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张远满面诧异地看着他,后者冷冷道:“怎么,不乐意?”

张远浑身一哆嗦,连忙学着罗安的话道:“能为公子做事,是小人的福气,只是…”他缩了缩脖子,为难地道:“小人之前已经将那位得罪死了,这会儿再去问…只怕他不肯说。”

“这就是你的事了。”梁承栋垂目看着他,“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要不要把握,就是你的事了。”

见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张远咬牙道:“既是这样,那小人就尽力一试,但一天实在太短,请公子再多宽限两日。”

梁承栋思忖片刻,道:“好吧,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听到这话,张远松了口气,连忙磕头道谢。

有了梁承栋的话,张远要见东方溯当然不难,翌日清晨,他端了一碗小米粥和两个小菜进了单独关押东方溯的牢房。

说是牢房,其实就是一个矿洞,里面空气浑浊,不见天日,只有一盏油灯悬在洞壁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张远装作没看到东方溯杀人一般的目光,殷切地道:“陛下关了一夜,想必饿了,我给您端了粥来,还有笋干与咸菜,快趁热吃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粥递到东方溯手边,却被后者一把挥落,小米粥洒了一地,“带着你的东西,滚!”

张远也不生气,一边捡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边道:“我知道您在生气,但昨夜里那种情况,也实在怨不得我,是陛下您背信在先。”

东方溯面无表情地道:“既是这样,你还来做什么?”

张远叹了口气,“昨夜里,我是实在气坏了,后来冷静下来想想,陛下其实是为了保全我父子性命,才故意说那样的话,是我错怪了,对不起。”

东方溯负气地道:“你没有错怪,朕确实不顾你们父子性命,背信弃义。”

张远屈膝跪下,内疚地道:“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求陛下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一次。”

东方溯盯了他片刻,忽地道:“是不是没在青山丘找到人?”

张远一愣,随即点头道:“是。”

“哈哈哈!”东方溯仰天大笑,满面讽刺地指了他,“还好还好,朕当时只说了一个青山丘,否则真要被你害死了。”

“所以陛下当时的紧张是装出来的?”

“若非如此,怎么让你们信以为真。”说到这里,东方溯恍然道:“朕明白了,梁承栋没有找到人,所以派你来问朕。”不等张远言语,他厌恶地道:“朕劝你别白费心思了,朕绝不会将贵妃的下落告诉你。”

面对他的话,张远表现的异常平静,“小人知道。”

东方溯一怔,犹疑地盯着他,“那你来做什么?”

张进恭声道:“小人此来,是希望可以将功赎罪。”

东方溯面色阴晴不定地道:“什么意思?”

“梁承栋让小人过来,确实是为了套陛下的话,问出贵妃娘娘的下落,但小人已经对不起陛下一次,绝不可以再对不起第二次。”

东方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所以呢?”

“梁承栋给了小人三天时间劝说陛下,也就是说在这三日里,小人可以随意出入此处,刚刚进来的时候,打听了一下,每日酉时,外面的守卫都会换班,那个时候防备最松,到时候…”他瞅了一眼四周,小声道:“陛下换上小人的衣裳,应该就能瞒过他们,趁着天黑趁机下山。”

东方溯面色古怪地道:“你不怕死吗?梁承栋可不是善茬,一旦被他发现,你必死无疑。”

张远扯出一抹凄凉的苦笑,低低道:“小人本就是必死之人,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开恩,只求陛下离开的时候,设法带小人老父离开。小人无用,那么多年了,没让他老人家过过一天好日子;如果此行平安,请陛下念在小人立了些许小功的份上,给他一个安生的晚年。”

东方溯目光稍缓,“你真是这么想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小人还有什么必要撒谎。”张远抹去渗出眼角的泪,哽咽道:“小人再给您去拿碗粥来,多吃些东西,这样才有力气逃走。”

张远很快去而复返,这一次,面对他递来的粥东方溯没有再拒绝,低头默默吃着。

另一边,两道人影透过壁上的小孔悄然注视着这一切,在张远收拾碗碟离开后,他们也悄然离开。

赵济民沉声道:“公子,这个张远…怕是信不得。”

梁承栋负手立于山边,望着被寒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林,淡然道:“何以见得?”

