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拉下去!”慕千雪知道夏月是担心自己,但她也有自己的用意。在命张进他们强行拉开夏月后,慕千雪迎上东方溯手里那柄随时能夺人性命的匕首,静声道:“请陛下动手!”

她的话令东方溯眼底的赤红又深了几分,几乎连瞳孔也要染过,他抬手,刀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清冷寒光,站在不远处的卫氏嘴角微弯,浮出一缕快意的冷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好,真是好!

“叮,叮叮!”寒风凛冽,吹动慕千雪颊边的珠玉流苏,发出激烈的碰撞声,而她始终笑意浅浅地望着东方溯,仿佛并不曾看到那把匕首,也不曾听到夏月撕心裂肺的喊叫。

东方溯攥着匕首的手一紧再紧,他数次想要刺下,可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却无法动弹,怎么也挥不下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紧紧攥着他胳膊一样。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他不忍心杀慕千雪?

不可能,这个贱人屡次背叛他,甚至做出盗取兵符的事情,根本不该继续活着!

是,她要死!一定要死!

东方溯低吼一声,拼命用力挣脱那道无形的束缚,狠狠往慕千雪刺去,看到这一幕,陈氏眼底生出重重绝望,紧紧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噗!”削铁如泥的匕首轻易划开肌肤,刺入骨骼之中,一朵朵艳红的血花在寒风中盛开,妖异如绽放于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彼岸花开,前尘尽忘!

慕千雪怔怔望着东方溯腹部,那里插着一柄连根而没的匕首,鲜血不断自伤口中涌出来,滴落在冰冷的金砖上,刺痛着她的双眼!

“终…朕…一世,永不…伤…你!”东方溯撑着微微摇晃的身子,艰难而缓慢的说着,犹如刚刚学会说话的幼童。

慕千雪拼命点头,热泪不断划过脸庞,扶住他哽咽道:“臣妾知道,臣妾知道陛下一定不会杀臣妾!”

东方溯面色惨白如纸,眼中却是异常温暖,犹如秋日暖阳,这样的温暖,慕千雪已经很久没在他眼中看到过了,“陛下想起来了是不是?”

“想起了一些。”东方溯吃力地回答着,就在匕首尖快要碰到慕千雪胸口的时候,他突然恢复了神智,全并不稳定,随时都会被杀意冲散,他知道,一旦再次被杀意侵蚀神智,他很可能真的会杀了慕千雪。

千钧一发之际,他调转匕首刺在自己身上,只有这样,他才不会伤害慕千雪,哪怕失去了神智也不要紧。

随着鲜血不断涌出,东方溯身体渐渐倒了下去,慕千雪扶不住他,只能跟着一起跌坐在地上,她不敢去拔匕首,只能撕下裙裾紧紧压在伤口附近,泣道:“陛下您一定要撑住,不可以死,不可以抛下臣妾!”

东方溯挤出一丝苍白无力的笑容,吃力地抚去慕千雪脸上的泪水,只是才刚拭去,就又湿了,“朕…死了,就不会再…伤害你!”

“不可以!不可以!”慕千雪泪眼朦胧地道:“你若敢先我一步踏上黄泉路,我…我一定不放过你!”

东方溯咳了几声,哂然道:“朕都…都死了,你还怎么不放过朕。”说着,他带着深深的缱绻不舍,低声道:“答应朕,就算朕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不要做傻事!”

“休想!”慕千雪打断他的话,柔美脸庞上是数不清的泪痕,“你想我活,就撑着这口气,不许死;你身上的邪术,我一定会想办法替你解除。”

那厢,卫太后紧紧皱着眉头,她满以为能够看到东方溯亲手杀死慕千雪,哪知是这样一个局面,真是扫兴!

正自想着如何处置东方溯一干人等时,禁军统领走了进来,是一个面目沉冷的中年人,他叫方战,原来是禁军副统领,后来李明方被罢免,由他接管禁军。

方战朝卫氏拱手道:“启禀太后,臣已经依您的命令关闭宫门,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宫城半步!”

陈氏眸光倏地一冷,沉沉盯着他,“方战,你竟然与卫氏勾结,狼狈为奸,你忘了是谁升你为禁军统领吗?”

