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蕊无奈地摇头,“太医还没出来。”说着,她道:“衣裳送去了吗?他们没多问吧?”

阿丑点头又摇头,见云蕊不明白,她做了一个搓洗的动作,云蕊明白过来,“你把血搓净之后再送去?”

阿丑连连点头,云蕊松了一口气,“总算你还有些头脑,也是我大意,忘了你不会说话,无法叮嘱他们。”

“吱呀。”紧闭多时的门终于打开了,太医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云蕊连忙迎上去,“太医,姑娘怎么样了?”

太医一脸无奈地道:“老夫已经尽力了,但是…姑娘胎气本就不稳,这次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实在是保不住。”

“保不住…”赵立喃喃念着这几个字,下一刻,紧紧攥住太医袖子,颤声道:“姑娘很紧张这个孩子的,求您再想想办法,一定有法子的,我…我给您跪下了,求求你。”

太医扶住欲要跪下的赵立,叹息道:“老夫何尝不想保住这个孩子,实在是没办法,唉,你们进去劝劝姑娘吧,让她不要太过伤心了。”说着,他匆匆离去。

“姑娘!”云蕊回过神来,一边唤着一边疾步走了进去,赵立站在门口默默流泪,其他人也尽皆露出悲色,这个孩子的夭折令栖云轩蒙上了一层愁云惨雾。

阿丑悄然离去,但她并没有回柴房,而是来到四下无人之处,纵身轻易地跃过府墙,没入夜色之中,若有四王府的人看到,必会大吃一惊,这个又丑又哑巴的阿丑,竟然身怀武功。

阿丑离开四王府后,直奔张廷霄的府邸,门房看到她丝毫不意外,领着来到一间已经熄灯的屋子外,恭声道:“大殿下,阿丑回来了。”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结盟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结盟

等了一会儿,里面亮起灯光,“让她进来。”

阿丑推门入内,只见张廷霄披衣站在屋中,他看到阿丑进来,急切地道:“你深夜回来,可是事成了?”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璇玑公主受惊动了胎气,孩子已经夭折!”本应是哑巴的阿丑,这会儿竟然张口说话,且异常流利。

“好!好!”张廷霄大喜,抚掌笑道:“悬了这么久的一桩心事总算是去了。”停一停又道:“这次差事你办得很好,一定重赏。”

“为殿下办事,是奴婢份内之事,不敢言赏。璇玑公主小产一事,明日应该就会传开。”

“好。”张廷霄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老四这次还怎么脱身!”

“殿下,奴婢可还要回四王府?”

张廷霄思忖片刻,道:“虽然大患已除,但还是要提防着老四一些,以免横生枝节。”

阿丑会意地道:“奴婢明白,奴婢告退。”

阿丑走后,张廷霄兴奋的一夜未睡,之前因为凌帝一直没有答应结盟一事,他心里一直颇为忐忑,这会儿终于安了心,无论结盟与否,帝位都将成为他囊中之物,老四——休想再染指。

天刚微亮,他便更衣入宫,到毓庆殿外时,那里已是候了许多等待早朝的官员,看到他过来,纷纷行礼。

张启夜也在其中,待其他官员退下后,他走过来低声道:“大哥今日瞧着神清气爽,可是父皇那边有好消息?”

张廷霄微微一笑,盯着迎面走来的,面色青灰如死人的张启凌道:“父皇那边尚不清楚,但…确实有好消息。”

张启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两道眉毛倏地一跳,满面惊喜地问道:“可是璇玑公主的事办妥了?”

张廷霄笑而不语,在他们说话间,张启凌已是来到面前,目光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冰冷,“是你对不对?”

张廷霄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故作茫然地道:“什么是我?”

“公主昨夜因为受惊过度,突然小产,大哥,你满意了。”张启凌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唇齿间有着彻骨的森寒。

“竟有这样的事情?”张廷霄一惊,随即眉心一折,“你莫不是以为此事与我有关?”

张启凌嗤笑一声,“难道不是吗?还是大哥敢做不敢认?”

张廷霄连连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公主一直在你府中,这几个月我连见都没见过,又怎会与这件事有关?”

