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公子为何…”黄德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是显而易见。

年轻公子摩挲着用整块和田玉雕成的扳指,冷冷道:“据宫中眼线回禀,陛下…根本不在宫中。”

李茂林诧异地道:“怎么会这样?陛下去了哪里?”

年轻公子眯了眼眸,冷冷道:“我不知道,就怕他抱恙是假,微服是真。”

黄德眼皮狠狠一跳,声音发颤地道:“公子是说…陛下有可能借病微服来了咱们这里?”

年轻公子没有说话,目光一转,落在惶惶不安的李茂林身上,“最近可有来历不明的踏入陵阳地界?”

“没有。”李茂林下意识说着,过了一会儿又急急摇头,“有。”

黄德不悦地道:“到底有没有,把话说清楚?”

李茂林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大约在三四日前,有一个外地商人来了陵阳。”

年轻公子紧张地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李茂林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连忙道:“公子放心,那人绝不会是陛下,因为他现在就在矿山,至于他的家人,已经被悉数烧死在福永客栈中,一个不留;您想,如果他是陛下,身边怎么会连个护卫也没有。”

年轻公子面色稍缓,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顿时神色一变,在阻止黄德二人出声后,他悄然来到密室门口,豁然打开石门,外面空荡荡的,并不见人影。

奇怪,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片刻便被他否认,黄德他们也都听到了,绝不可能是幻听,门口没人,也就是说…

他回到密室,一边观察四周的石壁一边道:“这样就好,希望只是我多心了,陵阳这边还请你们几位多多费心,对了,赵大人最近还好吗,有阵子没见他了。”

黄德听得莫名其妙,这位公子到了陵阳后,第一个去见的就是安徽巡抚赵济民,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李茂林也是满腹疑,正要开口询问,黄德似乎明白了什么,使来一个眼色,他虽不明其意,却知趣地闭上了嘴。

那厢,黄德顺着年轻公子的话道:“巡府大人一切安好,就是惦念公子,经常问起您,这次您既是来了,可得去见见巡府大人。”

“赵大人待我如子侄,我自当前去拜会。”说话时,年轻公子停在一处石壁前,手指缓缓抚过凹凸不平的墙面,若他没有记错,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他朝黄德做了个手势,后者会意地点头离去,不一会儿,他领着吴三与几个壮汉进来,其中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柄大锤。

吴三来到年轻公子身边,小声道:“小人已经派人盯住各个矿洞,如果有人慌乱逃出,立刻就能擒住。”

年轻公子点点头,“开始吧。”

第一卷 第六百九十六章 公子

得了他的话,那两名壮汉抡起大锤狠狠砸向石壁,本就只剩下薄薄一层岩石,被他们这么一砸,当即崩塌溃落,尘烟四起。

不等烟尘落下,年轻公子就迫不及待冲了过去,正如他所料,石壁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矿道,但并没有他意料中的人影,只有一盏油灯挂在矿顶,晃晃悠悠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山中矿道四通八达,邻近几条矿道的工人听到巨响,纷纷赶了过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年轻公子,猜测着他的身份。

这位公子一向神秘谨慎,虽来过矿山几次,但都是轿子直接抬到密室,走的时候也是一样,所以那些矿工从来没见到过他。

年轻公子不想被太多人看到他的样子,急忙退回密室,“吴三!”

吴三知道他的意思,赶紧让人将矿工驱散,不许围观,在重新清静下来后,年轻公子俯身捡起一块矿石,冷冷道:“逃得倒是快。”

吴三闻言,讨好地道:“公子放心,外面都安排了咱们的人,逃得过天罗逃不过地网。”

年轻公子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否则你我都麻烦。”不止他,黄德二人脸色也是难看得紧,陵阳之事是绝对不能曝光的。

不知等了多久,吴三手下的人终于扭着几个矿工走了进来,但询问过后,年轻公子大失所望,虽然他没见过隔墙偷听者的模样,但绝对不是这些连字都不认识的愚民。

不过他的理念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得放过一个,所以这些人皆被下令处死,无一生还。

吴三满腹牢骚,一边命他多挖金子一边又杀他的人,幸好只有这么几个,否则他真要哭了。

“怎么,你不乐意?”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吴三浑身一哆嗦,赶紧陪笑道:“公子处事果断,小人怎会不满意,小人就是担心抓不到偷听者,会坏了公子与几位大人的大事。

听到这话,黄德面皮一紧,”罗安呢,他去哪里了,怎么还不来?”

