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凌刚刚有些松愉的心,再次变得沉重起来,他走到马车中探一探慕千雪的额头,依旧烫得利害,换了一遍又一遍的凉水帕子,根本没起到作用。

在示意十九离去后,张启凌也不说话,只是执了慕千雪的手,默默陪坐在一边,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她的眉眼。

“冷…冷…”昏迷中的慕千雪突然发出细微的呻吟,明明身子滚烫,却不住哆嗦,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张启凌连忙将她抱在怀里,取过一旁的披风覆在慕千雪身上,但后者还是颤抖不止,他又解下外衣一并裹在她身上,自己只着一身单衣,低低道:“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过了一会儿,慕千雪渐渐安稳下来,不再一直喊冷,除了身子过份烫热之外,她就像往常一样,安静的睡着。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六章 生死之间

第四百七十六章 生死之间

张启凌低头凝视着怀里安睡的脸庞,声音轻如梦呓,“从你来了襄月城后,我每天都会告诉自己,你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助我登基的棋子,没有人会对棋子动心,一遍又一遍,可我还是动心了,很可笑是不是?”

“可是千雪,我一点都笑不出来,我后悔了,后悔当年没有劝阻师父,后悔当年没有去南昭求亲,如果…如果当年你嫁的人是我,想必一切都与现在不一样了,可是…太晚了,我与师父是害你国破家亡的人,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一辈子都会恨我。师父死了,东凌回不去了,而你…也注定不会留在我身边,除了恨,我竟什么都没有,原来…我才是最大的输家。”他的声音如沉重哀凉的溪水,在马车中缓缓流淌,泪意在眼中若隐若现,一起的,还有浓浓的哀伤。

“可是,只要你活着,至少…我还能拥有你的恨,可你若是死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千雪,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他紧紧抱着慕千雪,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夜色虽暗,终有黎明到来的时候,但他呢,他的黎明又在哪里…

在东方露出第一缕曙光之时,苦思冥想了一夜的大夫终于开出了一张药方,但究竟能否治得了慕千雪的病,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药材铺同样在镇上,十九去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把药抓齐,熬好之后,端到马车边,看到抱着慕千雪坐了整整一夜的张启凌,她暗自叹了口气,“我来喂公主服药吧,你去睡一会儿。”

“我不困。”张启凌摇头,取过药一勺勺地喂昏迷未醒的慕千雪服下去,她病得昏沉,连吞咽的动作也没有,多大数药汁都顺着唇角流下来,能够喂进去的,不足三分之一,所幸十九早有准备,汤剂煎得比平常多一些,总的来说,算是喂进了一半。

“大夫说,如果公主烧能退下去,那就没事了,反之…”十九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谁都听得懂。

张启凌紧一紧双手,低声道:“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青让我问你,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动身赶路,虽说影军团的人没跟上来,但我们留得越久,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一旦他们大举来袭,我们很难阻挡,可是…”

张启凌接过她迟迟未曾说下去的话,“可是现在动身,会加重千雪的病情对吗?”

“嗯,大夫是这么说的,公主身子实在太虚弱了。”

张启凌微一思忖,心中已是有了决定,“在千雪好转之前,暂缓赶路,不过也不能不防着一些,此处山林密集,你与十三他们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隐蔽又能够藏身的山洞,还有,不要让那个大夫离开,一来药是否有用还不知道,二来也避免走漏风声。”

“好。”十九点点头,与十三他们往山林行去,就在十九离开后不久,原本还算平稳的慕千雪突然“哇”的一声将刚才喝下去的药全数吐了出来,身子也渐渐转凉,不是热度退去的那种转变,是…人将死的那一种。

张启凌顾不得弄脏的衣裳,急忙将那名大夫唤了过来,后者手指刚一碰到慕千雪手腕,就颤抖不止,犹如秋风中的落叶,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启凌见势不对,厉声问道:“怎么样了?”

