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个张启凌不难,可张启凌身边还有一个天机老人,他做了那么多年国师,势力遍布朝野上下,一旦没除干净,很容易春风吹又生。所以,凌帝才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启凌缓缓站起身,盯着凌帝那张因为重病而灰白的脸庞,痛恨地道:“你既看不上母亲,又何必去招惹她,何必生下我?”

凌帝冷哼道:“你能有幸流着朕的血,是你的福份,朕也曾真的动过将帝位传给你的心思,可惜你被女色所迷,毁了自己!”

张启凌摇头,眼角一缕水光若隐若现,“毁了我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若可以选择,我宁愿为乞丐,也不要做你这个无情无义之人的儿子!”

“好!”凌帝眼眸微眯,暴出森冷杀机,“既是这样,你就去死吧!”

他抬手一拍,一群手执弓箭的士兵出现在殿外,将他们团团包围,在这些士兵的胸口,都绘着一根黑色的羽毛。

天机老人骇然色变,“你竟然真的组建了黑羽军?”数年前,凌帝与他提过组建一支精锐部队之事,命名为黑羽军,但因为一些事情,被搁置了下来,他以为凌帝已经忘了这件事,没想到竟然瞒着他悄悄组建完成。

凌帝面无表情地道:“能够死在黑羽军的箭下,你们应该死而无憾了。”不等天机老人言语,他又道:“别妄想围在外面的那几万士兵会来救你,他们早已经成了朕的阶下囚!”

张启凌悄悄走到慕千雪身边,低声道:“待会儿我会护着你离开,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步,不要回头,到王府找阿青,他手里还有一部份人,应该能护你们母子离开东凌。”

“好。”慕千雪眼底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凌帝显得很是疲惫,挥手道:“好了,说得够多了,把他们全部都拿下吧,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慢着!”面对天机老人的阻止,张廷霄冷笑道:“没用的,拖延得了一时,拖延不了一世,你们…注定是要输的!”

在这样的重重包围下,天机老人突然笑了起来,“大殿下未免太过自信了一些,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究竟鹿死谁手。”

“好笑!”张廷霄满面讽刺地道:“难道国师以为,凭你们几个,可以与整支黑羽军对抗吗?”

天机老人含了一丝冰冷的笑意,“当然不行,但…火药可以!”

张廷霄一怔,迅速与凌帝对视了一眼,“你什么意思?”

天机老人这会儿已是恢复了一惯的从容之色,“意思就是,老夫在毓庆殿四周埋下了足以彻底炸毁这座宫殿的火药,老夫一死…你们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

凌帝脸色一变,转而低低笑了起来,“你以为朕会相信你这番谎言?天真!”

天机老人笑道:“是不是谎言,陛下派人去东南角看看就知道了,当然,陛下也可以赌这一局。”

他这个样子,倒是让凌帝有些拿捏不准,几经思量,他唤过常禄道:“你去看看。”

常禄依言离去,过了一会儿,他跌跌撞撞地奔进来,惊恐地道:“启禀陛下,确实有人守在东南角,还…还举着火把,他不让奴才靠近,但奴才看到地上有引线,怕是真…真的有炸药!”

凌帝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中,他派常禄过去,并非真的相信埋有炸药,只是为确保万一,没想到…没想到…

别说他,就连张启凌也是满面诧异,此事他事先毫不知情。

许久,凌帝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盯着天机老人,“怎么会这样?”

“要怪就怪大殿下了。”天机老人的话令凌帝心生狐疑,看向张廷霄的目光多了几分猜忌,后者大惊,连忙跪下道:“儿臣发誓,绝没有与人透露过父皇的计划,就连二弟也不知道。”

凌帝面色稍缓,但仍是疑虑重重,天机老人倒也不卖关子,淡然道:“昨夜里,我与大殿下为了西城门僵持不下,本以为会有一场血战,哪知大殿下突然下令撤兵,放弃了西城门。”

“他应该知道,西山大营在我手中,控制不住四方城门,他就等于输了一半,以大殿下的精明,怎么会犯这样儿戏的错误,可他偏偏犯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是故意的,他手里握着一张无惧西山大营的王牌。”

“我猜不透他手里的牌,只好未雨绸缪,提前派人在毓庆殿东南角埋下火药我,做为最后一张保命符,现在看来,还真是赌对了。”天机老人冷笑道:“我原以为,璇玑母子就是那张王牌,现在才知,原来是你,难怪大殿下丝毫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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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二章 二十年积怨

第四百七十二章 二十年积怨

凌帝脸色又青又白,他自以为这次算无遗策,结果还是算漏了,良久,他咬牙道:“你想怎样?”