“他刚才的话,公子都听到了,根本就是想助东方…那位离开矿山,而非他之前在公子面答应的那样。”赵济民做了一辈子臣子,虽说已经决定跟随梁承栋弑君立幼,但对东方溯还是有些许畏惧,不敢直呼其名。

梁承栋淡淡一笑,“若不这样,怎么取得东方溯的信任?说起来,这个张远还真有几分小心思。”

第一卷 第七百零五章 青阳

赵济民眉头一拧,试探道:“公子是说…他在诓骗那位?”

“若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想用苦肉计,这个计策虽然老套了一些,但确实好用。”见赵济民有所怀疑,他笑一笑,“瞧着吧,他应该很快就来找咱们商量了。”

几乎是梁承栋话音刚落,便看到张远张望着走了过去,赵济民佩服地道:“公子真是神机妙算,难道京城里的几位大人对您如此信任。”

说话间,张远已是到了近前,他所说的话果然与梁承栋适才所言一般无二,随即道:“陛下肯吃小人端去的粥,可见他对小人的话已经信了几分,只是后面的事情,还需要公子帮忙。”

梁承栋对他的话不置一词,只道:“怎么个帮法?”

张远精神一振,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后者挑眉道:“你倒是舍得这身皮肉。”

张远搓手笑道:“这不是没办法嘛,还请公子到时候手下留情,别真把小人给打死。”

梁承栋微笑道:“只要你真心替我办事,问出慕氏一行的下落,不仅不会死,你们父子后半世还会富贵无忧。”

张远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谢,“那就一切拜托公子了。”

接下来的两日,一切平静无虞,吴三他们逼着矿工日夜干活,短短两天功夫,就有四五个矿工因为受不了繁重的活计而暴毙。

他们生活挖出数不清的金子,死后却连一张裹身的草席都没有,就这样被扔到乱葬岗,任由野狗啃食…

第三日,张远借着送饭的机会,与东方溯互换了衣裳,让他骗过守卫,可惜,还没逃下山便被罗安的人抓住。

东方溯还好,只是挨了几脚,张远就惨了,被打得皮开肉绽,蜷缩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血。

东方溯内疚地扶起他,“是朕连累了你。”

张远靠着墙背,缓了口气道:“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只可惜没能骗过他们。经过这次的事,他们一定会加强防守,想再逃走…”他摇摇头,转而道:“那位慕贵妃真会派人来救你吗?”

“当然。”东方溯不假思索的回答着,随即拧眉道:“只是从京城借兵,需要不少时间。”

张远抹一抹脸上的血,苦笑道:“可咱们最缺的就是时间,那些人已经没多少耐心了,要不然…”

东方溯迟迟不见他说下去,疑惑地道:“不然怎么样?”

张远涩涩一笑,摇头道:“我本想说能不能设法送个信去给他们,让他们快些来,但我曾背叛过你一次,你又怎么会肯将他们所在的地方告诉我,所以还是算了。”

这句话后,室内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只有一盏油灯在那里微微跳动,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溯道:“整个矿山都被他们的人看守着,你要怎么送信下去?”

张远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人当然下不去,但鸽子可以,以前跟我一起做事的工友,以前是养信鸽的,偷偷带了一只信鸽过来,他就靠这只信鸽与家里人联系。”说着,他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他们一日没找到贵妃娘娘,就一日不会杀你,顶多就是受些皮肉之苦,撑过去就好,我们父子就…”他眼圈一红,撑着岩壁吃力地站起身,涩声道:“我去看看父亲,不知他怎么样了。”

“慢着。”东方溯唤住外挪步的张远,缓缓道:“去拿笔墨来。”

张远目光猛地一亮,激动得浑身发抖,“你…你愿意相信我?”

东方溯盯着他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为我弄成这样的,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张远拼命点头,“不会,一定不会,我…我这就去给你找纸笔。”

过了许久,张远找来一张皱巴巴的纸和一块黑炭,在东方溯疑惑的目光中,他尴尬地道:“我找不到笔墨,只能用炭来代替,我们这里都是这样的。”

东方溯没说什么,接过那块手指长短的炭在纸上写着,待写完后,他细细卷起,郑重交到张远手里,“这封信不止关系朕的性命,更关系大周的国运,千万不能落在梁承栋的手里,切记!”