大夫面色苍白地看着他,下一刻,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颤声道:“求…求爷饶命…”

“我问你公主怎么样了?”情急之下,张启凌顾不得掩饰慕千雪的身份。

“小人…小人已经尽力了,奈何娘子…娘子病情严重,小人实在回天无力。”说着,他急急磕头,哭着求饶,“我上有老下有小,就靠着我一个人养活,我要是死了,他们全部都得饿死,求求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不会的…千雪不会死的,千雪一定不死死的。”张启凌喃喃说着,转而目露凶光地盯着大夫,咆哮道:“救活她!我叫你救命她!”

大夫不敢说话,只是拼命磕头,但这一切并不能平息张启凌的杀意,他放下慕千雪,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领,恨声道:“她要是死了,不止你要陪葬,你全家老小都要死,一个都活不了!”

“不要!不要!”大夫骇然失色,不断求饶摇头,他真是悔得肠子也青了,无端端地怎么招来这么一桩大祸。

阿青他们闻声赶来,看到张启凌狰狞如鬼的模样,心中一沉,试探道:“殿下,公主她…”

“她没事!”张启凌厉声打断阿青的话,他下意识不想听那些不吉利的话语,用力摇晃着被他攥得脚离地的大夫,“救她!听到了没有!”

大夫带着浓浓的哭腔道:“我只是一个凡人,能治病却管不了生死,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没办法啊!”

张启凌恶狠狠地盯着他,半晌,狠狠将他推倒在地,回到马车中抱起慕千雪,咬牙道:“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听到没有!”

任他如何呼唤,慕千雪却没有任何反应,身子也变得越来越凉,除了鼻息间若有似无的气息之外,与死人无异。

“慕千雪,你若敢死,我就杀了阿难,然后去杀了东方溯,把你在意的人全部都杀个干净,你听到了没有!”张启凌一边说一边不住落泪,他已经失去了视如亲父的天机老人,不想…也不敢想象再失去慕千雪的日子。

他知道,自己与慕千雪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可是…活着至少有一个念想,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见慕千雪依旧没反应,他狠狠一咬牙,“把阿难抱过来!”

“殿下…”

“我把你把阿难抱来!”张启凌厉声咆哮,目光犹如要吃人一般,阿青虽然担心阿难,终归是不敢反抗,去将他抱了过来。

张启凌将手放在阿难脖子上,厉声道:“慕千雪,这是你宁可不要性命生下来的儿子,你真想他陪着你一起死吗?”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七章 许我下一世可好

第四百七十七章 许我下一世可好

无论他如何威胁咆哮,慕千雪都只是沉沉睡着,那样安静,安静到…似乎永远不会醒来。

“你不信是吗?好,我现在就杀了他!”绝望之下,张启凌发了狠心,手指倏然收紧,掐住那个细小的脖子。

阿难在睡梦中感觉到不适,张开上嘴就想哭,却因为被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张小脸被憋得通红!

“放开小公子!”十九没想到他会动真格的,一时大惊,想要上去夺回阿难,却被阿青拦住,无法上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慕千雪,你再不醒,你儿子就真得要没命了,听到了没有?”张启凌厉声吼着,脸上是死灰般的苍白,拖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

“住手!”十六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顾不得询问是怎么一回事,趁阿青被十九缠住的机会,一剑往张启凌胸口刺去,他的本意是想迫张启凌松手,哪知后者不闪不避,竟是生生受了他这一剑。

十六没想到会这样,骇然之下急忙收剑,亏得如此,才没有伤及内脏,但终归是受了伤,鲜血随着十六的拔剑喷渗而出瞬间染红了衣裳,有几滴溅到了阿然逐渐发青的脸庞上,旁人瞧着都疼,张启凌却连看也不看,只是一味盯着慕千雪,仿佛受伤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十九焦灼地道:“张启凌,你清醒一点,你要是真杀了小公子,公主就真的什么都没留下了。”

她的话令张启凌身子一震,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如同死鱼一般灰败无神,指尖不住颤抖,片刻,他终于缓缓松开手,再次呼吸到空气的那一刻,阿难“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脸紧紧皱在一起,尽管他还不懂得什么是生与死,但也本能的知道害怕。

哭声是人活在世上的最好证明,现在——阿难还活着,可是千雪呢?