方战转过身,毫无愧意地道:“是谁晋升的臣不要紧,要紧的是江山稳固,陛下沉迷修道,终日不早朝,长此以往,大周必定毁在他手中。”

“大胆!”陈氏厉声喝斥,胸口剧烈起伏,“你身为臣子,怎敢如此议论君主,实在狂妄放肆,你现在戴罪立功还来得及,否则哀家与皇帝绝饶不了你!”

对于她的话,方战只回了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而对卫氏道:“太后,现在要怎么办?”

卫氏环视了一眼,噙了一抹淡漠的笑意,冷冷道:“八位藩王明日就会入京,昭明宫也被我们控制,他们…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张进等人脸色一白,卫氏这句话,无疑等于判了他们死刑,难道今日真是他们魂归黄泉之日?

方战思忖片刻,道:“太后,臣倒觉得留着他们比杀了好。”

卫氏略略沉吟,心中猜到了几分,“因为兵符?”

“是。”方战沉眸道:“据臣所知,九王已经出城,他有兵符在手,至少可以调动十几二十万兵力,一旦聚得兵力,他必会进攻金陵城;虽说以城中防守还有八位藩王手中兵力,并不会怕了他们,但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留着他们几个,虽说不能让九王投降,但至少可以令他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卫氏思忖半晌,颔首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好吧,就暂且留着他们性命。”顿一顿,她又补充道:“这几人由你亲自看守,切不可让他们逃走。”

“太后放心,臣一定严加看守。”说着,方战有些得意地道:“而且臣已经命底下禁军将昭明宫团团围住,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五章 何以解危

第三百八十五章 何以解危

卫氏满意地点点头,“将他们带去静芳斋吧,另外让人将承德殿打扫干净,承德殿真正的君主很快会重回此处。”

方战那张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讨好地道:“臣恭喜太后,恭喜陛下!”

卫氏知道他那句“陛下”是指东方洄,唇边笑意为之一深,扶着尹秋离去,在她走后,慕千雪等人也被带去了静芳斋。

在粗鲁地将他们推进殿后,禁军朝一道走进来的方战道:“统领,我们出去吧。”

方战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东方溯,道:“太后发了话,他们几个暂时不许死,你且去请个太医过来,另外,派人守住静芳斋前后门,没有本统领的手令,任何人不许出去。”

在那几名禁军离去后,方战眸光一闪,走到外面看了一番,确定附近无人后,快步回去关了殿门,紧张地道:“陛下怎么样了?”

“不是很好,希望太医快些来。”慕千雪言语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这一路上,她都紧紧按压着东方溯的伤口,但血还是在不断渗出来。

“一定不会有事情的,以前那么多难关溯儿都熬过来了,这一次相信也不例外;再说,还有你在,他又怎么舍得离去。”这番话,陈氏不知是在说给慕千雪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方战内疚地跪下请罪,“都是臣不好,若臣能够早一些赶到,陛下也不至于出事,臣该死!”

陈氏扶起他道:“此事怪不得你,刚才要不是你帮着说话,哀家与皇帝怕是已经死在他们手里。”

方战肃然道:“只要臣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那群反贼伤害太后与陛下。”

“哀家知道。”卫氏欣慰地点头,“你的忠心,哀家知道,皇帝也知道,等这场危机过去后,一定好好封赏于你。”

卫氏做梦也不会想到,方战根本不是真心归降于她,昭明宫…也从来没有真正握在她的手里。

方战沉默片刻,忍不住问出在心里憋了多时的话,“其实卫氏叛乱,臣直接将她拿下就是了,何必要弄得如此复杂,还伤了陛下。”

慕千雪仰首道:“擒一个固然卫氏容易,可是方统领不要忘了,还有一个东方洄在,另外八位蕃王也在进京的途中。”

方战叹了口气,“其实只要陛下清醒,八位藩王就不足为虑,可偏偏…”停顿半晌,他忧声道:“娘娘,陛下中的邪术能解吗?”

他这么一提,夏月也想了起来,急忙道:“主子,陛下没有杀您,是不是表示邪术已经解了?”

慕千雪苦笑一声,低头望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哪有那么容易,不过这件事也让本宫确定,陛下心智不曾彻底沦丧,还有得救!”