张远激动地浑身发抖,“多谢陛下肯相信我,我一定保护好这封信。”

东方溯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快去吧。”

张远点头,带着信离开了牢房,但他并没有去找什么养着信鸽的工友,而是径直去见了梁承栋。

梁承栋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眸光微微一亮,“拿到了?”

“总算不负公子所托。”说着,他将攥了一路的纸条递了过去,梁承栋看过后,微微皱眉,“怎么去了那里?”

赵济民也在,探头看一眼,惊讶地道:“他们竟然不在陵阳?”按信中所言,慕千雪他们此刻藏身于青阳府中。

梁承栋捏着信纸想了半天,对张远道:“东方溯把信交给你时,都说了什么?”

张远想了想,如实道:“他说这信关系他的性命和大周的国运,千万不能落在公子您的手里。”

“赵大人怎么看?”面对梁承栋的询问,赵济民仔细想了想,谨慎道:“应该是真的,毕竟陵阳就这么大,咱们又前前后后搜了那么多次,他们要是在陵阳,早就该被发现了。”

梁承栋点点头道:“确是这个道理,不过这地方离陵阳不近,一来一去,怕是又要费去两三天功夫。”

“快马加鞭,应该两日之内就能来回,下官手书一封,让他们从青阳知府那里借兵,只要不让青阳知府直接接触慕氏一行,应该不会泄露咱们的秘密。”

“也只能这样了,快去办吧。”在赵济民离去后,梁承栋拍一拍张远的肩膀,“委屈你再待几日吧,等他们一抓到人,你们父子就可以离开了。”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张远满心欢喜的离去,并没有看到梁承栋冰冷的目光。

第一卷 第七百零六章 识穿

尽管有赵济民的手书,再加上一路快马加鞭,还是直至第三日晌午方才赶回,赵济民听完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后,不敢怠慢,立刻来见了梁承栋。

“你说什么?没抓到人?”梁承栋死死盯着赵济民,目光凶狠的像要吃人一般。

赵济民沉声道:“是,他们一到青阳府,就立刻按着信中写的地址去抓人,结果那边空无一人。”

黄德也在,拧眉道:“会不会是青阳府那边泄露了风声?”

“应该不会,从知会青阳府到抓人,他们一直都在,绝对不可能泄露,而且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住人的痕迹。”他望着面色铁青的梁承栋道:“下官怀疑,咱们可能中计了。”

梁承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拖延时间,害我们白白浪费了三天的功夫?”

“恐怕是这样。”赵济民话音未落,梁承栋已是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茶盏跳起老高,茶水都溅了出来,“好一个东方溯,竟然又骗了我们!”

赵济民面色也不大好看,“咱们在这件事上,前前后后已经耗费了六七日,再这样下去,怕是麻烦了。”

“看来是非得要动大刑了,走!”梁承栋起身往外走去,赵、黄二人赶紧跟上去,走了几步,梁承栋突然停下脚步,令他们二人险些撞上去,待稳住身形后,黄德疑惑地道:“公子,怎么了?”

“存心欺骗的,并不止东方溯一个。”梁承栋长眸微眯,射出骇人的精光,“去,把张远父子抓过来。”

黄德疑惑地道:“抓他们做什么?”

梁承栋冷笑道:“你们不觉得最近的事情都太巧了吗?他先是告诉咱们青山丘,结果到了那里人去楼空;之后又说在青阳府,结果是什么,你们都瞧见了。”

赵济民最先反应过来,“公子是说,他明着帮咱们,其实是在帮那拉拖延时间?”

“除此之外,赵大人还有更好的解释吗?好一个刁民,竟连我也被他骗过了,真是能耐!”最后几个字,梁承栋说得咬牙切齿,“本来还想留他一具全尸,现在看来,不必了。”

“下官这就去把人带来。”黄德刚走了几步,又被梁承栋唤住,冷声道:“金矿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让罗安准备一下,今夜就炸矿!”