“要害一个人,多得是办法,并不需要亲自动手。”张启凌眼底闪动着隐约可见的杀机。

张启夜喝道:“老四,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自己没照顾好公主,别污到咱们头上来。”

张启凌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咬牙道:“你们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哼,以为没了这个孩子,我就输定了吗?妄想!”

张廷霄也不生气,微笑道:“老四你一向有本事,待会儿…就让我们好好看看老四你如何扭转乾坤,可千万别让大哥失望。”

在熹微的晨光中,紧闭一宿的毓庆殿大门缓缓打开,一名手执拂栉的太监走了出来,肃声道:“上朝!”

张启凌恨恨瞪了二人一眼,拂袖当前入殿,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张启夜痛快无比,咧嘴道:“我看他待会儿怎么死!”

张廷霄笑一笑,叮嘱道:“你待会儿少说话,省得他狗急跳墙,把你给扯进去。”

早朝与平日一样,朝臣一一启奏,或是议兵马,或是议赋税,凌帝以手支颐,半靠在九龙宝座上,偶尔说几句话,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听着。

在将奏折一一收上来后,常禄一甩拂栉,扯着嗓子道:“如无再奏,退朝!”

见张启凌始终没有主动请罪的意思,张启夜心里暗暗发急,不住看向张廷霄,后者却是异常沉稳,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在百官行礼告退之时,凌帝唤过常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后者点一点头,上前道:“陛下有旨,请大殿下、二殿下还有四殿下留步。”

待殿中只剩下他们几个后,凌帝睁开半闭的双目,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张启凌的脸上,“璇玑与她腹里的孩子可都好?”

张启凌恭声道:“请父皇放心,璇玑公主母子平安。”

张启夜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老四,是真的母子平安吗?”

凌帝眉头微微一蹙,坐直了身子道:“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张启夜刚说了两个字,便被张廷霄打断,“父皇,二弟刚才与儿臣说,昨儿个有人看到为璇玑公主安胎的太医连夜出入四弟府邸,担心会有什么事。”

“哦?”凌帝目光一转,落在张启凌身上,“果有此事?”

张启凌拱手道:“回父皇的话,昨夜公主身子确实不适,请了太医过府,但并无大碍。”

张廷霄暗自冷笑,道:“父皇,璇玑母子关系到我东凌大业,容不得一丝大意,正好儿臣认识城中一位妇科圣手,不如请他替璇玑公主把把脉?”

张启凌目光一冷,“大哥这么说,难道是不相信我?”

张廷霄笑一笑,温言道:“四弟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

“好了!”凌帝打断他们的言语,沉声道:“这件事晚些再说,朕另有事情问你们。”说着,他朝常禄看了一眼,后者会意,走到大殿门处喊道:“宣西楚使者曹沐觐见!”

在张廷霄二人惊讶的目光中,曹沐低头走了进来,躬身一礼,“曹沐见过凌帝陛下,陛下圣安。”

凌帝微一颔首,金冠在照入大殿的晨光下烁烁生光,远远望去,那张灰败的脸庞似乎有了几分生气,“朕今日传你们来此,是为了东凌与西楚结盟一事,拖了这么多日,也该有个结果了。”

曹沐精神一振,连忙躬身道:“陛下放心,西楚一定会是陛下最可靠的盟友,共同挥师北周!”

“朕决定…”凌帝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不结盟!”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章 问罪

第四百五十章 问罪

除了张启凌,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一时尽皆愣在了那里,曹三公子脱口而出,“为什么?”

张启夜亦回过神来,急急道:“有曹相在,结盟对东凌有百利而无一害,儿臣不明白,父皇为何要拒绝?”

凌帝低低咳了几声,面色阴寒地盯着他,“那你呢,为何这么紧张结盟一事?”

张启夜被他问得一怔,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儿臣自是想尽快踏平北周,让父皇可以达成平生宿愿,君临天下!”

“是吗?”凌帝冷冷笑着,须臾,他狠狠一掌击在扶手上,面色因为愤怒变得赤红,指了他厉喝道:“怕是你自己想君临天下吧!”

张启夜大惊失色,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冷汗亦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挂在额头与两鬓,慌声道:“儿臣绝无此念,请父皇明鉴!”

凌帝狠狠盯着他,“既无此念,为何一直上窜下跳,不肯安生?”

“儿臣没有。”张启夜满面委屈地说着。

“没有?”凌帝阴阴一笑,喝道:“前夜是谁去了驿站,又是谁在那里逗留许久?”

