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老人拱手道:“蒙大殿下如此信任,老臣实在受宠若惊。”火光下,那对暗沉的眼眸中隐隐有乌光流淌。

张廷霄一脸正色地道:“此乃我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

静寂片刻,天机老人微笑道:“既是这样,西城门不如就交由老夫看守,大殿下可放心?”

一听这话,张启夜立刻窜上来,“不行,西城门绝对不能给你。”

“多嘴。”喝斥了一句后,张廷霄温言道:“恕廷霄多嘴问一句,国师为何要攥着这西城门不放?”

天机老人不客气地道:“那大殿下又为何非要将四方城门攥在手里不可?”

“禁军是父皇亲卫,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父皇着想。”张廷霄话音未落,天机老人已然道:“老臣不才,但也不敢置陛下安危于不顾,大殿下尽可放心,还是说…”他眼眸微眯,凉声道:“刚才那些话都是虚妄,其实大殿下根本不相信老夫。”

“当然不是。”沉默片刻,张廷霄微一咬牙,拱手道:“既是这样,西城门就拜托国师了。”

“大哥?”

“殿下?”

张启夜与庄敏德满面诧异地看着他,谁都没想到,张廷霄会突然同意这件事,西城门意味着什么,后者再清楚不过,怎可拱手相让?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七章 朝堂争辩

第四百六十七章 朝堂争辩

别说他们,就连天机老人也吃了一惊,他已是做好硬拼的准备,结果却是这样,一时猜不透张廷霄的心思。

那厢,张廷霄扬声道:“所有禁军听令,立刻撤离西城门,不得有误!”

庄敏德大急,焦灼地道:“大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我自有打算,现在听我的话,立刻收兵。”见他这么说,庄敏德只得咽下嘴边的话,下令收兵回营。

看着一个个离去的禁军,天机老人终于确定张廷霄不是在开玩笑,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要知道一旦让西山大营入京,他登基为帝的美梦可就真要成为一场梦了。

究竟…张廷霄是在顾忌什么,还是另有打算?

“国师,后会有期。”张廷霄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旋即调转马头,带着众人策马离去,留下心事重重的天机老人。

远处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东方露出熹微的晨光,伴着朝阳的霞光投落人间,天亮了…

宫门处,百官鱼贯而入,看似与平常一般无二,但仔细看去,能够发现一些官员神色异常凝重。

进了毓庆殿,天机老人与张廷霄已经在了,奉命监国的他们,站在所有人最前面,一道朝空着的龙椅行礼。

礼毕之后,有官员走出来,以凌帝久病不愈,无力执掌朝局为由,请张廷霄以嫡长子的身份继位。

这件事都是一早就商量好的,这名官员刚说完,立刻就有众多官员出声附和,一同请张廷霄登基执掌大局,一时间,毓庆殿中尽是请愿之声。

张廷霄满面为难地道:“父皇尚在,而且我德行浅薄,怎能继位为帝?”

“大殿下才德兼备,此乃满朝上下公认之事,陛下病重前也屡屡夸赞过大殿下,而且大殿是先皇后唯一的子嗣,是陛下嫡长子,除了大殿下之外,臣等想不出在陛下之后还有谁配执掌江山。”

张启夜接过话道:“赵大人所言正是,我相信,若父皇在,也必会同意这件事,所以还请大哥不要再推辞。”

“可是…”张廷霄刚说了两个字,那些支持他登基的官员都呼啦啦的跪了下去,齐声道:“大殿下若不答应,我等就跪地不起。”

“你们…唉。”张廷霄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江山锦绣,但也重若千钧,廷霄实在怕自己挑不起这个担子。”说着,他目光一转,落在一直不曾说过话的张启凌身上,“其实父皇也很看重四弟,常夸四弟行事缜密稳妥,很是难得。”

一听这话,立刻有官员出声反对,“四殿下生母是罪臣之女,出身低微,万万不可为帝。”

“不错。”旁边一名官员接过话,冷笑道:“四殿下出生于宫外,五岁方才归来,他究竟是不是陛下子嗣还待两说,岂可登基为帝!”

“放肆!”天机老人面色一沉,缓步来到他面前,“陛下亲口指认四殿下是其血脉,你这样说,是在质疑陛下吗?”