之前在承德殿上,她独自一人迎向癫狂的东方溯,并不是真的不要性命,而是在赌,赌东方溯是否还能记起对她的感情;若是记得起,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否则…就算她化解了这一劫,失去本性的东方溯也坐不稳承德殿的位置。

所幸…她赌赢了,东方溯还有救!

很快,禁军带着太医到了,在替东方溯检查过伤口后,称其这一刀虽然刺得很深,但所幸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所以情况有些危险。

在准备好足够的止血散后,太医拔出匕首,因为有止血散在,所以匕首拔出时,并没有流太多的血,而东方溯的气息也还算平稳,太医留下药方后,离开了静芳斋。

方战将药方递给一名禁军下去抓药后,他指着剩下的几名禁军道:“这几个都是跟随臣多年的心腹,忠心耿耿;这几天臣会让他们轮流看守门口,一日三膳也都由他们送进来,太后与娘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们转告臣。”说罢,方战行了一礼准备退下。

“方统领且慢。”慕千雪的声音令方战停下脚步,疑惑地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慕千雪替东方溯仔细掖好锦被后,起身朝陈氏屈膝一礼,“陛下就拜托母后照顾了,待这件事过去后,请母后张贴皇榜,召奇人异士为陛下解术。”

“哀家知道。”陈氏扶起她,神色复杂地道:“千雪,你真的决定那么做了?”

慕千雪涩涩道:“想要化解这次危机,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否则就算卫氏母子死了,藩王退去,金陵城也不会安生。”

陈氏忧声道:“可毕竟太危险了,万一…”

“不会。”慕千雪打断她的话,“儿臣计算过很多次,只要仔细一些,并没有什么危险,再说不是还有神机营跟着吗?母后只管放心就是了。”

见她心意已决,再加上自己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陈氏叹息一声,松开手道:“那好吧,你万事小心,切记不要太过勉强,皇帝已经这样了,哀家不希望你再出什么事。”

“儿臣知道。”慕千雪答应一声,朝等候在一旁的方战敛袖一礼,后者大惊,连忙侧身避让,正要说话,耳边已是响起慕千雪低柔的声音,“请方统领助我出宫。”

“出宫?”方战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待见慕千雪点头,方才确定自己没有错听,犹豫半晌,劝道:“恕臣直言,眼下金陵里都是卫氏的人,出宫实在太过危险,娘娘有什么事情,不妨交待臣去做。”

慕千雪淡淡道:“本宫明白,但这件事只能本宫自己去做,麻烦方统领了。”

方战见劝不动她,只得答应下来,命一名禁军去耳房中褪下外衣,亲自递给慕千雪,“委屈娘娘换上这身衣裳,扮做臣的亲信离宫。”

“多谢。”在慕千雪换好衣裳出来后,夏月沉沉道:“主子,真不要奴婢随您同去吗?”

慕千雪抚过她布满忧虑的脸庞,轻声道:“方统领带本宫一人出宫已是极为勉强,再多带你一个,只怕掩不住行踪;再者…那件事还需要你替本宫办。”

夏月眼中掠过深重的悲凉,下一刻,她轻吸一口气,点头道:“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按主子说得去做。”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夜半诉衷肠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夜半诉衷肠

在夏月退开后,慕千雪缓缓来到榻边,握着东方溯苍白修长的手,低低喃语,“臣妾一定会帮您守住这片江山;所以您也一定要好起来,继续做一个心系天下百姓的英主。”

不知是否听到了慕千雪的话,昏迷中的东方溯手指动了一下,似想要握住掌中的柔荑。

慕千雪察觉到他的动作,落在东方溯面上的目光越发缱绻情深,她何尝舍得离开,可惜…

慕千雪深吸一口气,狠心抽出手掌,随方战离去,在跨出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或许就是她对东方溯最后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慕千雪去了哪里,就连送她出宫的方战也不知道,而谁也没想到,当她再次出现时,会是那样一副情景!

