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百六十三章 意中人

有了东方溯的金口玉言,这件事自然就此定下,永平十七年正月,东方溯连下两道旨意,一道是册封予恒为齐郡王的旨意,另一道则是为太子和齐郡王选妃的旨意。

前一道旨意也就罢了,毕竟予恒是皇长子,能力也不错,封王是早晚的事情;后一道旨意则是令百官和各大世家沸腾,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又等到和皇家结亲的机会。

东方溯并不是一个注重门第之人,正所谓娶妻娶贤,他在意的是入选者的品行德才,所以选妃门槛放得极低,只要七品以上官员之女,年龄在十六岁以下,便可以入选。如非官宦人家女儿,但素有才名者,可凭知府或以上官员的荐表入选;换而言之,就算是平民之女,也有机会飞上枝头,从此登堂入室。

后面这个条件一出,天下人皆为之疯狂,尤其是那些家中有未出阁姑娘的,无论美丑胖瘦,都一窝蜂的去了知府衙门,希望知府能给自己家闺女开笔写荐表。

一时之间,北周各地的知府衙门成了最热闹的地方,里里外外挤满了人,有钱的带钱,有关系的找关系,实在没钱又没关系的,就把自家闺女给带了过来,希望能投知府的眼缘。

各知府不堪其扰,赶又赶不得,骂又骂不得,甚是头疼,赶紧定出了挑选标准,容貌丑陋,身材过高或过矮,体形过胖或者过瘦,或者身体有残疾与缺陷者,一律筛下。但即便是这样,还有很多入选,为此各地知府纷纷出奇招,挑选标准一改再改,到后面已是异常严苛。

譬如江宁知府,要求参选女子面孔不能有痣;又譬如绍兴知府,对肩宽、腿长甚至是手指粗细都做了明确的规定。

这样一来,符合条件的女子一下子少了许多,各府从中精心挑选三到五名,将她们送去金陵候选。在此之前,已经有画册先一步送去金陵给帝后过目。

“主子,这是清阳府刚刚送来的。”阿兰小心翼翼地将几份画轴放在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桌案上。

阿紫捧了一盏银耳莲子羹进来,看到又堆高了几分的桌案,笑道:“这下总齐了吧?”

“早了,还有好几个府衙没有送来,算算至少还有几十份。”阿兰的话令阿紫吐了吐舌头,“这么多,得看到什么时候去啊。”

“再多也得看。”沈惜君吃了一口清甜的莲子羹,“事关太子和齐王婚事,大意不得。”

阿紫笑道:“主子看了这么多,可有中意之人?”

沈惜君指着手边的画卷道:“本宫看这个不不错。”

阿紫凑过去看了一眼,柳眉微蹙,“相貌倒是不错,评语也好,但她只是商人之女,出身不高,无论是配太子还是齐王,都不太合适呢。”

沈惜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什么时候你这丫头也变得如此在意门第了?”

阿紫连忙澄清道:“不是奴婢在意,就是怕委屈了二位殿下。”

沈惜君微微一笑,“没什么好委屈的,娶妻娶贤,门楣出身皆是次要;本宫相信陛下也是这个意思,否则也不会允许民间女子参选。”说着,她感慨道:“希望这一次,予恒和太子都能选到自己喜欢的贤妻。”

“一定会的。”说话间,阿紫眼角余光看到予恒走进来,笑着道:“主子您瞧,刚说着齐王,齐王就来了呢。”

予恒正朝沈惜君行礼,听到她的话,好奇地道:“在说我什么呢?”

沈惜君笑道:“在说给你选妃的事情呢,你来了正好,这些是本宫挑选出来的,你过来瞧瞧,看钟意哪一个。”

予恒眼皮微微一跳,低头答应。“是。”

“你瞧瞧,这个是大学士章平的千金,自幼饱读诗书,素有才女之名,最要紧的是她心地善良,经常会派米救济一些穷苦人家;还有这个,虽说不是大家闺秀,但相貌端庄,贤惠淑德;喏,这个也是…”

沈惜君一个个介绍着她中意的女子,其中不乏容貌出色者,但予恒始终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嗯嗯”的应着,目光看似在瞧画卷,其实一直游移不定。

沈惜君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道:“怎么,都看不上?”