那名官员被他盯得心惊胆战,目光躲闪地道:“下…下官不敢,但四殿下只是一名庶子,按理不该…”

“不该什么?”天机老人冷声道:“我朝从来不以嫡庶决定储君人选,代代皆是在皇子之中择选能者为储君,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难道你要改?”

“李大人不过是说出事实,国师何必如此动怒。”最先请愿的那位赵大人冷笑道:“难不成…国师真想推举四殿下为帝?”

天机老人拂袖看向他透着阴鹫之色的双眼,“有何不可?”

赵大人轻笑一声,来到一言不发的张启凌身前,讥声道:“人要有自知之明,就好比四脚蛇,无论它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腾云化龙,与其撞得头破血流,不如安安份份着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四殿下你说是不是?”

张启凌打量了他一眼,微笑道:“我一直敬重赵大人,觉得您是朝中砥柱,现在看来,实在是太抬举赵大人了。”

赵大人面色一寒,朝龙椅拱一拱手,“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本官与诸位大人绝不会允许一个无才无德之人登基。”

面对他的张启凌也不生气,淡然道:“赵大人扪心自问,你是真的忠于父皇,还是…忠于美人?又或者是金银财帛?”

赵大人眼角一搐,喝斥道:“你不要胡说,哪有什么美人财帛。”

在淡漠的笑意中,张启凌徐徐道:“可是据我所查,张廷霄曾送了你四位美人,古董字画还有金锦财帛更是数不胜数,要不要我派人去你府里搜一搜?”

“你!”赵大人又惊又慌,咬牙道:“本官一生洁身自好,两袖清风,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顿一顿,他又道:“你若不信,只管询问,满朝同僚皆可以为我做证!”

“不错,赵大人为官清廉,怎可能像你说的这样,分明是你们师徒想要夺取帝位,故而在这里胡言乱语。”

“正是,赵大人一生忠廉,岂容你们如此污蔑。”

一时间,各种指责纷至沓来,群情汹涌,在他们的指责中,张启凌师徒简直是十恶不赦。当然,也有站在他们这边的官员,但人数只有三分之一,无疑是落了下风。

张启凌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群魔乱舞的场面,“你们当然帮着他说话,因为受过张廷霄美人与财帛的,并不止他一人,还有——你们!”

几乎是在一瞬间,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毓庆殿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外面鸟雀鸣叫的声音。

但很快,比刚才更加激烈的指责声响了起来,惊飞了停在檐头的鸟雀,只留下几根色泽鲜艳的羽毛。

张廷霄抬手止住了众人的指责,皱眉道:“四弟才干出众,不愿屈居我之下,是人之常理,但四弟为一己私利,污蔑众位大臣,未免过份了一些。”

“是污蔑还是实情,你心中清楚。”张启凌冷冷盯着他道:“父皇虽然病重,但他还在,还是东凌的君王,毓庆殿的位置…轮不到你来坐!”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八章 另一张牌

第四百六十八章 另一张牌

张廷霄满面痛惜地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与你争帝位,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张启凌冷冷一笑,“既是这样,就请大哥下令,让他们永不再提这件事。”

张启夜喝斥道:“老四,大哥顾念兄弟之情,你不要得寸进尺,无论如何,毓庆殿的位置都轮不到你这个野种来坐!”他从来都看不起张启凌,更别说后者害得他被关进宗平府,吃了那么久的苦。

张启凌懒得理他,盯了张廷霄道:“大哥怎么还不下令?”

“老四。”张廷霄难过地道:“你非要这样咄咄逼人,一步也不让吗?”

张启凌长眉轻扬,“我也想让,可是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大哥你说,我要怎么让?”

“唉。”张廷霄长叹一声,“我本无意于帝位,但若让你登基,不止我们几个兄弟,恐怕所有支持过我的大臣,都难逃你的毒手。”

张启凌兀自一笑,微微倾了身子,在他耳边道:“顺者昌,逆者亡;这个道理还是大哥教我的。”

“罢了。”张廷霄闭目,待得再睁开之时,双眸寒光四射,与刚才一派温雅的他截然相反,肃声道:“在你身后,是你一人的万丈深渊;可在我身后,却是无数人的十八层地狱,所以,老四,对不起了。”

对视半晌,张启凌笑着拍手道:“诸兄弟之中,我唯一服的就是大哥,无论多么卑鄙无耻的事情,大哥都能说得冠冕堂皇,真真是佩服。”

话说到这份上,张廷霄也没必要再惺惺作态,望着外面明澈如金的阳光,冷冷道:“你现在退去,还是我的好四弟,我保你与国师一生荣华富贵,安安稳稳;反之…就是我的敌人,生死难料。”

“安稳富贵…”张启凌低低一笑,“听着倒是不错,可惜——还不够!”