“很简单,放我们走,否则就同归于尽,有陛下与诸位殿下作陪,也算是值了。”天机老人温和笑着,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凌帝痛恨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却无可奈何,阴沉沉道:“就算今日让你们逃出襄月城,也休想活命,不论天涯海角,朕的人都会来追讨你们的性命,不死不休。”

“不劳陛下关心。”天机老人微一欠身,似笑非笑地道:“如何,陛下想好了吗?”说着,他眼角一扬,对已经走到殿门旁边的庄敏德道:“别妄想可以夺下火把,那是老夫的心腹,武功绝不在你之下。”

庄敏德见被他识破,只得尴尬地停下脚步,朝凌帝投去无奈的目光,后者咬得牙龈发酸,终是挥手道:“全部退下!”

天机老人并不急着离开,来到张廷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还得烦请大殿下送我们一程,以免有人出尔反尔。”

张廷霄骇然色变,没等他说话,九龙宝椅上已是传来凌帝断然拒绝的声音,“不行!”

天机老人迎着凌帝如欲噬人的目光,淡然道:“这可由不是你来决定。”

对视半晌,凌帝颓然倒在宝座中,他悲哀的发现,除了听命行事之外,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启凌,你立刻带璇玑他们走,离开襄月城,往东走,过海去,走得越远越好。”天机老人扫了忐忑不安的张廷霄一眼,冷笑道:“有大殿下陪着,应该能够安全离开襄月城。”凌帝年纪大了,又重病缠身,早已是强弩之末,一旦他驾崩,东凌就要靠张廷霄撑起来,所以这个时候,他绝不会拿张廷霄的性命来冒险;可以说攥着张廷霄,就等于攥住了凌帝的七寸。

“好。”张启凌走了几步,见天机老人巍然不动,诧异地道:“师父?”

天机老人微微一笑,“为师得在这里看着,省得他们又使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他的话并没有问题,但张启凌心底始终惴惴不安,道:“师父还是与我一起走吧,相互也能有个照应。”

天机老人慈爱的看着他,叹息道:“为师答应过,会助你坐上九龙宝椅,现在看来,是没办法做到了。”

张启凌眼圈一红,脑海中闪过这些年来天机老人为他做的点点滴滴,哽咽道:“师父已经做得够多了,是徒儿自己不争气,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天机老人长叹一声,“你没有错,是为师算得太过绝对了,古人说的没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握一握张启凌的手,“好了,快走吧,师父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在城外碰头。”

张启凌目光微微一动,似乎想要低头又忍住了,迟疑道:“师父…”

天机老人面色一沉,“怎么,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徒儿不敢!”见天机老人态度坚决,张启凌只得咬牙道:“既是这样,徒儿先走一步。”

说完这句话,张启凌让十九扶着慕千雪,自己押着张廷霄离开了毓庆殿,在他们走后,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凌帝缓缓睁开双目,看了一眼天色,沉声道:“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到城门了,就算朕现在派人去追,也来不及了,你可以放心了。”

“多谢陛下成全。”天机老人躬身行礼,一如这二十年来,每一次在朝堂上的行礼,完美无瑕。

“敏德,你与他一起过去。”凌帝话音未落,天机老人已是摇头,“不必这么麻烦,我自有办法让他离开那里。”

凌帝沉声道:“好,只要他离开,朕立刻就放你走。”

天机老人微微一笑,转身望着殿外一碧如洗的天空,明亮润泽,犹如一块上好的蓝刚玉,不时有鸟雀飞过,在天空中你追我赶,好不自在。

“二十年,沈鸢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可是我没有一天忘记,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她的脸,感受到她临终时的悲伤。”他转身,盯着那张皱纹丛生的面孔,“沈鸢爱了你一辈子,为你着想了一辈子,她死之前还在求我,让我千万不要怨恨你,换来的却是种种鄙夷嫌弃,张炎宗,你对得起她吗?”

听到他直呼凌帝名讳,常禄顿时变了颜色,尖声喝道:“放肆,你怎敢对陛下如此不敬。”

天机老人横了他一眼,笑容冰冷如冰裂,“他是你的陛下,却不是老夫的。”

凌帝咳了几声,不悦地道:“沈鸢已死,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那你呢,这么多年来,你可曾思念过沈鸢?”