吴三连忙道:“回大人的话,先前矿山东侧发生塌陷,大哥赶去处理了,应该就快到了。”话音刚落,一个独眼中年人大步走了进来,正是罗安,面对这些达官贵人,他并不像吴三那样诚惶诚恐,只是拱一拱手,算作行礼。

在得知密室发生的事情后,他淡然道:“公子无需担心,不会有人泄露出去,陵阳之事永远都会是一个秘密。”

年轻公子横了他一眼,冷冷道:“若是这样,自然皆大欢喜,就怕…你罗安做不到。”

罗安面色一变,独眼里射出一道精光,“自我接管矿山以来,何曾让公子与几位大人失望过,又何曾让一个矿工逃走过?”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万一出了事情,就算罗安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公子这是信不过我?”面对罗安的话,年轻公子冷哼一声,虽不曾明言,意思已是再显然不过。

见二人气氛不对,李茂林忙上来打圆场,“都是自己人,不要伤了和气。”说着,他凑到神情不悦的年轻公子耳边,小声道:“公子消消气,罗安的话虽然自大了一些,倒也不假,他接管矿山的七八年来,确实一直太太平平,没让咱们操过心。”

这个罗安是七八年前来的陵阳,手底下还跟着一帮人,在陵阳无所事事,经常好勇斗狠,令李茂林很是头疼。有一次,罗安的手下不慎将一个地痞打得死,他趁这个机会,将罗安一众全部抓了起来,本想处斩的处斩,充军的充军;结果正好负责金矿的人暴病身亡,他们几个商量过后,决定放了罗安等人,条件就是去看守金矿。

对此,罗安自是求之不得,从那以后,罗安就带着人在金矿安顿了下来,这一安顿就是七八年。

李茂林他们也从一开始的置疑到现在的信任,当然,该有的监视依旧存在,罗安…始终是个外人。

年轻公子目光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漠然道:“所以依着罗总管的意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是。”罗安欠身道:“虽说消息传不出去,但该除的人还是要除,祸患这种东西…不留为好。”

这句话,终于令年轻公子露出一丝笑意,“今儿个就属这句话最中听,好!”

“公子见笑了。”说着,罗安对吴三道:“去把那个外地商人带来。”

吴三动作倒也快,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推着东方溯走了进来,几日风吹日晒的劳作,令后者看起来疲惫不堪,脸上黑一块黄一块,连五官都似乎有些变形。从东方溯进来开始,年轻公子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眼里充满了疑惑,这个人…他怎么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方,叫方寻本。”东方溯不安地答着,继而有些迫切地道:“是不是我家人带了银子来,我可以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脸上,试图从中寻出些许异样,但一切如常。

年轻公子转动着温润如羊脂的玉扳指,凉声道:“你带了哪些人来陵阳?”

“我夫人,还有三个孩子和一些随从,连我在内总共十四人。”说着,东方溯又道:“我可以走了吗?”

