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只有静观其变。”慕千雪回到堂中,吃力地俯身捡起那柄钢刀,在刀刃上有一丝细薄的血迹,她知道,这是张启凌留下的。

她遥遥望着天空中变幻不定的浮云,神色复杂而茫然…

再说张启凌那边,一路急赶来到明宫,张廷霄等人已经先一步到了,正等在毓庆殿外。

“见过国师,四殿下。”有内监迎上来行礼,在示意他进来后,天机老人道:“陛下情况如何?”

“众位太医还在替陛下诊治,暂不知什么情况。”这名内监是天机老人安插在宫里的耳目,借着背对张廷霄等人的机会,小声道:“陛下这次病发得很急,只怕是不太乐观,大殿下他们大概也都听说了,所以一直在这里等着。”

天机老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默默等在外面,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常禄走出来,张廷霄最先迎上去,急忙地道:“父皇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常禄躬身一礼,“大殿下放心,陛下已经无碍了。”

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在张廷霄眼底掠过,他道:“没事就好,我去看看父皇。”

“大殿下留步。”常禄拦住他的去路,低头道:“虽然没有大碍,但始终龙体虚弱,不便见诸位殿下,请回。”

张廷霄目光一转,“我只想见父皇一面而已,请常公公通融。”

“不是奴才不肯通融,实在是陛下精神不济,还请大殿下以陛下龙体为重。”常禄的态度恭敬之余,却也寸步不让。

张廷霄无奈,只得离去,其余诸皇子乃至天机老人,终归也都没能见到凌帝,失望而归。

之后的日子里,凌帝一直没有露面,也没有上朝,只让常禄传了一道手谕,由天机老人还有张廷霄一道监国。

不止是外臣见不到,就连宫中嫔妃包括越夫人在内,也都没能踏进毓庆殿一步,全部都打发了回来。

开始那几日还好,时间一久,众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猜测凌帝是否已经病危,在这种情况下,太医院自然成了重点打探的对象,那些个太医口径异常相同,都说凌帝并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弱,需要歇养。

然而他们越是这样说,众人就越是怀疑,前朝乃至后宫都变得蠢蠢欲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刮起一场暴风雨。

同样的风雨,也在四王府中蕴酿,尽管那日在栖云轩发生的事情被下了禁令,还是有只言片语传了出来,在府里流传。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八章 各自为局

第四百五十八章 各自为局

这日,胭脂将换洗的衣裳送去杂役房,回去时,刚刚还晴好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起先还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后面竟是越下越大,化做倾盆之势,落在地上激起无数水花。

胭脂愁眉看着檐外急雨,她本想先避一避,等雨小一些再走,现在看来,这雨怕是得下好一会儿功夫,厨房里还炖着参汤,万一回去晚了,炖得太久,怕是有损药性。

正在胭脂犹豫着冒雨赶回去之时,一柄油纸伞出现在她眼前,纸伞轻抬,露出一张千代本樱柔媚的脸庞,一对金镶翡翠蝶恋花步摇在发髻间轻轻晃动,她微笑着扶起欠身行礼的胭脂,温然道:“可是忘了带伞?”

胭脂低头道:“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会突然下雨,所以没有带伞出来,让王妃见笑了。”

“这三四月的天跟孩儿面似的,说晴就晴,说雨就雨,谁也料不准。”说着,她拉过胭脂的手,柔声道:“正好我也要去见殿下,一道走吧。”

“多谢王妃。”胭脂应了一声,接过伞,随她缓缓走着,雨水哗哗不止,无数碧叶红花在雨水中支离破碎。

“殿下最近去过栖云轩吗?”走了一会儿,千代本樱幽静的声音在雨水中响起。

胭脂睫毛微微一动,垂目道:“国师派了影者看守栖云轩,不许殿下过去。”

静默片刻,千代本樱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听说国师当日原本想杀了璇玑,是殿下百般求情,方才改为软禁,可是真的?”