夜色深深,似一块巨大的幕布自天际垂落,将所有人罩在下面,这一夜,朱红宫墙下人人自危。

酉时,两名禁军提着食盒进来,唤道:“用膳了。”

听到这个声音,夏月身子微微一震,豁然抬头,映入眼睑的果然是那个人——张良。

在夏月接过食盒时,张良悄悄在她手背敲了三下,随后又暗暗指一指窗外,夏月一怔,旋即已经明白,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悄悄点了点头。

入夜之后,雪越下越大,不断落在地上,漫天漫地,犹如一张用冰雪织就的罗网,将一切笼罩在冰天雪地之中。“

“梆梆梆。”远远传来三声梆响,提醒那些还未入睡的人,已经三更天了。

静芳斋后院的一道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这风雪呼啸的夜里听来,几乎不可闻,继而一道人影闪入门中,一切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夏月坐在桌前望着正在燃烧的蜡烛出神,见人有进来,并不惊讶,反而露出了然之色,起身道:“你来了?”

“嗯。”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张良,在关起门后,他疾步来到夏月身前,紧张地打量着她,“你没事吧?”

他之前在夏月手背上敲了三下,就是告诉夏月,他会在三更时分过来。 

“我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吗,能有什么事。”夏月笑一笑,拉着他坐下,“倒是你,怎么会来送膳?”

“我今日刚一当值,就听说宫里出了大事,陛下受伤昏迷,陈太后与贵妃联手盗取兵符,意图做乱,方统领奉了卫太后懿旨围了静芳斋;我听说你在也这里,怕你有事,就跟人换了差事。”说着,他连连摇头,难以置信地道:“陈太后是陛下生母,贵妃与又陛下历经患难方才走到一起,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她们会盗取兵符,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夏月冷笑道:“她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张良一怔,“你说卫太后?”

“除了她还有谁,真正要造反的人,根本就是他们母子,先是利用邪术惑乱陛下,令陛下心神失常,不理朝政;之后又以此为由,召诸位藩王进京,想要逼陛下退位。”

张良骇然色变,“藩王进京?”

夏月沉沉点头,“八位藩王明日就会抵达京城,金陵城…”她涩然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很快就要变天了。“

张良久久说不出话来,待得平复了胸口的惊意后,他道:“贵妃娘娘素来足智多谋,可有什么良策?”

夏月面色灰败如土,指节绞得发白,“卫太后先一步把所有能走的路都给堵死了,还能有什么良策,不过是等死罢了。”

张良连忙道:“别说这样丧气的话,还有一夜时间,说不定会有转机。”

面对他的安慰,夏月只是苦笑,寂寂半晌,张良似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刚才送膳的时候,没瞧见娘娘,她去哪里了?”

“主子代太后去了佛堂祈福,要在佛堂里跪上一夜。”说着,夏月突然泪落不止,令张良手忙脚乱,“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夏月边哭边道:“主子之前嫁了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好不容易才能逃出魔掌,结果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便又遇到这样的事情,主子怎么就这么命苦…”说到后面,夏月已是泣不成声。

张良连连叹息,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将她拥入怀中,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抽搐不止的脊背。

在夏月渐渐止了哭泣后,他稍稍拉开一些,抚去夏月脸上残余的泪痕,道:“若当真走到那一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夏月感动之余险些又落下泪来,吸一吸气道:“你只是一个小小禁军,怎么救我们?”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如果…”张良紧紧握住夏月的手,神色异常认真,“上天真要赶尽杀绝,能与你死在一起,也是我张良的福气。”

夏月被他说得忍不住一笑,嗔道:“满口胡言,哪里有人把死当成福气的。”说着,她就要抽出手,却被张良更加用力握住,无法动弹,后者凝声道:“我没有胡说,只要与你在一起,就算下到地狱,那也是福气。”顿一顿,他神色一黯,低低道:“我原本想明日去求见贵妃娘娘,请她将你嫁给我,哪知出了这样的事情。”

夏月身子一颤,怔怔望着张良,许久,她轻声道:“你真想娶我?”

张良毫不犹豫地点头,“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这辈子一直在等的那个人;能与自己妻子同生共死,可不就是福气吗?”在短暂的停顿后,他有些冲动地道:“夏月,嫁给我好吗?我发誓,一定会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你,保护你所在意的一切,答应我!”