凌帝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是不是朕回答了你,你就会下令撤走看管炸药的人?”

“是,只要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立刻下令。”

“好。”凌帝颔首,十二旒白玉串在他面前微微晃动,“朕没有想过她,从来没有。”

天机老人神色痛苦地道:“那她对你来说是什么,只是无聊之时的慰藉吗?”

凌帝身子微微一仰,面无表情地道:“朕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下令吧。”

天机老人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良久,他点头道:“我明白了。”就在所有人以来他会下令撤人的时候,突然神色狠厉地道:“张炎宗,我给过你机会了!”

这句话令凌帝察觉到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天机老人叩指唇下,发出三两长短的哨声,远远传去。

凌帝心头猛地一紧,紧张地盯着他,“你在做什么?”

天机老人走到他身前,一字一句地道:“两长三短是离开,三长两短…是点火!”

“你疯了!”凌帝大惊失色,下一刻,他声嘶力竭地朝底下被吓傻的百官喊道:“快!快去阻止他!快!”

众人如梦初醒,争先恐后地往外奔去,但不是阻止,而是四散逃命,至于张启夜,吓得跌坐在地上,连逃命的力气也没有,一股骚臭的液体在他身下蔓延。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三章 同归于尽

第四百七十三章 同归于尽

“来不及了。”天机老人疯狂地笑道:“很快,很快我们就会见到沈鸢了,我会告诉沈鸢,你是怎么迫害她唯一的儿子的,我要你跪在她面前磕头赔罪!”

“你这个疯子!”凌帝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逃命,但还没站稳,就被天机老人重新推倒在椅中,重病缠身的他根本无力与天机老人对抗。

“放开朕!放开!”凌帝声嘶力竭的吼着,他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但并不想现在就死,他要活!要活着继续做他的九五至尊,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很可笑,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九龙宝座,这会儿却成了禁锢他的死亡之地。

“你逃不走的,死吧!”随着天机老人这句话,炸药终于被点燃,火光漫天,那样耀眼美丽,却代表着死亡,代表着终结。

顷刻之间,华丽庄严的毓庆殿化做人间地狱,到处都是哀嚎呜呼的人,火光追逐在他们身后。

凌帝惊恐地看着在视线中不断扩大的烈焰红光,直至将他彻底吞噬…

“轰隆隆!”明宫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整个襄月城的地面都随之震动,紧接着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天空。

“师父!”张启凌狰目欲裂地盯着被火光包围的明宫,泪水缓缓渗出眼眶,在经过血丝爆裂的眼角时,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师父骗了他,从凌帝出现的那一刻起,师父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他爱了母亲一辈子,也想了母亲一辈子,早已厌倦对着凌帝虚与委蛇,只是为了他,方才一直忍耐,可是现在…

师父最后为母亲做的事情,就是带凌帝去见她,让她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下一世,下下一世,永远都不要再与这个男人相见相恋。

“师父…师父…”张启凌痛苦地跪倒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对他来说,天机老人比凌帝更像是他的父亲,可是以后…就算他踏遍千山万水,也再不能见到,不能唤一声师父。

“你们…你们这群恶魔,竟然真的炸了明宫,父皇…你们这是弑君,报应…一定会有报应。”张廷霄惊魂未定地回过神来,语无伦次的说着。

“如果有报应,也是你先死!”阿青恨恨地瞪着张廷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张廷霄当着四王府所有人的面,将几个月大孩子片片凌迟,割得体无完肤的场景,莫说周管家,就连他也几乎崩溃,张廷霄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禽兽!

周管家受不住这样的折磨,说出了密室所在,可孩子还是死了,血肉模糊的死在周管家怀里,周管家既难过又自责,最后一头撞死在墙上。

雪白的墙壁,殷红的鲜血,是那样鲜明耀眼,犹如开在墙边的一树桃花…

张廷霄呆呆站在那里,眼中的惊恐比刚才更甚,因为他突然想到,现在连凌帝都死了,张启凌…还会放过自己吗?

阿青来到张启凌身边,安慰道:“殿下别急,说不定国师在爆炸之前就出来了,这会儿正在赶来的路上,不然您与公主先走,奴才过去看看。”

此次离开襄月城,前路艰险异常,仅凭他们几个,既要逃命又要护着刚刚临盆的慕千雪与幼子,根本走不远,所以张启凌离开明宫之后,先回了一趟四王府,带上了阿青以及这些年他暗中训练的十几个暗卫。

张启凌用力抠着凹凸不平的砖缝,悲声道:“没用的,从一开始,师父就已经打算好了要同归于尽!”