“不是。”予恒连忙否认,“她们都很好,只是…只是…”

沈惜君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下去,忍不住催促道:“只是什么?”

“只是…”予恒踌踟不定,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阿紫眉心一动,脱口道:“殿下该不会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吧?”

予恒面庞“刷”得一下就红了,连耳根子都是通通红的,看到这一幕,众人哪里会不明白,真让阿紫给说中了呢。

沈惜君惊喜地道:“既然有中意的人怎么也不告诉母后,是哪家姑娘,快说来听听。”

听到这话,予恒面皮又红了几分,简直就像要滴下血来,嗫嗫道:“儿臣中意的姑娘,并不是名门闺秀。”

“无妨,只要她品性纯良,贤惠懂事就好。”说着,沈惜君又催促道:“快告诉母后,到底是谁?”

“回母后的话,是…是秋水。”

“秋水?”沈惜君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一时怔在了那里,她当然知道秋水,三年前,予恒拿火枪狩猎,误射中她,伤好了之后就留在府里当差,倒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过年的时候,她还赏了秋水不少东西,但万万没想到,予恒居然会喜欢上她。

“是!”予恒鼓起勇气道:“儿臣与秋水两情相悦,请母后成全。”

阿紫连连摇头,“秋水只是个丫头,怎么能做齐王妃。”

“母后说过,此次选妻无关家世,只求品性纯良,秋水一直在我身边,她品性如何,我最清楚不过。”在反驳了阿紫一番后,予恒朝沈惜君跪下,再次道:“请母后成全。”

“主子…”

沈惜君抬手示意阿紫噤声,望着予恒道:“你与秋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予恒认真想了一会儿,道:“儿臣也说不清,想是日久生情。”

第一卷 第八百六十五章 秋水

见沈惜君不言语,他又跪下恳求道:“儿臣与秋水是真心相爱,除了她,儿臣谁都不要,请母后成全。”

沈惜君走到他身前,垂目道:“你告诉母后,何谓真心?”

予恒不假思索地答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那你又怎知这一瓢不是错的呢?”不等予恒言语,她又道:“回去吧,母后会替你挑选一位最合适的齐郡王妃。”

予恒咬牙道:“是,儿臣不知道这一瓢是对是错,那母后又怎么知道一定是错的,在什么都没有做之前,就先一步否定,这样对儿臣,对秋水都不公平。”

沈惜君垂目看着他,半晌,沉声道:“就当母后不公平吧,总之她不可以做齐王妃。”

予恒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许多,沈惜君还是不肯松口,急声道:“母后…”

沈惜君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道:“母后心意已决,不必多说,退下吧。”

“殿下。”阿兰来到予恒身边,小声道:“您先回去,选妃一事没那么快定下来,等主子心情好些了,您再慢慢相求,您放心,奴婢和阿紫都会帮您的。”

予恒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点头道:“那就有劳二位姑姑了。”说着,他起身朝沈惜君拱手,“儿臣告退。”

在他走后,沈惜君回到椅中端起搁置多时的茶盏,刚抿了一口便蹙眉道:“茶凉了,重新沏一盏来。”

阿紫接过茶盏,一语双关地道:“茶凉了可以换,人心若是凉了,那就麻烦了。”

沈惜君扫了她一眼,凉声道:“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卖关子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既然殿下喜欢,主子何不成全了他们,以免伤了母子之情。”

阿兰在一旁道:“奴婢见过秋水几次,甚是懂得分寸,谈吐也不错,除了身份差了一些之外,挑不出什么错来。”

沈惜君淡淡一笑,“那本宫问你们,予恒身边除了她之外,还有哪几个丫头?”

阿兰二人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想了想如实道:“还有一个小莺。”

“多大了?入府多久?”