他的目光情深似海,几乎要将夏月融化在里面,不知过了多久,夏月轻轻笑了起来,她的容貌并不美艳,充其量只能称一句五官清秀,但这一笑,却犹如百花齐放,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夏月转眸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轻声道:“如果明日我们侥幸不死,我再回答你。”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七章 藩王入京

第三百八十七章 藩王入京

漫漫长夜在寒风冷雪之中过去,在天色刚刚放亮之时,城门外响起一连串的马蹄声,惊动了城门吏,爬上城头远远眺望。 

这会儿天虽亮了,大雪却没有停止,鹅毛大雪簌簌飘落,而在这白茫茫一片的天地中,一行数十骑正从远处疾奔而来,一个个骑姿勇武,马势如龙,很快便奔到了城门下。 

在勒住疆绳后,其中一人大声喝道:“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城门吏见这些人气势不凡,不敢得罪,小心翼翼地道:“卫太后有旨,城门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还请诸位见谅。” 

前面一名蓄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拧眉道:“我等就是奉卫太后懿旨而来。” 

城门吏试探道:“不知诸位是…” 

中年人扫了他一眼,冷哼道:“小小城门吏,话倒是说得很。”顿一顿,他扬声道:“我等乃是八方藩王,尊奉卫太后懿旨,得知金陵动乱,特来勤王护驾!” 

藩王! 

城门吏骇然色变,他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吏,却也知道藩王无圣旨不得入京的道理,现在八方藩王齐到,这金陵城…怕是要变天了。 

事关重大,城门吏不敢自作主张,恭敬地道:“请几位王爷稍等片刻,容小的去禀告大人!” 

“真是麻烦!”中年人不满地说着,不过他倒也没有为难城门吏,催促道:“快去!” 

城门吏答应一声,迅速下了城门,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个人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卫晋。 

卫晋满面笑容地迎上去,拱手道:“恭迎诸位王爷,一路远来,辛苦了,我原以诸位王爷要等晌午后才能到,实在是怠慢了。” 

“原来是卫候爷。”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下了马,拱手道:“太后有旨,就算再辛苦我们也得来,累死了好几批马,总算是提前到了。” 

此时,另外七位王爷也纷纷下了马,其中一人有些不满地道:“为何太后一边传我们过来,一边又关了城门,是何道理?” 

卫晋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来,咱们先进宫,路上我慢慢说给诸位王爷听。” 

八位藩王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重新上马随卫晋往昭明宫行去,沿路百姓对这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充满了好奇,暗自猜测着他们的来历。 

八位藩王刚进京,就有消息传到了张启凌耳中,后者把玩着一只五彩琉璃盏,凉声道:“他们带了多少人来?” 

探子摇头道:“还不清楚,入城的只有几位藩王与他们的亲信。” 

张启凌随手将琉璃盏抛到桌上,淡然道:“知道了,继续盯着吧,好戏就快开场了。” 

在探子下去后,胭脂迟疑道:“公子,我们要不要先出城?” 

张启凌扬眉一笑,道:“怎么了,你不想看这场戏?” 

“穆王带着兵符逃出了城,一旦他结集了兵马,金陵城必会有一场恶战,公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是否留在城中并不重要,另外…”胭脂神色凝重地道:“这几天大皇子的人一直盯着咱们,奴婢担心他会对公子不利。” 

张启凌冷冷一笑,“大哥想对付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结果呢,我还不是好好活着?” 

“话虽如此,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公子…” 

张启凌弹一弹指甲,冷声道:“我若现在走了,以大哥的性子,一定会将所有功劳都抢去,为他人做嫁衣可不是我的性子。” 

胭脂正要再劝,有小厮走进来,神色古怪地道:“启禀公子,璇玑公主来访。” 

张启凌闻言愣了片刻,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璇玑公主?” 

小厮肯定地点点头,“是,她正在外头等候。” 

胭脂满面疑惑地道:“卫太后明明将昭明宫都封锁了,她又是怎么出来的?还来这里找公子?” 