“奴婢当日不在,并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过王妃说的这个,奴婢也略有耳闻。”

千代本樱低低叹了口气,“空穴不来风,从殿下将璇玑带回王府的那一日起,我就有所担心,现在看来,怕是真要出事了,偏偏陛下又在这个时候病危,若是再这样下去,襄月城…怕是要变天了。”

胭脂安慰道:“奴婢相信殿下能够妥善处理此事,王妃勿需太过担心。”

“希望是我杞人忧天,只是璇玑…”千代本樱垂目看着被雨水打湿的裙摆,迟迟未曾说下去,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胭脂眸光轻闪,追问道:“璇玑怎么了?”

千代本樱踏过满地残破的花瓣,幽幽道:“红颜祸水,只怕殿下…闯不过这个美人关。”说着,她突然停下脚步,“能否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她异常郑重的态度令胭脂一怔,“王妃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了。”

“最近我这心里头一直不太安稳,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万一…襄月城真的变天,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殿下,千万不要让他有事。”

胭脂不假思索地道:“殿下是奴婢的主子,就算王妃不说,奴婢也会拼死保护殿下。”

千代本樱神色一松,露出一抹安然的笑意,“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走吧。”

一路徐徐走着,从这里过去,途中会经过栖云轩,香兰远远看了一眼守在栖云轩外的影者,低啐道:“殿下也是糊涂,非得留着这个祸患,不知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千代本樱听到她的话,恻目轻斥道:“不许胡说。”

香兰不服气地道:“奴婢哪有胡说,您想想,自她来了之后,有几天是安稳的?还有殿下,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赶走胭脂姑娘不说,还为她与国师顶撞,再这样下去,殿下非得被她害了不可。”

千代本樱脸色豁然一变,语气比刚才严厉的几分,“什么时候这些事情轮到你来说了?还不闭嘴。”

在香兰满面委屈地退下后,千代本樱勉强笑着朝胭脂解释,“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说话不知轻重,你别往心里去。”

胭脂摇摇头,转而望着紧闭的院门,低低喃语,“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到了书房,张启凌正在议事,无瑕见千代本樱,后者只得失望而回,在与胭脂分别后,香兰迟疑地道:“王妃,您确定她会动手吗?”

千代本樱唇角轻扬,一对赤金红宝石耳坠在颈边熠熠生光,“当然。”

香兰眼底有一抹迟疑的阴影,“可她回来这么久,迟迟未见行动,奴婢担心…她已经放弃了。”

“不是放弃,而是在等一个机会,尤其是在阿丑那件事后,她更不敢冒然动手,可是现在她已经快等不下去了。”千代本樱垂眸一笑,凉声道:“瞧着吧,她很快就要动手了。”

胭脂并不知道,自己与千代本樱的相遇,并非偶尔,而是…一场算计。

彼时,书房里,张启书神色焦灼地道:“四哥,我听说大哥正在暗中调遣兵马,而且频频拜访京中官员,怕是要作乱,这可怎么办?”

张启凌思忖片刻,沉声道:“父皇那边,还是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吗?”

“没有,除了太医还有常禄几个之外,谁也进不了毓庆殿,可他们一个个口风都紧得很,说来说去都是同样的话,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张启书满面无奈,自从张启夜那件事后,他与张启凌算是绑在了一根绳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哥对我们恨之入骨,一旦让他夺位,必不会放过你们,四哥你要赶紧想个办法啊。”

张启凌长眸一冷,一字一顿地道:“只要我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他如愿。”

“殿下。”周管家带着一人走进来,张启凌认得,是天机老人的心腹,后者拱手一礼,道:“大殿下刚才去宗平府,想以皇子监国的身份放二殿下出来,幸好国师早有防备,将他拦了回去。国师让卑职转告殿下,大殿下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让你做好准备,他会全力助您登基。另外,京城局势尚在国师控制之中,您不必太过担心。”

“好。”张启凌迟疑片刻,道:“师父可还好?”