张廷霄盯着他片刻,缓步来到门边,五指张开,探入那暖暖的阳光之中,“你想要的,是这片锦绣江山对吗?”

张启凌盯着他颀长的背影,冷声道:“这二十年来,你我一直争斗不休的,不就是这个吗?”

张廷霄拂袖转身,刺着金线的袍袖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金光,神色冰冷无情,“既不能为兄弟,那就只有做敌人了!来人,将他们抓起来!”

随着他的话,一大群盔甲鲜明,手执利刃的士兵迅速冲进来,但他们包围的并不是张启凌,而是张廷霄等人。

张启夜喝道:“你们眼瞎了吗,围着我们做什么,还不快把那些人拿下?”

天机老人抚过银白色的长须,“二殿下再好好看看,这些是什么人。”

张启夜一怔,待得看清那些人的装扮后,浑身发冷,犹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在心里拼命大喊——步兵衙门,是步兵衙门的人!

赵大人也是脸色一阵发青,指了那些士兵色厉内荏地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禁宫,你等可知罪?”

没有人理会他,事实上,士兵看他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这令一向高高在上的他恼怒不已,却无可奈何。

“禁军!禁军呢?”任张启夜如何叫喊,都没有一名禁军入内,张启凌弹一弹指甲,漠然道:“不用叫了,他们不会来的。”

张廷霄面色难看地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囚禁起来了而已。”两名神色冷峻的武将走了进来,一个是步兵统领,另一个…则是西山大营统领。

进殿后,西山大营统领朝张启凌拱手道:“启禀四殿下,所有禁军已经被我等关押起来!”

张廷霄面色铁青地盯着张启凌,“看来老四是有备而来!”

张启凌微笑道:“与大哥交手,若没点准备,岂不是送死吗?”说着,他扬声道:“张廷霄勾结官员,谋逆作乱,逼宫篡位,罪无可恕,立即将他与其党羽拿下,待我禀告父皇之后,再行处置!”

“谨遵四殿下谕令!”两名统领齐声答应,随即命士兵将他们悉数抓起来。

看着一个个被士兵擒下的官员,天机老人不仅没有欢喜之色,而且流露出几分担忧。张廷霄既然放弃了西方城门,就该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既是这样,为何要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不是张廷霄的风格。

一定…一定还隐瞒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张启夜被两名士兵用力扣住肩膀,忍不住埋怨道:“大哥你昨夜就不该放弃西城门,给了他们机会。”

张廷霄盯着准备动手的两名士兵,冷喝道:“你们什么身份,也敢对本殿下无礼?滚下去!”

他到底身份尊贵,这么一喝,那两名士兵不敢放肆,转头看向张启凌,等着他定夺。

张启凌轻笑道:“他们是兵,你是贼犯,兵抓贼,天经地义。”

“贼犯?”张廷霄盯了他片刻,忽地笑了起来,“老四,你真以为自己赢定了吗?”

“事实摆在眼前,又何需我以为,又或者说…除了城防禁军,大哥手里还有其他牌?”

张廷霄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走到大殿一侧,屈指叩了几下,毓庆殿两边各有一间耳房,便于宫人侍候。

但这一次,从里面走出来的,并不是内监亦或者宫女,而是一个个拿着锋利钢刀的护卫以及…慕千雪!

看清的那一刻,张启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他明明让周管家带着千雪去了密室躲藏,怎么会落在张廷霄的手里?

张廷霄很享受张启凌流露出来的震惊,笑道:“不明白是吗?你昨夜一直都在国师府,就没想到要回去看看吗?”

“你不可能找到密室!”张启凌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掌心是冰凉潮湿的冷汗。

“我当然找不到,可是…周管家知道啊。”张廷霄得意地笑道:“他倒也忠心,不论我怎么逼问都不肯透露半句,可是…我记得老四你跟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只要找对了弱点,就可以为我所用,果然如此。”

“你做了什么?”