在黄德领命离去后,他带着赵济民来到关押东方溯的牢房,黄德动作倒也快,他们刚到门口,黄德就带着人到了。

“公子,您找我?”张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疑惑地问着,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惊喜地道:“是不是在青阳府找到人了?”

梁承栋一言不发地走到他身前,目光阴寒的让人打颤,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张远,我真是小觑了你!”

张远一怔,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为什么这么说?”

“我一向自诩聪明,一而再,再而三地中了你的计,张远…呵呵。”脸上的笑意又盛了几分,然而眸中始终冷冰冰地殊无笑意,“凭这一点,足以让我记住你的名字。”

张远惶恐地道:“公子何出此言,小人从来没有欺骗过公子。”说到这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惊声道:“难不成青阳府那边没人?”

“你说呢?”

张远满面慌张地摆手,“他刚一写完信小人就交给公子了,连看都没看过,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知道了,一定是他又耍花样了。”说着,他又急急道:“公子您别急,再给小人一点时间,小人一定帮您问出慕贵妃的下落。”

梁承栋嘴角一阵抽搐,下一刻,一脚将张远踹在地上,咬牙道:“你以为本公子还会再上你的当吗?”说着,他怒极反笑,“你倒是有趣,与东方溯才认识几天,就这样为他卖命。”

“公子真的误会了,小人又不傻,哪会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连性命也不要,您再相信小人一次,最后一次。”

张老汉看得心疼,跪下哀求道:“公子息怒,他是我生的,我最清楚他的禀性,他不敢撒谎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黄德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们父子倒是有趣,一唱一和在这里演得哪出啊?”

张老汉被瞪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撑着笑脸道:“大人说笑了,小老儿哪敢在您面前演戏啊,真不关阿远的事。”

梁承栋瞟了张老汉一眼,嘴角漫起一缕残忍的笑意,俯身用力拍着张远的脸颊,“你想忠犬是吗?好,本公子给你这个机会。”

他的话令张远浮起不祥的预感,没等他说话,梁承栋已是直起身子,冷冷道:“把他们带进来。”

“吱呀!”东方溯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在瞧见张远父子时,瞳孔倏然一缩,不动声色地看着梁承栋“你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梁承栋微微一笑,扯了把椅子坐下,“我记得上次进宫,正好赶上畅音阁唱戏,演了一出《拜月亭记》,陛下看得津津有味。陛下来陵阳这么久,承栋也没好好款待过,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特为陛下准备了一出戏,陛下一定会喜欢。”

东方溯嘲讽道:“真是有心了,只是这陵阳被您梁公子闹得民不聊生,哪里还有戏班子。”

梁承栋笑意深深地道:“放心,都已经找好了。”他朝张氏父子努一努嘴,“喏,人都在这里。”

东方溯神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陛下将我耍得团团转,想必这心里得意得紧,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当时也不能失了礼数。”他取过刚刚沏好的茶水抿了一口,待滚汤的茶水滚过喉咙,他笑道:“这出戏名的名字叫——《除奸》。”说着,他一敛笑意,冷声道:“拿鞭子来!”

吴三恭敬拿来一张鞭子,一道拿来的还有一大盆盐水,梁承栋满意地挥一挥鞭子,目光在张氏父子身上徘徊,“从谁开始好呢?”

张远大惊失色,急忙将张老汉护在身后,“公子饶命,小人真没做过对不起公子的事情,小人冤枉!”

第一卷 第七百零七章 兵临山下

梁承栋根本没听他的话,微笑道:“想好了,就从你开始!”他鞭子所指的人,正是张老汉。

“不要!公子不要!”张远急得连声音都变了,“我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而且他一把年纪了,受不住鞭子,求公子开恩。”见梁承栋不说话,他又急急磕头,可惜梁承栋根本不为所动,他将鞭子浸在盐水里,慢悠悠地道:“终于知道害怕了吗,可惜——太晚了?”随着这句话,鞭子倏然抽起,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抽在张老汉身上,当即抽破冬衣,白色的棉絮如雪花一样纷纷扬扬落下。

“您…您要打就…就打我,求您放过我爹。”张远的哀求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被吴三牢牢钳制住双臂,动弹不得。

鞭子像狂风暴雨一般,不断落在张老汉身上,血痕以触目惊心的速度不断增加,后者无处可躲,只能拼命蜷缩身子,减少挨打的面积。

“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爹,只要你肯放过他,”张远流泪哀求,看到老父受罪,比自己受罚还要痛苦。

梁承栋一边打一边面目狰狞地道:“你会亲眼看着他被打死,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代价!”