“国师一切都好,请殿下放心。”说着,他再次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随后的日子里,京城局势越发紧张,几乎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张廷霄与张启凌犹如两头猛兽,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

四月,就在这样的提防与暗斗中过去。――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九章 硬闯

第四百五十九章 硬闯

自从慕千雪被软禁之后,一日三膳都会有厨房的人按时送来,再由影者检查确定没有私自挟带纸条一类的东西后,再拿给慕千雪,这日也不例外。

十九打开食盒,先将还在冒着热气的安胎药递给慕千雪,“公主先把药喝了。”

“嗯。”慕千雪现在已经有七个多月了,身子越发笨重,按着之前太医算的日子,下个月就该生了。

刚喝了两口,慕千雪便蹙起了眉,疑惑地道:“可是换过药方了?”

十九愣了一下,摇头道:“没听他们提起过,再说太医这阵子都没有来替公主把脉,怎么无端端换药方。”

赵立正在摆碗筷,听到她们的话,随口道:“公主怎么突然这么问?”

慕千雪不太确定地道:“这药的味道…似乎与之前喝的不太一样。”

十九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拔下发间银簪探入药中,取出之时,银簪光亮依旧,并未变黑,她松了一口气,道:“没有毒,可能是煎药的人没有掌握好火候,令药味有些许变化。”

慕千雪取过她搁在桌上的银簪,对着天光细细打量,确实没有丝毫发黑或者变青的迹象,可是…就算火候不对,也不该有这种酸味,究竟是她多心还是这药真有问题?

正自思量间,突然胸口发闷,继而浑身无力,一丝力气也使不出,连银簪也握不住,掉落在地上,虚汗不住从毛孔中涌出来,须臾之间,已是浑身湿透,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公主!”十九连忙扶住往旁边歪倒的慕千雪,“公主怎么了?”

“药…药不对!”慕千雪艰难吐出这几个字,她这会儿面色极其难看,青中透白,犹如燃尽了的死灰。

“怎么会这样,明明…”后面的话,十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银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转黑。

安胎药,真的被人下了毒,只是这毒性极为古怪,银器并不能立即试出,很容易让人上当。

“你照顾好公主,我去请大夫!”十三反应最是迅速,当即往外奔去,十六也跟了出去,刚到院门口便被影者拦下,面无表情地喝道:“回去!”

十三勉强压下心中的焦灼,拱手道:“有人在安胎药里下毒,欲加害公主,需要立即请大夫医治,烦请通融。”

影者面容微微一变,冷声道:“我们接到的指令是看守栖云轩,不许任何人出入,其他事情,与我们无关。”

十六恼声道:“如果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吃罪得起吗?”

影者冰冷的目光漫过十六,手掌缓缓按上刀柄,“立刻回去,别逼我们动手!”

任十三如何求情,影者始终不肯通融,无奈之下,十三咬牙道:“既是这样,那就得罪了!”

两道寒光自袖中激射而出,被十三牢牢握在手中,是一对短刃,他一边攻向影者一边朝十六喊道:“我挡住他们,你快去找四殿下!”

他清楚,现在这个时候,唯一能救慕千雪就只有张启凌一人!

“好!”十六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恋战,在付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后,终于从数名影者的截杀中勉强突围,一刻不停地往书房奔去,大蓬大蓬的鲜血洒落在他奔过的地方,吓坏了府里的下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奔出没多久,那些影者便追了上来,十六在刀光剑影之间艰难挣扎,随着鲜血不断的涌出,他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手脚也渐渐无力,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突围了…

影者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举好往他胸口刺下,没有一丝犹豫,杀人——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叮!”一枚玉佩破空而来,狠狠击在刀刃上,玉佩破碎的同时,影者手里的刀也被迫偏移了方向,险险擦着十六的身影刺在地上。

不等影者再次动手,耳边响起一边串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张启凌冷厉到极处的声音,“住手!”

张启凌面色阴沉地奔到近前,也不看那些影者,扶起十六问道:“可是公主有事?”

自从师父下令禁闭栖云轩后,一直相安无事,现在十六强闯出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慕千雪出事了。

十六用力一咬舌尖,借着舌尖的剧痛恢复了一丝清明,一把攥住张启凌的衣裳,艰难地道:“有人下…下毒,救公主!”