“不急,时辰到了,自会放你走。”年轻公子微微一笑,“算起来你带了九个随从,出门带这么多人,你这排场倒是不小,看来家业颇丰。”

听到这话,东方溯松了一口气,露出进门后的第一抹笑容,“祖传的生意罢了,算不得什么,本想着寻到合适的铺子买下,然后就直接交给下人打理,所以多带了一些,让公子见笑了。”

年轻公子对他的话淡淡一笑,“听说你对陵阳的现状很不满意,喏。”他指一指黄德二人,“这两位是陵阳的父母官,你有什么话,尽可对他们说。”

第一卷 第六百九十七章 梁承栋

东方溯搓着手讪笑道:“公子误会了,我…我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就想早些回去见家人。”

“别怕,有什么话只管说,若果真有人胡作非为,本官一定严惩,绝不轻饶。”黄德声音一如既往的儒雅温和,只是此刻听来有些阴恻恻。

看着这些狼狈为奸的官员,想起刚刚被拉下去活埋的无辜百姓,东方溯肺几乎都要气炸了,但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忍住,他一定要忍住。

不动则矣,动了就一定要连根拔起,一个都不能放过。

东方溯暗暗吸了几口气,故作惶恐地道:“小人真的没什么不满。”说着,他又急急道:“几位大人放心,这里的事情,小人一句都不会泄露出去。”

黄德捻一捻颔下黑须,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这金矿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的地方吗?”

东方溯怔一怔,急忙道:“没有,几位大人为朝廷尽心尽力,劳苦功高,又怎会不可对人言,是小人失言,失言。”

“倒是会说话。”李茂林不屑地笑了笑,神色倨傲地道:“你刚才在哪里?”他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会是当今圣上。

东方溯茫然道:“自是在挖矿。”

罗安将目光转向吴三,后者会意地道:“我是在隔着好几道的矿洞中找到他的,应该…”他隐晦地道:“与他无关。”

“是否无关轮不到你来判断。”年轻公子冷冷横了吴三一眼,后者被他盯得不敢抬头,尽管接触不多,却也知道这位公子是难侍候的主。

年轻公子起身走到东方溯身边,目光犹疑不定,越看越觉得这张脸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你是哪里人?”

“小人原是福州人,后来因为发生饥荒,父亲携家眷逃难去了绍兴府,从此在那里定居下来,小人是在绍兴出生的,父亲希望小人不要忘记自己的家乡,所以给小人取名寻本。”

年轻公子根本不理会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挑了几件绍兴风土人情询问,东方溯都对答如流,挑不出任何破绽。

早在过来之时,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所以早早想好了答话,至于他为什么会对绍兴如此熟悉,呵呵,在微服私巡之前,他特意翻阅了江浙各州府的卷宗,而其中的重之重就是绍兴府,甚至还学了一些绍兴话,为的就是让方寻本这个身份正加可信。

“看来你真是绍兴人。”年轻公子绕着东方溯走了一圈,冷声道:“只是不知为何,我瞧着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东方溯心头猛地一跳,茫然道:“小人真没什么印象,而且小人一直待在绍兴 经商,这次还是头一回外出,难道公子去过绍兴?”

年轻公子心里一阵烦闷,明明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有一件事,你只怕还不知道吧。”

“不知公子所指何事?”

他拍一拍“前两日福永客栈发生一场大火,烧死了十九具尸体,其中十三具尸体是一拨来客栈投宿的客人,听说里面还有三个孩子。”他轻拍着东方溯微微颤抖的肩膀,轻笑道:“听着是不是有些耳熟?”

“你…”东方溯面如土色,艰难地道:“你说什么?”

“十三个人,三个孩子还有一个半边美丽半边麻点的夫人。“说到这里,年轻公子唇角微弯,勾起一道残忍的弧度,“这么巧,他们也是从绍兴来的。”

“你!你杀了他们?”东方溯难以置信地指着他,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其实这件事,他早在石壁另一端就听到了,就是因为倏闻噩耗才会失手摔了锤子,被他们发现。

不过在冷静下来后,他已是猜到这是慕千雪的计策,瞒过这群上下勾结的官员,让自己得以继续留在金矿之中。

以千雪令楚齐两国忌惮不已的帝师之才,再加上神机营的高手,要是这样轻易被这群人灭口,可真真是笑话了。

但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能表露出来,能够让这群人看到的,只能是恐惧、愤怒、绝望、悲伤。

他瞒过了所有人,就连年轻公子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难道适才偷听的真不是眼前这个人?