“住手!”见他始终没有停手的意思,东方溯上前攥住鞭子,怒吼道:“梁承栋,你打够了没有?”

“没有!”梁承栋用力抽出鞭子,指着东方溯的鼻子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今天,我就要当着你的面活活打死他们两个,而这只是开始,等我扶三殿下登上帝位,所有忠心于你的人,我都会杀掉,一个不留!”

“你敢!”东方溯气得面色铁青。

“到了这份上,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不敢吗?”停顿片刻,梁承栋突然一笑,“你以为拖了几日,他们就能赶得及来救你吗?呵呵,东方溯,你还不够资格跟我斗!”

“从陵阳到金陵,一来一回,至少要大半个月的时间,更不要说还要点兵调将,没有一个月的功夫,根本就到不了陵阳。当然,神机营豢养良驹,可以日夜兼程赶路;可这矿山四周,遍布散息香,除非有解药,否则他们一踏进这里,就跟普通人一样,翻不起风浪来。”

东方溯面色难看得像要破裂一般,咬牙道:“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傅平,他手上的兵力足以对付你们。”

“我当然记得,两江总督,呵呵,你说的不错,他的兵力确实足够踏平陵阳,但他会出兵吗?傅平这个人胆小怕事,一丁点小事都要斟酌再斟酌,更不要说这么大的事了,等他斟酌完,呵呵,早就已经来不及了。”说罢,他咧嘴一笑,阴恻恻地道:“别急,等我杀了他们后,就来招待你,不瞒陛下,这几年,我学了不少有趣的刑罚,正好给陛下试试,看你喜欢哪一种。”

“朕一定要杀了你!”东方溯气得胸口几乎要炸开。

“一定会杀,不过是我杀你!”扔下这句话,梁承栋又挥鞭狠狠打向张老汉,东方溯被罗安抓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老汉受罪。

张老汉的哀嚎声越来越弱,到后面已是连声音都发不出,又打了几下,梁承栋终于扔掉了手里的鞭子。

“爹!”趁着吴三松手的功夫,张远飞奔到满身是鞭痕的张老汉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眼泪早已经流满了脸颊,“对不起,爹对不起,是儿子害了你。”

张老汉吃力地睁开眼睛,眸中充满了不舍,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话,张远急忙将耳朵凑到他嘴边,终于听清了他的话,“爹…不能看着你娶媳妇了,记得成亲的时候,给…给爹倒…倒杯茶;还有…你做得很好,爹…以你为荣!”

“不会的,爹你会长命百岁,不会有事的!”张远紧紧抱着他,唯恐自己一松手,张老汉就会离他而去。

可无论他怎么做,始终无法留住时间与生命,张老汉在他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张远怔怔望着没有气息的张老汉,泪水无声落下,与张老汉的血混在一起,犹如一朵朵开在尘埃里的血红花束。

“梁承栋,我杀了你!”张远睁着血红的双眼,朝梁承栋冲去,犹如一头疯虎,可惜还没等近身,就被吴三一拳打得后退数步,但张远像感觉不到痛苦一样,继续往前走。

走近,打退,走近,又打退;周而复怒,直至张远被打得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但他依旧不肯放弃,艰难地在地上爬着。

吴三一脚踩住他背脊,吐了口唾沫,“还真块黏人的狗皮膏药,我看你还能撑几下。”说着,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是狠狠一拳打在张远背上,几乎能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

看到张远被打得呕血,东方溯心急不已,怕他会落得与张老汉一样的下场,在吴三又准备挥拳时,他急忙道:“梁承栋,只要你放过张远,朕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梁承栋闻言哈哈大笑,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东方溯,“你以为之里是承德殿吗,还放我生路,呸!”唾沫像钉子一样,狠狠落在东方溯脸上,肆意羞辱着他。

就在梁承栋得意之时,一名监工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在罗安耳边低语几句,后者面色大变,“果真?”

