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离解封的日子越来越近,江越心急如焚,万般无奈之下,只有传信入宫,请慕千雪定夺。

在离解封还有两日时,小元子终于来了户部,一见到后者,江越急不可待地问道:“元公公,娘娘怎么说?”

小元子垂首恭敬地道:“娘娘让奴才转告大人,既然找不到物证,不妨从人证入手。”

江越连连摇头,“哪里有什么人证,那些店铺伙计早已经审了数遍,皆是一问三不知,赵佶倒是知道,可他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不能对他动刑。”

小元子笑道:“大人误会了,娘娘说的人证,是指曾经买过他们茶叶的人。”

第一卷 五百七十三章 期限之前

五百七十三章 期限之前

江越满面惊奇地道:“这话怎么说?”

“奴才奉娘娘之命,仔细观察过那些人,发现最初几次来府衙请愿闹事的时候,一个个精神萎靡,无精打采,可到了这段时间,却是精神百倍,亢奋异常,奴才虽不是大夫,也能看这绝非正常的生理变化;而奴才隐约记得,赵家茶叶就有振奋精神的功效。”

江越若有所思地道:“公公怀疑…赵家在暗中售卖茶叶,从而达到控制这些人的目的?”

“大人英明。”小元子躬身道:“娘娘说了,无论多么聪明狡猾的狐狸,但凡偷了鸡,都必然有迹可寻,关键在于怎么去查。”

江越连连点头,拱手道:“本官知道该怎么做了,请公公代本官谢过娘娘。”

“大人客气。”小元子还了一礼,笑道:“娘娘一直很感激大人的襄助。”

江越正色道:“娘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社稷百姓,本官理应襄助。”说着,他道:“本官现在就吩咐下去,希望可以在期限之前,找到赵家藏起来的那些茶叶。”

“大人且慢。”小元子唤住他道:“衙门里人多口杂,指不定有那么一两个被赵家收买,所以大人最好是派信得过的衙差去办此事,以免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江越神色一凛,肃然道:“本官明白,多谢公公提醒。”

傍晚时分,十余名衙差奉了江越的命令悄悄自户部府衙后门离去,没入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夜幕渐渐低垂,如一张巨大的翅翼,笼罩了整个金陵城,点点橘红的烛光在这片仿佛无边无际中黑暗中显得那么微弱无力。

户部衙门里,两枝儿臂粗的红烛在鎏铜烛台上静静燃烧着,江越一动不动地坐在椅中,半闭的双目令人看不出他是睡是醒。

“大人!”门突然被推开,一道人影快步走了进来。

江越身子一震,豁然睁开双目,眸中精光犀利如剑,紧紧盯着来者,“如何?”

衙差眉飞色舞地拱手道:“大人神机妙算,赵家果然在暗中售卖茶叶。”

“好!”江越兴奋地攥紧拳头,追问道:“在哪里?可有惊动他们?”

“他们倒是狡猾,利用一个夜宵摊子做掩护,表面卖的是馄饨,若遇到熟客,就将一袋袋茶叶掩在碗下,暗中交接,极其隐蔽;要不是去的人多,根本发现不了。属下谨记大人吩咐,不敢打草惊蛇,只命人暗中监视。”说着,衙差道:“大人,可要下令将他们抓起来?”

“不急!”江越徐徐吐出一口气,“抓几个和尚不难,难的是抓到他们栖身的庙。”

衙差倒也机灵,一下听出了江越的意思,“大人是说他们收藏茶叶的地方?”

“不错,那才是咱们的目标。”江越点一点头,道:“给本官盯死他们,还有一天一夜,一定要查到那些茶叶的下落。”

“属下领命!”随着衙差的离去,屋中又恢复了平静,然而江越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暂短的平静,大变…很快就将来临。

日落月升,又是一日过去,一样的夜色,一样的街道,一样的人群,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但也仅仅只是仿佛…

“来一碗馄饨。”一个中年汉子搓着手来到一个小小的馄饨摊前。

“好勒!”伙计利落的答应一声,数了十来个馄饨扔到正滚着的水里,还没放下锅盖,又有一个外表斯文的少年人走过来,“给我也来一碗馄饨,和平常一样。”

