双手的链铁被他扯得“哗啦哗啦”作响,“果然是你,你才是齐国奸细,放我出去,我要去告诉陛下!”

“莫说你见不到陛下,就算见到了…”怀恩冷笑道:“陛下会相信你吗?”

“你这个奸人,一定会不得好死!”说着,江福突然“扑”地一声,将混着血水的唾沫往怀恩面上狠狠唾去。

怀恩头一侧,轻巧地避开了那口唾沫,沉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有今日下场,皆是咎由自取!”

“不是!是你害我的!”江福嘶声喊着,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怀恩这会儿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若你没有心存恶念,我又怎么害得了你。”怀恩冷冷说着,昨日他早就发现江福尾随在后,只是故作不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