“过了年刚满十四岁,前年去的大殿下身边,因为是奴婢从内务府领过去的,所以有些印象,她也是那群人里年龄最小的。过去的时候秋水也在,她一见到小莺就说喜欢,当场就把小莺挑了过去。”

“府里那么多丫头,其中不乏精明能干,才貌双全的,她却偏偏挑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跟她一起侍候予恒,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阿紫若有所思地道:“主子是说…她有意不让殿下接触其他丫环?”

沈惜君目光一转,落在垂手站在一旁的黄九身上,“你说说看。”

黄九赔笑道:“主子说话,奴才不敢插嘴。”

沈惜君眸光微微一沉,黄九倒也知机,知道这是不满意自己的回答,赶紧改口道:“在奴才看来,这位秋水姑娘,确实有些心机。”

他想了一会儿,道:“奴才以前在家中时,曾见过一户姓李的人家,那家老爷是个花心的主,无奈家中夫人看得紧,他又惧内,不能出去寻欢,就把目光瞅准了家里的丫头,但凡有点姿色的,都没逃过他的手掌,那些丫头被糟蹋当然不肯罢休,那阵子闹得极其利害,不得安生,花了许多银子才算压下来,没有闹到官府去。”

“夫人一气之下,就把府里丫环给遣散了,只留下几个相貌丑陋的,李老爷无处拈花惹草,这才安份了下来。”

阿紫一边想一边道:“也就是说,秋水早就盯上了殿下,所以故意挑选最不能对她构成威胁的小莺。”

“前年…”阿兰扳一扳手指,疑惑地道:“那个时候,秋水也才十四岁吧,会有那么深远的心思吗?”

“害人这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事关恒儿终身,就算只有一丝可疑,也不能放过。”

黄九忧声道:“那现在怎么办,看殿下的样子,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沈惜君眼眸微眯,冷冷道:“她自己识趣离开最好,否则就只能送她离开了。”

秋水倒是没有食言,在几天后悄悄离开了齐王府,但很快又被予恒追了回来,至于是有意还是无意,就不得而知了。唯一明确的是,这件事令予恒和沈惜君的母子关系越发紧张。

三月,所有入选的女子都已经抵达金陵,共一零九人,被安置在一间空置的宅子里,一边学习宫中规矩一边等待着不久之后的选妃。

入春之后,天气日渐回暖,万物复苏,草长莺飞,长信殿的庭院里种着几株杏树,这会儿开满了繁密的杏花,密密匝匝遮住了半边天空。

“叽!叽叽!”几只燕子欢快地穿梭在杏花丛中,带起无数轻薄如绢绡的花瓣离开树梢,落在在树下踢毽子的宫女身上。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小宫女在旁边数着,认真之余又有几分失落,因为她刚才没有踢到一百个。

沈惜君站在檐下出神,连慕千雪进来也不知道,直至一件披风覆在身上方才惊醒过来,慕千雪微笑道:“乍暖还寒,姐姐要当心。”

“来了。”沈惜君牵一牵嘴唇,算是笑了,“选妃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嗯,定在三月二十三。”

“好。”沈惜君简单应了一声,又陷入沉默之中。

慕千雪望着她阴郁的侧脸,轻声道:“姐姐可是在想予恒?”

沈惜君微微一惊,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去找过你了?”

“嗯,看得出他对那个丫头很在意。”

沈惜君自嘲道:“是啊,在意得连我这个母后都不愿理睬了。”

“姐姐想到哪里去了,予恒只是一时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明白姐姐的苦心。”

“假以时日…”沈惜君苦笑着摇头,“只怕是难了。”

阿兰在一旁道:“娘娘有所不知,大殿下已经有五六日没来长信殿了,往常就算朝中事情再多,也会隔天就过来一趟。”

第一卷 第八百六十六章 突然到访

慕千雪扶着沈惜君回到殿中,待各自落座后,她道:“但姐姐还是不愿意成全?”

“恒儿不能娶一个这样有心机的女子为妻。”沈惜君目光一转,看着慕千雪道:“妹妹呢?”