“好勒,几位爷先坐。”伙计笑眯眯地应着,客人络绎不绝,毫无意外,都点了一碗馄饨,看得旁边几个摊子的小贩既眼红又担心,自从半个多月前冒出这家陌生的馄饨摊后,已是抢了他们许多生意,再这样下去,他们这生意实在没法做了。

说来也奇怪,这馄饨再好吃,也只是馄饨的味道,怎么这些人就是吃不腻歪,天天来光顾,不少人就住在这条街上,相互都认识,以前可没发现他们那么爱吃馄饨;最稀奇的是,有些人点了之后,只吃了一两个便走了,实在浪费。

“前面那位爷,您的馄饨好了。”伙计随手将碗搁在前面的摆子上。

“你这馄饨多少钱一碗?”听这话,应该是又有人想来光顾了。

“十文钱一碗,保证您吃了还想吃。”伙计随口答着,他们两人一个包一个下汤煮,忙得不可开交,连抬头的功夫也没有。

那人低低一笑,“十文钱,可真是不便宜,一文钱卖不?”

“爷您别说笑了,一文钱买一个还行,买一碗,不好意思,您跑遍整个金陵城也买不到。”伙计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锅盖搅着汤以免锅里满满的馄饨粘在一起。

“我可没与你说笑,一文钱,买你这里所有的馄饨。”随着这句话,一枚铜钱落在台子上,滴溜溜打了个转。

伙计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人,又好气又好笑,抬头想要将来人打发走,却在蒸腾的烟雾中看到了一身灰蓝色的衙差服以及…配在腰间的钢刀。

伙计神色一凛,随即满面笑容地道:“原来是差爷,您想吃馄饨还不简单,我现在就给您下,想吃多少碗都行,快快请坐。”

“不必了。”那名黑面衙差冷笑道:“你这馄饨贵得紧,我可吃不起。”

伙计赔笑道:“小人刚才是与差爷说笑的,怎么您还当起真来,您大人有大量,别与小人计较,这馄饨就算小人的赔礼。”

“这还差不多。”黑面衙差在旁边一张桌子前坐下,掏着耳朵道:“不过这肉馅的馄馄实在吃腻了,给我来个别的口味。”

伙计为难地道:“这您可难住小人了,小人摊子上就只有肉馅的。”

“又胡说了是不是?”黑面衙差吹去指甲里的污垢,意态悠闲道:“明明就还有另一种馅的。”

伙计被他说得一愣,“还有一种馅?小人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啊。”黑面衙差冷笑一声,说出一句令伙计心惊胆战的话来,“你们不是一直在卖茶叶馅的馄饨吗?”

第一卷 五百七十四章 人赃并获

五百七十四章 人赃并获

“噗!”一直在包馄饨的伙计手猛地一紧,薄如宣纸的馄饨皮立刻碰了,肉馅从里面爆了出来,原本热闹的摊位也一下静了下来。

之前那名伙计定一定神,勉强笑道:“差爷这可是说笑了,哪有人拿茶叶做馅的。”

“别人没有,你们却是多得很。”话音未落,黑面衙差突然发难,一把攥住伙计的手,拇指紧紧叩住后者脉门,伙计受不住,手一松,一个小小的纸包从掌心掉了出来,伙计顿时脸色大变,另一名伙计见状立刻就冲了过来,想要夺走纸包,然而没等他靠近,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是横在他颈间,令他不敢轻举妄动;与此同时,十名衙差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伙计面色煞白地看着他们,“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黑面衙差慢悠悠捡起地上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包的果然是茶叶,笑意森森地道:“当然是与你好好说道说道这茶叶馅了。”说着,他喝道:“来啊,把他们全都给抓了!”

伙计色厉内荏地道:“这…是我自己喝的茶叶,又不犯法,你凭什么抓我们?”

“自己喝?”黑面衙差一把拉开他旁边的暗格,里面摆着数十包同样的茶叶,“你一个人要喝这么多吗?再说…”他闻了一口香气扑鼻的茶叶,凉声道:“我闻着怎么这么像以前赵家卖的茶叶?”