阿青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哽咽着道:“殿下您别太难过了,国师…最想看到的,就是您平安离开。”

“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张启凌深深吸了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残余的泪痕,最后看一眼火光不绝的明宫,咬牙转身,“走,离开襄月城!”

慕千雪默默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张启凌,今日的一切像极了五年前她知道萧若傲欺骗自己的那一幕,一样的反目,一样的背叛,一样的火光;真是应了那句话——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天机老人自食恶果,张启凌失去一切,沦为逃犯,整个东凌也会因为这场动乱而元气大伤,她应该高兴的,可此时此刻,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那么一丝心痛。

天机老人也好,张启凌也罢,终归…都是可怜人。

明宫的爆炸令襄月城大乱,士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令他们顺利出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一出襄月城,张启凌立刻道:“所有人随我北行,尽快离开东凌。”

“北行?”十九一怔,疑惑地道:“国师不是让你东行过海吗?”

张启凌冷笑道:“那只是师父撒的迷烟,好让凌帝以为我们真会东行过海,事实上,离开之前,师父在我手里写了一个‘周’字,与过海相比,北周无疑更好一些。”说着,他回头盯着那座生活了二十年的城池,咬牙道:“师父您等着,我一定会回来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见他没有放了自己的意思,张廷霄急急道:“你已经离开襄月城,可以放我走了吗?”

张启凌恻目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森冷的笑容,“这么好的一枚护身符,就此放了,岂非太可惜?”

张廷霄最担心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连连摇头,“你怎么能出尔反尔?”说着,他又强笑道:“只要你放了我,我发誓,绝对不会派人追捕,你们愿意去哪里都可以,至于之前的恩恩怨怨,咱们就此一笔勾销。”

张启凌盯着他片刻,唇角牵起一缕漠然的笑意,“这个条件倒是不错。”不等张廷霄欢喜,他声音倏然一冷,“可惜你的话并不能相信,而且…我并不打算将你我之间的恩怨抹消!阿青,看好他。”

“是。”阿青答应一声,粗鲁地将面如死灰的张廷霄提上马背,冷声道:“大殿下,您还是陪我们多走一段吧。”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四章 病来如山倒

第四百七十四章 病来如山倒

从襄月城到边境,如果快马加鞭差不多五六日能到,但有慕千雪与孩子在,只能雇马车前行,所需的时间翻了一倍。

从第三日起,他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受到影军团的袭击,尽管都应付了过去,但队伍中伤亡的人数越来越多,能够动用的暗卫,已经锐减到了八人,余下的非伤即死,连阿青也受了伤;而他们距离边境还有将近五日的路程,前路可谓是风雨飘摇,偏偏在这个时候,慕千雪因为连日赶路,终于是撑不住发起了高烧。

黄昏时分的一场雷雨,令夜风中弥漫着清凉的水气,一轮弦月静静挂在夜空中,月光如水,倾泻在一辆停在荒郊的马车上。

张启凌焦急地等在马车边,不时看向夜色朦胧的远处,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知过了多久,有细微的灯光在远处亮起,张启凌连忙迎上去,是十九与一个气喘吁吁的老者。

十九指一指那名老者,无奈地道:“这里只是一个小镇,又地处偏僻,就只有这么一个大夫。”

老者慌张地道:“这位爷,我只是一个大夫,除了替人看病之外什么都不会,也没什么钱财,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不然…我家里还有一些值钱的药材,全部都给您。”他本已经打烊准备歇息,结果十九突然闯进来,不由分说的将他带来此处,实在是吓坏了。

“你不必害怕,我一位友人因为旅途劳顿而病倒,想请你替她看病,看过后,立刻就送你回去,绝不会害你半分。”

张启凌的话令老者松了一口气,“既是这样,麻烦爷带我看看病人。”

“好。”张启凌连忙带他来到马车边,掀起半边帘子,借着风灯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一个瘦弱的人影蜷缩在马车里,不时咳上几声。

老者将手指搭在慕千雪细瘦的手腕上,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方才收回手,神色凝重地道:“这位娘子是不是临盆不久而且略有难产?”