张启凌木然将阿难交给心急如焚的十九,随即俯身抱起气息越发微弱的慕千雪,最后一丝零星的光芒也正慢慢自漆黑的瞳仁中消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空洞与绝望以及…不断淌落的泪水,“母亲死了,师父死了,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了,我穷尽一生,最后竟然什么都没得到,连你的恨也成了奢望。”他低低笑着,不断有泪水顺着笑容落下,令人异常心酸难过,“下一世,下一世我会努力去做一个好人,不算计不害人,所以千雪,下一世,你许我可好?”

阿青别过头,极力忍着眼中的泪,这些年来,殿下一直意气纷发,立誓要问鼎帝位,结果短短几日之间,所有一切天翻地覆,算计、陷害、逃亡,殿下几乎一无所有。

尽管他恼怒璇玑算计殿下,间接将殿下害到这步田地,可至少她是殿下唯一珍视的人,她死了,殿下余生就只剩仇恨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你不是名动天下的璇玑公主,我也不是什么东凌皇子,只是两个普通人,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张启凌絮絮说着,犹如情人之间的温馨昵语,可终归只是“犹如”…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浓厚的黑云在空中翻涌不止,不时有雪亮的银蛇划破长空,雷声滚滚,轰得人耳根子发麻。

豆大的雨珠一滴接一滴落下来,很快连成一片,化做一场倾盆暴雨,如鞭子一般狠狠抽打在黄泥地上,化做一片泥泞。

张启凌一言不发地望着马车外滂沱不止的大雨,良久他怆然一笑,低头道:“你瞧,连天都在为你哭呢。”

“求大爷饶命!饶命!”哗哗如注的雨声中,传来大夫嘶哑的哀求声,他跪在暴雨中磕头如捣蒜,衣裳早被暴雨淋得湿透,与头发一起紧紧贴在他战栗不止的身体上,瞧着狼狈又可怜,张启凌默默望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这场雨下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大雨过后,天色重新放霁,空气中弥漫着清馨舒良的水汽与花木的清爽,一解之前的闷热。

之前躲在树下的蜻蜓重新飞了出来,颤动着薄薄的翅膀在空中飞舞,不时栖息在未被暴雨打下的花蕊上。

“饶命…饶命…”满身泥泞的大夫还跪在原处,只是他的哀求声已经变得有气无力,想必连他自己也绝望了。

“你走吧。”这三个字伴着低微的叹息落入大夫耳中,令他浑身一振,不敢置信地看向张启凌,下一刻,他露出狂喜的笑容,迭声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望着连滚带爬起身离去的大夫,张启凌涩涩一笑,低头抚着慕千雪苍白的面容,“这是你所想见的,对吗?可是…无论我饶过多少人性命,都换不来你的复生,我终归…是无能为力。”他伏在慕千雪身上,感受她身上的仅剩的温热,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唔…”一直昏迷不醒的慕千雪突然发出细微的呻吟声,张启凌听到了这个声音,身子猛然一振,急忙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千雪,在他的注视下,后者睫毛不住颤动着,继而缓缓睁开眼,在眨了几下后,她看清了张启凌的样子,“你…”

她刚说了一个字,便被张启凌紧紧抱在怀里,耳边响起后者欣喜若狂的声音,“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他抱得那样紧,令慕千雪几乎喘不过气来,艰难地道:“你…你勒住我了。”

“对不起,我…我太高兴了。”听到这话,张启凌赶紧松开些许,歉疚之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慕千雪注视着他,片刻,她吃力地抬起手,缓缓抚过张启凌的脸庞,低头看去,指腹有一层薄薄的水渍,她惊讶地道:“你哭了?”

张启凌俊脸一红,连忙抚去不知何时渗出眼眶的泪水,不自在地道:“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所以…”他尴尬地道:“没事就好!”