张启凌目光微闪,对等在一旁的小厮道:“请她进来。” 

在小厮离去后,胭脂忍不住又道:“公子,她…” 

张启凌抬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也估摸不准她的来意,待会儿小心言语,别在她面前露了破绽。” 

胭脂无奈地点点头,过不多时,一袭青衣的慕千雪走了进来,张启凌眸光微微一亮,微笑道:“今儿个洗漱的时候,瞧见窗前悬着一只蜘蛛,胭脂说这是有客到访的预兆,我还想着会是谁呢,原来是慕姑娘,真是稀客,快请坐。” 

慕千雪欠一欠身,浅笑道:“冒然来访,还请张公子莫要见怪。” 

“慕姑娘说得哪里话,你肯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张启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着,“只是没想到慕姑娘会挑这下雪的天儿过来,快请坐。”说着,他对胭脂道:“去问小二要个炭盆来,记着,要用上好的银炭。” 

胭脂应了一声,很快端了一个炭盆进来,这家客栈是金陵城最好的一家,住得多是一些有身份的人,所以常年备着银炭,供客人使用;若换了一家,怕是只有黑炭。 

张启凌细心地将炭盆放到慕千雪脚边,又亲自接过小厮沏来的茶递到慕千雪手中,温言道:“来,喝口茶暖暖身子。” 

“多谢。”慕千雪揭开青花瓷盖,细长的茶叶在碧绿清透的茶汤中徐徐舒展,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张启凌拨一拨铜盆里刚刚烧起的炭火,道:“对了,慕姑娘今日冒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慕千雪捧着温热的茶盏,徐徐道:“确是有一些事,不知张公子肯否襄助?” 

张启凌眸光微微一闪,“慕姑娘只管说就是了,只要能够帮得上忙,在下一定义不容辞。” 

慕千雪微微一笑,“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夫君,另一个就是张公子;当初若不是张公子借我在万宝阁中拍得的《风后八阵兵法图》,我夫君怕是危矣。” 

张启凌自是清楚其中缘由,面上却是故作疑惑,“这兵法图与慕姑娘夫君有何关系?” 

胭脂插话道:“说起来,咱们还不知道慕姑娘夫君是谁呢,姑娘天姿国色,又懂得那么多,能够娶到姑娘,可真是三生有幸。”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八章 揭穿

第三百八十八章 揭穿

慕千雪哂然一笑,正要说话,突然被一连串急促的咳嗽打断,她咳得很是厉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粉面涨得通红。 

张启凌看到她这个样子,忙过来替她拍背,却全无用处,反而咳得越发严重,令他心慌不已,道:“胭脂,快去请大夫过来。” 

“不…咳咳,不…必了!”慕千雪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手紧紧抓着张启凌的手腕,素白透明的指甲掐在皮肉里,是针刺一般的疼痛,因为掐得太过用力,有两个地方已是渗出血来,张启凌却恍如未觉,只是紧张地盯着慕千雪。 

如此咳了好一会儿,慕千雪才慢慢平静下来,看着没什么大碍,只是气息还有些喘,低头瞧见张启凌手腕上的殷红,惊呼一声,连忙收回手,内疚地道:“对不起,我…我不是存心的。” 

张启凌不在意地道:“无妨,只要你没事就好。”在回椅中坐下后,他关切地道:“我回江宁之前,你的病不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咳得这般利害?” 

“想是过来的时候受了些凉,所以咳得利害,不打紧。”慕千雪调整了一下气息,笑道:“说起来,我还没谢你替我请来安大夫,要不是他,我这会儿还旧疾缠身,连走几步路都困难呢。” 

张启凌笑一笑,目光深深地道:“你安然就好。” 

一开始,他接近她,只是为了完成计划,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在意她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甚至…不惜私自偏离师父的计划。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她在意的,始终只有东方溯一人而已! 

在张启凌极力按捺心中的醋意时,慕千雪的声音在耳边徐徐响起,“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与张公子的相遇是偶然,其实并不是。” 

张启凌心中微微一凛,不动声色地道:“这话怎么说?” 

“若我没有猜测,万宝阁那场拍卖,还有那半本《风后八阵兵法图》都是张公子你精心筹备的;而目的…就是要引我过去。”慕千雪一字一字把积在心中多时的话说了出来。 

张启凌眸光一沉,神色茫然地道:“我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慕千雪转眸看向面色阴霾的胭脂,“你刚才说,不知道我的夫君是谁,但事实上,你们一直都知道。” 

胭脂睫毛微动,凉声道:“姑娘这话可是有些好笑,你自己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难不成姑娘觉得我们会掐指算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