伙计面色越发难看,“你…你不要胡说。”

“究竟是我胡说,还是你撒谎,很快就知道了。”黑面衙差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绳子,将他与另一名伙计绑在一起。

其他衙差也纷纷将那些食客一并拿下,食客们当然不乐意,但终归畏惧衙差手里的刀,不敢反抗。在将他们绑起来后,衙差开始搜身,都从他们身上搜出一小包茶叶,无一例外。

黑面衙差看着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茶叶,冷笑道:“我就说一个个瞧着那么眼熟,果然就是你们。”

伙计咬牙道:“不就是私卖点茶叶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要是普通茶叶,当然不至于,可赵家的茶叶…”黑面衙差蹲下身,目光阴沉地道:“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伙计被他盯得浑身发冷,勉强道:“赵家铺子不是都被你们封了吗,我又怎么可能拿到。”

“是与不是,很快就知道了。”说到这里,黑面衙差忽地蹲下身,凑到伙计耳边低低道:“你们倒是聪明,竟然将茶叶藏在城隍庙里,难怪怎么也找不到。”

这一次,伙计真是惊骇欲死,“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知道这么问等于不打自招,但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惊诧。

黑面衙差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不就是你带我去的吗?”

伙计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气急败坏地道:“你跟踪我?”

黑面衙差冷冷一笑,起身对其他差役道:“把他们全部带回衙差,算算时辰,大人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说到这里,他露出一副恍然之色,低头道:“忘了告诉你,江大人亲自带人去围剿城隍庙。”

听到这话,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的两名伙计顿时瘫软在地,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被衙差粗鲁地拖去户部衙门。

他们到的时候,户部衙门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江越已是换上一身官服顶戴,肃容坐在堂案后,两边差役手执水火棍,气氛严肃而压抑。

堂下跪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人,还有一个人站着,正是赵府的管家,也姓赵,六十几岁的人了,拖着一把花白胡子,倒是还镇定一些。

“啪!”江越重重一拍惊堂木,吓得那两名伙计腿一软,当即跪在堂上,连话也说不清。

江越沉声道:“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赵管家冷笑一声,“我乃前朝秀才,按着朝廷律法,堂上当可免跪。”

“原来是秀才出身。”如此说了一句,江越神色越发冷厉,“既是饱读诗书,就该懂得明辨是非,你可倒好,跟着赵佶为非作歹,祸害百姓,你可知罪?”

“大人此话差矣。”赵管家拱手道:“我家老爷做的是正经茶叶生意,何来非为作歹,何来祸害百姓之说?倒是大人您,无缘无故将我等良民抓来此处,是何道理?”

“良民?”江越克制着心底澎湃的怒意,“你们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若是从实招供,本官尚可宽大处理,若有隐瞒,定当严惩不怠!”

赵管家一脸好笑地道:“小人能隐瞒什么,不就是去城隍庙上香吗,不知犯了哪条皇法律例,还是说…”他上前一步,脸庞在跳跃不定的烛光下看来阴森异常,“犯了大人您的忌讳?只是,管辖金陵城的是京兆府,大人虽说官职高过京兆府尹,但如此擅自抓人,不免有些越权,一旦禀奏陛下,只怕大人前程不保。”

江越冷哼一声,“只要可以除去尔等,就算本官顶戴不保又有何要紧。”

赵管家摊一摊手,笑道:“这个怕是要让大人失望,我们几个可都是一等一的良民,我家老爷就更不用说了,大人这一次,可真是抓错了人,耍错了威风!”

江越盯了他片刻,起身走到他身前,“赵管家是吗?”

“不敢,正是小人。”赵管家拱一拱手,面上却是全无恭敬之色。

江越点一点头,对旁边的衙差道:“拿上来。”

很快,四个半人高的袋子被拖了上来,里面都是茶叶,包括从那些食客身上搜出来的。

“这四袋茶叶,都是从城隍庙里搜出来,你想说与你无关?”

赵管家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茶叶而已,就算真是小人的,也不犯法啊。”

江越眼中精光一轮,“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赵管家露出一丝犹豫,很快又道:“是又如何?”