慕千雪抚一抚依旧昏沉的额头,“我怎么了?”她只记得自己仿佛受寒发烧,其它的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八章 决意出兵

第四百七十八章 决意出兵

“你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大夫说你身子太虚,没法医治,勉强开了药,又都被你给吐出来了,所有人都以为你熬不过这一关。”

慕千雪默默听着,半晌,她忽地道:“你在担心我,为什么?”

张启凌面色一变,别过头冷声道:“当然,你若死了,我拿什么与周帝做交易。”

“是吗?”慕千雪笑一笑,正要收回目光,意外看到张启凌胸口那团暗红,惊讶地道:“你受伤了?”

直至这个时候,张启凌方才想起自己曾受了十六一剑,漠然道:“小伤而已,不打紧。”说着,他又试了试慕千雪的额头,点头道:“大夫说过,只要能够退烧醒来,就没事了。”迟疑片刻,他又道:“你好好躺着,我去叫十九过来。”

他终归是没有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无论爱与恨,这一世,他与慕千雪都不可能走到一起,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出来徒增烦恼。

很多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在确定慕千雪没有大碍后,他们即刻起程,在一个地方停留得越久就越危险,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东凌。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走得并不顺坦,不时遇到影者刺杀,伤亡越来越惨重,而这还是因为有张廷霄这个人质在手,影军团不敢太过份的结果。

在抵达边境时,他们遭遇到了逃亡以来最危险一次伏击,影军团几乎倾巢而出,誓要杀了他,救回张廷霄。

在阿青等人的拼死掩护中,张启凌带着慕千雪逃入北周境内,除了他们俩个还有十三与十九之外,其他人全部死在那场伏击之中,连阿青与十六也死了。

张启凌本想杀了张廷霄,可惜被影军团救走,未能如愿,他清楚,张廷霄这一走,必会登基为帝,成为东凌的皇。

他想要杀张廷霄,就必须得先毁灭东凌!

张启凌一行逃入北周之后并没有就此摆脱追杀,影军团乔装易容,始终追着他们不放。

在他们艰难逃往金陵之时,东凌皇宫爆炸的消息也借由飞鸽传书呈到了东方溯手中,后者看过后,神色凝重地道:“张进,立刻传姜明与江越入宫见朕。”他登基之后,江越屡受重用,在一年间连跃数级成为户部左侍郎,而且户部尚书之前是东方洄的人,东方洄事败之后,他被流放边疆,东方溯有意让江越接替此位,又不能升得太快,故而一直没重新指任户部尚书,户部一应大小事务,由江越执掌,既是锻炼,也是在为他后面的升迁铺路。

张进不敢多问,立刻照着他的话去传了姜明与江越觐见,后者刚一到,东方溯便立刻问道:“朕让你们筹备的兵马粮草怎么样了?”

“回陛下的话,已经调集到二十万左右的兵力,老臣估摸着,再有十来日,就已经调集到陛下所需的三十万兵马。” 身为兵部尚书的姜明已经六十有余,但依旧精神抖擞。

江越接过话道:“粮草方面,因为秋收未至,之前又几次振灾,户部粮草并不是太过充足,不过按着目前的形势,十天内应该能调到陛下所需的一半粮草,余下的,再陆续调动过来,足以保证大军供应。” 

东方溯沉声道:“情况有变,恐怕等不到十天了。”

姜明一惊,连忙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东方溯颔首道:“朕刚刚接到东凌那边传来,约十来日前,皇宫发生暴炸,凌帝还有国师都死在那场暴炸中,四皇子张启凌逼宫失败,带着贵妃他们逃亡,生死未知,情况很不好。”自从慕千雪被强掳去东凌后,神机营的人一直在想办法潜入东凌打探消息,十九他们就是其中之一;此次暴炸,惊动了整个襄月城,他们自然不会错过,但他们并不知道张启凌他们已经逃入北周境内,这件事,只有影军团的人知道,而且一直牢牢对外封锁消息。

姜明斟酌一番,道:“虽然现在兵力不足,但东凌经此大乱,也是人心惶惶,再加上西楚与齐国断绝了与他们的往来,臣以为未必不可以一战,就是粮草方面…”他转头看向江越,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不能保证粮草的供应,那么没等与东凌交战,那些士兵就会活活饿死。

江越在心中飞快地计算着,半晌,他神色肯定地道:“如果只是二十万士兵,臣可以保证粮草供应,只是不知,陛下打算派哪位将军出战?”