“周管家前阵子不是刚添了个孙子吗,那叫一个宝贝啊,我就让人把他孙子抱来,当着他的面,一片一片地割着那孩子身上雪白粉嫩的肉,那场面…啧啧,真真是好看得紧,周管家很快就熬不住了,乖乖说出了密室所在,抓到了慕千雪跟她的孩子。”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九章 无所不用

第四百六十九章 无所不用

张启凌拼命攥紧双手,他怕稍一松开,就会忍不住一拳挥过去,努力压下心弥漫在胸口的紧张,冷声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逼我就范?天真!”

张廷霄执起慕千雪垂在肩上的一缕长发轻嗅,笑意深深地道:“你不必在这里嘴硬,你我斗了二十年,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慕千雪就是你的死穴,不想她死在你面前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如此还能留一条性命。”

天机老人沉脸看着他,“难怪你昨夜会放弃西城门,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只是大殿下会否太过自信了一些?”

张廷霄笑一笑,手指徐徐绕着那缕发丝,一圈又一圈,直至每一根发丝都绷的笔直,慕千雪面色微白,紧紧抿着唇,忍受头皮撕扯的痛楚,“如何,想好了吗?”

张启凌面无表情地道:“她只是我的一枚棋子,大哥觉得,我会为了区区一枚棋子放弃眼前的这一切吗?你要杀,只管杀就是了,只是我提醒一句,她死了,你也休想活着离开这里。”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晃,照进殿内的光线微微一暗,转瞬已是恢复如常。

张廷霄没有察觉到这个细微的变化,轻笑道:“装得倒是挺像,若没有先前你为她顶撞国师那件事,我或许就信了,可是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他松手,发丝垂落的同时,也有一些纷纷扬扬落在明滑如镜的地上,都是被他生生扯下来的。

张启夜恢复了一惯的得意,挣开束缚着他的那两名士兵,狞笑着道:“大哥,老四一向嘴硬,不给他几分颜色看看,他是不会掉泪的。”

“确是这么个理,也罢。”张廷霄笑着应了一句,来到抱着孩子的十九身前,后者眉心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死死抱紧怀里的孩子,戒备地道:“你想做什么?”

张廷霄不答话,径直去抱孩子,十九面色一变,左手一动,中食二指快如闪电地往张廷霄双眼刺去,后者虽然早有提防,及时偏头避开,但还是稍晚了一些,被十九尖锐的指甲在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横刀在十九颈间的那名护卫见状大惊,连忙加重几分力道,厉喝道:“再敢乱动,我现在就杀了你!”

张廷霄抬手抚过刺痛的脸颊,望着沾染在指腹上的殷红,漠然道:“不愧是神机营,差点就死在你手里,可惜…这已经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刚才那一下要是刺实了,别说眼睛,就连性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张廷霄自一名护卫手中取过钢刀,指着裹在襁褓中的孩子冷冷道:“把孩子给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十九无奈,只能交出孩子,看到张廷霄接过孩子,慕千雪手指微微哆嗦,有细冷的汗意自指尖渗出,她暗吸一口气,冷冷道:“我母子若是命丧于此,今日站在这个朝堂上的所有人都要陪葬,包括大殿下你,所以我劝大殿下,还是三思得好。”

“哦?”张廷霄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真以为老四会赢吗?”

“无论四殿下是输是赢,你都要死!”慕千雪面色寂冷如霜,“北周已经集结大军,不日之内就会大军压境;东凌是很强,可是与北周相比还是要了一些,而且经过曹炳成的事情,西楚也好,齐国也罢,都不会再与你们结盟,只会坐山观虎斗。以一对一,你们必输无疑!”

张廷霄脸颊狠狠一搐,转而又笑了起来,“周帝对你确实是一往情深,可那是以前,周帝醒来后,忘尽前尘往事,根本就不记得你这个人,又岂会为你兴师动众。”

慕千雪淡淡道:“周帝虽不记得,但太后记得,皇后记得,满朝文武都记得,你觉得他们会任由当朝一品贵妃与皇室血脉死在东凌吗?”说着,她扫过面色各异的百官,“你们呢,要用头上顶戴与身家性命陪着他赌这一把吗?”