“好!”江越点一点头,道:“去将金陵城的大夫都给请来,一个都不许拉了。”

第一卷 五百七十五章 五石散

五百七十五章 五石散

没人知道江越要做什么,也没人敢问,深红的烛泪在窗外仿佛无穷无尽的夜色中一滴滴落下,烛台边缘似落未落,犹如累累的珊瑚珠子。

“大人!”有衙差快步走进来,打破了屋中沉闷的气氛,“金陵城中共十四名大夫,除一人患病,两人外出访亲之外,悉数带到,总共十一人。”

“传他们进来。”随着江越的话,十一名大夫鱼贯而入,这些人或须发皆白,或正值盛年,不一而同。

“深夜传召,扰了诸位大夫歇息,本官甚是过意不去,无奈事情紧张,只有叨扰。”说着,江越撸起右手袖子,道:“请诸位大夫为本官把脉。”

众大夫依次上前为他把脉,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江越身子健康,并无任何疾病。

在最后一名大夫也说出相同的话后,江越命人取来一个火盆,还有一个悬在上面煎煮的铜吊子,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银吊子里面的水“嘟嘟”冒起了泡,热气升腾,江越起身走到其中一袋茶叶前,那茶叶根根细长碧绿,乃是上好的西湖龙井,平日里放个一小摄在水中,便茶香四溢,回味无穷。

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从中抓了一大把扔进铜吊子中,粗粗估计,至少有二三两之多。

一直冷眼旁观的赵管家看到这一幕,有些沉不住气,“江大人这是做什么?”

江越看也不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在滚水中翻涌舒展的茶叶,这本就是烧开的水,再加上底下还烧着火,龙井的味道很快被煮了出来,茶香袅袅如雾,整个户部衙门都弥漫着怡人的温热芬芳。

在江越的示意下茶水被倒进一个青瓷茶盏里,这龙井沏出来的茶汤本应碧绿通透,犹如一块上好的碧玉;但因为茶叶放得太多,茶汤呈现出一种浓郁诡异的墨绿色。

江越默默盯着被搁在堂案上的那碗浓茶,半晌,他突然端起茶一口饮尽,在他旁边的师爷连劝阻的机会也没有,大是着急,“大人您这是做什么,万一那茶真有问题,岂非害了自己,您赶紧想办法吐出来!”

“无妨。”江赵的声音平静而冷冽,“这茶要不了本官的性命,顶多只是受些罪罢了。”说着,他目光一转,落在脸色发青的赵管家身上,“究竟是你们祸害百姓,还是本官胡乱抓人,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赵管家面色发越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江越竟是这么个打算,这下怕是真真是麻烦了,也不知道老爷那边收到消息了没有。

他有心想去赵宅报信,无奈那么多人盯着,别说报信了,连一步都走不开,只能焦灼地等在那里。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江越开始出现变化,脸色发红,浑身燥热,不断冒汗,而且坐立不安,只能凭意识勉强压制,但江越明显感觉到意识在变得越来越薄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崩塌。

“你们立刻…替本官把脉。”江越急切地说着,他怕再拖下去,自己会连服用茶叶的本意都忘记,究竟…这茶叶里面掺了什么东西,竟会这么利害。

一众大夫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替他把脉,就在他们把脉诊治的时候,江越开始控制不住身体,不管大夫还在把脉,豁然起身脱了鞋子,赤足单袜在堂下不断来回着,面色燥红的几乎要滴下血来,就算是再不懂医术的人,也能瞧出他情况不对。

“怎么…怎么还流起鼻血来了?”师爷骇然惊呼,想要扶江越坐下,却被后者一把推开,目光狂热,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任师爷怎么劝,他都不肯坐下,更不肯让大夫诊脉,无奈之下,师爷只得狠一狠心,让衙役将他强行按在椅中,让剩下的两名大夫诊脉。

待最后一名大夫收回手后,师爷迫不及待地道:“诸位大夫,我家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变得如此古怪?”

十余名大夫尽皆面色犹豫,迟迟未回答,直至师爷一再催促,其中一人方才吞吞吐吐地道:“我等若没诊错,大人刚才服用的茶叶里,应该…应该参杂了五石散。”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而那名赵管家的脸色已不是难看两字所能形容的,与死人无异;千般小心万般提防,终还是没能瞒住。

“五石散?”师爷惊呼道:“你是说魏晋时期的五石散?不是已经绝迹多年了吗?”