“不错,你们一行十四人,只剩下你一人还活着。”罗安这句话令东方溯瞬间红了眼,疯一样的扑向离了他最近的年轻公子,就像所有歇斯底里的人一样,怒吼道:“我杀了你!杀了你们!”

年轻公子猝不及防,被他掐住了脖子,一下子喘不过气来,黄德大惊,厉喝道:“大胆,快放了公子!”

东方溯哪会理他,反而又加了几分力气,掐得年轻公子不住翻白眼,黄德大喝,“快保护公子。”

吴三想要冲上去,却被罗安暗暗拉住了袖子,正自危急之时,一道人影带着深重的寒气掠入密室,剑光过处,惊若闪电,翩若骄龙,刺痛了众人的眼睛,待得再睁开时,东方溯已是跪在地上,神色痛苦地捂着右手,鲜血涓涓从指缝中漏出来,至于年轻公子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颈上是一圈殷红的指印。

看到这一幕,罗安眼底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失望。

待得缓过气来后,年轻公子恨恨一脚踹在东方溯身上,气急败坏地吼道:“凭你也想杀我,笑话!”

东方溯双目赤红地盯着他,“你杀我妻儿,我与你此仇不共戴天!”

”哈哈哈!”年轻公子仰头大笑,许久,他不屑地盯着东方溯,“不过是一个卑微如蝼蚁的贱民罢了,也敢与我说这个仇字,不自量力!”

东方溯咬牙切齿地道:“虽然现在杀不了你,但我死后一定化身厉鬼索你性命。”

“索我性命?”年轻公子冷笑一声,临高临下地盯着他,那神态仿佛他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你连我名字也不知道,如何索我性命?不过我一向慈悲,就告诉你吧,听清楚了,我叫——梁承栋!”

第一卷 第六百九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大火

“梁承栋——我一定会记住这个名字!”东方溯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早在矿道之时,他就凭声音辩出了梁承栋的身份。

先前,他虽然逃离了矿道,避免被当场抓住,但他知道这群人一个比一个奸诈,绝对不会就此放过,匆忙召来神机营的人,简单改变了一下五官。这也是为什么梁承栋看着他眼熟,却始终认不出来的原因。

几年前,他曾召见过梁承栋一次,那时候梁承栋表现的很有礼数又通是非,晓对错,故而他对梁承栋的印象一直很好,甚至有意让他在朝中领个差事。

在金矿的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可能参与在这件事里的官员,唯独没有想到梁承栋,结果就是那么讽刺,梁承栋不仅与陵阳金矿有关,且身份不低。

那厢,梁承栋也是紧紧蹙着眉,不知为什么,这个商人的目光令他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后悔说出自己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这种小商人,在大周多得是,根本不被他梁公子放在眼里,为何今日这…

“公子,您打算怎么处置他?”李茂林的话令梁承栋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的异样,冷声道:“既然他那么想念妻儿,就让他们一家团聚吧。”

“下官明白。”李茂林恭敬地应了一声,对吴三道:“还不按公子的话去做。”

吴三瞅了罗安一眼,待后者点头后,方才拉起状若疯狂的东方溯,狞笑道:”走吧,爷送你上路。”

东方溯愤恨地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样害人,一定会有报应!”

听着他的咒骂,黄德也不生气,押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我们会不会有报应不知道,但本官知道,你的报应已经到了。”

“废话少说,走!”就在吴三准备强押东方溯下去的时候,老六匆匆奔了进来,神色慌张地道:“不…不好了!”

吴三瞪着他那双三角眼,不悦地道:“谁让你进来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滚出去!”

罗安知道老六不会无缘无故闯进来,道:“出什么事了?”

老六不敢怠慢,急急道:“大哥您的住处起火了!”