这句话恍若晴天霹雳,轰得张启夜双耳嗡嗡作响,半晌回不过神来,怎么…怎么父皇会知道这件事?

凌帝冷声道:“刚才不是挺能说吗?怎么,这会儿哑巴了?”

“儿臣…”张启夜这会儿脑袋一团混乱,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张廷霄眸光一闪,拱手道:“父皇息怒,二弟…”

凌帝冷哼一声,打断道:“朕还没说你呢,越夫人那些话,是你请她说的吧?”

张廷霄打个寒战,这会儿明明是阳春三月,风暖天晴,他却犹如置身冰窖之中,冷意涔涔。

良久,他勉强压住心底的慌意,颤声道:“儿臣确实与越夫人提过结盟一事,但儿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皇的宏图伟业,绝无半点私心。”

张启夜赶紧附声,“儿臣也是!”

“绝无私心…”凌帝徐徐念着这句话,颊上肌肉不住抽搐着,下一刻,他夺过内侍捧在手里的奏折,狠狠砸向二人,怒不可遏地道:“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满口谎言,既无私心,为何不敢告人,非要偷偷摸摸去见?”

张启夜不敢躲闪,生受了迎面砸来的奏折,哭丧着脸道:“儿臣也不想,但老四…老四一直在父皇面前进谗,儿臣怕父皇受他蛊惑,错过这个大好时机,所以才…悄悄去见了曹三公子。”说罢,他又急急道:“儿臣可以对天发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皇,为了东凌!”

他这番话不仅没有让凌帝打消怒气,反而越发气恼,哆嗦着手指道:“好啊,不仅不知错,还在这里诬陷老四,他何曾在朕面前说过你们半句不是。你…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

张启夜被他这番话弄得一阵迷糊,茫然道:“可是老五明明…”

凌帝恶狠狠地道:“构陷了一个老四不够,还要把老五拖下水是吗?要不要再把朕也拖下去啊?”

张启夜慌忙伏地磕头,“儿臣不敢!”

凌帝抚着胸口不住喘息,常禄忧声道:“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有些人巴不得朕早些死!”凌帝一边喘息一边说着,语气尖锐而刻薄,张启夜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只是不停地磕头。

凌帝恨恨瞪了他一眼,转目看向呆站在那里的曹沐,“那你呢?”

曹沐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慌忙道:“回陛下,二殿下…确实来见过臣,但他的来意,只是想促成两国结盟,并无其他。”

凌帝盯了他片刻,忽地笑了起来,眼中却冷冷得殊无笑意,“不论是剿灭北周还是西楚,你们曹家都只是臣子,即便凌驾万人之人,也依旧是臣子,岂有自己称帝来得痛快!”

曹沐吓得脸庞煞白,急急道:“臣可以对天发誓,不论是父亲还是曹家上下,对陛下从来都是忠心不二,绝无自己称帝之心。”

凌帝面无表情地道:“进来!”

随着他的话,一名浑身包裹在黑衣中,仅露出两只眼睛的影者走了进来,默默行了一礼。

凌帝冷声道:“当着二殿下与西楚使者的面,你说说,前天夜里,都听到了什么。”

“是。”影者转身,目光沉冷地道:“奴才听到二殿下向曹三公子许诺,只要此次两国达成盟约,在共同伐灭北周之后,曹家会拥立二殿下为帝,做为交换,二殿下称帝后,助曹家夺得西楚政权,从此以后,曹家就是西楚之皇,两国河水不犯井水。”

“胡说!胡说!”张启夜惊得面色煞白,连声音都变了,爬到凌帝膝边,惊惶失措地道:“父皇,儿臣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是他在撒谎,他要害儿臣!”

凌帝一脚将他踢开,满面厌恶地道:“他为什么要害你?”

张启夜忍着胸口的痛意,慌声道:“儿臣不知道,但儿臣真是被冤枉的,父皇你相信儿臣!”

“朕就是太相信你,才让你这些年到处搅风搅雨!”凌帝指了他的鼻子痛斥道:“你之前贪花好色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竟然胆大的来谋朕的位置,二殿下,你可真是能耐啊!”