“下毒…”张启凌一时尚未反应过来,须臾,面色大变,朝随后奔来的周管家道:“去请太医!快!”

在周管家慌慌张张地离去后,他将十六交给其他人,自己往栖云轩的方向发足狂奔。

栖云轩外,十三以刀驻地,勉强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与对面的三名影者对峙,他已经尽力了,但还是只能挡住一半,希望十六已经见到四殿下了,否则公主危矣。

“全部退下!”张启凌的声音令十三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影者相互看了一眼,拦住想要进去的张启凌,“殿下留步,国师有命,不许任何人入内,殿下也不例外!”

张启凌心系慕千雪安危,道:“我自会向师父交待,滚开!”

面对他的喝斥,影者却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殿下请回。”

“不让是吗?”张启凌怒极反笑,下一刻,一股狠辣无情的戾气从双眸中暴射而出,“来人,给我绑了他们!”

四王府中,除了影者之外,还有许多直接受命于张启凌的护卫,栖云轩一出事,他们就立刻赶了过来,但只作旁观,未曾插手。

这会儿听到张启凌的话皆是愣在了那里,论身手,他们虽不及影者却也没差多少,而且人数占优,并不会怕了;可一旦动手,就等于与国师为敌,这是他们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迟迟不见他们动手,张启凌目光森冷如电,“还不动手?”

他们终归不敢违抗张启凌的命令,将那几名影者团团围在中间,张启凌趁此机会急奔而入,月白色的衣袍扬起,如一只迷失在街头,不知归路在何方的白鸽。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章 难有双全

第四百六十章 难有双全

“千雪!千雪!”张启凌疾步来到偏厅,自十九怀里接过已经陷入半昏迷的慕千雪,那张恍若白玉的脸庞此刻透着一层诡异的青色,身子因为痛苦蜷缩成一团。 

“到底怎么回事?”张启凌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慌张。

云蕊边哭边将安胎药的事情说了一遍,泣道:“不知是谁这般恶毒,在药里下毒加害姑娘。”

张启凌心慌意乱,紧紧握住慕千雪冰凉潮湿的手,喃喃道:“别怕,太医就快到了,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时间随着日影的偏移缓缓过去,每一刻对于张启凌他们而言,都是一种煎熬,不知过了多久,周管家终于气喘吁吁地奔了进来,但…只有他一人!

张启凌不见太医的影子,又恨又急,厉声斥道:“我不是让你去请太医吗,人呢?”

周管家努力喘了几口气,颤声道:“奴才是请来了太医,可是刚到府门口,就…就被害死了,奴才让阿青再去请了,他懂武功,应该能保护好太医,奴才怕殿下等得着急,所以先来回一声。”

张启凌脸色一变,“是谁杀的?”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奴才没看到动手的人,只在太医眉心发现一枚两寸余长的针。”说着,他将一枚尚染着血迹的钢针递给张启凌,“奴才猜着,应该与下毒者是同一人。”

张启凌面色铁青地道:“查!一定要将那个人揪出来!”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阿青终于带着一名年过半百的太医进来,在太医替慕千雪把脉时,阿青将两枚钢针递给张启凌,神色严肃地道:“这是奴才两次挡下的钢针,奴才只看到杀手的背影,应该是个女子。”

张启凌点点头,目中满布阴翳之色,这个时候,太医替慕千雪把完了脉,他连忙迎上去道:“情况如何?”

太医往慕千雪嘴里塞了一颗丹药,面色难看地道:“公主中的,是绿蜻蜓之毒,此毒毒性剧烈无比,正所谓蜻蜓点水,一点即死,所幸公主中毒不深,尚有可救余地,但是…”

张启凌催促道:“但是什么,快说!”

太医叹息道:“解毒之法,极是霸道,公主腹中胎儿…恐怕是保不住了。”

“不可以!”十九脱口道:“这个孩子对公主来说珍逾性命,绝不可以有事。”

太医满面无奈地摊手道:“我何尝不想母子平安,但实在没有两全之法啊。”

张启凌眉宇紧紧蹙在了一起,“真的没有办法?”