“我!”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姜明二人讶然回头,只见一道修长的人影大步走来,正是东方泽。

东方溯眉头一蹙,“老九?你怎么来了?”

东方泽拱手道:“臣弟知道皇兄急召二位大人觐见,料想是东凌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急之下,擅闯入宫,请皇兄恕罪。”

“你啊。”东方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虽然忘记了以前的事,却对这个爽朗直率的兄弟有一种异常的亲近与好感,所以两人并没有比以前生份多少。

东方泽恳切地道:“臣弟一定会将贵妃平安带回,请皇兄应允!”

东方溯皱一皱眉,盯着他道:“你果有把握?”

“是!”这个字,东方泽说得掷地有声,没有一丝犹豫。

东方溯沉沉点头,“好,此次出征就由你领兵,虽然此战的目的是救出贵妃,但若能顺势攻下东凌在边境的那几座城池,就再好不过了。”

“臣弟遵旨。”在一番商议后,出征的日子定在了两日后,待他们三人退下后,赵平清走了进来。

她捧了一盏银耳羹来到东方溯面前,软声道:“这碗银耳臣妾炖了将近两个时辰,又浇了紫云英蜜,陛下您尝尝看可还能入口?”

“你一向手巧心细,又怎么会不能入口。”东方溯笑一笑,取过勺子舀了一口,咽下后颔首道:“嗯,软绵甜糯,很好吃。”

“那陛下多吃一些。”这般说着,赵平清忽地欠身道:“臣妾有错,请陛下恕罪。”

东方溯惊讶地道:“惠妃何出此言?”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九章 莫名心悸

第四百七十九章 莫名心悸

赵平清惴惴不安地道:“臣妾等在外面的时候,听了几句陛下与九王他们的说话。”说着,她又急急道:“臣妾真不是有意的。”

东方溯哂然一笑,“朕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无妨,就算你没听到,明天也会有消息传开。”

赵平清眼波微闪,试探道:“陛下真决定出兵东凌了?”

东方溯搅动着雪白的银耳,颔首道:“不施加一点压力,东凌是不会放了贵妃的;神机营虽然见到了贵妃,可始终没办法救出她,现在更是失去了消息,拖得越久,贵妃就越危险。”

“陛下说得是。”说着,赵平清低低叹了口气,“只是这一战,难免生灵涂炭,贵妃一向心怀慈悲,她若知道那么多无辜将士为她而死,一定很难过。”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母后说过,贵妃对朕对大周有恩,朕不能弃她于不顾。”

“这也是。”说着,赵平清不无羡慕地道:“有陛下这样时时刻刻记着,贵妃真是幸福。”

东方溯神色黯然地道:“可是都已经那么多日子,朕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情,连贵妃的样子也不记得,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宫中画师绘制的那幅画像。”

“陛下别急,说不定明儿个一觉醒来就全部都记得了。”赵平清温言安慰了一番,轻声道:“此次出征,领兵的可是九王?”

“嗯,老九主动请缨,朕答应后,东凌那边出了大乱子,所以他们后日就会出征。”

在得知东凌的情况下,赵平清抚着他的肩膀柔声道:“陛下别太担心,贵妃福大命大,臣妾相信她一定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希望如此。”在东方溯用过银耳后,赵平清一边替他揉着太阳穴一边试探道:“臣妾听说,陛下一直没召幸过李美人她们几个?”

她口中的李美人等人,就是之前选秀被挑选入宫的女子,总共选了六名,两个封了美人,另外四个皆封了才人。

东方溯睁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很想朕召幸她们吗?”

赵平清微微一笑,“召不召幸是陛下的事情,臣妾可不敢多嘴,只是李美人她们一直未沾陛下恩露,这心里头少不了有些忐忑,担心哪里做的不对,令陛下不喜。”

“怎么,她们去你面前抱怨了?”