慕千雪微微一笑,“我与姐姐从来都是一样的想法,姐姐别急,我和予怀都会找机会劝劝他。”

“好。”沈惜君露出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说起予怀,妹妹可有看中意的人选?”

“有几个,这不是拿来给姐姐过目了吗?”随着慕千雪的话,小元子捧上三份画轴,三名女子各有特色,或温婉、或天真、或英气。

沈惜君仔细看了一番,颔首道:“倒是都不错,就看予怀中意哪一个。”说着,她叹了口气,“唉,希望选妃那日,予恒也能够遇到中意的,不至于一门心思盯着秋水那个丫头。”

谁也没想到,一向孝顺听话的予恒,在秋水这件事上,竟是异常坚持,无论谁来劝,都是一个回答,他一定要娶秋水为郡王妃,甚至连三月二十三的选妃典礼都没去。

东方溯得知这件事后大发雷霆,一怒之下,罚他在府中思过,不许踏出一步。

这日晌午过后,予怀来到齐郡王府,予恒正在院中舞剑,一名眉目清秀的女子站在梨花树下吹萧,剑气纵横,震落树上雪白如云的梨花,随风飘落在女子粉色撒花衣裙上,四目交错的瞬间,就算不认识的人也能看到他们之间无言的深情。

郎才女貌,真是一对再好不过的璧人。

予怀的出现令女子一惊,连忙停下萧声,屈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秋水姑娘免礼。”在示意她起身后,予怀朗声笑道:“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

“你知道就好。”予恒将长剑掷给一旁的下人,接过毛巾拭了一拭脸,半开玩笑地道:“说吧,怎么赔偿?”

他与予怀虽非一母所生,但关系极好,所以私下里二人并不拘礼,极是随意。

予怀哈哈一笑,“赔偿大哥两坛美酒如何?”说着他拍一拍手,张远一手一个抱着两坛酒进来。

两年前,予怀奉命调查朝中一件奇案,张远被东方溯派来协助,随后就一直跟在予怀身边。

予恒拍开其中一坛的泥封,顿时飘出一股诱人的酒香,予恒目光一亮,脱口道:“是上好的竹叶青。”

予怀笑着补充道:“山西杏花村的竹叶青,在窖中藏了二十年。”

予恒素来爱酒,听到这话,哪里还忍得住,当即道:“果然是好酒,走,咱们一起去喝上一杯。”

秋水看到他这个样子,抿唇笑道:“看把殿下急的。”说着,她又道:“奴婢去给二位殿下做几个小菜下酒。”

予恒目光温柔地道:“辛苦你了。”

秋水脸庞微微一红,低头去了厨房,予恒二人则去了北书房,一进里面,予恒就迫不及待地倒了一碗,刚一入口就迭声赞叹,“好酒,真是好酒。”

“不好的东西,我岂敢拿来给大哥,这是肃王叔的珍藏,我可是破磨了嘴皮子才从他那里讨来的。”

“总算你还记着大哥。”予恒两三口喝完碗里的酒,拿起酒坛子又要倒,被予怀按住,“我给大哥倒。”

予恒笑笑收回了手,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因为予怀给他倒的太少了,只有小半碗,不满地道:“这么少怎么够,多倒些。”

面对他的话,予怀却是按住了酒坛,意味深长地道:“小饮怡情,大饮伤身;借酒消愁,只会愁上加愁。”

予恒眸光一黯,盯着碗里金黄透明的酒液涩然道:“现在我连府门都出不去,除了喝酒,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予怀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曾去劝过母后,始终不肯松口。”

予恒沉默不言,良久,他吐出一句话,“除了秋水,我谁都不会娶。”

“我知道大哥钟意秋水,但母后也有自己的顾虑…这样僵持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予恒将酒碗一推,冷声道:“如果你是来做说客的,可以走了,酒也带走,我受不起。”

“大哥!”予怀连连摇头,有些着急地道:“你一向豁达,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如此固执?”