十九点头道:“是,大概是七日前的事情,当时我家姑娘身中剧毒,为了保住小公子几乎去了半条命。”

“那就对了。”老者沉声道:“在这种情况下,娘子应该好好歇养坐月,可你们偏偏带着出门,以致她染了风寒,高烧不止,现在…怕是危险了。”

张启凌脸色豁然一变,“只是一个风寒罢了,何来危险二字?”

“对普通人来说,风寒只是小症,哪怕不用药,也十之七八能熬过去;但这话,不适宜用在娘子身上,娘子临盆后不曾好好调养,又曾经中毒,可以说是虚亏到了极点,任何小症落在娘子身上,都是凶险万分的重症。”停顿片刻,他叹息道:“我刚才想了很久,应该用什么药,可思来想去,竟是无一种合适,再温和的药用在娘子身上,她都承受不住。”说着,他朝张启凌长施一礼,无奈道:“请恕我无能为力。”

张启凌踉跄着退了几步,脸庞在月色下苍白如纸,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风寒…竟然成了无法治愈的重症。

十九也是无法接受,急切地道:“大夫您再想想,一定要有办法救我家姑娘的。”

老者摇头道:“若有法子,我一定会说,实在…”他再次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道:“也可能是老夫医术不精,不如你们再找找其他大夫,但一定要尽快,依我估计,娘子怕是撑不过两天了!”

“两天…”十九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这句话,方圆五十里内,就只有这么一个镇子,想再找其他大夫,至少得三四日,根本来不及。

老者小心翼翼地道:“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先…”没等他说出“告退”二字,衣襟猛然被人攥住,用力之猛,甚至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张启凌面色阴寒地盯着被吓坏的老者,森冷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一定要救她,否则你就等着一道陪葬吧!”

他一松手,老者立刻伏倒在地,拼命磕头,“这位爷饶命,我…我实在没那本事,求爷开恩!”

张启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既开了口就不会收回,你有时间在这里求饶,不如好好想一想该怎么用药!”

老者额头有涔涔冷汗滑落,一滴又一滴。

“哇!哇哇!”婴儿啼哭声突然在这片荒野中响起,一声又一声,张启凌本就因为慕千雪的病心烦意乱,再被他这么一哭,更是烦乱不已,大步走到十六身边,恶狠狠地盯着他怀里张嘴大哭的孩子,“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要不是你,你母亲会弄成这个样子吗?”

十六一边笨拙地哄着孩子一边不悦地道:“孩子还小,不懂得这么许多,再说从今早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他能熬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我在熬粥了,等喂他吃完后,自然就不会吵了。”

“你倒是护得牢!”张启凌冷冷说着,他这会儿心情不好,自是谁的话都听不入耳,勉强又忍了一会儿,无奈孩子始终哭不停,恨得他一把夺过孩子,恶声道:“再哭就把你扔去喂狼!”

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话,孩子一下子止住了哭声,但很快又哭了起来,别看他不过小小一团,哭声却是又响又尖,不住往耳朵里钻去。

张启凌气极反笑,“不信是吗,好,我就把你扔到狼窝里去,看你还有没有命哭。”

十六大惊,连忙道:“你把孩子还我,我把他抱远一些就是了。”说着就要去夺回来,但张启凌后退数步,令他抱了个空。

十六怕张启凌一怒之下真会杀了孩子,急忙道:“张启凌,你别胡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张启凌冷哼一声,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在命十九盯着那个大夫医治后,抱了孩子大步离去。

十六正要追上去,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却是阿青,“别追了,殿下不会伤害小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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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五章 阿难

第四百七十五章 阿难

“放开!”十六并不相信他的话,用力挣开他的手,但没走几步,便又一次被人给拦下了,这一次拦他的人不是阿青,而是十三。

十三看了一眼张启凌的背影,淡然道:“阿青说的没错,小公子不会有事的。” 

十六没想到他会帮着张启凌说话,诧异不已,“可是…”

十三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手道:“如果他有心加害,小公子根本活到现在,放心吧。”见他说得肯定,十六只得作罢。

再说张启凌那边,抱着哭闹不休的孩子一路走到树林中,今夜不是满月,月光本就疏离不明,林中树影重重,遮蔽了月光,显得更加暗沉,只能勉强看清两三步内的事物。

然而在这片黑暗中,却不时能够在树枝丛中看到点点亮光,看着很像是一颗颗夜明珠,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张启凌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夜明珠,也不是什么晶石,而是夜枭的眼睛,狡猾残忍,喜欢在黑夜里捕食,不论是动物还是腐尸,只要是肉,都是它们的食物。