“倒也没抱怨,就是闲聊的时候偶尔提了一嘴,是臣妾瞧着她们可怜,所以帮着问一句。”

“她们没做错事,只是最近事情多,朕一时顾不上她们,再说…”他拉过赵平清的手,笑道:“朕有皇后与你,足够了。”

赵平清粉面飞起一抹红云,娇羞道:“臣妾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陛下如此相待,只是…”她容色一黯,低低道:“臣妾担心这只是黄粱一梦,梦醒后,一切都不复存在。”

“你想到哪里去了。”东方溯拉过她的手,动容道:“你是朕的惠妃,你又替朕生了恒儿,怎么会是黄粱一梦,你啊,总是爱瞎担心。”

赵平清被他说得破涕为笑,“这可陛下说的,臣妾一辈子都要做陛下的惠妃。”

东方溯捉狭地笑道:“只是惠妃吗?你就不想着以后迁夫人乃至正一品…”他本想说“正一品贵妃”,但突然心中一悸,那两个字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赵平清,永远不会是贵妃。

赵平清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突然止住话语,不解地道:“陛下怎么了?”

“没什么。”东方溯压下那缕莫名的悸动,微笑道:“惠妃只是正二品,上面可还有从一品夫人,你不想要了吗?”

赵平清盯着自己鞋尖上圆润的珍珠,轻声道:“惠妃也好,夫人也罢,都只是一个称谓罢了,对臣妾而言,能够陪陛下身边才是最最要紧的,哪怕陛下现在贬臣妾为才人,臣妾也绝无怨言。”

“好端端的朕贬你做什么!”东方溯拍一拍她的手背,温和地道:“朕明白你的心意了,放心,朕不会委屈了你。”

“臣妾不委屈,倒是李美人她们,自入宫后,就心心念念着想见陛下,一日盼一日,实在有些可怜。”

东方溯莞尔一笑,“你啊,总替别人考虑,也罢,等忙完这阵子后,朕就召见她们。”

赵平清欠身笑道:“臣妾代她们谢过陛下。”

直至踏入含章殿,赵平清方才撤下一直挂在脸上的盈盈笑意,沉着脸在搁着细锦垫子的椅中落座。

小聪子瞅着有些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递过一盏刚沏好的茶,“主子这一路走得想是累了,喝口茶歇歇。”

赵平清拨了拨茶沫,终是没忍住,狠狠掼在地上,雪白瓷片四散飞溅,吓得小聪子赶紧跪下请她息怒。

紫燕知道她因何动怒,宽慰道:“娘娘当心气坏了身子,陛下他心里总归还是想着主子的。”

“想着本宫?”赵平清冷笑连连,“若他真想着,就不会纵容皇后夺走恒儿,更不会连一个贵妃之位都舍不得说出口。”说着,她眯上精心描绘的眼眸,咬牙道:“慕千雪——她还真是个阴魂不散的主,都离开那么久了,陛下还一直记着,现在更要为她兵伐东凌!”

小聪子满面诧异地道:“陛下真要兵伐东凌?奴才倒是听宫里的人传过几句,但以为都是谣言。”

赵平清深深吸气,压下胸口翻涌不止的惊怒,“这件事已经定了,九王领兵,后日就会出征。”顿一顿,她又将东凌的事说了一遍,临了冷笑道:“咱们这位贵妃娘娘,真是到了哪里都不安生,西楚如此,北周如此,东凌亦如此。”

“贵妃本就是一个祸星,自是走到哪里就将祸事带到哪里。”紫雁蹲下身替她揉着双腿,“主子又何必为她动气。”

“本宫倒是想不动气,但可能吗?”赵平清厉声道:“陛下那些话你也听到了,枉本宫千方百计的哄着他,他还是心心念念,想着慕千雪那个贱人不忘。”――

今天三个兑换码:K6A2HQ,8HRUJR,49LKAB

第一卷 第四百八十章 誓必诛杀

第四百八十章 誓必诛杀

紫燕叹了口气,“虽说陛下现在还没想起,可一旦贵妃回来,想起…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赵平清手指倏地一缩,咬牙道:“绝不能让她回来,一个沈惜君已是够本宫头疼的,若是再加上她,这宫里头哪还有本宫的立足之地。”

紫燕为难地道:“但陛下心意已决,恐怕…”

赵平清心思飞转如轮,良久,她试探道:“东凌大乱,张启凌带慕千雪逃走,下落不明,你们说…会不会往咱们这里逃来?”