“儿臣冤枉!儿臣真的冤枉!”张启夜抱着凌帝双腿拼命喊冤,他是真的怕了。

“滚开!”凌帝再次将他踹开,怒斥道:“你若真有能耐,朕不介意你谋,可你自己瞧瞧,除了那点花花肠子再没有半分本事,就这德性也想做东凌的储君,简直是痴心妄想,朕怎么会有你这样蠢钝如猪又妄自尊大的儿子!”

“不是,儿臣真的没有争位之心。”张启夜涕泪俱下,见凌帝没有丝毫宽恕之意,他又爬到一言不发地张廷霄身前,哭着乞求道:“大哥,你帮我跟父皇说说,我真是冤枉的,那天夜里…”

张廷霄面色一变,赶紧道:“二弟你别急,若真有人冤枉,父皇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借着俯身搀扶的机会,他在张启夜耳边悄悄道:“不想死的话,就把那些话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要说!”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张启夜战战兢兢地站到一边后,他拱手道:“父皇,二弟为人如何,儿臣是清楚的,贪色、贪酒,贪财,但他绝不贪权,对父皇更是谦恭孝顺,儿臣相信,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相信?”凌帝击案而起,额头青筋暴跳,直欲噬人,“到底是真相信,还是这件事你也有份?”

张廷霄苦笑道:“父皇连儿臣也怀疑了吗?”说着,他跪下道:“既是这样,就请父皇处决了儿臣吧。”

凌帝眼晴微眯,冷声道:“你以为朕不敢?”

“父皇是东凌至尊,又有什么事情是父皇不敢的。”张廷霄坦然迎向他审视的目光,“是,儿臣很想坐上父皇的位置,但无关权力,无关尊荣,只是因为…那是父皇还有母后的期望,儿臣永远都记得母后临终前说的那番话…”他目光变得惘然而飘忽,“母后说,父皇这一辈子都在为东凌统一中原的大业努力,让儿臣一定要助父皇达成所愿;所以这十几年来,儿臣不敢有丝毫懈怠。儿臣想要成为储君,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父皇认可的基础上,否则,儿臣宁可不要。”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掷地有声。

张廷霄缓了口气,又道:“至于越夫人那里,昨日下朝后,儿臣去看望夫人时确实提过几句,但并没有请夫人做说客的意思,更不知道她会向父皇进言。”

他的这番话,令凌帝面色缓和了许多,盯着张启夜道:“你说,这件事,老大有没有份参与?”

张启夜咬一咬牙,低头道:“儿臣去见曹三公子的事情,大哥并不知道,儿臣也从未与他提起过。”

凌帝眼底掠过一丝松驰,张廷霄是他与先皇后唯一的儿子,私心里,他并不希望张廷霄与这件事有关。他咳嗽几声,阴沉沉地看着心情忐忑的曹沐,冷声道:“你居心叵测,本不该饶你,姑念在你们曹家总算对东凌有功的份上,朕饶你一条性命,回去告诉曹炳成,一朝是东凌臣子,就一辈子都是东凌臣子,再敢有二心,朕绝不饶他!”

“臣领旨谢恩。”尽管满腹委屈,曹沐却没有再多说,因为他知道,不论自己说什么,凌帝都不会相信,能够捡回一条性命,已经是万幸。

在曹沐下去后,凌帝望着面无人色的张启夜,冷声道:“说说,朕该怎么处置你?”

张启夜俯地垂泪,“儿臣真是冤枉的,求父皇明察!”

“还在嘴硬!”他的辩解令凌帝越发恼怒,攥着龙椅的手一紧再紧,眼底冷却着幽暗如箭的犀利杀机。

张廷霄暗思片刻,言辞恳切地道:“父皇,无论二弟有什么过错,终归是父皇的子嗣,身体里流着父皇您的鲜血,求父皇念在一脉相连的份上,从轻发落!”

“父皇。”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张启凌突然开口道:“儿臣有一事奏禀。”

凌帝拧一拧眉,冷声道:“你又有什么事?”

“父皇知道,璇玑公主一直在儿臣府中养胎,如今已差不多有六个月,原本一切安好,可就在昨日,璇玑公主常去的花园小径中掉落了许多光滑滚圆的珍珠,任谁踩上去,都得狠狠摔上一跤。”

凌帝面皮一紧,盯了他道:“璇玑怎么样了?”