予恒捻着一片从窗外飘进来的花瓣,“我不想负了秋水,也不想负了自己。”

予怀一言不发地望着他,半晌,道:“那大哥有想过这件事的代价?”

予恒展一展手臂,自嘲地道:“我现在不就是在承受代价吗?”说着,他有些烦乱地站起身,“我最不明白的就是母后,她才见了秋水几面,就不由分说地将秋水全盘否定,这不公平!”

“母后一向最疼爱大哥,我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是为了大哥好!”听到予怀帮着沈惜君说话,予恒心里更加反感,脱口道:“什么为了我好,根本就是想控制我,让我什么事情都按着她的设想去做,成为任凭她摆布的傀儡!”

予怀还在想着要怎么开解他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身着浅青撒金刻丝锦衣的沈惜君站在门外,在她旁边跪着手足无措的秋水。

“你就是这样想母后的吗?”沈惜君面上有着难掩的悲伤。

予恒怎么也没想到沈惜君会突然出现,整个人愣在那里,还是予怀扯了一下袖子方才醒过神来,忐忑不安地行礼,“见过母后。”

沈惜君盯着他,冷冷道:“回答本宫。”

予怀怕他们母子闹僵,急忙打圆场,“大哥一时说错了话,母后别往心里去。”

“哀家没问太子。”沈惜君冷冷扫了他一眼,令后者噤若寒蝉。 

予恒咬一咬牙,抬头说出心中的想法,“这么多年来,儿臣一直按母后的要求去做,可儿臣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思想,儿臣喜欢秋水,只想娶她为妻,为什么母后就是不肯成全,非要让儿臣去娶一个根本不喜欢的女子为妻?”

“因为她不合适!”沈惜君的回答简洁明了,但并不能被予恒所接受,“那在母后看来,什么才是合适的?名门闺秀,望族千金?”

沈惜君漠然道:“谁都好,总之不能是她。”

第一卷 第八百六十七章 不欢而散

“可儿臣就只喜欢她一人,也只想娶她一人!”予恒倔强的说着。

沈惜君气得发怔,指着他怒道:“你为了一个女人,连母后也不要了是不是?”

秋水急急爬到沈惜君面前,泣声道:“娘娘息怒,殿下并非不听您的话,是奴婢不好…”她一边哭一边磕头,“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受罚,只求您别怪罪齐王殿下;若是为了奴婢,影响了您和殿下的情意,奴婢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予恒大是不忍,一把拉起她,“你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

“不是的…奴婢…”秋水不断摇头,半晌,她自予恒掌中抽回手,哽咽道:“奴婢福薄,无缘与殿下厮守,也请殿下不要再执着,奴婢…不配。”说到最后一句,她哭得泣不成声。

予恒哪里肯放弃,再次攥住她的手,任她如何挣扎,只是紧紧攥着,“我说你配就配,此生此世,东方予恒非你不娶!”

“大哥你少说两句。”眼见两边越闹越僵,予怀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劝完了予恒,他又看向面色难看到极点的沈惜君,心思飞转如轮,“母后,儿臣…前几日新得了一个稀奇玩艺,叫万花筒;小小一个东西,里面却犹如无边无际,多彩斑斓,极是好看,不如去儿臣那里看看吧。”

沈惜君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予恒,良久,她缓缓开口,“为了这个女子,你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是吗?”

她的话令予恒生出几分犹豫,但在看到秋水那双含泪欲泣的眼眸时,立刻坚定了下来,“是!”

“不要!”最先反对的不是沈惜君,而是秋水,她拼命摇头,“殿下,就当奴婢求求您,算了吧。”

“不行,我…”予恒刚说了几个字,便被秋水捂住了嘴,耳边响起她哽咽的声音,“奴婢原本只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孤女,能够跟在殿下身边,已经是三生有幸,奴婢不敢再奢求更多。如果…殿下真的在意奴婢,就请答应,不要再因为奴婢而跟陛下,跟皇后娘娘起争执了,求求您。”说罢,她强行跪了下来,任予恒怎么拉扯都不肯起身。

予恒又气又怜惜,“要娶你的人是我,你管别人做什么。”

秋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如果您不肯答应,奴婢…”她狠狠一咬银牙,“奴婢宁愿死!”