大夫点头道:“我们十一人一致肯定确是五石散无疑。”

所谓五石散,是指用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石钟乳所制成的药物,有治疗伤寒的作用,若是无病之人服了,会觉得神思开明,飘飘欲仙,且浑身躁热,即便是寒冬腊月,也不会觉得丝毫寒冷,就像江越这样。

人一旦服用,便会沉溺于这种感觉,无法摆脱,这也是为什么同样卖茶叶,偏偏赵家铺子生意就特别好。

长期服用五石散的人,会精神恍惚,不能控制,急躁之时发狂痴呆,甚至看到苍蝇也要拔剑追赶,非常人所能想象;最重要的是,长期服用之下,会有性命之危。

魏晋之后,此药虽几次被明令禁止,但并未消失,一直若隐若现,前朝更曾一度盛行,几乎是全民服用,其灭亡与之不无关系。

北周建立后,太祖皇帝意识到此药的危险,严令禁止,但凡服用者,一律诛九族,那一段时间,几乎是血流成河。

足足过了数年,五石散的踪迹才从世人眼中消失,直至现在,一直没再出现过,几乎以为绝迹,万万没想到竟会再次重现。

师爷勉强定一定神,道:“那现在怎么办?大人他…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师爷放心,虽然大人服食的剂量有些大,但还不至于忧及性命,我们再给大人开药服下,应该很快便可缓解。”

师爷松了一口气,“那就请几位快快开方。”

趁着一众大夫开药的空档,师爷来到面无人色的赵管家,寒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茶叶中添加五石散,简直是

第一卷 五百七十六章 料事如神

五百七十六章 料事如神

趁着一众大夫开药的空档,师爷来到面无人色的赵管家,寒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茶叶中添加五石散,简直是岂有此理!”

“你…你别信口雌黄,哪有这样的事!”虽然赵管家还在极力否认,但明显不比刚才中气十足的样子。

师爷冷笑道:“铁证如山,由不得你不认,这一次不止你,这一次你跟你主子,都别想逃!”

在户部衙门忙着抓药煎煮的时候,赵佶也得到了消息,当即离开了赵宅,一路来到位于东城门旁边一处不起眼的小宅子里。

门环响了两声后,有人开了门,赵佶连忙拱手道:“烦请通传一声,赵佶有要紧事需要即刻面见季先生。”

“去东花厅等着吧。”扔下这么一句,门房提着灯离去,赵佶似乎常来这个地方,熟门熟路地到了东花厅。

在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后,终于有人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是一个长脸中年人,颌下蓄着几络山羊胡。

一见到来者,赵佶急急奔了上去,呼喊道:“季先生救命!救命啊!”

季先生上下打量他一眼,沉声道:“看你这副模样,可是有人发现了五石散的秘密?”

“还不清楚,但人都被抓到户部去了。”赵佶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继而紧张地道:“万一真被查出来了,我们…我们都要人头落地,这可怎么办?”

季先生不悦地道:“我与你一再交待,切不可让户部找到那些添加了五石散的茶叶,你怎么还如此不小心?”

“我哪知道那姓江的如此狡诈,眼见着限令就快满了,突然来这么一手,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说起这个,赵佶也是满腹委屈,“季先生快想想办法吧。”

季先生默默不语,一阵带着几丝水汽的风从窗口灌进来,将烛火吹得忽明忽暗,摇曳不定。

在赵佶心急如焚之时,那位季先生终于开口了,“你刚才说,你府中的管家被一并抓去了是吗?”

“不错。”赵佶急急点头,“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他知道五石散的秘密,不过先生放心,他在我身边几十年,忠心耿耿,绝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忠心就好。”季先生颔首道:“唯今之计,只有让他担下这件事。”

赵佶眼皮狠狠一跳,“先生是说,把所有事情都推在他身上?”待季先生点头后,他迟疑道:“此事关系重大,只怕…江越不肯相信。”

季先生冷笑道:“他信不信是他的事,你只管一口咬死就是了,你到底是曾经的赵候爷,是大殿下的亲外公,他还敢抓你不成?日子一久,这件事便会不了了之。”

他的话令赵佶心中稍安,“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希望一切如先生所言。”