“还好,当时正好一名叫赵立的小厮过来禀报,先一步踩到了那些珍珠,璇玑公主只是受了些惊吓。不过…”张启凌抬头道:“这件事并非意外。”

凌帝听出他话中有话,接过常禄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凉声道:“说下去。”

“是。”张启凌应了一声,续道:“璇玑公主事后告诉儿臣,赵立摔倒时,她曾见到树后有人影闪动,儿臣觉得有所可疑,逐布下一个引蛇出洞的局,故意半夜请来太医,让太医告诉府里的人,璇玑公主因为受惊过度,从而小产。”

“果不其然,太医刚走,就有人悄悄离开府邸去通风报信。”张启凌扫了一眼面色木然的张廷霄,“这人叫阿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哑巴,在栖云轩干一些粗活;可在那天夜里,她不止身手矫健,还开口说了话。”

凌帝身子微倾,目光牢牢迫视住张启凌,“她去了哪里?”

张启凌垂目道:“儿臣手底下的人,看到她进了大哥的府邸。”

张廷霄还未说什么,张启夜已是先一步暴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骂道:“好你个老四,害了我不够,现在还要来害大哥,你可真是恶毒!”

张启凌神色平静地道:“二哥若是不信,尽可传昨夜跟踪阿丑的影者来问话!”

“我呸!”张启夜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咬着森白的牙齿恼怒道:“他们是你的人,当然帮着你说话;哪怕你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传影者还有那个阿丑上殿!”凌帝的声音在身后冷冷响起,“至于你,朕让你起来了吗?”

张启夜一惊,赶紧重复跪好,急急道:“父皇,老四分明是想借机除掉儿臣与大哥,好自己做储君,您千万别中他的计。”

凌帝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看向垂目不语的张廷霄,“你呢,可有什么要说?”

张廷霄神色平静地道:“儿臣问心无愧,一切听凭父皇圣断。”

“好。”凌帝不再言语,靠在九龙宝座上闭目养神。

晨光明朗,日光穿过云层,拂落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淌下一大片耀目金光,雕栏月台甚至陈设的铜龟、铜鹤都笼在这片金光之中,令整个毓庆殿格外华丽庄肃。

阿丑接到旨意时是惊恐,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不起眼如她,怎么会得到凌帝的召唤,下意识地想要抗拒,但她不能也不敢,只能忐忑不安地随传旨太监入宫,踏入这间集中了东凌至高无上权力的大殿。一同来的,还有几个面无表情的影者。

常禄小声提醒着仿佛入寐的凌帝,“陛下,人到齐了。”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二章 包庇

第四百五十二章 包庇

凌帝缓缓睁开那双浑浊却不昏花的双眼,沉声道:“昨夜,这名仆妇去了哪里?”

影者知道凌帝在问他们,其中一人道:“回陛下的话,昨夜奴才等跟随她一路来到大殿下府中,逗留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方才出来,期间,奴才伏在屋顶,隐约听到她与大殿下说话,但因隔着砖瓦,听不真切他们的言语。”

张启凌拱手道:“按理来说,长幼有序,儿臣不应该说大哥的不是,但大哥为了一己私利,派人乔装扮哑混入儿臣府邸加害璇玑母子,丝毫不顾东凌利益,恕儿臣实在无法认同。”

凌帝对他不的话不置可否,转脸对张廷霄道:“你又是个什么说法?”

张廷霄眉目平静的没有任何变化,“儿子不知道老四使了什么法子,让这些影者在父皇面前满口胡言,儿臣唯一能说的,就是从未见过这个仆妇,也从未指使过任何人加害璇玑公主。”

凌帝冰冷的目光在他脸上徘徊,片刻,他冷冷一笑,“你以为这样说,朕就会相信了吗?”

张廷霄轻吸一口气,唇角微微弯起,噙着一抹哀凉如霜的笑意道:“儿臣不知,但儿臣知道,如果母后还在,她一定会相信儿臣,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的话令凌帝目光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遥遥望着虚空处,声音轻喃如梦呓,“皇后…”

张启夜暗自一咬牙,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大哥是咱们几兄弟里最能干的,他若真想加害,璇玑母子早已经死了,哪能活到现在。”

凌帝收回思绪,木然道:“那依你所见,这件事是谁所为?”