“是!”太医沉沉道:“如果公主腹中的孩子将近足月,尚可催产保其性命,可现在只有七个月,就算勉强生下,也难以存活,还会因为拖延过久,误了最好的解毒时机。”

“不…不可以…”床榻上传来细微的声音,慕千雪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张启凌连忙过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太医会救你,你不会有事的。”

“我…”慕千雪忍着体内一阵阵涌上来的痛楚,紧紧抓住张启凌的手,抓得那样用力,仿佛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我求求…你,救我的…孩子!”

张启凌抹去她额间的冷汗,低低道:“不是我不肯救,而是救不了…对不起!”

慕千雪定定盯着他,“催…催生!”

张启凌一惊,立刻摇头道:“不行,太医说了,孩子太小,就算勉强生下,也是九死一生,反而令你错过最好的解毒时机,我不能冒这个险!”

“求…求你!”一滴清泪自慕千雪眼角滑落,滴在张启凌手背,那么灼热,令他几乎承受不住。

迎着她哀求的目光,张启凌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近乎咆哮地道:“我知道你紧张这个孩子,但他很可能会害死你的,你明白吗?”

慕千雪痛得脸庞都扭曲,但还是艰难地道:“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他活着。”

张启凌怔怔盯着她,下一刻,他用力甩开她的手,怒吼道:“你的国仇呢,你的家恨呢,为了这么一块肉,就统统不要了吗?”

“求求你…”更多的泪水自慕千雪眼角滑落,濡湿了秋香色的锦衾,犹如一朵朵开在尘埃里的花朵。

张启凌狠命一咬牙,面庞狞厉如恶鬼,“就算你再求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会答应,慕千雪,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慕千雪努力撑起身子,吃力地道:“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不会独活…”

“你在威胁我?”张启凌双目通红地盯着她,死命压抑着心底的酸楚与嫉妒;他不惜与师父为敌也要救她性命,可她自己却丝毫不在意…一心只想保住与东方溯的孩子,让他怎能不妒。

“对不起…”慕千雪不住落泪,她怎会不知道张启凌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她舍不下这个孩子,真的舍不下!

张启凌后退几步,眼底是无法言喻的痛楚,太医小声道:“时间不多,请殿下早做决断。”

张启凌痛苦地闭一闭目,重新走到床榻边,垂目望着慕千雪,一字一顿地道:“你若敢死,我必领兵踏平金陵,将东方溯千刀万剐!”

慕千雪知道他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含泪用仅余的一丝力气道:“谢…谢你。”

张启凌深吸一口气,对等在一旁的太医道:“去准备催产药,孩子一生下,立刻替公主解毒,公主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

“臣遵命。”太医去了,不多时,一碗浓黑的药汁被端了上来,为尽快催生下孩子,这碗催产药比寻常那些,足足加重了一倍剂量。

慕千雪服下药不久,便出现了阵痛,与此同时,周管家也带着稳婆到了,难为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来稳婆。

张启凌退了出来,焦急地等着外面,他从不信鬼神,可这一次,却向满天神佛祈祷,他愿意折寿十年,保慕千雪平安渡过此劫。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一章 诞子

第四百六十一章 诞子

烧开的清水一盆盆端进去,等到端出来时,皆成了一盆盆血水,看得人心惊胆战。从稳婆进去到现在,已经快有一个时辰了,除了传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外,再没有任何动静。

张启凌紧紧攥着双手,死死克制自己想要冲进去的冲动,在心里一遍遍求着诸天神佛,请他们保佑慕千雪。

周管家进了院子,快步来到张启凌身侧,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后者面色豁得一沉,声音冷冽如隆冬寒风,“带她来见我!”

千代本樱也在,见张启凌面色不对,试探道:“殿下怎么了?”

张启凌只是沉着脸,没有理会她,千代本樱不敢多问,讪讪地收回目光,过了一会儿,周管家带着胭脂进来,后者低头行了一礼。

张启凌走到神色平静如常的胭脂身前,“知道我为什么要传你过来吗?”