罗安脸色大变,顾不得细问,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密室离着他的住处只有十几丈远,刚一出门就看到住处腾起熊熊火光,映得半边天空通红。

罗安的脸瞬间就绿了,他这么多年搜刮私藏的金银珠宝还有帐本都在屋里,这火一烧…

罗安不敢想下去,厉喝道:“救火!快救火!”

其实他不说,底下那些人也在拼命救火了,可这火也不知怎么一回事,突然烧起来不说,还特别猛烈,人根本靠近不了,只能不断泼水,可矿山上蓄水不多,只能喝令那些矿工从山脚下的小河里挑水。

矿工早就想逃离矿山,只是苦无机会,现在得此良机,自是不会错过,纷纷借着挑水的机会逃下矿山,令吴三气急败坏,挥舞着鞭子朝在山脚下奔跑的几个矿工吼道:“混帐东西,立刻给爷滚回来,否则爷非要了你们的命不可。”

那些矿工早就领教过他们的手段,逃——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但回去就必死无疑,想到这里,他们逃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这些个该死的刁民!”吴三气得七窍生烟,正要让人去追,耳边响起尖锐的破空声,继而一枝黝黑的利箭擦着他耳朵飞过,插在跑在最前面的一名矿工喉咙里,当场气绝身亡。

罗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底下被吓坏的矿工,另一枝箭已经再次搭在弓弦上,“现在回来,既往不咎;反之…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吴三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耳朵,还好还好,再过来一点,他这耳朵就该多一个窟窿了。

虽然大部分矿工被吓住了,但还是有几个年轻力壮又胆大的继续往前跑,结果无一例外,都死在罗安的例无虚发的箭矢下。

在一个又一个工友变成尸体后,他们终于害怕了,纷纷退了回来,虽然阻止了矿工的逃跑,但罗安的屋子却是保不住了,被大火彻底吞没,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影子。

他的珠宝字画、他的虎皮,还有那本最最要紧的帐本…

罗安的心在滴血,盯着老六等人,咬牙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其中一人满脸委屈地道:“我们也不知道,就是突然间烧起来的,而且一下子就窜上了屋顶,连扑火的机会也没有。”

罗安面色阴晴不定,今夜虽然有风,但还不至于在瞬间吹大火势,而且他清楚记得,临走之时,将油灯都熄灭了,这场火…绝不简单。

“起火之前,矿山可有出现过可疑之人?”

吴三刚要回来,突然面色一紧,脚下一转,迅速拦在罗安面前,双手往前平推,只听“呯”的一声重响,一条人影突兀的出现在黄昏暮色中,令人惊讶不已。

但最让人惊讶的还是吴三,在众人的印象里,他就是一个有几分拳脚功夫的地痞,根本没有什么真本事,万万想不到,他竟能发现有人要对付罗安,并及时挡下偷袭。

那人一击不中,立刻退去,迅速消失不见,吴三想要追上去,被罗安拦住,“由着他去吧。”

吴三瞪着一双三角眼道:“这怎么行,那人分明是…”

“神机营的人是吗?”

吴三一愣,意外地道:“大哥也看出来了?”

“除了神机营,谁还有那个本事,看来这场火,是他们放的。”罗安那只独眼里寒光四射,令人不寒而栗。

“恐怕是周帝发现陵阳有所古怪,所以派神机营的人过来查探,可放火…”吴三疑惑地道:“又是为了什么?”

罗安也想不明白,这个时候,黄德他们也到了,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帐本在哪里,待得知帐本被烧毁后,并未生气,反倒是松了口气,只要帐本不是被人盗去,就没什么问题。

第一卷 第六百九十九章 令人惊恐的身份

“知道是谁放的火吗?”黄德眯眼望着冲天火光,他在官场打滚几十年,随便想想,也知道这场火来得不简单。

“是神机营的人。”听到这六个字,黄德脸色豁然大变,呼吸也瞬间急促了起来,死死盯着罗安,“你确定?”

“八九不离十。”这个回答令黄德面色更加难看,阴沉欲雨,“你怎么知道?”