孩子还在不停地哭着,他自出生始,就与张启凌异常投缘,平日里,只要后者一抱他,立刻就不哭,今儿个想必是饿坏了,一直哭个不停,怎么也哄不住。

张启凌恼怒地道:“再哭,我可真把你扔下了。”

出生不到十日的孩子哪里听得懂他的话,唯一的表达方式就是哭,声嘶力竭的哭,张启凌被他哭得头晕脑涨,一气之下将他放到一株树下,狠心离开。

天机老人的死以及这一路逃亡,早已令他心力交瘁,一直都是在勉强支撑,偏偏这个时候,慕千雪又感染风寒,性命垂危,他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哇!哇!”孩子哭得更凶了,在襁褓中努力蹬着小腿,两只白白嫩嫩的胳膊从襁褓中挣了出来,小小的拳头在半空中晃动。

一对对发光的眼睛都落在了这个幼小的孩子身上,透着贪婪之色,对于经常以动物腐尸裹腹的夜枭而言,这是难得一见的美食,迫不及待的想要饱食一餐,但在此之前,它们要先确定没有危险。

“啊!”终于有一只夜枭忍不住,扇着黑乎乎的翅膀飞了下来,一口啄在孩子白嫩的胳膊上。夜枭的嘴很尖,犹如一个钩子,胳膊当即被啄破,渗出殷红的鲜血。

这丝淡淡的血腥气刺激了余下的夜枭,齐齐振翅飞下,怪叫着朝毫无抵抗力的孩子扑来。

孩子吃痛,又仿佛是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机,哭得越发凄厉,嗓子都哭哑了,眼见他就要惨死在这群夜枭之下,一声厉喝在夜色中响起,“一群扁毛畜牲也敢伤人!”

张启凌去而复返,挡在孩子身前,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挥打着这些夜枭,将它们打得四散逃飞,不断有夜枭被打中翅膀跌落在地。

在一阵对峙后,夜袅意识到不是张启凌的对手,纷纷远去,长短不一的羽毛自半空中纷扬飘落。

确定那些夜枭都离开后,张启凌轻嘘了一口气,随手扔掉树枝,心有余悸地看着怀里的孩子,还好他及时回来,否则这孩子真要没命了;也是他一时气昏了头,明知有夜枭在,还把孩子留在这里。

这会儿,孩子竟是不哭了,咧着没牙的小嘴朝张启凌笑,那样纯真那样无邪,令张启凌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捏一捏他小小的鼻子,“你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真是不害臊。”

他的言语令孩子笑得越发开心,手舞足蹈,直至这个时候,张启凌方才看到他胳膊上那个伤口,也不管孩子听不听不懂,轻斥道:“都流血了还笑个不停,真是个傻小子,走吧,粥应该熬好了。”

月光在张启凌身后投下一道细细长长的影子,宁静而又…温暖。

这一路上,孩子都没有哭闹,安安静静地躺在张启凌怀里,回来那里,阿青已经盛好了一碗浓浓的粥,但凡还留着颗粒的都被他挑了出来,以免咽到孩子。

“我来喂吧。”张启凌接过粥碗,细细吹凉后喂入孩子嘴里,孩子是真的饿坏了,囫囵吞枣的咽着,不时伸出尖尖的小舌头舔着,看得人忍俊不禁之余又有几分心酸。这么大的孩子,本该吃奶,可他除了刚生出来那两天吃了几顿外,再没有吃过,这一路上都是靠粥在充饥,难得他还吃得那么欢,少有吵闹的时候。

很快,半碗粥就见了底,孩子也吃饱了,心满意足得睡去,在替孩子包括了胳膊上的伤口后,阿青小声道:“殿下,我抱阿难去睡吧。”

张启凌惊讶地道:“阿难?”

阿青笑一笑,“奴才见小公子一直没名字,叫着不方便,就随便取了一个,阿难,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意,殿下要是觉得不好听,奴才以后不叫就是了。”

张启凌低低重复了几遍,道:“确实不好听,但意喻还算不错,他出身本就不凡,若能熬过这一关,说不定真有大福报。”

阿青略有些古怪地看了张启凌一眼,嘴唇微动,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抱起孩子离去。

只怕殿下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已经越来越在意阿难了,甚至会不自觉地替阿难去考虑,阿青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将阿难交给阿青后,张启凌来到马车边,大夫蹲在地上捧着脑袋喃喃自语,瞧见他过来,正在替慕千雪帕子的十九微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