百官面面相觑,心中升起几分动摇,他们之所以站在张廷霄之边,说到底都是为了“利益”二字,一旦涉及生死,自然就没那么坚定了。

这一次,张廷霄没再言语,冷冷盯着她,幽暗的眼底不时掠过重重杀机,但同时…也有挥之不去的顾虑。

许久,他狠狠一咬牙,脸庞森冷如铁,“那就等北周发兵了再说!”说着,他举起手中的襁褓,朝张启凌道:“你若再不答应,我就先杀了这个孩子!”

张启凌瞳孔倏然一缩,面无表情地道:“我说过,孩子也好,慕千雪也罢,都只是用来对付北周的棋子,生死与我无关。”

“好!”张廷霄缓缓吐出这个字,下一刻,他高高举起尚在熟睡的孩子,只要他一松手,这个才刚出生不过两日的孩子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就在张廷霄准备狠狠掼下的时候,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突然抵在后颈,同时有幽冷的声音传来,“到此为止了!”

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吓了一跳,张启夜骇然看着站在张廷霄身后的两名黑衣人,殿内那么多人,竟没一个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影者!一定是影者!

想到这里,张启夜厉呼道:“你们疯了是不是,竟敢拿刀对着大殿下,还不快退下!”

任他如何呼喊喝斥,那两名影者都没有收刀退下的意思,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们不会听你的。”张廷霄的目光如同两把尖刀,狠狠刮过张启凌,“老五那件事,我已经怀疑你收买影者,果然如此;影者一向只听父皇的命令行事,你竟能收为己用,真是能耐。”

“大哥过奖了。”张启凌上前自他手里接过孩子,漠然道:“一切都结束了。”

张廷霄死死盯着他,忽地大笑起来,笑得不可歇制,这样的反常令张启凌心中一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你笑什么?”

张廷霄勉强止了笑声,满面讽刺地道:“我笑你死到临头,还一无所知!”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章 大逆转

第四百七十章 大逆转

天机老人眼皮一颤,沉声道:“你已经用尽了手里的牌,还能如何”

“我自然奈何你们不得,但有人可以。”说着,张廷霄突然伏身朝另一侧的耳房跪倒,一字一顿地道:“儿臣恭迎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色变,难以置信地盯着缓缓打开的耳房,他们竟然…真的在门后看到了凌帝!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凌帝,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丝毫没有病重将死的样子,怎么…怎么会这样?

凌帝走到九龙宝椅前坐下,望着底下呆若木鸡的众人,笑呵呵地道:“怎么,朕才歇了几天,你们就都不认得朕了?”

众人回过神来,连忙伏身行礼,但仍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摆手示意众人起身后,凌帝接过常禄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笑道:“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认为朕病的快死了?”

庄敏德率先道:“陛下洪福齐天,自是福寿无疆。”

凌帝笑一笑,眸了眼眸打量着天机老人,“国师也是这样想的吗?”

天机老人身子轻轻一振,旋即低头道:“陛下春秋鼎盛,寿与天齐。”

“寿与天齐…”凌帝低低重复了一句,摇头道:“人活一世,谁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轮回,虽说你们一个个都喊着万岁,但朕心里清楚,朕会老会死,而且这一日已经不远了,但在此之前,朕必须要先做一件事,国师可知是什么?”

“陛下一生皆为江山社稷劳心劳力,老臣斗胆猜测,应该是择选储君之事。”

凌帝颔首道:“不错,不选出储君,朕就算走也走得不安心,诸皇子之中,最得朕心意的,就是老大与老四。老四刚回东凌的时候,朕答应过他,只要他在一年里攻下一个国家,朕就将帝位传给他。”

天机老人连忙拱手道:“陛下英明,四殿下定不负陛下所望。”

“朕原先也是这么以为,可惜啊…”他浑浊的渐渐变得犀利,“罪人之子,始终难登大雅之堂,是朕太看得起他了。”

张启凌眼皮蓦地一跳,跪下道:“是儿臣无能,让父皇失望,儿臣罪该万死!”

天机老人心思一转,道:“恕老臣直言,距离一年之期尚有数月,陛下现在就下定论,是否为时过早?”

凌帝冷冷瞧了他一眼,“国师以为,一个被女色迷得晕头转向的人,还有资格担负江山,担负历代祖先的遗志吗?”

“老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凌帝目光冷如冰锥,似要刺破他平静的面容,“是真不知道,还是国师存心包庇这个逆子!”说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来,“曹炳成。”

听到这个名字,天机老人终于变了颜色,脱口道:“陛下知道了?”