罗安将刚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神机营已经出现,周帝只怕也不远了,这座矿山…怕是保不下去了,得尽快处置。”

李茂林为难地道:“我们答应了金陵城的几位,至少再送上三十斤金子,现在空这样…无法交待啊。”

罗安眼底掠过一丝不屑,“李大人,金子没了,咱们可以再找,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为什么不拦下神机营的人?就算我们现在处理了矿山,一样逃不过去。”黄德面皮酱紫,盯着罗安的目光狰狞得像要吃人一般,全无平素从容自若的模样,也难怪他如此,一旦这件事传到金陵那一位耳中,别说乌纱了,连命也难保。

“大人无需担心,神机营的人并没有见到你们几位的模样。”说到这里,罗安诡秘一笑,“再者,没有人可以逃出矿山,神机营也不例外。”

黄德一怔,看罗安的样子不似信口开河,但神机营是何等样的存在,凭他罗安…拦得住吗?

不过话说出来,吴三能够挡住神机营的高手,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看来…罗安藏了不少秘密。

在黄德思索之时,罗安来到一言不发的梁承栋身前,“公子放心,既然小人说了,他们就一定逃不走,除非整个神机营都来了这里。”

梁承栋缓缓走了几步,冷声道:“为什么要纵火?”

罗安一怔,是啊,神机营好不容易潜入矿山,为什么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纵火,这对他们可没什么好处。

吴三在一旁听着,不以为然地道:“管他们什么理由着,总之抓到就行。”

“没那么简单,一定有原因。”梁承栋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他似想到了什么,盯着吴三道:“你怎么在这里?方寻本呢?”

吴三愣了愣,道:“我听说起火就赶着出来了,那个姓方的,应该还在密室吧。”

“糊涂东西,要你来凑什么热闹!”罗安恼怒地盯着他,冷声道:“幸好我在这矿山四周布下天罗地网,那姓方的一定逃不走,否则杀了你也不够赔。”

罗安的话令梁承栋心里一动,难不成…神机营纵火,是为了调虎离山,让方寻本有机会逃走?

但没道理啊,方寻本不过是一个小小商人,连金陵城都没有去过,怎么能令神机营为他如此大动干戈,除非…方寻机隐瞒了什么。

但怎么看他刚才的表现,都只是一个市井小商人,若非要说有什么,就是自己总瞧着他眼熟。

呃,慢着,方寻本…寻本…

寻本之意,是指探寻渊源,追根溯源,溯源…溯…

溯!

这个字如惊雷一般在梁承栋脑海中炸响,大脑一片空白,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难怪他一直瞧着眼熟,难怪神机营会为他纵火解围,通了,一切都通了。

“公子,您怎么了?”李茂林见梁承栋不住哆嗦,关切的问着。

梁承栋看也不看他,盯着吴三道:“方…方寻本…是你…抓回来的?”这句简单的问话,他足足停顿了三次,实在是太过震惊。

吴三不知他为什么又问这个事情,如实回答,“正是小人。”话音未落,脸上已是挨了重重一掌,打得他整个人发懵,愣愣看着梁承栋,不知自己哪里惹了这位心高气傲的公子。

“公子这是为何?’罗安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吴三是他的人,梁承栋这么做,就是在打他的脸。

回应罗安的是几个清脆的巴掌,看得罗安脸颊不住抽搐,冷冷道:“不知吴三犯了什么事,惹公子动这么大的怒。”

那几个巴掌并不能令梁承栋消气,恨声道:“你知不知道他惹了多大的麻烦回来!”

罗安听着不对,拧眉道:“到底怎么了?”

“我问你,我朝国姓是什么?”

“东方。”罗安不假思索的回答,这个问题就算是三岁小儿也答得出来,实在不懂梁承栋问这个的意义。

“总算你还记得。”梁承栋冷笑一声,“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寻本取自追根溯源之意,当今陛下的名讳是什么你不会忘了吧。”

方…东方…

寻本…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