“嗯,已经在上山途中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到咱们这里。”监工的回答令罗安脸色越发难看,“我让你们准备的炸药呢?”

“山上原本就备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些还没到,再说…”监工为难地道:“咱们都没撤,这炸药也不能点啊。”

梁承栋看到罗安神情不对,道:“怎么了?”

罗安青着脸道:“山下来了几千名士兵,正在上山途中。”

梁承栋豁然色变,急忙追问道:“哪里来的士兵?”

罗安看了一眼东方溯,沉声道:“看他们的服饰,应该是两江总督的兵。”

“哈哈哈。”张进一边咳嗽一边大笑,眼中是雪亮的仇恨,“梁承栋,你的死期到了!”

第一卷 第七百零八章 两江总督

梁承栋本就惊怒交加,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眼中凶光如炽,鞭子调转,硬木制成的鞭柄狠狠朝张远眼睛刺下,“该死的人是你!”

这一下若是落实了,张远就算不死也得瞎上一只眼,可后者已经无力闪躲,只能闭目等着即将到来的剧痛。

等了半晌,张远始终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他疑惑地睁开眼,看到一只手紧紧攥住鞭柄,令是东方溯。

“滚开!”梁承栋一脚踹在东方溯胸口,力道之大,令后者连,但攥着鞭柄的手始终没松开。

“我让你滚!”随着这几个字,又是重重一脚落在东方溯胸口,鲜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化作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看着那只始终不曾松开的手,梁承栋眼里的凶意越发炽盛,“你以为这样我就杀不了他了吗?可笑!”随着这句话,他松开鞭子,冷声道:“拿刀来!”

赵济民拦住道:“公子息怒,当务之急是对付两江总督那边的人,再说…”他凑近几分,小声道:“这个刁民虽然可恶,但或许还能派上用场。”说这话的时候,他瞧瞧看了东方溯一眼。

在他的劝说下,梁承栋渐渐冷静了下来,冷冷瞪了一眼还在笑个不停的张远,对罗安道:“找人看好他们两个,你们随我去外面看看。”

出了牢房梁承栋方才发现情况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往下望去,密密麻麻都是火把,几千人…呵呵,怕是上万了。

梁承栋狠狠掐一掐掌心,对身边面色苍白的赵济民道:“你有多少人?”

“大概有两千多人。”见梁承栋面色不善,他急忙道:“傅平身为总督,负责节制三省,手下士兵众多,但下官只是一省巡抚,两千多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多,朝廷就该过问了。”

梁承栋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没说什么,转而问了黄德与李茂林,这两人手下能用的士兵更少了,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也不过千数;也就是说,梁承栋能动用的士兵只有四千之数,根本不是对手,更不要说还有神机营的人在山下虎视眈眈。

这个结果,令梁承栋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转头看向罗安,“炸药有多少?”

“大概三百斤。”罗安环视了一眼夜幕下的矿山,沉声道:“这个矿山不小,想炸塌此处,至少要五百斤。”

李茂林身子一哆嗦,小声道:“公子该不会是想现在炸山吧?”

梁承栋盯着他,语气森冷地道:“怎么,李大人不愿意?”

李茂林被他盯得浑身发冷,硬着头皮道:“下官不敢,只是咱们现在都在山上,一旦炸山,怕是赶不及离开。”

梁承栋何尝不知道这个,否则管他们来了多少人,直接把山炸了便成,死无对证,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他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你们可有什么良策?”

黄德思索道:“京城那几位的手里倒是有不少兵,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利用四千士兵与山上的几千名矿工强行突围,但这样一来,咱们的事情必然瞒不住,必须立刻离开大周;二是…利用陛下,让他们全部留在矿山上。”

最后那个主意勾起了梁承栋的兴趣,“怎么个留法?”

“三百斤炸药炸毁一座矿山不行,但要炸榻某一处,留住这一万人,还是足够的。”黄德阴恻恻的说着,那张脸在火光下异常狰狞。

梁承栋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说将他们引到同一处?”

黄德点点头:“不错,只要陛下在咱们手上,无论慕贵妃还是傅总督,都不敢造次,只能只任咱们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