“朕要是不知,你是不是准备瞒朕一辈子?”积蓄多时的怒意自喷薄而出,化做狂风暴雨,凌帝重重一拍雕成龙头的抚手,指了张启凌恨恨道:“还有你,朕之前以为曹炳成真的勾结老二,意欲自立为王,从而拒绝了与西楚的结盟,没想到全部是你的计谋;还有神机营那几个人,你哄着朕将他们三人交给你监斩,结果呢,竟用死困换下他们,从而让他们有机会将曹炳成一事泄露出去,令萧若傲知道了我们的全盘计划,处死曹氏满门。”说到这里,他又森森笑起来,勉力撑起身子来到张启凌身前,盯着他的头顶一字一顿地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四,你真是能耐,竟将朕耍得团团转。”

张启凌伏在地上,冷汗涔涔,“儿臣也是迫于无奈,请父皇恕罪!”

“好一句迫于无奈,是谁逼着你这么做,还是有人拿刀横在你脖子上?”凌帝越说越气,抬脚狠狠踹在张启凌身上。

“父皇小心龙体。”张廷霄扶住摇摇欲坠的凌帝。

凌帝喘息片刻,按不住心底的恨意,又一脚踹向张启凌,声音尖锐刻薄,“朕总以为你母亲是你母亲,你是你,只要悉心栽培,未必不能成大器;现在看来,是朕错了,朕当初就该一刀将你杀了,省得你今日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张启凌死死攥着双手,指甲在掌中掐出一个又一个深紫色的印痕,凌帝说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胸口,一刀又一刀,扎得千疮百孔,鲜血直流。

他勉力压下胸口的痛楚,道:“曹相一事,确是儿臣的错,但儿臣今日所为,皆是为了父皇,绝非父皇说的那样,还请父皇明鉴。”

凌帝盯了他半晌,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一个为朕法。”

“大哥伪造父皇手谕,擅自放二哥出宗平府,之后勾结庄敏德,联络朝中各大臣,图谋篡位;儿臣与师父为了阻止他,只得联络步兵衙门与西山大营共同勤王护驾。”

凌帝呵呵笑着,眼中却是没有半分笑意,“这么说来,你倒还是功臣了?”

“儿臣不敢。”话音未落,凌帝突然夺过护卫手里的刀,狠狠刺进张启凌右手手背,顿时鲜血横流,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尽皆被吓住了,有几个胆小的官员吓得面色苍白,几乎要晕过去。

“还在满口胡言!”凌帝恶狠狠地盯着张启凌因为痛楚而扭曲的脸庞,一字一顿地道:“谁告诉你…廷霄那道手谕是伪造的?”

张启凌豁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颤声道:“那道手谕…”他隐约猜到了几分,但又无法相信,若真是这样,那么今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巨大无比的局。

“那道手谕,真是父皇给我的。”张廷霄轻轻笑着,笑容里尽是报复的畅快。

凌帝看向同样大惊失色的天机老人,森然道:“早在你下令封锁消息之前,朕就已经知道了,也是自那个时候起,朕决定要除掉这个坏了大事的孽障,可是…只要有你在,朕就除不了他,国师!”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一章 鹿死谁手

第四百七十一章 鹿死谁手

天机老人沉沉道:“所以你就假意称病,然后暗中授意大殿下逼宫篡位,从而将我们一网打尽。”

“不错。”凌帝冷笑道:“朕清楚你,这二十年来,你与其说是忠心朕,还不如说是忠心这个孽障;当年…你也中意沈鸢,只是她不喜欢,只将你当作兄长一般看待;她死了,你的头发胡子都白了,呵呵,真是一片情深。”

天机老人身子微微颤抖着,光影照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沈鸢为你生下启凌,为你吃尽苦头,你却一口一个罪人,一口一个孽障,你对得起沈鸢吗?”这是他第一次,用责问的口气与凌帝说话,二十年,他足足忍了二十年,够久了。

“终于忍不住了吗?”凌帝对他的反应并不惊奇,“从你将这个孩子带到朕面前的那一刻起,朕就知道,你变了。”

“但你还需要我替你办事。”

“不错,朕这么多年来,朕一直容忍你,现在…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凌帝环视四周,冷笑道:“步兵衙门,西山大营还有被你们收买官员乃至影军团叛徒都在这里了。你放心,朕一定会将你的势力消灭的干干净净,寸草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