“奴婢不知,请殿下示下。”胭脂话音未落,下巴已被张启凌狠狠钳住,眸底是漫无边际的猩红,“安胎药里的毒是你下的,太医也是你杀的对不对?”

胭脂仰首道:“奴婢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还在撒谎!”张启凌自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周管家在一旁道:“厨房的人已经证实,煎安胎药的时候,你就在厨房,在你经过负责煎药的那个人身边时,他突然昏迷不醒,令厨房当时一阵骚乱。事后,有人在他的风府穴中发现一枚钢针,材质与袭击两位太医的钢针一样,而且阿青看到,刺杀太医的,是一名女子,身形还有衣物皆与你一般无二。”

“那又如何?”胭脂木然道:“厨房之事不过是巧合罢了,至于刺杀二位太医更是莫须有的事情,府中与我衣物身形相仿之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又凭什么认定就是我。”

“是有许多,但想杀千雪的,只有你一个!”张启凌这会儿也是懊悔莫及,自从胭脂回来后,他一直未曾放下戒心,派人暗中监视,可最近出了太多事情,他一时大意被胭脂钻了空子。

胭脂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片刻,她吃吃笑了起来,“殿下错了,想杀璇玑公主的,岂止奴婢一人,阿丑——就是其中之一。”

张启凌手指倏地一紧,恨意在他眼中凝结,“这么说来你承认了?”

“是!”胭脂的声音异常响亮,她用力挣开张启凌的手,恨声道:“是我将绿蜻蜓之毒下在她的安胎药里!”

千代本樱捂着樱唇,满面惊惶地道:“胭脂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胭脂冷笑道:“为什么不可以,那个妖女早就该死了!”

“你才该死!”随着这句话,张启凌狠狠一掌掴向胭脂,这一掌他用了十足力气,胭脂顿时被打得跌在地上,半边脸颊高高肿起,一缕殷红自嘴角淌下。

胭脂恍若未觉,吃吃笑着站了起来,吐出一枚带血的牙齿,“呵呵,绿蜻蜓是天下剧毒,就算是太医也救不了她,慕千雪——非死不可!”

“贱婢!”张启凌恨得又是一掌掴去,要不是还有几分理智在,胭脂早就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

千代本樱连连摇头,痛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杀了公主,你自己也难以活命。”

胭脂一敛笑意,冷冷道:“只要能杀了那个贱人,我死又有何妨。”她看向青筋暴起的张启凌,“自从遇见她之后,殿下就变了,将我赶走不说,还为她与国师反目,如果让她继续活着,迟早有一天会害死殿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说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殿下猜得没错,我千方百计的回四王府,就是要杀她,可惜你日夜派人监视着我,令我无法动手,直至这几日…陛下久未露面,襄月城动荡不安,终于让我找到了机会。”

“你该死!”张启凌自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早在动手之时,我就做好了死的准备。”说到这里,她仰头看一看阴沉的天空,露出狂热的笑容,“殿下以后可以安心了,这个妖女再也害不了你!”

千代本樱叹息不止,“你这丫头,到了现在还不知悔改,真是魔怔了。”

胭脂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望着张启凌道:“杀啊,杀了我!”

张启凌目光似蕴了戾气的冷箭,在众人还未看清之时,他已是夺过护卫手里的长刀,抵在胭脂修长的颈间,只要他稍一用力,胭脂就会变成一具死尸。

“杀啊!”胭脂这会儿已是近乎癫狂,她存在的意义就是张启凌,既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那就死在他手里!

杀意在张启凌心中肆虐,就在他准备一刀挥下之时,屋中传来微弱的婴儿哭声,“哇!哇哇!”

几乎是在同一刻,天空中阴云散尽,浓稠如金的阳光倾泻而下,拂落众人一身明丽,令人豁然开朗。

十九抱着孩子出来,喜极而泣地道:“公主生了,是一位小公子,虽是早产,但稳婆说身子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