季先生微笑道:“不是希望,而是必然,别忘了,你还有那些服用五石散上瘾的人,他们可是代表着‘民心’,别说江越,就算是承德殿那一位,也不敢公然与‘民心’做对。”

“是是是。”赵佶连连点头,感激地道:“还好有季先生为我指点迷津,否则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真是多谢了。”

季先生拍着他的肩膀道:“客气了,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当然会尽力帮你,这阵子茶叶是不能再卖了,先前进的那批货先放我这里,等风头过去了再做打算。”

赵佶对此自是没有任何异议,千恩万谢的离去,在他走后,季先生倏然敛了笑意,对候在旁边的随从道:“立刻去收拾东西,天一亮我们就离开。”

随从愕然道:“先生怎么了?”

季先生盯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赵家这将是彻底完了,若不赶紧离开,我们也会受牵连。”

随从不解地道:“先生刚才不是还…”

“我若不那么说,他会肯走吗?”季先生冷冷打断他的话,“江越背后的人是璇玑公主,以她的性子,既然命江越出手,就必须有了十足的把握,所以此处是万万不能待了,快去!”顿一顿,他又叮嘱道:“将我房间里的五斤五石散带上,那东西珍贵得很,可不能浪费了,至于不能带的,走的时候一把火烧了。”

“是。”随从快步离去,然而才刚出去,但又折身回来,而且是一步步后退着回来,极是古怪。

季先生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负手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数名几乎与夜色混为一体的黑衣人,其中一人手里的刀正横在他的那名随从颈间。

小元子笑咪咪地看着他,“这位想必就是季先生了,幸会。”

季先生警惕地盯着这个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宅子里的年轻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我的宅子?”

小元子微笑道:“先生刚刚不是还提及我家主子吗,怎么一转眼又不认得了?”

季先生一怔,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大变,“你…你是璇玑公主的人?”

“正是。”小元子笑容微微一敛,“我家主子一直猜测赵佶背后有人,果不其然。”说着,他打量了四周一眼,目光泛出森寒如刀锋的冷意,“五石散绝迹多年,先生竟有本事弄到,真是能耐。”他们早早已经到了门口,将季先生交待随从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季先生面色铁青地道:“论能耐,我又怎是璇玑公主的对手,公主料事如神,佩服!佩服!”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会不明白,无论是赵佶还是自己,一举一动皆在慕千雪预料之中,他们…输得一败涂地。

“好说。”此时神机营的人已是找到了藏在季先生房间的五斤五石散,小元子捻起了一些灰白色的粉末在指间,嘴角牵起一道冷凛的弧度,“原来就是这东西让无数金陵城百姓如痴如狂,五石散…呵,你们好大的胆子,要不是主子及时察觉,整个金陵城怕是都要悄无声息地崩塌在你们手里。”

季先生紧紧抿着薄唇,山羊胡子微微发颤,“我也是想求财而已,并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赵佶或许真的只是为了求财,但你…”小元子神色倏然一沉,“一定不是。”

季先生垂在袖中的双手猛然一紧,“我不明白公公的意思。”

第一卷 五百七十七章 难题

五百七十七章 难题

小元子绕着他徐徐走了一圈,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五石散绝迹百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寻它,都空手而归,你又是如何找到的?”

季先生漠然道:“我自有我的机遇,公公没听过‘可遇不可求’这句话吗?”

“可遇不可求…”小元子默默咀嚼着这句话,半晌,他哂然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那么多商贩不去找,偏偏搭上了赵佶这条线,又为何对我家主子的身份这般清楚?这可不是一个小小商贩所该知道的。”

季先生眼角微微一搐,“璇玑公主名满天下,我知道她有什么好奇怪的。”

面对他的一再否认,小元子也不动气,笑一笑道:“既然季先生不肯说,就只有请您去一趟户部衙门了,走吧,别让江大人等急了。”

在神机营的人准备上前擒拿时,季先生嘴角突然淌下一道黑色的血液,继而仰面往后倒去,只是抽搐了一下,便一动不动。

神机营的人上前试了一下他的颈脉,又掰开他的嘴看了一下,道:“他在牙囊里藏了剧毒,已经死了。”

小元子脸色豁然一白,转而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道:“快去看看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