张启夜飞快看了张启凌一眼,一字一顿地道:“谁在这件事里得益最大,谁就是主谋。”

凌帝在位二十余年,哪里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你说老四?”

“是!”张启夜承认得很是痛快,既是已经彻底撕破了脸,他也不必再顾忌什么,要死一起死。

凌帝阴阴地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指了惊惧不安的阿丑道:“把这个刁妇拖下去行杖,什么时候肯招供了什么时候带进来。”

常禄躬身答应,很快,殿下响起一下又一下地行杖声,听得人心惊肉跳,也不知打了多少下,行杖声一顿,紧接着常禄走了进来,为难地道:“陛下,那刁妇被打得去了半条命,始终不肯说话更不肯招供。”

凌帝捻着手里的菩萨子,头也不抬地道:“继续打。”

“可再打下去,奴才怕…”未等常禄说下去,凌帝眼皮一翻,冷冷道:“没听到朕的话吗?”

常禄身上一冷,连忙噤声退下,那个代表着惩罚与死亡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久久未停…

在日影移到正中间时,常禄又一次走进来,“启禀陛下,刁妇始终不肯招供,已经…被杖毙。”

听到这句话,张廷霄暗自松了一口气,阿丑一死,这件事就算死无对证,接下来,只要他咬死不承认与此事有关,应该可以脱身。

“看来真是个哑巴。”凌帝徐徐拨动着被摩挲得极为光滑的菩提子,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张启凌身上,“老四你说是不是?”

“父皇圣明,应该是影者错看了,也怪儿臣糊涂,没有仔细查明,就错怪大哥,请父皇与大哥恕罪。”张启凌垂在阴影里的脸庞微微发白。

凌帝面色一缓,颔首道:“人非圣贤,难免有错的时候,说明白了就好。”说着,他看向张启夜,漠声道:“至于你…”

张启夜激灵灵一颤,连连磕头,请凌帝开恩,后者虽恼怒于他,终归是自己儿子,思忖半晌,冷冷道:“自即日起,褫夺亲王爵位,监禁宗平道,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去看他,更不许替他传话,否则一并关入思平道。”

宗平府是专处管理皇家宗室的地方,掌帝王九族名册,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号乃至婚嫁与生死时间。在东凌,如有皇族中人犯错,不经刑部与京畿处,一律发落至宗平府,

“儿臣领罚!”张启夜暗自松了一口气,监禁宗平府的日子虽然也难过,总比赶出襄月城,流放边疆的好。何况还有大哥在,他一定会想办法帮自己。

凌帝疲惫地挥手,示意他们退下,面色青得骇人,今日这一出出的事,令身在病中的他心神俱疲。

张廷霄是最后一个离开毓庆殿的,没走几步,常禄追了上来,躬身道:“大殿下留步,陛下请您进去。”

张廷霄不敢怠慢,当即随他回到毓庆殿,刚一进去,常禄就将殿门关了起来,令他心中一沉。

“可知朕为何把你叫回来?”凌帝疲惫无力的声音在昏暗的大殿中响起。

“儿臣不知,请父皇示下。”

凌帝盯了他片刻,招手道:“来,到朕跟前来。”

张廷霄应了一声,踩着台阶来到凌帝跟前,还没站稳,一个巴掌已是狠狠扇了过来,他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整个人顿时懵在那里,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愕然道:“父皇这是做什么?”

凌帝抚着胸口不住喘着粗气,刚才那一掌,耗光了他仅余的几分力气,良久,他寒声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吗?影者不会撒谎的,阿丑是你的人对不对?”

张廷霄极力压抑住心底的恐惧,满面委屈地道:“父皇,怎么说了这么许多,您还是不相信儿臣,儿臣…”

凌帝狠狠瞪了他一眼,“再不说实话,朕把你也关到宗平府去!”

张廷霄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低了头不敢说话,凌帝喝了口热茶,痛声道:“朕与你说过多少次,不论你们怎样争夺,都要以东凌利益为先,你可倒好,把朕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要不是朕故意打死阿丑,你觉得自己还能站在这里吗?”

张廷霄这才知道凌帝打死阿丑的用意,双膝跪地,泣声道:“是儿臣不好,明知父皇龙体违和,还让父皇为儿臣操心,儿臣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