“你…”予恒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一时怔在那里,半晌,他突然露出一抹笑意,眼底并无笑意,有的只是满满的讽刺与悲伤,他望向沈惜君,“母后满意了?”

?沈惜君漠然道:“想明白就好,母后会替你选一个最合适的妻子。”

“母后错了。”予恒凉声道:“儿臣认定了秋水,就算一无所有,也不会辜负这份情意。”

秋水惊声道:“殿下…”

予恒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道:“我不会让你死,就算去了阎罗殿,我也会把你抓回来,因为你要做我的新娘。”

“你!”沈惜君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许多,予恒竟然还是执迷不悟地要娶秋水为妻,气得浑身发抖,半晌,她拂袖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本宫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予怀叹了口气,急步跟上去,一直等上了马车,方才小声道:“母后息怒,大哥早晚会明白您的苦心。”

“就怕他一辈子都不明白。”沈惜君抚一抚疼痛欲裂的额头,眸中透出几分回忆的痕迹,“你知道本宫刚才看着那个秋水,想到了谁吗?”

予怀想一想,试探道:“可是冬梅?”

他口中的冬梅原是长信殿的宫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也正因为这几分姿色,使得她不安于本份,整日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每一次东方溯来长信殿,她都会悉心打扮,涂脂抹粉,盼能得到东方溯的青睐,从此选在君王侧。可惜,无论她如何用心打扮,别说青睐,连正眼也没几个,令她甚是失望。

一段时间后,她又想出别的办法,到处打听东方溯会去的地方,然后故意路过,装成偶遇的样子,几次下来,还真是让东方溯注意到了她,不过…并不是什么好事。

东方溯看出冬梅的心思,着令内务府将她调离长信殿,改去浣衣局,从此整日都有洗不完的衣裳,别说打扮了,别休息的功夫也没有。

夏天还好,一到冬天,双手因为整日浸在冷水中,长满了冻疮,可就算这样,还是要继续洗,否则就不能吃饭睡觉。

冬梅悔不当初,可惜已经晚了,只能整日以泪洗面。

“冬梅怎么能与她相提并论,一直到现在,本宫都没看透她的心思。”沈惜君淡淡说着,当初冬梅那点心思,她一眼就看穿了,只是没有揭破,由着冬梅在那里上窜下跳。

“那是谁?”予怀从马车暗格中取出一罐薄荷油,用指尖沾了一点,细心涂抹在沈惜君两边太阳穴上,薄荷清凉的气息,令后者精神一振,头也不再那么痛了。

沈惜君眼眸微眯,缓缓吐出三个字,“赵平清!”

予怀正要将薄荷油放回去,听到这话,双手一颤,罐子骨碌碌滚到了地上,他没有去捡,只是愣愣看着沈惜君,待回过神来后,迫不及待地道:“母后是说大哥的生母?”

“不错。”沈惜君挑起车帘,望着渐渐远去的齐王府,冷声道:“那个秋水,让本宫想起了这个已经消失多年的人。”

予怀神情复杂地坐在那里,他还小的时候,赵平清就死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忘记,但因为她是予恒的生母,所以零零碎碎听过一些,知道那是一个心计极深的女子。

在他印象里,秋水是一个温婉细心又有些害羞的女子,她…会有那么深的心思吗?

思忖半晌,他小声道:“母后会不会想多了?”

沈惜君搁下帘子,看着他道:“你也觉得是母后无理取闹?”

予怀急忙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秋水和赵氏…儿臣实在难以联系到一起。”

第一卷 第八百六十九章 改变主意

元九平视于他,“老奴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盼殿下能够明白眼前形势的凶险,莫要再一意孤行,害人害己。”

见他不顾自己的喝斥,依旧在那边说个不停,予恒越发怒不可遏,怒吼道:“来人!”