小聪子眉目一颤,“主子是说,逃来北周?”

“不错,张启凌虽然一败涂地,可他手里还攥着慕千雪这张牌,大可以任此与陛下做一笔交易,就像…当年卫氏庇护影军团那群叛徒一样。”

紫燕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倒是有这个可能,但前提是他们逃得出东凌,奴婢觉着…这个可能性不大。”

赵平清冷声道:“大也好,小也罢,只要有一丝可能,都得提防着。”说着,她道:“你立刻去一趟赵候府,告诉本宫父亲,派人去各个城门外监视,一旦发现慕千雪——誓必诛杀!”

她声音里透出的杀意令紫燕神色一凛,连忙应道:“奴婢这就去。”

在紫燕准备离去时,她又叮嘱道:“谨慎一些,别被太后与皇后的眼线瞧出端倪来;还有,告诉父亲,所有人都扮成东凌影者的模样,慕千雪…只能是死在东凌人手里,明白吗?”

“奴婢明白。”在紫燕离去后,小聪子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又重新沏来一杯茶,讨好地道:“就算贵妃真有命逃到大周,也逃不出主子给她布下的天罗地网。”

“希望如此。”赵平清轻吐了口气,接过茶徐徐抿着,在氤氲的茶雾中,她回忆起方溯失忆之前的那段日子,任她百般揣测讨好,又生下恒儿,依旧换不到东方溯的半点眷顾,他之所以娶自己,不是真的喜欢,而是为了制衡沈惜君,仅此而已;如果不是出了卫氏那件事,东方溯又恰好失忆,她这会儿怕是已经身在冷宫。

她发誓,再也不要去过那样艰辛的日子,绝不!

赵平清转眸,看到小聪子欲言又止,淡然道:“还有事?”

小聪子垂手道:“启禀主子,李美人刚才来过了,还是为了那个事。”

“哼!”赵平清不悦地道:“自己不想办法去接近陛下,倒是整日来烦本宫,这样的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就算得幸于陛下,也不会长久,枉费本宫对她另眼相看。”

“主子英明。”小聪子瞅了她一眼,轻声道:“除了李美人外,就属易美人容貌最拔尖,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是有些冷傲,极少来给主子请安,要不要奴才去点拨她一下?”

“不必。”赵平清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小聪子的提议,“她既不想讨好本宫,本宫又何必主动凑上去,至于美貌…”她抚一抚脸颊,冷笑道:“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美貌。”

小聪子为难地道:“可除了她们二位,其余几个都不过是中上之姿,恐怕难以吸引陛下。”

赵平清展一展雁纹广袖,凉声道:“陛下并不是贪好美色之人,与容貌相比,更注重性情思想,以色侍人,纵然一时得宠,也不过是昙花一现。”顿一顿,她道:“相较之下,本宫倒是更看好容才人。”

“容才人…”小聪子想头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记起,蹙眉道:“那位主儿太过安静了一些,每次那些才人们过来给主子请安,容才人都是陪坐在末座的,话也极少,奴才估摸着,她在咱们含章殿的话,加一起不会超过二十句,别说陛下了,连奴才都几乎忘了她。”

赵平清嫣然一笑,“那只能说你看人的眼光不够准,容才人不是安静,而是懂得韬光养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做为一个刚进宫的妃嫔,锋芒太露可不是什么好事。”见小聪子犹有不信,她扬脸道:“你想一想,容才人可有说错过什么?”

小聪子仔细回想了一番,果然是从未有过错,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得体,“那她…会听主子的话吗?”

赵平清拭一拭唇角的水渍,微笑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